《冤缘相报》第三十四章

    兵营。
    话梅牵着马,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是王爷让准备的斗篷,穿上不仅遮风还挡了脸。
    “王爷,我们这是去哪啊。”
    等全部的人都坐到马背上,舟信穿着斗篷面无表情地策马向外走,看向浮生河上游方向,道:“琼觞村。”
    “王爷,听说那里可邪们儿得很啊,您还要去?”六子听说过那里的事情,村子的名是用生长在浮生河旁的花名来取的,琼觞为白色,只有四朵花瓣,娇嫩且有奇香,曾有人想将这些花带离了浮生河,不消片刻竟化为了一摊紫水,腥臭无比,还有剧毒。这和那个村庄一样神秘但又诡异,让人喜欢不起来,躲还来不及呢。
    舟信没有停下马,方向依旧是是朝着村庄,那里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但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面色不禁凝重起来,挥鞭让马儿跑快些。这时六子想说话都不行了,开口就被灌一肚子冷风。
    两个时辰后。
    棠狸悲催地发现他跟丢了,人没先着还在这荒山野地的迷路了,左看右看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地。幸好现在正午,没有什么东西窜出来,顺着原路回去的话也没问题,只是再花两个时辰罢了,可这样就找不到不语了,也不知道她哪去了。
    在原地徘徊许久,棠狸脑里炸开了锅,他是继续找呢,还是先回去,继续找就不能在天黑前回去了,不找心里又不踏实。马儿听他碎碎念都不耐烦了,自顾自地去草多的地方去了,不知不觉间就翻上了一个缓坡,那里的草最多。等棠狸抬头时,面前的场景变了,不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是河!它浓稠的雾下看不见它的真面目。
    惊讶之下,棠狸策马让马儿过去,刚开始还好好的,越来越接近河边了,闻得到一阵阵花香,简直要让人飘飘欲仙了。马儿嘶鸣一声停住了蹄子,在白雾外面滞留不前,怎么赶都不进去。他只好下马拍拍马背道:“哥们真不够义气,难不成你还怕水?不进去就在这儿等着我。”这马很听话的,除了受到惊吓不会乱跑,所以只要他早去早回就不用担心。
    一脚踏进浓雾里,棠狸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这里有好多白花,香味都是它们传出来的。随意蹭了蹭脚上的汁液又蹭上了更多,这些花跟水做的一样一碰就流出汁液来。既然这样他倒不客气了,踩着花往前走,反正鞋都湿了,留下一片残花败叶到了河边。
    这里的雾气特别大,宽阔的河面上也染上了雾,看不清对面,水流得极缓极缓,没有任何声音。他凑上去看了看,划拉划拉水,这才有了几丝涟漪和水该有的声音。站在这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白色的花,还有被映成白色的河,寂静得不像是在人间。这个时候的人会感到无限的孤独,特别是棠狸,他已经快被莫名其妙的忧伤和孤独淹没了,不由自主地躺倒在花丛里,闻着这里的花香不愿意走,直到闭上眼睛睡过了过去。
    被浓浓的白雾笼罩的河面上渐渐出现一个人影,撑着船到了棠狸身边,他白色的斗篷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是男是女。下了船,他将棠狸拖到了船上,白色的琼觞被放在他胸前,撑着船又消失在河面了。
    琼觞村在离浮生河不远的野地里,村庄也笼罩在雾色里,门口还开满了琼觞。此时琼觞已经被马蹄踏得不成样子,白色的花瓣沾上了泥土,还有血迹。村庄安静得很,就像没有人一般,但从里面飘出的黑烟来看,这就不正常了。倒塌的房屋上是大火燃烧过的痕迹,涂了毒的羽箭满地都是,村民们躺在地上,有的还在家里,却……
    这是不语到时看到的景象,还在马背上就吐了,眼前的惨状触目惊心。好不容易才下马,血已经浸透了土地,还有大片大片的紫色散发着腥臭,将头上的毛毯拉得再紧些时不语才敢牵着马儿进了村庄。
    走了不久就到村庄的中心了,一路上看到的场景自是不用多说就知道有多残忍了,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不会是琼国吧,这里和他们屠过的村庄惊人地相似。最后寻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不语都没有发现还能喘气儿的,连畜牲也没放过!她沮丧地牵着马来到村庄后面的山坡上,那里还有放羊的人搭的小棚,可以在那看到底下的草地。不语将马拴在棚里,不经意地一瞟,看见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在山坡下跑着,仔细一瞧是一条狗,嘴里叼着一个篮子跑进了村庄。
    这是不语来这儿看到的第一个活物,顿时百感交集,冲出小棚去找那条狗。跑到村里看到那条狗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将篮子放了下来,用爪子挠着地,不一会它竟然就和篮子一起消失在那了。不语一惊,擦擦眼睛走进院子,东翻翻西找找就是没看到那团白色。
    “不会吧。”她嘀咕着走到它消失的地方,蹲下来将手放在地上,一下子明白了,这狗不会穿墙术,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它只是跑到了地下而已。这地上的不是什么土,而是一块被人用泥土特意掩饰过的门,还是往下开的,底下应该是个地窖。也就是说这里可能还是有人活下来喽?狗不会那么聪明到会开这门的。想到这里,她高兴起来,还有人活着就好,这样还有机会搞清楚来龙去脉。
    这门被不语找到了,不过她怎么进去啊,难不成敲敲门说:我不是来杀你们的,能开门么?不用想她都能预见这样说的后果,所以直接否决!不语苦恼地摸着下巴在门边转圈圈,经过一阵思考,敲了敲门,然后趴吓来听里面的动静。有人在上楼梯时轻微的嘎吱声,到了门边就停下了,想来是不敢轻举妄动。不语开口说话了,道:“下面有人么?刚才路过你们村子人都死光了,看见你们家狗才跟过来的,要不开开门吧。”
    底下一片寂静,门也没开,不语不依不饶地对下面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做思想工作,道:“我不是杀你们的人,如果是我早就拿东西砸这门了,这门是木头做的,你们家门口就有一锄头,你说那个硬呢?”说完底下又传来嘎吱声,应该是怕她把门砸了吧,但还是没开门。
    不语故意敲得门咚咚咚的,道:“你不来门我就砸喽,一,二……”
    “吱呀”门开了,差点儿把她鼻子碰到,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将她拽进去,门又关了。
    里面一片黑暗,还有不语吸入肺里的都是充满酒香的气味儿,这儿真是一个地窖!可让她心情不好的是她什么也看不见,那个抓她下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喂,能出来点根蜡烛吗?”
    “扑哧”一根火把点燃了。
    “哦,这比蜡烛好多了。”不语吃惊地说着,四下打量着这里。地窖里有个酒缸,酒香就是从里面溢出来的。更让她好奇的不是这些,是举着火把的那个人,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不过指甲长长的竟是黑紫的,乌黑的头发被扎成小团盘在脑后,胸前的衣襟让别着一朵朴素的白花散发着奇异的香味,淡淡的,大部分都被酒香盖住了。女人脚边乖乖地躺着一只白狗,还有一个篮子,里面是几根胡萝卜和土豆,想必是白狗为主人带的。
    “你们这些人来这里是为了找它吧,罪孽!罪孽!还杀了村里的人。”女人失声痛哭起来,扭曲的脸在火把的映衬下阴森森的,突然伸出手就要抓不语。向后一跳不语躲开了,跑到酒缸边沿和她玩起了追逐战。一边躲着,不语也不知道这大娘是不是把她当作杀村民的人了,可她解释了半天还是等她跑累了才停了下来。
    “呜呜,他们生气了,会从浮生河出来报复的。”女人坐在地上,手不停捶着地,很气愤的样子,指甲刮得缸吱吱呀呀的,刺耳至极。她说的话不语一个字也没听懂,“它”是谁,“他们”又是谁?这是在打哑迷啊,可这大娘又一直哭,是村里人的死对她刺激太大了吧。
    不语呆在酒缸边上一直等女人哭完,这才向她解释了来这儿的原因,她和杀村民的人不是一伙的,所以不要再拿指甲对着她了,挠上一下可真不好玩。女人沧桑的脸还是惊疑不定,靠在酒缸上叹气,道:“如果你真不是来找它的,就快回去吧,它不见了,他们很生气,会拿人活祭的。”
    “它是谁?活祭是什么!”不语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说不上来,感觉和昨天她在小树林看到的有关,但又不敢肯定。
    “这……不能说。”女人的手摸上胸前的白花,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神犹豫,本来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
    不语还想说什么时头上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有人在门外敲门!
    “王爷这里有个地窖!”地面上的六子找到宝藏一样跑到院子外向舟信禀报去了。
    听到六子的声音时舟信正站在村庄的中央,看着这里的残垣断壁皱眉。他实在想不到这里会变成这副模样,才来边关的第二天他就用最快的速度来这里了,却还是扑了个空。最疑惑的是不知道这是谁干的,虽然和琼国的屠村时的手法如出一辙,但还是有很多疑点,首先说不过去的就是琼国在他的监视范围内,要派兵屠这么大的村庄不留活口至少也得要一队兵马,那这没道理他不知道。
    “有地窖又怎么了,这儿有很多地窖,别瞎闹。”话梅让六子小声点儿,王爷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烦他,况且王爷最近的耐心越来越不好了。
    “什么嘛,有地窖好啊。”有酒喝,这句六子没敢说出来,军营里是不允许喝酒的,他都憋好久了,简直无酒不欢啊。
    “带路。”舟信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呃,是。”六子心里窃喜,以为王爷也想喝酒,喜滋滋地走到那个院子里指着地窖的门给他看。
    话梅上前去开地窖门,开不动,是从里面锁着的,于是拿刀出来砍。这门的已经用了很久了,在风雨的腐蚀下已经从内部就开始烂了,一刀下去就破了个大洞,再接连补上几刀就完全形同虚设了。六子第一个跳了下去,一心惦记着里面的酒坛子,但下去就鬼叫一声,跳了出来。话梅奇怪地问他看到什么了,他说不知道,一下去就被抓了一下,伤口很深,但又不像是野兽抓的痕迹。
    “底下是个人,抓上来。”舟信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伤,心想他真是猪脑子,地窖的门是反锁的肯定里面就有人啊,还是屠村后的幸存者,强行砸了门跳下去不被人打才怪,不过这人好特别,打人用抓的?
    话梅正要下去,被六子给拦住了,他一撸袖子道:“敢抓我,看我的!”说罢又跳进了地窖。这回他下去前先拔了刀,王爷说要抓,所以只要不伤性命就行了,这点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谁料到这回他倒没被抓了,腿一痛,竟被咬了!跳出地窖后猛甩腿,一团白色被甩了下来,摔在地上惨叫一声死了。
    “狗?”六子踢踢它,这回丢脸丢大发了,竟然被狗咬了,好歹他也是王爷的手下啊。
    地窖里突然冲出来一女人,伸着暗紫的长指甲就向六子划去,嘴里叫着:“我和你们拼了!”
    话梅见情形不对,用刀背拦住了她,手按在她肩膀上就让她跪了下来,最后押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六子看到她一手的指甲,知道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原来是她给抓的!
    “王爷,这应该是村民。”话梅轻松压制着她,作为一个老太婆有如此的力气也是蛮厉害的。
    舟信俯身看着女人,取下她胸前的白花,她顿时发狂一般挣扎起来,突如其来的力量让话梅都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抓住。
    “这白花好香啊。”六子老远就闻到了,凑了过来。
    “这是琼觞。”舟信说着,手里拿的花突然开始变紫,他一松手,花掉在地上成了一摊撒发阵阵腥臭的紫水,腐蚀得地滋滋作响。
    “好毒!”六子跳开来,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闻到花香时看到的白色花朵此时竟成了剧毒。
    “啊!啊!他们生气了,会来报复的,你们别想得到它!”女人疯疯癫癫地叫嚷着。
    “你说的它是不是龙?”舟信一语惊人,谁都知道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可是从他嘴里说出又让人不得不信。而他自己也不是开玩笑的,找了长生这么多年,不仅要找到羊皮纸,更要找到制作长生的原料,从各地的消息得知龙之眸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最不可能的东西,他要化不可能为可能。
    女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盯着面前不可一世的男人发抖。同样惊讶的还有地窖下的不语,她刚上来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她离他那么近,他却不知道。
    “现在你只要说“他们”是谁就放了你。”舟信问的不是屠这里村的人是谁,他已经隐隐猜得到了。但最主要的还是女人口里的“他们”,说不定他要的羊皮纸就有一张再他们那。
    “不能说,不能说……”她摇头不停地碎碎念,她知道自己是琼觞村的人,就算没了琼觞村也要保守秘密。
    “这样啊。”舟信失望地转身,“村里的人都死光了,你是琼觞村的人,不该一同消失吗?和琼觞一样,离开赖以生存的浮生河你们是何等丑陋呢,会死吧。”
    话梅将女人带离了村庄,离开了浮生河的白雾,她的脸渐渐变得苍老,乌黑的发丝变得雪白,口吐白沫,手脚抽搐起来,像离开水的鱼,不一会就变成了丑陋的老妇,然后死去。
    这是一种病,江湖秘辛记载说有一些人生存在浮生河旁,村里人人都戴着浮生河旁随处可见的琼觞,白色的花很漂亮,也很香。他们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着,没什么不同,只是永远都隐藏在浮生河的那层白雾下,未曾离开。琼觞为他们带来不变的容颜还延缓了衰老,往往生前年轻时什么样死后就什么样。不过他们也和琼觞一样,离不开浮生河,离开就会和琼觞一样,变得如此丑陋然后死去。白雾外就是禁地,他们守着浮生河过了世世代代,千百年来都一个模样,最为接近人们口中的永恒。如果不是外来人的屠杀,他们还会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直到浮生河也不在。
    “王爷,您去哪?”这边的六子看到舟信独自下了地窖,有些奇怪,里面的人不是出来了吗,还进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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