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缘相报》第二十七章

    摄政王府。
    “禀告王爷，罗大人至今还未抓到，鲜茗的立场也并不明了，三皇子燕阳手里的羊皮纸也未找到。”跪在地上的话梅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
    等了许久，话梅也没见王爷说话，状着胆子往上瞧了瞧，看见王爷盯着桌上的一张羊皮纸出神。
    “话梅，去找语儿。”抬头的舟信突然这么吩咐，墨瞳里寒光一闪而逝。
    “是。”话梅不敢多问，立刻照办。
    “语儿，竟敢撒谎。”舟信撕碎了桌上的羊皮纸，他从华山回来才发现，这张羊皮纸是假的，而且伪造得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没有。
    “语儿想玩，我就陪你吧……”舟信负手站到窗台。他感觉自己像获得了一次新生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抓住不语撕碎她。
    以前为了皇兄能够长生不老而花费的心思还不及这一次对不语的多，算计每个人的感觉就像是下了盘棋，无趣地开场，风轻云淡地收场。只是这次，他像往常一样用棋时，有一颗脱离了掌控，掉落在棋盘外，自己想控制却偏偏不如人意……
    接了命令的话梅直接朝不夜城赶来，他不知道的是，不语早乘着马车连夜来到了京城，以防万一，她还在不夜城做了一出戏，保证舟信找不到她。
    “这儿还真热闹啊。”不语挑起马车的布帘，轻松跳下马车，这回她没带金刚来，都怪它长得太惹眼，只让红豆盘在脖子上，也挺拉风的。
    “你慌什么啊，这一路颠得我快吐了。”棠狸扶从车内钻出来，扶着车捂着胃，脸色不好。
    “今天要是没过来，我早被抓了。”不语坏笑一了阵子，想到舟信这次带了张假羊皮纸回去，反应肯定会很好看。
    “跟着你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棠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满肚子的苦水让他找不到地方倒。要知道在家里，他的日子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别叽歪了，我还累呢，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先，然后明天开始找铺面。”不语拉过棠狸，不给他喘气的时间。
    清晨。
    红豆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晒醒了，爬到不语脸上蹭她。
    “再睡会儿，别闹。”不语将红豆挪开，自己翻了个身。
    红豆郁闷地下床，从缝隙里钻出房间，来到隔壁房的棠狸床上。
    棠狸也和不语面对同样的问题，怎么叫也叫不醒，翻个身就完全屏蔽掉红豆的骚扰。
    作为蛇的它表示很生气，昨天还信誓坦坦要开创大事业的两个人，今天就赖床上起不来了，这是干大事儿的样子吗！看起来希望渺茫啊！
    午时。
    “哎哟，都这么晚了。”不语从床上睁开眼睛，揉着头爬起来，“红豆病了么？怎么没精神。”
    “嘶嘶～”
    “听不懂。”
    “嘶嘶～”
    “……”
    不语翻个白眼儿，穿衣后开来到隔壁房，敲了半天，顶着鸡窝头的棠狸才开了门。
    “看铺子去了，你还睡！”不语没棠狸高，垫起脚赏了他一爆栗。
    “你不也才醒吗！”棠狸捂着头蹲下来，“还打我，当心没人要你。”
    “信不信我踹你啊！”不语嘴上说着踹他，却“砰”地一声把门关了，大声道：“快点换衣服！”说完下了楼。
    等他们磨磨蹭蹭地吃了饭，走出客栈，天色又晚了些，但好歹他们也找到了一家在京城黄金地带的铺面。
    “掌柜的，便宜点卖我们吧。”不语在柜台前苦苦相逼一位小胡子商人。
    棠狸杵在一旁看着他们。
    “姑娘，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嘛，这地方好多人都抢着要，一块地皮就值千金啊，要不是我急着要钱，才不会卖呢！不多说，就一个价，不要拉倒。”小胡子商人摆摆手。
    “要不？”不语到了决定的时候犯了难，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棠狸。
    “这个，额，这个……要吧。”棠狸犹豫再三，他也估摸不准这价位到底合不合适，既然是她付钱开店就买吧。看这儿的地段也蛮好的，前边是徐福记的糕点铺，后边是青云帮的地下赌场，对面是间百花楼，自家开的店还是酒楼，这地段不一般啊。
    “好吧。”不语拿出几张大票子，她发誓她还没花过这么大的票子，就算现在她的钱不是一般的多，但想想心里还是直抽抽。
    “走，还得重新装修。”棠狸对今天的收获很满意，简直爽歪歪了，
    一个月后。
    事情全按照计划发展着，天下第一的初步建设已经完成，再过几天就可以开张大吉了。
    “棠狸啊，开张的时候我不会露面的，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正吃饭的时候，不语淡淡地对棠狸道。
    “为什么？我就奇怪了，我们一起开店，你不出面，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老板，压力很大的好不！”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棠狸和不语也算是至交了，至少棠狸没想过要骗不语了，因为他发现不语很讨厌别人骗她，一点儿都不能容忍。
    就像上次棠狸偷懒跑到百花楼去了，骗不语说他在店里监督工人了一天。结果被她发现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还不理他好几天，他又哄又认错地在不语身边转悠跟只小蜜蜂似的，她烦透了才勉强原谅他，不过放下狠话说：敢再骗我，腿打断，脸抓烂！
    “我就一灾星，去了肯定没好事儿。”不语不想说真正的原因是怕舟信发现她，然后自己铁定是跑不了。
    “你还信这个儿？”棠狸笑了，“不过你真不愿意露面就算了，有哥撑着，什么都罩得住！”
    “谢谢了。”不语咬着筷子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现在她是有多感动，感动得稀里糊涂，如果后来他做得到这些的话。
    最后，到了开张的日子，不语穿得比平时鲜艳了些，虽说是鲜艳，但也不过是绸缎亮一点的蓝衣。她躲在楼顶上往下看，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笑了。
    天下第一的开张，她自然会弄得气派些，于是砸了银子让棠狸放出话说：开张这天捧场的人全免单，天下第一摆流水席彻夜不关门。
    人都是爱贪便宜的，有这样的诱惑下都跑来天下第一了，场面一时火爆到离谱。
    “我说你花这么大功夫是图啥啊，老板都是我来当，你又当甩手掌柜？”棠狸忙中抽空爬到了楼顶，看着不语的侧脸，她眼里洋溢着兴奋，躲在这里光是看看店里的热闹就很满足的样子。
    “我啥都不图，就是完成了一个承诺，心里舒服。”不语傻呵呵地笑着，眼睛有些温热，一抹，竟是眼泪。不语自己唾弃了自己一把，真没出息，这样都能哭。
    “……”棠狸震惊到爆了，假装没看到不语抹泪的样子，低头想着她也会哭？整天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
    “喂，我把天下第一交给你是认真的，你可不能败光啊。”不语知道她不可能开店，她也不是这个料，把天下第一交给棠狸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儿。
    不语想要的结果还远远不止这些，当初骗过她的那人别想好过。
    “放心吧，明天起我就学经商，不当二世祖了。”棠狸拍拍胸口，语气相当诚恳，怕不语还不相信，又说道：“骗你是小狗。”
    “哈哈。”不语被他逗笑了，没好气地打了他一拳，道：“还不快下去招呼客人！”
    “得嘞！”棠狸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但打得不痛，一下爬起来下楼去了。
    不语转身继续看着人群，她要帮无双记住这一幕的繁华，轻轻道：“无双，看到了吗，你的承诺我兑现了，只是你不是老板而已……是你先失约的……”
    皇宫。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透过层层轻纱传来，在空旷的养心殿内飘荡许久。
    “皇上，该喝药了。”站在龙床边上的公公捏着嗓子焦急地说道。
    “燕信来了吗？”燕帝不理会公公的话。
    “王爷在殿外候着，奴才这就传。”公公是伺候燕帝大半辈子的人了，懂得看燕帝脸色行事，当下就毫不迟疑地退出去叫人了。
    “王爷，皇上宣您面圣。”公公低垂腰，对舟信很是恭敬。
    舟信正看着地砖出神，听了公公的话才进了养心殿内部。
    “皇兄，喝药了吗？”舟信行礼后问道。
    “不用，朕活不久了。”燕帝虚弱地开口，“这次传你来就是问你考虑得如何了，说不定朕突然哪天就死了。”
    “皇兄寿比南山，怎么会死。”舟信墨色的瞳孔微微放大，话语有些无助。被叫来这里他是预料得到的，因为前几日御医就说燕帝身子恶化，用千年人参吊着命也不是办法，让他做好万全的准备。
    “朕没问你这个，咳咳咳……”说着，燕帝又咳嗽起来，旁边的侍女拿着丝帕上前，不久就咳出了血。
    “皇兄，臣弟不会让您死的，您还有江山和子民。”舟信心急如焚，他只有这么一个皇兄了，也只有这个皇兄一直将他当做兄弟，在尔虞我诈的深宫里护着他直到现在。
    那时，他还未懂事，母妃离开得早，所有人都骂他卑贱，却碍于他是皇子不敢妄动。他就在暗无天日的深宫内学着长大，在各种各样的人群里摸爬滚打。唯一照顾他的人也是其他人安插进来的眼睛，他不在意，只要她对自己好。
    就算是这样，她也送了他一个透心凉，如果不是皇兄，他死在哪都是个问题。皇兄待他不像其他兄弟，皇兄说这是因为自己长得像母妃，皇兄喜欢母妃，他没办法保护母妃就来保护她爱的人。
    可流雲观的道士突然到来让一切都不一样了，父皇对长生的渴求到了疯狂的地步，甚至要杀皇子来为他的长生做庆贺，因为他长生了江山就永远是他的了，不需要留有后人来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第一个要杀的皇子就是他，他无处可逃，只有皇兄让他别怕，然后冒险在父皇的酒里下毒，于是父皇驾崩了，他也活了下来。本来要抓流雲观里的那帮道士的，谁知竟然仗着国师的身份跑了。
    终于熬到登基那天，皇兄让自己穿上龙袍，可他不愿意拷上这无形的枷锁就拒绝了，皇兄无奈地撑起了这大燕江山。
    没有皇兄，他什么都不是。
    “人各有命，朕未觉得遗憾。”燕帝疲惫地说着，“你来继位吧，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不，臣弟不会让皇兄死。”舟信一直重复地说着，不理会燕帝的劝解，连礼都未行便离开了养心殿。
    “何必呢？你不是已经长大了吗？”沙哑的声音隐约从龙床传来，缥缈得像一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