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佣人将餐桌收拾干净,慕卿窨就在餐厅,没有任何修饰和剪裁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景尧。
景尧听完,像个木桩子愣坐着。
要知道,这样的事,故事书上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慕卿窨这席话听在景尧耳朵里,跟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乔伊沫以为慕卿窨至少会斟酌筛减,用简短且不那么残酷的语言和景尧解释,却没想到,慕卿窨就那样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
乔伊沫看着慕卿窨,心下既惊,又无法理解。
“事实就是如此。我和你妈妈没有动过一瞬要放弃你的念头,之所以这么久才和你相认,是因为我们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你还活着。”
慕卿窨说。
景尧机灵且聪明,但慕卿窨跟他说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许多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景尧握着拳头,有些恍惚和迷茫的望着慕卿窨,“他,他不是你爸爸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小沫……是他不想要我这个孙子么?”
景尧的声音微微带着丝颤抖。
乔伊沫不舍的皱眉。
“我想不是。”
慕卿窨望了眼乔伊沫,回答景尧。
景尧困惑。
慕卿窨轻抿唇,目光平静看着景尧,没再就此说什么。
乔伊沫垂下睫毛。
心里自然明白慕卿窨不过多解释的原因。
总不能这样告诉景尧,说因为慕昰怀疑当时怀孕的她,怀的不是他儿子的孩子吧!
他是想,维护她在景尧心里的形象。
“那我爹地呢?”
景尧睁大眼,皱着眉毛说,“我爹地说他是在福利院收养的我,但其实不是对么?是爹地从你说的你调查的那个私人机构带走我的,对不对?”
慕卿窨望着景尧,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绷和期翼。
慕卿窨微微一顿,语调清淡说,“我不清楚。”
景尧,“……”
乔伊沫眉心轻跳,望向慕卿窨。
景尧一双眼慌乱的闪烁,脸上的表情印着强烈的挣扎。
片刻后,景尧盯着慕卿窨和乔伊沫道,“你们确定么?确定我是你们的儿子?”
“嗯。”
慕卿窨说。
慕卿窨回答得很干脆,干脆得让人信服。
景尧惊了下,眼神里却有了抹安定,去看乔伊沫。
乔伊沫忙点头。
得到肯定,景尧松了口气,肩膀下沉,几秒后说,“你们说的那些,我不是很明白……我毕竟才八岁。”
景尧瞄了瞄慕卿窨和乔伊沫,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耸耸肩。
乔伊沫红着眼睛笑了。
慕卿窨亦扬了下眉峰。
景尧抿紧小嘴儿,瞧着慕卿窨和乔伊沫兀自思考着什么,小表情难得的认真。
好一阵过去,景尧抻直身板,从凳子上下来,扭头就朝餐厅门口走。
乔伊沫惊。
“别跟过来,我需要静静。”
故作老成的小嗓音,带着几分傲娇从餐厅外飘来。
乔伊沫正要起身的动作停顿,迷蒙的去看慕卿窨。
慕卿窨卷了下嘴角,低哼,“臭小子。”
乔伊沫,“……”
……
忽然被鬼影领回他的住所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鬼影给忽然倒了杯热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拧拧眉头说,“可可在楼上睡觉,不用担心。”
可可?
忽然缓过神,瞳孔轻颤的盯向鬼影。
鬼影见忽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本不想说什么,但临了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景尧是老大和乔小姐的儿子,你早就知道了?”
忽然眼眸扩散了圈,“你觉得我早就知道?”
“你不知道就好。”
鬼影说。
“我本来就不知道。”
忽然声音哽咽,委屈的看着鬼影。
鬼影,“……”
忽然伸手抚了抚额头,“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果,如果早知道景尧就是沫沫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个孩子,我怎么可能忍心一直瞒着她?当年那件事,就像诅咒一样把沫沫困在那一刻,我有孩子,所以我很明白沫沫内心所受的折磨和煎熬。这件事,这件事是我哥做得不对,是他对不起沫沫。”
“你,你冷静一点。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就是确认一下。”鬼影担心忽然的情绪。
“确认?”
忽然闭了闭眼,“你就是怀疑我,你觉得我跟我哥是一伙儿的。你从来都是这么觉得的。”
鬼影看了看忽然,不说话了。
“鬼影,你在慕先生身边这么久,一定很了解慕先生。你说,慕先生会不会对我爸妈……”
“老大会如何对你父母,取决于你那个亲哥哥。”
鬼影在提及忽然的父母和忽止祁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冷硬。
“我哥?”
忽然弯下身子,双手捧着脸,周身散发着疲惫和无助的气息,“我哥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而且他一旦盯准某个目标,便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沫沫没能如他所愿的达成。我真的说不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鬼影看着忽然,犹豫了一秒,伸手握着她的肩,将她抱进了怀里,声音低沉浑厚说,“老大向来恩怨分明,他当着你哥的面儿,带着你父母和你,针对的是你哥。所以比起你父母,更应该担心的,反而是你哥。”
忽然脑子倏地闪过慕卿窨举枪对着忽止祁的画面。
忽然狠狠一抖,惊慌抬头看着鬼影,“我哥,我哥要是不把景尧完好的送回到慕先生身边,慕先生会不会,会不会杀了我哥……”
这个……
鬼影揉了下鼻子,“不好……”说。
鬼影话还没说完呢,忽然两行泪便滚了出来。
鬼影心一抽,忙不迭疑改了口,“不会!我们老大现在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杀人犯法这种事,我们老大是绝对不会做!”
良……民?!
忽然咬唇,嚼着眼泪默默的看着鬼影。
慕卿窨要是良民,今儿个会持枪闯到她家,强行将她的父母扣到封园!?
他是觉得,她现在跟他开玩笑么!?
鬼影眼神飘到一边,拒绝和忽然对视。
他总不能告诉她,景尧这会儿已经在封园,和他的亲生父母一家团圆了么?
不能啊!
他更不能跟她说,他们家老大搞那么大阵仗去忽家拿手,实则不过是小小的宣泄下心中的怒火,以及“巧妙”的让忽止祁主动上门和盘托出当年他是如何带走景尧,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煞费苦心的隐瞒他和乔伊沫,景尧的身世!
进而,再端详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忽止祁。
而鬼影的闪躲,让忽然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忽然吸了口气,一下从鬼影怀里退了出来,“你照顾好可可,我去找我哥,今晚我不过来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景尧,再让她哥主动把景尧送回到乔伊沫身边。
鬼影一怔,两道浓眉瞬间不爽的皱了起来,拉住忽然,“你去找他干什么?”
“我得劝我哥啊。”
忽然挣扎,急迫道。
“……”
鬼影语塞了秒,蛮不讲理道,“那要是可可醒来找你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
“我……我跟你这个当妈的能一样么?不,不行,你不能走。”
鬼影直接将忽然拽了回来。
屁股一落到沙发垫,忽然整个人往上弹了两下,是真急了,红着眼哑声吼道,“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事关我爸妈,事关我哥的性命,你觉得我可能什么都不做的干待在这里着急么!?”
鬼影,“……”
“一直以来都是我迁就你,所以能不能请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也迁就迁就我一次!?我现在真的很着急很慌,坐立难安!”
忽然流着泪,抑郁的看着鬼影,啜泣道。
瞧着忽然这样,鬼影是真想不顾一切的告诉忽然事实,内心一度翻江倒海的纠结后,鬼影艰难的松开了忽然的手。
忽然毫不犹豫的起身,朝门口冲了去。
鬼影盯着忽然的背影,脸黝黑黝黑的,哼哼,“什么一直迁就我?也不知道是谁巴巴的跑去美国受了大半年的白眼,还险些横死他国!哼,要不是不想你白跑一趟,谁愿意拦着你!”
鬼影哼完,从沙发站起,往楼上走。
还是女儿好,贴心小棉袄!
……
忽然赶回忽家,一进门便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忽止祁。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过来,将忽止祁半边身子都烘托成了暖黄色。
可他一动不动靠坐在沙发里,沉寂盯着她的样子,却让忽然打从心底里的发疼。
忽然快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沙哑道,“哥,从小到大你一直在我耳边念,让我听话听话。现在我长大了,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忽止祁瞳眸里没有颜色,泛空,默不作声。
忽然握住他的手,“我们去找景尧,把他送到慕先生和沫沫身边。这样,看在你含辛茹苦抚养和培养景尧的份上,慕先生和沫沫不会怪你的。你和沫沫,还是朋友。而在景尧心里,依然会把你当成父亲看待。”
忽止祁寂寥的眼眸微不可见的动了下,动了动嘴唇,沉哑说,“你不觉得,一切都晚了么?”
忽然心口发紧,用力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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