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书房阳台,俯瞰下去,一群保镖无奈的围成一个圈,而四个保姆则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东方熙那小子想甩开冷宸的钳制,可冷宸死拉着不放,还嚷嚷着,“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去幼儿园,要去弟弟一起去!妈咪偏心!妈咪偏心!我不要去幼儿园……”
“妈咪爱你,幼儿园里好玩,家里不好玩……”东方熙极力的想说服哥哥,怎奈语言还不够丰富,半天才挤出简单的几句话,吐字也不够清晰,但是气势却丝毫不输给冷宸。
但是,冷宸一句,“幼儿园里好玩,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又把弟弟给噎了回去。
东方熙嘟着粉嫩的小嘴儿,与东方褚极为神似的眉宇紧皱成两个小疙瘩,挠着微卷的发丝,沉思着,搬出一个令人吐血的理由,“我走路不快,幼儿园的小朋友不喜欢我。”
其实,这也算蛮有道理的说辞,他走路的确还不够快,经常跌倒不说,爬楼梯都偷懒的让保姆抱。
无奈的摇头失笑,转身对安洁说,“不去幼儿园了,请两个合适的家教吧!”
“好!”安洁应声,将一个文件袋放在了我的桌子上,“小姐,这是选好的照片,您看一下。”
打开,草草的浏览了一遍,选了一张我和两个儿子的合照,在照片的背面写了一行字,“褚,这是我的两个儿子,冷宸和东方熙,放心,我会让熙和你见面,冷玥(陌莱)。”
我足够大胆可以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种,是他光明正大的给我的,我用不着让东方熙躲藏。
重新将照片放好,“记住,不要邮寄,也不要扫描传到邮箱,找一个可信的人送过去。”
邮寄和快递都会留下讯息,通过快递公司的名字就会查到,而发邮件很容易跟踪到ip地址,也只有一手传递过去,比较保险。
这个宅子是一个世外桃源,就算要回去,我也必须保留这块宁静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是。”安洁转身要走出去,又道,“小姐,三天后就是老夫人89岁大寿,去年和前年都没有出席,今天,您也该去了吧?还是……劝说老夫人到这边来过寿?她说很想见一见两个曾外孙。”
“她年纪大了,还是不要来回奔波了吧,帮我备三份厚礼。”
“好。”
安洁应声出去,我走向阳台,看着两个争吵不休的儿子,叹了口气。
依照冷家现在的气势,保护我们母子三人,绰绰有余,东方熙也该让他们见见了,冷宸现在是冷家的一份子,未婚先孕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裴恒之间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了,他和宸再也没有关系。
两年时间,足以冲淡许多东西,我的离开,也应该让他们都冷静下来了。
在金屋的六年中,裴恒像是花了四年时间来考虑给我一个诺言。而实际上,他在初见就已经做了残忍的决定。
那些漫长的时间,只是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囚徒,忍受着本就无望的煎熬,却又无法挣逃。
他扛着心里的阴暗,像个盗窃的贼一样,和我在一起,鱼水之欢后的沐浴,也只不过是为了掩藏心里的恐惧。
既然借用我发泄心里的怒与仇,却又在这发泄过程中,陷入浓烈至近乎毁灭的情。
他所有的心情和感觉我都能体会,甚至,被毒打折磨的沉痛,我也经受过,曾经对东方浅的恨便是如此,恨不能将他抽筋剥皮,将身上所有的痛楚都一一还回去。
当时在赌场的刑房,他失控的抽打着东方浅,裴也几番制止他才停下来,是因为也想起了被毒打的自己。打完之后,那样决绝离去,未曾对我说一句话,就算在额头上离别一吻,也未曾看我的脸,只因为我这张脸,太过刺眼。
裴恒终究无法相信,我付出的真情,足以将他心底的阴影消除!
若能早一些将这一切告诉我,我们或许就是幸福的夫妻,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
我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尽量让自己去反思,帮他去找一个对的理由,找一个可以挽回遗憾的理由,可我找不到,只是更深刻的认识到,他在践踏我的感情罢了。
我爱他,他却懦弱的不敢直面心底的阴暗,甚至逼迫着让自己心狠手辣,哪怕是葬送自己的婚姻,离我越来越远。
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整个裴氏的妻子,葛丝薇是经过修正过的标准的美女,身份又显赫,可以公然拿出去供人瞻仰。
回首过去的一切,我像是历劫沧桑,已经看不到他对我的爱——他只是囚禁错爱的情奴,像是肆虐的瘟疫,乌烟瘴气。
我不会原谅他,也无法再爱他,他让我觉得心寒刺骨。
记得自己曾经对阿依达说,“妈,如果他的苦衷不叫苦衷,我会亲手杀了他!”
苦衷是成立的,可连一个与我相守的理由都不曾给我,他根本就是扼杀了我的情感,若是我的几句话让裴也改变,我七年的情,足以让他从阴影中走出来。
杀了他,似乎太便宜他了,我应该让他生不如死才对!
裴延风有和这样一个和他同样残忍的继承人,也应该感觉很欣慰了。毕竟,无情才能走的远,为情所困的人,终究是灭亡了,就像是陌青。
我母亲的死去,并没有给我造成多大的阴影。
逝者已矣!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陌青对我微笑。
想起在冷靖远卧房看到的那个照片,她是那样的美,眼神虽然倔强,却单纯洁净,一个不能容忍污垢的女人,却错选了一段本就不太干净的恋情。
怪谁?这就是飞蛾扑火吧!
每次回想这些,我的神情都复杂的说不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明明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却又觉得自己如此坚强,大概,这就是心酸吧!
我实在疲累至极,不想再争斗什么,只想坦坦荡荡的过活。
两年,我的心已经平静淡然,看着儿子们的笑,便觉得此生别无所求。
走出书房,下楼,花园里的一群保镖和四个保姆都恭敬的退到一边,我一声不响的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上。
小哥俩很快发现了我,便迅速闭了嘴,僵直的站在那,最终还是冷宸识相的开口,“妈咪,我错了!”
我漾出笑,温柔看着他,小时候的模样本是与我很像的,可越是长大,这五官倒是也带了裴恒的样子。
“错了还不去幼儿园?”每次认错都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却总出尔反尔。
“……”他皱起鼻子,刚才的理直气壮倒是没有了,又闷不吭声。
“妈咪,哥哥说妈咪偏心!”东方熙这家伙就喜欢告状,冷宸忍不住瞪他一眼,但是有我在,东方熙视警告为无物,“哥哥就是说了!”
“都过来坐吧。”
哥俩如临大赦,朝我奔过来,东方熙笨笨的又被绊了一下,在保姆们紧张的冷汗中,却憨憨的撑着可爱的小身体利落的爬了起来,和冷宸挤着往我怀里钻。
无奈的伸手,我一手揽一个,“曾外婆三天后大寿,我们要去澳门。”
“去了澳门我们就能见到爸爸了吗?”东方熙一副期盼的神态。
“或许能。”
东方熙歪在我怀中,“爸爸的照片好帅!妈咪,他会喜欢我吗?”
“妈咪,我的爸爸呢?”冷宸睁着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我。
“你的爸爸是干爸爸,也就是熙的爸爸!”我绕着舌头解释,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听懂,每次重复这些绕口令,他总是给我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态。
“为什么我要带一个干字?”他嘟着小嘴儿很不高兴,“妈咪就是偏心。”又迅速改口,“干爸爸也会喜欢我吧?”
“喜欢,一定会喜欢的。”
本以为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可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内心总是有些残缺,我不该剥夺他们的幸福,也该大胆的站出来,让他们去迎接自己的未来了。
***
大潭山的冷宅重新整修过,像是一件尘封已久的璞玉,被拂去了灰尘,恢复了明艳华贵的色泽,冗长的红毯一路铺展到了大厅门口,灯火辉煌。
车子在19:45开进冷家大宅,在一群保镖和佣人的围拢下,记者被挡在人群外。
我长发高挽,妆容清淡,一袭宝蓝色的礼服长裙,简洁高雅,坠花钻石项链,手上戴着东方褚给我的求婚和结婚戒指。如今不需要任何掩饰,唯有坦然,才是最成熟的姿态,让东方褚自己去选择吧,若他让我摘下戒指,也没什么不可以。
冷宸一身淡蓝色的西装小礼服,可爱又冷酷,着实一个英俊非凡的小妖孽。
东方熙则是白色的类似海军服的小礼服,这家伙总喜欢个性独特,这边加个点缀,那边修改修改,为了这身衣服,愣是把服装师累了个半死。
拉着两个儿子的手下车,安洁提着一大堆礼品跟在后面,前面两个保镖引路,进入辉煌的大厅,看样子寿宴就会正进行到高潮。
一群客人慢慢的退开,让出一条路,让我们母子三人通过。
所有的人都在赞叹屏息,在婉转的舞曲中,我们母子三人,足以颠倒众生。
我的脚步无声沉稳,手温热,轻轻的拉着两个儿子的小手,照顾着东方熙慢吞吞的步子,走的异常缓慢,忍受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像是煎熬了一生。
但是,我这个小儿子很有骨气,今儿没有让保姆抱着,怎么着他也得大大方方秀一秀自己独特设计的小礼服。一边走,他一边好奇的看着四周,是在搜寻东方褚的影子。
这家伙等的有些不耐烦,飞机上就一直巴巴的扯着吐字不清的稚嫩嗓音问我,东方褚是不是真的会出现,一副又紧张又期盼的神情,弄得我倒是心疼自责了半天,不该害他们父子分离。此时,他又忍不住问我,“妈咪,我怎么没有发现他?”
“他可能还没来,也可能去了洗手间!”
实则,我心里也紧张矛盾,虽说早已下了决定,却不敢搜寻东方褚的身影,怕两人对视之际,他便会冲上来跟我抢儿子,也或者会指着我的鼻尖责骂,你这个蠢女人还有胆出现?!
冷宸则神情孤傲,生来天不怕地不怕,襁褓中时,一哭起来哄不好,现在是一发脾气老天爷都会被气的冒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让人妒忌的几乎占了半张脸,冷不丁的被他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走的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因为这群格式化的大人物们都不值得他注意,他的眼神全被路尽头那个白发苍苍的漂亮老太太于可岚吸引了去。
在他这倍受动画片、神话故事荼毒摧残的观念里,头发全白的人,是具有神秘力量的顶级人物,德高望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能预知未来,能让王子变成丑八怪,能让丑八怪变成公主,更甚者,会赋予他像奥特曼一样打败怪兽的力量!
终于抵达了红毯尽头,对坐在橙黄色真皮沙发的于可岚道,“奶奶,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您的曾外孙冷宸和东方熙,我给您带来了。”
我示意冷宸和东方熙上前,他们哥俩倒是很有默契,从安洁手中拿了礼物,才站到于可岚的面前,异口同声的道,“曾外婆生日快乐,福泰安康!”
为这一句话,安洁让他们小哥俩异口同声的在家练习了好几遍,东方熙那家伙却还是慢了半拍。
尽管如此,于可岚却已经热泪盈眶,那张风韵清雅的脸上一只挂着慈爱的笑,伸手拉过他们两个揽在怀中,“乖乖,我的小乖乖,呵呵……可想死曾外婆了!”
果真不出我所料,冷宸已经忍不住问,“曾外婆,为什么你的头发都白了?你能看到未来吗?”
这问题让于可岚莫名其妙,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我忙不迭的解释了两句,大家都忍不住笑。
冷靖远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我们父女俩亲热寒暄着,如果不是他扰乱裴恒和东方褚的视线,我不会活得这么安逸。
感觉一双视线灼灼的盯在我背上,那力度像是能刺穿身体,让我毛骨悚然,忙转头寻过去,看到了——东方褚。
两年不见,他依然还是如此耀眼,那一如当初的邪魅冰冷中,沉淀了几分沧桑的内敛。
他迅速躲开我的视线,宛若散步一样,随意的绕过我坐的沙发,走向了正在和曾外婆说笑的东方熙。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