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所有人都说楚翘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可是颜君逸却一直坚信自己的感觉,楚翘她没死,而且离他很近,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自从在那百花楼无意中听到那一曲,他的耳畔就时不时地回响着那曲子。一连两宿,他都没有睡着,闭眼睁眼间,全是楚的影子。大概,他是太想念楚翘了吧。
恍恍惚惚,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了百花楼前。以前的他,遇到这种地方,从来都是绕道而行的。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情不自禁地走到这里来。
颜君逸抬头看了看路对面的百花楼,典型的江南三层建筑,窗棂栏轩,全都是木质,上雕有花鸟鱼虫,倒是精致有余。正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忽又听到从百花楼内传出那熟悉的琴音。这总该不是幻觉了吧,为什么他总感觉弹这曲子的人他一定认识,而且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他的脚已经不听使唤地往百花楼内走了。
“哎呀,公子,有相好的姑娘么?”他还没走进门,便有一个中年女人花枝招展地迎了出来,万分殷勤地出来迎他了。
她的手刚一触碰到颜君逸的手,颜君逸便如触了电似的赶紧缩回,惊讶地看着那中年女子,微微蹙眉道,
“你想干什么?”
那中年女子拧了拧眉心,继而眼神凌厉地扬了扬唇角,
“公子,您没跟我开玩笑吧,您来这里,还问我想干什么?您可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颜君逸一脸尴尬,
“不好意思,我,我来找人。”他吞吞吐吐涨红了脸。
那半老徐娘将他浑身上下好一翻打量,
“公子,看您衣着谈吐不凡,不会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她顿了顿,“但您又说是来找人,那就证明你肯定来过,既然来过,还脸红个什么劲儿呢?”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这半老徐娘如此磨磨叽叽,还不是想把他当羊一样狠狠地宰一把,
“我刚才拉琴的那位。”颜君逸边说边坐口袋里掏出一把大洋,“这些都是你的。”
像这种地方的女人,尤其还是这种阅人无数的女人,那眼光还是相当毒辣的。她果然没看错,这小伙子还真是个富家公子哥儿,
“敢情您是冲着我们家花魁来的,我们家花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那半老徐娘边说边把银元吹得嗞儿嗞儿作响,还故意放在耳边听了听响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见人的。”
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遇到这种女人,除了钱,别无他法。
“拿纸跟笔来!”无奈之下,颜君逸只好不耐烦地说。
那半老徐娘一听,
“我说公子,我们这里可不时兴写欠条。”
“你拿来就是!”颜君逸厉声道。
那女人见这位少爷不是位好惹的主儿,便乖乖去取了纸跟笔。
颜君逸拿过纸笔,就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并印了他的印,
“你拿着这个到银兴钱庄就可提取一百大洋。”
那老女人多多少少识几个字,细细一瞧,那纸上的落款竟然是颜君逸,这颜家在城中乃是巨头霸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颜家出来的人,即便是个下人,也是横着走的。更别说颜家大少爷颜君逸了。即便没见过,那耳朵听也听出茧子了。
“孙少爷,原来是孙大少爷,”这可是遇到大财主了,“快请快请。”那老女人也不怕是骗子了,忙将那纸条塞进衣袖,迎着颜君逸走了进去。
进了百花楼,那老徐娘便将颜君逸带进了一间上房,房间很大,屋内陈设也都不逊,不仅清雅而且不俗。
闻着八仙桌上的迷迭香,颜君逸不知道,这烟花之地,也有如此墨香气,
“大少爷稍等,我这就去叫我们家姑娘。”
颜君逸闲庭信步于房内,看着墙上的书画入了神。松竹梅兰四君子,这里的女子竟也会如此清心素雅,喜欢这些。她们的房间不是应该挂牡丹吗?隔着珠帘,他看到内里放着一张琴,琴旁有方书案,书案上还放着笔墨纸砚。
他看了片刻,便移步走进,信笺上有字,是漂亮娟秀的蝇头小楷,他细细一瞧,这笔迹好眼熟啊。只是怎么可能是她的呢?
正疑惑着,便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刚才那半老徐娘喳喳道,
“屋里可是贵人,可是要好生伺候着。”
眨眼间,她已挽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走了进来,隔着帘,看不太清楚那姑娘的脸。颜君逸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若不是他想找的人,那岂不是很尴尬?他站在帘内迟迟不肯移步出去。
那老妈子知道有她在场,那颜君逸一定拉不下脸,便跟颜菲月使了个色就离开了。
一片珠帘,颜菲月站在帘外,颜君逸站在帘内。谁也不肯轻易向前多移一步,就那么隔着珠帘相望着,猜测着,忐忑着。
如果他出去,帘外的人不是颜菲月,那他必然又会从云端跌入谷底,那种感觉,真的是痛不欲生。如此不走出去,还能留些幻想,还能有一线希望。
如果他不出去,就这么站着,那岂不是毫无意义?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勇气都没有?
“请问帘内公子是想听曲儿,不是喝茶,或者饮洒也可。”他正欲踏步出去,忽听帘外传来清脆温婉的声音。
这声音他不陌生,因为这声音早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他的心里。真的是她?不是他的听力出现了幻觉吧。
颜君逸顿时有些激动,抑制不住的欣喜,恍然间已红了眼眶,
“楚翘!”他情不自禁的冲出了帘外。
颜菲月顿时惊呆了,瞪大了双眸,不知所措地看着颜君逸,
“大哥。”只是片刻,她便收回了意外惊喜之色,“你认错人了。”
“楚翘,真的是你!”颜君逸不顾颜菲月的冰冷之色,紧紧地拥住了她,“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放开我!”颜菲月一把推开他,“不要再碰我!”
颜君逸哑然,这不是他的楚翘,他的楚翘从来不会拒绝他的拥抱。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梵翘,我是大哥啊,你是你的君逸大哥啊。”
颜菲月冷笑,
“对不起,我叫施剑兰,请不要叫错了。”
颜君逸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环视了一圈儿,蓦地拉住颜菲月的手,
“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走,跟我回府里去,走!”他不由分说拉着她欲往外去。
颜菲月恨恨地甩掉他的手,
“你不看到我死不甘心是吧,回去?呵呵,”她冷笑,“他们说得没错,我的确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人根本就不是颜菲月。”所有的恨,所有的怒,所有的委屈随着颜君逸的到来,全都喷涌而出。颜菲月忘记了她隐藏在这里的目的,忘记了她要回孙府,忘记了她还有仇要报。
“楚翘,跟我回去,我会用我的命去护你,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颜君逸生怕一个不小心,颜菲月又从他面前溜掉,“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不幸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他情绪有些激动的扶着她的双肩,“跟我回去,告诉他们,你好好的活着。”
颜君逸最后一句话,骤然点醒了颜菲月。是啊,她一个弱女子,要想报仇谈何容易。若是不借住力量,恐怕这一辈子她也报不了仇。
她微微抬眸看着颜君逸,今生的此仇此恨,若是不报,何以去见地上冤死的爹娘。
“好,我跟你回去。”她只能利用眼前这个善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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