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之后,奔腾的黑水河渐次平息,河面上的雾气也消散了很多,借着火堆的火光,可以看到三五丈之外的河面。
周围越来越冷,即便身上裹了猿皮,但寒气还是侵袭着露在外面的手脸,冷飕飕的。
和江浩预料的一样,这里的寒气,和九寒洞相比,差得太远了。这里的冷只到皮肉,九寒洞的冷,却是深入经脉骨髓的。
因此,他泰然处之,神情自若。
周玉瑶却有些不堪,手臂哆嗦,身形颤抖,她舍不得动用经脉之力抵抗寒气,看着江浩平静的样子,小声问道:“你不冷吗?还是运行经脉了?”
“还好,周师姐忘了,我经历过炎寒二洞。”江浩小声道。
“所以你冷热不侵了?”
“倒是没那么厉害,只是承受能力稍强一些罢了。”
“那我是不是需要运功抵御寒气?”
江浩想了想,说道:“尽量用体力抗衡,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再运功。”
周玉瑶点点头,开始搓手搓脸,到了最后,干脆又取出一张猿皮裹在头上,嘴里说道:“这下暖和多了。”
江浩努力的憋住不笑,实在是,周师姐的样子太难看了,比阴阳猿原本的样子都难看许多。
远处突然传来簌簌的声音,和天降甘霖的声音一模一样,周玉瑶不由问道:“这是下雨了吗?”
江浩知道怎么回事,他经历过经脉之内的凝水成冰,于是含混说道:“或许是结冰的声音。”
“结冰还有声音的啊?好奇怪。”周玉瑶有些兴奋,冰欸,马上就要看到冰了欸。
说话间,那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视野之内的河水转眼就凝结起来,河面顿时变得平整,就像梳妆所用的铜镜一般,又像一块巨大无比的灵晶,看上去很是清雅可人。
雾气消散的无影无踪,岸边的火堆依然燃烧着,火焰在河面上映射出一片璀璨的亮光,远远的延伸开来,直到看不见的远方。
“太漂亮了啊!”周玉瑶喃喃自语。
“周师姐,这河面之下,有水兽怪鱼,有些甚至会破出冰面伤人,还需小心应对。”江浩提醒道。
周玉瑶被扫了兴致,心中却是一凛,赶紧道:“我会小心的,现在能过河了吗?”
“还不行,据金毛兽所说,现在冰面太脆,再等等。”
两人继续等着,耳边再次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声音密集而辽阔,正是从河面上发出来的。
这下连江浩也不淡定了,赶紧向金毛兽传音:“这是怎么回事?”
金毛兽传音道:“结冰啊,这是冰层在加厚,等这个声音结束,就能过河了。”
原来如此。
江浩不免对满脸疑惑的周玉瑶解释一二,那声音渐渐袭来,有渐渐远去,终于缓缓消失了。
金毛兽率先跳到了冰面上,身子立刻滑出去老远,它故意没有伸出勾爪,享受着顺滑的感觉。
江浩和周玉瑶却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这河面之上,叫做冰的这种东西,竟然真的能承受金毛兽庞大的身躯啊,这太奇妙了。
金毛兽却有些急了,立即传音:“主人,时间有限,快点啊。”
江浩还是有些戒备,小心的踮起一只脚,在河面上轻轻地踩了踩,感觉坚实无比,宛如砖石,他缓缓的把另一只脚也挪上去,却立足不稳,身形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他心中大骇,惊鸿步登时发动,摩擦之下,鞋子上缠绕的猿尾也开始发挥作用,那一根根细毛竟如钢针一般,在冰面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一番七扭八拐,江浩好歹稳住身形。他转身对着还在犹豫的周玉瑶说道:“周师姐快些吧,时间仓促。”
周玉瑶咬咬牙,小心翼翼踩踏到冰面,试探着走了一步,却不免也是一阵趔趄,在猿尾的作用下,才堪堪稳住。
她好奇的蹲下去,摸了摸光滑的冰面,笑道:“好凉。”又拂了一下鞋上的猿尾,说道:“想不到这东西软软的,摩擦之下,竟然坚硬如此。”
“所以才刀枪不入的嘛。”江浩笑道:“师姐,快点动身吧。”
说罢,发动惊鸿步法,向前冲去,周玉瑶也随即跟上去。
一开始自然有些不顺,脚下不是一滑就是一卡,动作生涩得很,好几次都险些摔倒,根本就快不起来。
不过,两人毕竟是中阶修士,对于力度和角度的把控很有心得,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和生涩之后,两人很快就熟练起来,脚下和冰面接触的时候,着力的感觉变得顺畅自然,两人终于在冰面上飞奔起来,可以赶得上金毛兽猎猎而行的身影。
甚至,在飞奔了一段时间之后,江浩竟然感悟到了滑行的技巧,他能精准的控制着脚尖的力量,在每一次落脚的时候,不但能稳稳落于冰面,还能平平的滑出老远。
这就让他的惊鸿步看起来更加飘逸灵动,宛如在冰面飞行一般,速度自然也快了一大截,转眼就冲到了最前面。
“江浩,你怎么做到的?”落在最后面的周玉瑶心里焦急,大声问道。
江浩毫不吝啬,大声喊道:“脚尖,落地的时候放平脚尖!”
周玉瑶闻言,赶紧试了一下,一开始自然控制不好,身形摇晃了几次,也就很快学会了,于是她的速度也陡然赶上去,超越了金毛兽。
“啊——太棒了!”她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嘭——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音,她身侧的冰面陡然出现了一个脸盆大的冰洞,随即有一根粗粗的东西伸了出来,直奔周玉瑶而去。
周玉瑶大惊,脚下猛然一个发力,堪堪躲开了。
夜色中,她回望了一眼,隐约看见一个蒲扇大的巨爪,咔嚓一下砸到冰面上,激起一股高高的水柱。
“没事吧,周师姐!”江浩大声道。
“没事。”周玉瑶说道:“别说话了,那东西可能是听声辨别方位的。”
江浩不吱声了,闷头往前跑,心里却在琢磨:两人一兽,从冰面跑过的声音也不算小,仅仅闭嘴的话,怕是作用不大。
果然,不远处又是一声巨响,嘭——
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爪子向江浩袭来,江浩一个横移,堪堪躲了过去。
随即,就像一出大剧拉开了帷幕,更多的嘭嘭声音响起,更多的冰洞出现,一个个丑陋的巨爪从冰洞伸出,对着两人一兽,陆续袭来。
原本有些惊奇兴奋的行程,瞬间变成了惊心动魄的严峻考验。
直线的前进是不可能了,只能左冲右突,努力避开那些冰洞中奔袭而来巨爪,在迂回中奋力前行。
好在,两人一兽动作很快,在撞击声响起的时候,就能做出预判,及时躲开。
江浩心里一阵庆幸,他庆幸自己快速的适应了冰上的奔袭,也庆幸自己当初把惊鸿步修炼的如此精妙,现在才有了全力逃命的实力。
好吧,就是逃命。
不是不想还击,是耽误不起时间。
还击一时爽,说不定也能干掉几只水兽,可是万一因此耽误了时间,等到河面消融,在水里和水兽继续缠斗吗?
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小心的戒备,努力的奔跑,拼命的躲避着攻击,时间变得缓慢而煎熬,甚至有一种停滞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江浩感觉有些疲惫的时候,远远的,他隐隐看到了对面黑黢黢的起伏的河岸,这让他大为欣喜,大声喊道:“周师姐,坚持一下,快到了!”
没有回应。
江浩一个激灵,陡然转身,却看见周玉瑶正坐在不远处的冰面上,努力的撕扯着小腿。
怪鱼!吃人的怪鱼!江浩顿时想起了金毛兽的提醒。
他来不及细想,两步斜奔过去,一把扯起她,就让她冰面摩擦着,往前冲去。
反正有猿皮垫着,江浩心里想着。
嘭——
正前方一声巨响,一个足足半丈大小的冰洞陡然出现,随即一根磨盘粗细的兽爪伸了出来,前端展开的巨掌,更是硕大无比,宛如一张巨伞,兜头向江浩袭杀而来。
江浩清晰的听到了那巨爪裹挟起的风声,看到了爪子上木棍粗细鳞甲俨然的趾节,以及那寒光隐隐的挠钩。
这是个大个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浩脚尖一点,身子急速横移出去。
可是,这个兽爪太大了,加上江浩手里多了周玉瑶,动作不免有一丝迟滞,那巨爪眼看就要划上他的腰间。
江浩疯狂的鼓荡经脉,身子在横移之中,竟然又稍稍加速了一些。同时,另一股灵力急速游走,快速充盈在体表肌肤之上,让身体更加强韧了几分。
哧——
还是没躲开。
那兽爪的一根挠钩堪堪划过江浩身上的猿皮,竟然穿透猿皮,顺着他的大腿外侧,一溜划到了膝盖位置。
嘶——
一阵刺痛陡然传来,江浩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强忍剧痛,收起脚尖,在那巨爪上猛地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落下来之时,已经是三五丈之外。
紧接着,江浩依然紧紧抓住周玉瑶,身形左冲右突,避开更加密集的巨爪攻击,终于奋力冲上了河岸。
“你怎么样,师姐?”江浩放下周玉瑶,接问道。
“被什么东西咬到了小腿,我好像都把它抠烂了,可它还是紧咬不放,你怎么样。”
“我没事。”江浩利落说道:“师姐,你说这冰面上,没有其他修士吧?”
周玉瑶不明就里,忍痛说道:“最起码我们走过的这一段,没遇到其他人。”
“那就好,我们该报仇了。”
江浩说着,咬牙切齿的摸出了炫目锥。
哼,不会消耗一枚灵晶吗,小爷我耗得起!敢挠我,我要你们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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