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周后她竟又接到了那个没有面试通过的事务所来的通知,让她过去上班,林吉祥问她不是没通过吗?对方说录用的人不来了,所以按成绩就轮到录用她,很正常的理由,但吉祥怕是不可能知道最终其实还是夏阳晨出手帮了她。
林吉祥上班后他们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但到底是谁也没再提出搬离这个家,既然她不闹着走,她更不可能再提这茬事,就这样到了年关将至,夏阳晨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周周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保姆也没走,坐在那儿看电视吃水果,看到他回来,忙站起来说:“首长,吉祥姐还没有回来,周周怎么也不肯回房间睡觉,说等妈咪回来再睡。”
他抿紧唇,走过去想抱儿子回房间,才一动周周就醒了,揉揉眼睛,见到是父亲,赶紧搂紧他撒娇:“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终于……想了想,他年底事多,他的确很多天没有回家了,他愈发皱紧眉宇,把儿子抱得更稳了些,轻声问:“嗯,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回房间睡觉?晚上在沙发上睡很容易着凉的。”
周周抱着他的脖子,咬唇说:“我不想睡,妈咪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她。”
他眼神一凛,正要打电话找人,就接到林吉祥同事打来的电话,说她和几个同事在会所的酒吧里喝酒,似乎还喝醉了。
他吩咐保姆带周周去睡觉,自己则匆忙赶了过去,进包厢的时候,林吉祥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桌子上摆了很多空的瓶子,可想而知这几个大律师喝了多少酒。
一靠近林吉祥夏阳晨就闻到她一身的酒气,一个还清醒的同事忙解释,说是所里打赢了官司,委托人请客吃饭,他的眼神更冷了,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就往外走去,也没有多和她同事说话。
林吉祥虽然喝醉了,可是没有失去意识,她抓紧夏阳晨的衣服,一只手指着他的脸,醉言醉语着:“你……怎么会是你?”咯咯地笑出声,“你来得正好,来,我们再来喝两杯,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夏阳晨克制着自己不动怒,不耐烦地圈着她不安分的手:“你再乱动试试看!”
她马上缩了缩脖子,不再敢吱声。
到了门外,他小心地把她抱进车里,自己才跟着坐上去,低头看她,她正蜷曲着身体倚着窗边,似乎睡着了,平日习惯绑起来的长发也凌乱地披散着,脸红红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他神色冷淡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想了想,又温柔地拉下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开车。
车子飞驰在城市繁华的暗夜流光中,林吉祥歪在副驾上乖巧温顺地蜷着,渐渐地被酒意醺得有些热,不安分的手抻开了外套,他抿紧了唇,又耐着心重新替她盖好,还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压制着。
她不乐意了,顺着感觉往他手背上狠狠一拍,打破了车里的平静,脸庞在他腿上蹭了两下,咕哝着:“唔,好热。”淘气得像个孩子。
夏阳晨感觉到手背一阵火辣,低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将车窗调低了点儿,小缝隙吹进冰冷的夜风,斑斓的霓虹忽明忽暗地划过他的脸上,稍显犀利的眼里淡出了笑意。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抱她回房间,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到隔壁洗去一身酒气,等他再回来时发现床是空的,旋即听到浴室有流水的声响,他缓步走过去,浴室的门没关,林吉祥正趴在半身高的洗手台上呕着,看来酒的后劲发作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拧开冷水洗脸漱口,终于清醒了一些,没成想一抬起头就看到他正倚在门边睨着自己,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几次张嘴都欲言又止。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这样醉过了,其实醉酒还不是最难忍受的,最难受的,是酒醉过后不得不重新清醒面对现实,她这样闹来闹去又几个月了,是任性了幼稚了,他也该烦了吧。
隔了很久,她慢慢地站直身体,勉强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首长,你相信世上有轮回吗?”
夏阳晨凝睇着他,眸里是深远的黑,将她的所有表情都收进眼底,倚着门闲懒地问:“你知道我一向是唯物主义者,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总是这样!”林吉祥的声音忽然拔高,显然是生气了,连带地借着酒劲向他咄咄逼问,“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不说话,我说要走,你扣着孩子不让,那即使我说我错了,我不舍得离开你,你大概也会无动于衷吧?”这场作茧自缚的戏,她已经演不下去了,这一次他没再纵容她,也不讨好她,因为他知道自己问心无愧,他这人就是这样,没错的事是打死也不肯先低头的,而她呢,本就是她先无理取闹,真闹开了她想认错也开不了口了,既然清醒着的时候不肯低头,那么就趁着喝醉了说出来吧,是,她错了,她再也不想跟他冷战了。
不料他却说:“如果是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什么……”林吉祥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他从背后抱住了,带着侵略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她,她镜中的表情瞬息万变,掠过了讶异不解甚至是莫名的愤怒,两手肘使劲往后挣,可他扣在腰间的手臂坚如磐石,她不得不放弃不自量力的挣扎,明明用冷水洗了脸,可是却觉得全身都散发着热气。
“我没有无动于衷,我是人,不是佛,另外我相信轮回,否则上天不会一次次将你送到我的身边。”他缓缓地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吻上了她的发际,“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彼此视线相交,她眼里的脆弱让他的心软了又软,更不能放手,“既是背负了情债,那你我就只能纠缠到底了。”
林吉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扰乱了她的呼吸,昏昏沉沉地问:“你今晚也喝酒了么?”
“没有。”他的嗓音很柔软,曾经的冷仿佛悉数消融在这个晚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了。
她眼神迷离地呢喃:“是吗?那肯定是我喝多了,否则你怎么会原谅我呢,我是那么的,伤你。”
怔了怔,自嘲地合上眼,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她这种鸵鸟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他扳过她的身体,声音低沉地蛊惑着:“吉祥,睁眼看着我,难道你的勇气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人到底是不服输的,她不甘示弱地打开眼眸,冷不丁就被他毫无预警的吻给镇住了,不是含情脉脉的轻吻,而是亲密无间的辗转,缭乱了彼此的呼吸,她抵在胸前的手被他用力握住,她越反抗,他吻得越深,丝毫没有给她逃避的余地,直到她呼吸不过来他才罢手,可是依然扣紧她的腰逼着她面对自己。
林吉祥用尽力气一把推开他,微喘着气口吻不善地说:“你觉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凡事都该有个限度,我也相信有轮回,如果真是上辈子我欠了你的,要我这辈子来还,我认,可是,安宁也是你的轮回之一吗?”
他摇头,“安宁不是,我对她只是有一点责任,仅此而已。”
林吉祥瞪大眼,“什么责任?既然你对她无情无义非亲非故,你需要负什么责任?好,如果我说,只要你不再和她有任何来往,我马上跟你结婚,你会怎样选择?”
夏阳晨看了她好一会儿,彼此视线相交,继而摇头:“至少这段时间里,我不可能不理她。”
“为什么?”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我的话一旦说了出口,就是不变的承诺。”
“那是你对安宁又有了份承诺是吧,所以她才会那么嚣张的来给我一个下马威,所以就没我什么事了,是吧。”她笑了,笑得有些悲凉,“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你勉强自己来接受我。”她越过他,扶着墙壁往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边时她单薄的背影顿了顿,手指收拢,如同被酒意抽走了所有的理智,她猛然转过身顾不得矜持,反抓着他的手臂逼他抵着门扉,踮起脚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勇敢主动地去吻他。
夏阳晨愕了一下,眼神渐渐温柔任得她主导,可显然她温吞的吻不能满足他,很快又被收回了主动权,她被吻得全身颤粟,情不自禁地抓着他的手臂借力,他小声的说:“我有我的人生原则,一旦决定的事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对我也不行么?”
“咳,也不是不行。”脸红,扭捏。
“讨厌。”脸红。
“讨厌么?”脸红,无措的看。
“不讨厌。”脸红,笑,嘻嘻。
躲在门缝后偷看的小盆友笑着看着眼前两个脸都红的和番茄一样的人,啊,他的爸爸妈咪真是太有趣了。
这个晚上她梦见自己睡在一个桥洞里,清晨,一个清瘦的少年,小身板清俊挺拔,晨光从东边的的云彩中洒下,一缕缕的洒在他身上,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望着她,静静的望着她,眼神幽怨而悲伤,他说:吉祥,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她看着他,轻声说:“希尧哥对不起,不必再来找我了。”
他笑着摇头,说:我只是来看看你,其实我是个傻子。
“错!”她摇摇手指:“你是一个很俊的傻子。”
他大笑着突然飞了起来,向着东方,越飘越远。
手机闹铃响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林吉祥才懒懒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瞄了一眼时间,天!九点了,虽然今天的开庭时间是十点,但还是要早去所里做些准备工作的,知道自己怎样也无法挽回迟到的危机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慢动作地从热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些微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她半张脸躲在阴影里,却显得格外清朗明净,枕边人早已离去,他向来守时,就算现在不在地方部队了,也一样准点醒,准时去上班,天上下刀子都雷打不动,相比之下,她这个半准军属,确实懒散了些。
抱着枕头又发了会呆,才不情不愿地起床,刷牙。
这是一起离婚官司,材料上记录着原告方刘女士在发现老公有外遇后,怎么尝试挽回失败的婚姻,甚至不惜放弃生命,林吉祥看到材料上写着当时吃了安眠药在医院抢救时,她的老公还搂着小三在逛街,那一瞬间她就将这十多年的感情彻底放下了,因为财产分割谈不拢,才打官司的。
林吉祥合上材料,想着,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呢,在对方眼里,你的离去恰恰是麻烦的解决,她替那个女人感到可悲,又鄙视她的愚蠢,竟然会用那样可笑的方式挽留觉得她是麻烦的男人,哼哼,女人啊,好在及时清醒,否则命没了,为你流泪的除了生你养大你已是白发的双亲,还能有谁?
林吉祥按卷宗上面的电话联系上了两个当事人,然后按刘女士的意愿将她老公约了出来,让他们双方再好好谈谈,很明显,这女的还是想尽量留住这段婚姻的。
在一间咖啡馆里,她见到了两位当事人,刘女士和她的准前夫张先生,一见面,林吉祥就从刘女士眼中看出她有多爱那个男人,那样的讨好,依恋,害怕失去,曾几何时,她也对林希尧有这样的眼神。
这次会面不欢而散,刘女士声泪俱下的向她老公认错,林吉祥听了半天才终于听出了原来张先生是很爱她很宠她的,但问题是这位刘女士从小就被家里宠惯了,嫁人后还是那么脾气爆燥,动不动就对她先生呼来喝去,从不做任何家务,让他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累得像狗一样的侍候着,在同事面前也丝毫不给面子,一言不合就是一耳光,刘先生一开始不与她计较,但几年下来,也因此对老婆的爱越来越淡,慢慢就远离了家庭,与单位一个女同事发展起了关系,刘女士发现后,纠了一帮亲戚到他单位闹了个底朝天,女孩和他都因此丢了工作,但反而更坚定了他们要在一起的决心,刘女士这一闹也彻底断送了他与她的婚姻,他坚决要离婚,刘女士这才想要挽回,但为时已晚,所以她才找律师想让刘先生净身出户。
林吉祥抚额,是啊,做人的确不能太作妖,男人容忍你,那是他还爱你,一旦没有爱了,那么谁还有那个耐烦心容忍对方的一切呢?
夏阳晨对她的纵容怕也不会是无穷无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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