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午后,明明上一分钟还有太阳,转眼又下起了雨,初夏没想到许鸣皓居然住在S大的后勤宾馆里,这条路虽一年多没再走过,却还印象颇深,更有些讽刺到好笑,当年许鸣皓知道她和沐辰逸结婚的消息发了狂,就想拖她到这个宾馆里开房呢,今天他选在这里,是不是也有点报复的意思?
初夏没去逛校园,直接到了宾馆门口,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将衣裙扣得严严实实的,才向房间楼层走去。
“喝点吗?”许鸣皓拿出事先在超市买的酒,初夏静静的靠在床头上,挑了一瓶红葡萄酒,在许鸣皓似笑非笑的注视中,抱在了怀中。
“要不要我帮你倒上?”他有些期盼的看着她。
“我不喝,那个,打算怎么演?”她就那样抱着,她不是来喝酒的,抱着点东西是让自己有点安全感,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不想借酒烧愁,喝了又能怎样呢?醉了妈妈就可以马上出来吗?醉了爸爸和哥哥就能活过来吗?醉了,就能让时光倒流回二十岁的年纪吗?
许鸣皓心里一阵酸溜溜的,她清澈的眼睛里面从来没有他的影子,以前是,现在仍是,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初夏,他心底却一点将要得偿所愿的喜悦心情都没有。
他把新买的小型摄影机驾好,本打算用手机录的,但又怕不够清晰,然后对呆在一旁的初夏说:“先去洗洗,我等你。”
她看他,警惕地问:“只是拍几个借位镜头,为什么要洗?”
许鸣皓突然揽住她的肩,说:“沐辰逸是什么人?他是个足智多谋的缉毒警察,如果不演得逼真些,你以为能糊弄得了他?初夏,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你要考虑清楚。”
初夏咬紧唇慢慢向浴室走去,当最后一件衣服剥落的时候,她对着镜子闭上了眼睛,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此痛恨过自己,从此,她将再也配不上纯洁两个字,这都是那个人将她害成这样的,逼得她不得不和别的男人来一场半真半假的逢场作戏。
捉/奸在床?真是讽刺,五年之后,她竟然要用当初嫁给他的原因来甩掉他。
不敢看镜中的人,高仰起头,任滚烫的热水冲刷掉眼中不停涌出的泪珠,突然炙热的手掌从身后袭来,“你……啊!”初夏被吓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差点就要摔下去,瞬间跌进一具温热的怀中,他的手立即贪婪地落在她的肌肤上,像一块烙铁,烫着的是两个人,她想要逃跑,却被许鸣皓一把拉回来,抵在了墙壁的瓷砖上,喷头还在洒着水,水汽不断升腾着。
他太了解她了,只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根本不会再容她有后悔的时间,他倏然将初夏还湿淋淋的身子抱回房间,压上床单。
驾在电视机上的微型摄像机在对着床的方向闪着绿光。
“许鸣皓,不能这么演。”初夏惊慌失措地支起身向后躲,但床的范围到底有限,她的脊背又很快抵上墙纸。
许鸣皓的双臂贴合在她腰部两侧,将她整个身躯桎梏其中,扬起一抹暧昧的笑意,然后抬起一根手指,撩起她的下巴,微俯身,渐渐地凑到她唇边。
初夏缩着肩膀蜷缩成一团,她承认心底还在挣扎,这一瞬间,她是真的后悔这个决定了,但是,有人早已将她看穿,等了盼了这么多年,原以为不可能再有任何希望,没想到上苍竟还留了一次机会给他,他怎么会不好好把握?“小媳妇儿,不能像个木头一样,一定要逼真,懂?”
他一遍遍的说着,像是一种蛊惑,落在她身上的那双手,也越来越炙热。
她确实懂的,初夏全身僵硬,已是骑虎难下了,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收回神,闭上眼,将唇送至他嘴边,双手攀上他的肩部。
这是一个近乎绝望的下午,从此她的人生将告别过去,失去未来,没有希望。
雨,越下越大,淹没了,丑陋。
黄昏的时候,雨停了,柔和的暮光,空濛如许,落在人身上如妖如仙,初夏就这样在床边的地板上坐了一下午,手机,紧握在手中,却不敢开机,应酬上,许鸣皓在熟睡,还来不及撤去的摄影机驾在电视上让她看得想吐,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远不如表现得那样坚强,她的手脚都还在发抖,腿软得甚至无力站直,这一刻终知是她错了,她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后悔报复他了,只是却已无力回头。
心再次一阵一阵的抽痛起来,作贱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没人知道,就像是把心粉碎扬飞在风中……像是一根根细线将心勒得鲜血四溅,却见不到流血的地方,无法医治……只能心痛,只得心痛,无休无止……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恨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沐辰逸,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至此,不惜让我用这般低贱的方式毁掉我们曾经美好纯洁的一切?
他曾淡淡微笑着说她纯净得像张白纸,洁净得有些犯傻,可爱到是个废材,叫人心疼又不敢碰触,是的,他总结得没错,她的确是傻,傻到被一个人骗了五年,失心失身还不算,连家人的命都被她给傻没了,每每想到此,嘴角便会不期而然的浮现一抹心酸和讥讽,再怎么作贱自己都是该的。
她那个时候太慌了,眼睛一直闭着不敢看,许鸣皓的身体状况,她倒真没留意,反正他们没真做是肯定的,但他却用手……想着想着真的涌起一阵恶心,初夏冲向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吐着,但除了清水,什么也没吐出来,走回房的时候,她的目光牢牢落在茶几上水果篮里的一把水果刀上,她抖个不停的手终于握住了刀柄,将锋利的刀刃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却终在一分钟后松了开去,自杀果然是需要无穷勇气的,而且她不能死的,她还有妈妈要照顾,不值得。
再次一步步的走进浴室,关上门,打开水,水一遍遍的洗刷掉许鸣皓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却洗不掉那苦涩的滋味,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丝凌乱,整张脸苍白得像个鬼,她用毛巾使劲儿擦着身体,肌肤被磨得红肿,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这些都是她背叛沐辰逸的证据,倾身向前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镜子上面,低喃:“沐老师,这一次,我绝了我们之间的所有退路,我们,完了。”
数月前,她还是一个梦幻的,不知愁为何物的小姑娘,但是现实很快就告诉了她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命运,可笑的、可悲的、可耻的……
回到房间,许鸣皓仍旧在沉睡,头脑发热的报复之后,留下的就是一种说不出的自伤与自恨,这种强烈的自我憎恨,让她完全没了去见沐辰逸的勇气,初夏的泪落在衣服上,她很想撕碎这耻辱,只是,却不得不再次穿上它以遮挡自己最后的尊严,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这间屋子。
回去的公交车上,小腹忽然一阵绞痛,她寻到一个座位,蜷起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个惊惧的孩子本能地缩在一起,脸贴着车窗玻璃,窗外是这个繁华的世界,她冷眼看着,神色萎靡,连呼吸都是冰冷的,如同她的灵魂早已被撕扯成了凌乱的碎片,现在不过只是勉强拼凑在了一起。
初夏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她不该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挑破一切,这样恰好给了沐辰逸一个理由,一个明明他先伤害了她,却还可以振振有词让她背负出轨恶名的理由,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回去的时候沐辰逸正在忙着做饭,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她倚在厨房门边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如果,抛开当初的欺骗和利用,他绝对是一个居家旅行带出门得瑟的好男人,希望将来接替她位置的那个女人,不管是冷菲还是另有其人,都能好好珍惜他,给他幸福,是的,就算他们今天走到了这一步,她仍旧是深爱着他的。
一阵油烟味袭来,初夏立即掩住嘴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怎么搞的?下香出去又乱吃东西了?”沐辰逸关上火,一下下轻抚她的背。
初夏摇头,虚弱的说:“可能受凉了,我去躺会,吃饭别等我。”
沐辰逸坐在床边看着立即就熟睡过去的女孩,仍然不放心,好端端的怎么就吐了呢?脸色也不是很好,他皱着眉,沉思着,回忆着,上一次要她是在什么时候,回忆了好一会儿,他似乎确信了某件事,拿起手机拨通了120。
这一觉,睡的真沉,是昏昏沉沉的沉,隐约听到房间外有人在小声说话,叽叽喳喳的,具体说了些什么,就听不清楚了,她挣扎着起来,觉得手有点痛,撸起袖子看了看,意外发现左手静脉处有个针眼,谁抽了她的血?
上下眼皮还是一直打架,她也就没再去想,回到床上继续睡着,天气渐渐转凉了,真是秋困了,越来越爱睡,人也懒散到了极点。
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半夜了,房间里没开灯,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不少亮光,冷不丁睁开眼睛,一张脸放大着就在她眼前,她看到沐辰逸还坐在床边,就那么傻瓜似的望着她。
初夏猛的缩了下身子,是吓的。
“醒了啊,饿吗?”他打开灯,温柔的伸手拨开粘在她脸上的乱发,笑着,可那眸子里,怎么瞧都是蒙了层雾气一样。
“不饿。”她没话跟他说,不,是没脸说。
“好,我知道你现阶段肯定没什么胃口,那就多喝点鸡汤先补着,医生说等过几周就会没那么反胃了。”他轻声的笑起来,声音竟然是颤抖着的。
初夏不禁疑惑,坐起身来,“我怎么了?病了?你让谁来给我抽血了?”
他痴痴地看着她,手缓缓的放在她的脸上抚摸着,咬着唇,下巴还止不住的颤抖。
初夏心里更是诧异,难道是绝症?
他忽然抱住了她,搂得她喘不过气来,被紧紧的圈在他怀里,而他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手在她的背上不断的摸索着,试图将两个人靠的更近,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近,更多是想要心灵的靠近。
她没有挣扎,窝在他怀里轻轻闭上了眼,或许是这几天身子确实极不舒服,浑身无力,再看沐辰逸这表情,她自己都觉得可能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距离,不用动,就可以倾听他有力的心跳,嗯,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还是那股薄荷草的味道。
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嗡着声问:“我到底什么病?出结果了吗?”
“初夏,我们有孩子了。”他捧住她的脸,唇边是难掩的笑容,“我们有孩子了,我跟你的孩子,我沐辰逸要当爸爸了!”
表情慢慢的在她脸上凝结,渐渐的僵硬,她努力的牵动嘴角,却挤不出来一个表情,良久,才喃喃开口,甚至都不像是在说话,只是她的神游,“你说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我跟你的孩子啊,医生说都有一个多月了,初初,你好糊涂,你要当妈妈了,我要当爸爸了,是我们的孩子啊......”他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是喜极而泣,那件事以后,似乎只有这一件事能让他这样激动。
他用那样执著而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是他生命中的至宝,好像怀里拥抱的就是自己整个的生命。
沐辰逸后来说了什么初夏根本听不见了,她脑子里只有那句,我们的孩子,她怀孕了?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还是平坦的,一丝赘肉都没有,可这里竟然孕育了一个生命吗?
她怀孕了,孩子是沐辰逸的无疑,她这样的状态下也能怀上?居然就怀孕了吗?这个早该来的孩子,偏偏选择了这个错误的时间,她所担忧的事情就来临了?若是没有这孩子,她还能独善其身,离开他之后,就带着妈妈远走异乡,断了与他相连的一切,可是如今,她怎么结束呢?这肚子里,毕竟有了个活生生的孩子,是一个新鲜的生命,跟她血肉相连的骨肉。
“初夏,我一定会用命一样疼爱你们母子,你想去哪里生活,我们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我护着你跟孩子,一辈子好不好?恩?”他按着她的肩膀,一双渴求的眼睛,紧紧地锁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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