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罗传》第162章 王府梅宴

    腊月初七，崔兰馨的生辰，这一回，老太太拗不过，只得让孟璇出了五十两全包了生辰的花销，大家也算尽情地热闹了一回。
    第二日，便是王府的赏梅宴会，尧氏早早就将礼物备下了，将崔兰馨打扮得端庄贵气又不失可爱，这才让她出了门。她随从四人，一名贴身婢女，一名粗使仆妇和两名带刀侍卫，真是气派得很。
    老太太叮嘱要和孟璇一起去，一行车马便只得去徐家接徐孟璇。哪知徐孟璇昨日劳累了，还不曾起床，崔兰馨只得下车进屋去等。
    徐孟璇一看到崔兰馨，竟然一时失神了，似还未睡醒般呓语道：“姐姐，你真是太美了，枉我和姐姐朝夕相处十几年，怎就没有发现？”
    崔兰馨有些脸红，便佯怒道：“徐孟璇，你是为人妇的人了，怎地这般懒散？还不快梳妆，你想让王府看我们姐妹二人的笑话？”
    徐孟璇这才回神，云景赶忙手忙脚乱地为徐孟璇穿戴梳洗，到了一半，徐孟璇说道：“哎呀，我倒忘了，公主让我扮男装去。”
    “你还真要扮啊？”眼看时辰不早了，崔兰馨有些着急：“算了吧，时间不够了，再则，虽是玩乐，女扮男装到底不妥。”
    “姐姐，怕什么？就让她们等着，我的身份不敢让她们等，可你不同，太早去了还失了你的身份呢。云景来替我换装。”
    云景又赶忙找来孟璇那些男装，徐孟璇挑了一套紫红锦缎面丝绒里子的男装罩袍，暖和却一点也不臃肿，再配上一件贺兰曦送来的上好墨狐皮斗篷，才往身上一穿便已是英气十足，待要梳头时，云景犯难了：“二小姐，奴婢不会梳这男子的发髻啊。”
    这可难了，以前徐孟璇男装时，都是琉翠梳头，如今琉翠死在了西关，她身边的婢女也都被遣散了，崔兰馨的贴身婢女也不会梳男子发髻，徐孟璇只得去找庄姨娘，把平日里将她父亲梳头的奴婢叫了来。
    好容易梳好头，徐孟璇一站起来，满屋子的人都傻眼了，除了云景外，可都没有看过徐孟璇扮男装，那样子英姿勃发，飞彩俊逸，顾盼生辉，看得崔兰馨脸红心跳，她是深闺女子，除了自家的哥哥们，哪见过什么男子。心想，妹妹这样子在兵院只怕是众星拱月般，如今这样，若是遇到哪个在兵院读书的贵族子弟，岂不要露馅？
    徐孟璇看出了崔兰馨的忧虑，忙在她耳边悄声安慰道：“姐姐放心，我在兵院扮男装是易了容的，没有男子见过我的本来面目，此刻，就算哪个贵族子弟见了我，也认不出来。”
    崔兰馨这才放了心，可巧这时徐孟璇的大嫂进来了，看着二人那么悄悄说话便大笑道：“哈哈哈，璇妹妹，你和表小姐这样子，还真像一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呢！”
    众人一听也跟着笑起来，可时间紧急，二人赶忙出门去了。两人上了一辆马车便急急往王府赶去。
    可凡事都是越急越出岔子，出去不到半刻，马车又停了。徐孟璇还没有发问便听得崔兰馨的随护喝到：“大胆老头，竟敢拦国公府的车驾，还不退开。”
    徐孟璇正要撩开车帘，便听外面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老者声音道：“壮士别恼，老夫只是有一言要说与这车中小友听，说完便走。”
    “大胆，······”
    “元机子？”徐孟璇打断随护的话，撩开车帘一看，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正拦在她们的车前，她笑道：“果然是你。元机子道长，你且退开，我今日有急事，待我回来再设宴与你共商禅机。”
    “小友，老道我只是有一句话赠与您而已。”
    “那便快些讲来，姑奶奶我急着赶路呢。”
    “小友从今往后要切记风华内敛，锋芒暗藏，才可驱灾避难，逢凶化吉。”
    “道长何出此言？”
    “天机不可泄露，小友需切记即可。”那元机子说完便离开了。
    “牛鼻子老道，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走。”徐孟璇被元机子这话弄得丈二的和尚，摸头不到脑，便只得叫马车加紧往王府去了。
    到了王府，通报了门房，亮了请帖，不一会就来了一个老嬷嬷，正是那送请帖的周嬷嬷，来接二女进去了。那周嬷嬷也是有城府之人，见到二人的样子，也不免讶异，到了宴会大厅，那些贵妇小姐更是看呆了。原先闹哄哄的厅堂，此刻竟雅静无声，人人都直直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
    崔兰馨有些紧张，徐孟璇却拉着她的手给她些鼓励。周嬷嬷忙对着主位介绍道：“禀王妃，这两位便是崔家小姐和贺家二少奶奶，两人是表姐妹，一个是国公爷的孙女，一个是外孙女，原也是一起在国公府长大的。”
    “拜见王妃殿下。”二女忙上前行礼。
    “免礼免礼。真不愧是国公老夫人养出来的女儿，瞧瞧这女儿装的又端庄又可爱，这男儿装的又英俊又潇洒，你们二人不仅将姑娘们比下去了，还将公子哥们比下去了。”王妃有些像看一件稀奇玩物一般上下打量着二人。
    “王妃过奖了，民妇这身装扮让大家见笑了。”二人落了座，婢女立即送来了热茶和点心。
    这边寿宁侯夫人忙大笑道：“可不是吗？想我也算是与国公府世子夫人相熟，竟不知道国公府养着这么有趣的女儿，这要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只怕今日在场的公主、郡主、小姐们，要动心了。九王婶你说，当日你做这个媒人，怎地就不朝高处看看？如此绝代芳华又有趣的人，竟然便宜贺家那个平民小子，你这不是糟蹋人么？”
    这寿宁侯夫人好生厉害，一席话让王妃、长乐公主和徐孟璇等人都堵得慌。可她不仅是寿宁侯家的夫人，还是六王爷的女儿，虽然因为六王爷不得势，连个郡主的封号都没有捞着，可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徐孟璇在公主的婚宴上见过她，不过印象不深。
    崔兰馨倒是和她有几分相熟，便解围道：“夫人有所不知，王妃这媒人做得是天作佳成，我这位妹妹是我家老太太和太太们的心肝，平日里百般骄纵，性子不免跋扈乖张些，老太太时常说，可不能把妹妹嫁到世家大族里去，怕她受了委屈，如今妹夫果然对妹妹疼惜有加。夫人你说说，王妃这媒人是不是做到我们老太太的心坎上去了？今日侄女来时，老太太还叮嘱我要转达谢意呢。”
    崔兰馨一席话不仅为王妃解了围，也抬高了徐孟璇的身份。寿宁侯夫人真没有想到这个崔家小姐，平日里看着温婉可人的，却也是一个厉害的主。
    王妃笑道：“哪里的事，是二少奶奶自个儿的造化罢了。”
    “哼，谁不知道贺家二公子有龙阳之好？本公主可听说是你这位妹妹不惜女扮男装讨好二公子，也真正难为她了。如今看来，这男装样子果然是风采隽永，难怪二公子会青眼相加。”
    碰到更厉害的了，这位长乐公主不仅语气傲慢，还把徐孟璇说得一文不值，崔兰馨一时气急，却也反驳不得。
    徐孟璇就知道这位公主请她们来，没有什么好事，拉住崔兰馨挺身道：“没想到公主对我们夫妻的事这么上心，民妇本以为公主金枝玉叶，定然是对我这个妯娌不屑一顾，如今看来，公主真没把民妇当外人，倒是民妇心胸狭隘了些。只是这龙阳之好一说，不知公主从何得来。”
    徐孟璇直接抵了公主的痛处，在场的人都都暗暗吃惊，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愤愤不平，有的却替徐孟璇暗自担心，难怪方才崔兰馨说她跋扈乖张，竟然真连公主都敢狠言顶撞，这可不比寻常人家妯娌之间的口舌之争。
    “你，这贺家二公子有龙阳之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不是他有龙阳之好，你又何必扮男装去讨好于他？”公主气急，却又不好发作。
    “公主如此说，难道是说当日王妃替本姑娘保媒，别有用意么？”徐孟璇步步紧逼，她眼里可揉不得半点沙子，不像崔兰馨，得方方面面照顾周全。
    崔兰馨一听急了，赶忙拉住徐孟璇，王妃也急忙出言喝到：“长乐，二少奶奶今日是客人，你如此，是要不顾母妃的脸面了？”
    长乐公主便只得悻悻然闭了嘴，不过徐孟璇明显感觉到公主对自己有很强的敌意，令她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好了，崔小姐和二少奶奶是稀客，又来晚了，我们大家可不能放过她二人。”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有人出来打圆场。
    “好了，你们年轻人玩乐吧，我有些乏了。周嬷嬷你扶我去歇一会，长乐，你就替我尽尽地主之谊吧。”王妃明显不悦，说着便往内堂去了。
    徐孟璇想找个借口告辞，谁知几个夫人却拉着她啧啧不已，还有人要她们姐妹出节目玩乐。她二人本想推辞，又不好驳了大家的面子。徐孟璇又想起方才元机子要她芳华内敛、锋芒暗藏，难道就应验到这事上了？
    徐孟璇便笑道：“蒙众位贵人不弃，我呀，自小身子弱，我外祖母怕我长不成，便将我养得粗野些，如今，这琴棋书画我是一样儿都不会，不敢在众位面前献丑，恐污了各位的眼睛。不过，因缘际会，幼时国公府曾收留过一位来自方外的女剑客，我外祖父倒是让她传了我一些招式强身健体，这对于习剑术的公子哥们只怕是贻笑大方，不过众位夫人小姐定然是没有看过的，今日我既着了男装，不如就为各位夫人小姐舞剑如何？”
    “好好好，这可比那琴棋书画新鲜。”众人惊叹的同时自然附和。
    崔兰馨真是服了徐孟璇编瞎话的本事，在一旁偷笑，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孟璇真的会剑术。徐孟璇想到在无崖居看过卫紫衣吹箫，上官晴舞剑的样子。又见崔兰馨偷笑，她怎能就此放过她？便道：“各位夫人小姐，光是我舞剑哪叫新鲜？不如让兰姐姐抚琴，我随她的琴声舞剑，那才叫好呢。”
    这些贵妇人和小姐，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便齐声附和。崔兰馨也只得随了她。方才有人抚过琴，琴倒是现成了，崔兰馨只需净手焚香便可。可这剑却是一时半会儿找不来的东西。管事的嬷嬷只得着人去禀明王妃，去护卫那里借剑。
    一切准备停当，众人便跟着去了室外，崔兰馨在梅园回廊上摆琴，徐孟璇便准备在梅园中舞剑，满园梅花怒放，天空又飘起了小雪，崔兰馨素指轻拨，那悠悠然的琴声便流淌出来。
    徐孟璇便随着那琴声起舞，她没有使用莫离心诀的力量，只是一些招式，要是行家看起来确实像三脚猫功夫。崔兰馨的琴声时急时缓，她的剑势也时快时慢，不一会儿两人找到了默契，好似瞬间便心有灵犀。两人的琴声和剑势似乎融为一体。这种感觉让两个人都十分诧异，却也惊喜异常。
    不多一会儿，那琴声，那剑势似乎便与这满园的梅花，和漫天的飞雪浑然一体，雪花与宝剑交相起舞，琴声与梅花相互辉映，崔兰馨和徐孟璇二人就像那天外来的仙人一样，散发出让众生折服的光环，美极，亦圣洁至极。
    众人看呆了，这景象只怕是他们做梦也梦不到的，就连长乐公主也被这景象迷住了。而被迷住的岂止是在场的人？
    院墙外的高台阁楼上。
    “王叔，这内院之中怎会有舞剑男子？”
    “这个，本王还不知道，待我着人查实去。”承平王一看果然有男子在内院舞剑。
    不多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启禀王爷，那舞剑的不是男子，是公主请来的国公府的小姐。”
    “是吗？这倒新鲜了。”两人齐齐往那院墙内望去，这一看不打紧，那琴声与剑势浑然天成的境界，立即将两人的迷住了，只不过，他们看得晚了，崔兰馨一曲已终，徐孟璇便收势回去廊下，再也看不见了。二人意犹未尽，那年轻的便道：“王叔，让她来为寡人舞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