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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雪槿跳下马背,走至码头边缘,细心的望着脚下的海水;如之前所预料一般,此处的确处于下流,若是出战,己方便是逆流而行,本身已不占什么优势;可细观之下,却发现水波粼粼,却向着流动相反的方向。朱雪槿方才恍然大悟,几步跑回朱烈一行人身边,对其道,“这几日刮得是西南风,与水流方向相逆,尽管便于行船,却不利于他们最擅长的弓箭交战;或许因此,他们选择先缓兵,待此西南风一停,再大举进军也不迟。”
“变成消耗战”朱烈摸了摸下巴,陷入深思之中。
荣耀摇摇头,似乎对消耗战颇有微词,“殷国是岛国,自给自足;可我们如今所处的广安地区,城中已无居民,我们这样大的阵仗,带来的食物怕是坚持不住太久,这样对我们毫无疑问,是最大的打击。”
“可若我们贸然带兵出战东海,前往殷国,万一中了他们的埋伏”荣天瑞也考虑到了诸多因素,赶紧道,“本来我方水战已经不占优势,若再被殷国阴到,想来定会白白牺牲不少士兵的性命。”
四人的话,阳寒麝悉数听在心中;稍作分析之后,他下马,走到几人之中,负手低声道,“不如这般,寻几个水性好的,先行于浅海处瞧一瞧,看看是否有异动。想来饶是水战经验丰富的殷国水兵,若要埋伏,也不会离得太远。”
“风向、水流、天气、云层的移动速度,都是会影响水战的必要条件,”朱雪槿说着,向前一步,对着阳寒麝福了福身子,道,“雪槿自请前行,刚刚说的几种要素,怕是一般的士兵看不出,也分析不到。”
“槿儿,莫要胡闹,切勿忘记,你的右手手臂还动弹不得,万一打将起来,或受到殷国水兵的埋伏,你根本无法自救”这个时候,朱烈倒是真的有点急了,虽说朱雪槿所言没错,但若真的让她前去,那便是大大的胡闹了。
不曾想到的是,阳寒麝却颔首,应允的同时,对朱烈一字一顿道,“我会保护她。”
几乎是同时,朱烈与荣耀双双单膝跪地,对着阳寒麝拱手道,“大皇子,万万使不得臣自可与雪槿一道出行,大皇子且在此候着便是”
“我的剑术,天下无双,”阳寒麝却丝毫不领情,面不改色道,“况且我曾答应过与朱雪槿比试,若以剑抵住她的一百支弓箭,便是赢了;如今万一中伏,也可先拿这些殷国水兵练练手。”
听闻此言,高品轩可是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单膝跪在两位将军一侧,对着阳寒麝拱手道,“此为战场上的两军交接,并非游戏,前方敌情如何,我们并不清楚,还请大皇子三思。”
阳寒麝却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模样,任谁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朱烈无奈,唯有拉了朱雪槿到一旁,对其小声道,“你切记,一定仔细着周围动静,万一发现一点不对的矛头,立即掉头回来,知道吗”
朱雪槿哪里想得到阳寒麝会来这么一招,此时也是有些头大了,连连点头道,“爹放心便是,这船上尚有夏国大皇子在,我不会胡闹的。我们此行只为探清殷国军情,不为其他”说到这里,朱雪槿忍不住又蹙起眉头,低了声音对朱烈道,“不行,爹,我还是有些顾虑。不如这般,后头再跟上些船只,让高侍卫、天瑞哥哥都跟随,呈一字型排列,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支援。”
“一字型你指的横一还是竖一”朱烈微微蹙起眉头,已经有些看不清朱雪槿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了。如果为安全计,长蛇与雁行两种阵法都是要优于一字阵的;一字阵是为方便接舷战而存在,若朱雪槿打一字阵的主意,莫不是遇到殷国水兵,便要打将起来的节奏
朱雪槿颔首,似乎能看穿朱烈的内心一般,开口道,“竖一,我们至少出动六只船,爹多寻些我国水性好的,我与大皇子的第一支船,我要带的全数是辽军;第二支船,由天瑞哥哥和高侍卫带领,士兵也全数放辽军;余下的几支,可以三军混合,但是爹一定记得,全数要放水性极好的。”
“槿儿,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可别忘了,大皇子还在其中,你千万不可胡闹。”朱烈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虽说朱雪槿跟着自己近十年,参加过无数次的讨伐战斗,她的行军之策,大多数都是可行的;可这一次,同行人之中有夏国的大皇子,他绝不敢把“大多数”放在台面上,如若不是有着稳赢的把握,他决计不能擅做决定。
“爹,这并非胡闹,我心中有数。”尽管这么说着,但是朱雪槿脸上还是鲜少的出现了紧张的神色。
“不行,这太乱来了。”朱烈摇头,否定了朱雪槿的意思,开口道,“槿儿你也说过,我们是为探清殷国军情,不为与他们战斗。还是雁行列阵比较稳妥,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多说其他,大皇子的安全重于一切。”
“爹,探清敌情自然是重要,但是这里视线还是很好的,殷国水兵也不会笨到在浅海便埋伏大部分的军队,但若被我们遇上,自然是要开战的,那时候若要逃,才是真正的损兵折将。我们若打探到他们在浅海有埋伏的先头部队,便已经知晓了殷国的战略,他们的大部队应该在深海处,我们才能拟定新的策略,大举进攻,粉碎殷国的野心”
“我的想法与她相同,”阳寒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说着话的工夫,还惊得这一对父女身子微微一颤;朱烈与朱雪槿的目光双双放在阳寒麝身上时,但见他双目冷冽,开口间,语气丝毫感情也无,道,“朱将军身经百战,应该清楚,先头部队不会放很多人,不过是有着刺探与报告作用的;所以万一我们此行遇到,如若不与他们开战,便是给了他们通知大部队的机会,届时我们便太过被动;可若我们打败他们,不但可以让他们与殷国水兵失联,运气好的话还可缴获几艘艨艟,届时”
阳寒麝双眼之间忽的放射出一股光芒,与朱雪槿四目相对时,朱雪槿忍不住扬起嘴角笑笑,接着道,“届时,我们可佯装是殷国水兵,安心向前行驶,更可无限接近殷国水兵艨艟部队,以实现接舷战。况且,如今西南风正盛,就算是弓箭战,我们也有着十足的把握。”
其实后面这一条,开始时候,朱雪槿是并未想到的;但也不知为何,随着阳寒麝说法的深入,那个眼神,她竟然读得懂。阳寒麝甚为罕见的微微扬起嘴角,对着朱雪槿颔首,后道,“不错,当然,这都是在殷国水兵有埋伏的情况下,如若没有的话,那就要靠你来辨别一下天气、水流方向一类,等回来之后,我们再草拟计划。”
阳寒麝都这么说了,朱烈完全插不进嘴,虽然心中仍旧有着万般无奈,却也只能点头;阳寒麝见状,又对着朱烈补充了一句,“当然,为着最万全的打算,朱将军与荣将军两位将军就在码头候着,随时观察动态,以及时支援。”
“老臣遵命。”朱烈虽然拱手道是,心中却依旧是千万个不情愿;阳和煦的事情尚未过去太久,万一此行阳寒麝受了一点点小伤,他都觉得无法与夏王辽王两位主子交代。
闽国水军动手速度倒是极快,船很快组装完成,而从同安调来的战船也已经在路上,不过几个时辰,该便能抵达此处。闽国水军组装的船只,长约六仗,宽约一丈三尺,可容纳二十余人;按照朱雪槿的计划,所有人准备就绪之后,便以竖一排列,一艘接一艘的向着浅海处缓缓前行。
朱雪槿与阳寒麝两个定定立在船头,一个抬头望着无垠的天空,一个低头望着潺潺的流水,并无人做声。半晌,忽闻宝剑出鞘的刷声,朱雪槿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阳寒麝剑鞘已经递到她面前;她尚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抬头望着阳寒麝,但听他冷冷道,“你手上没有武器,但这剑鞘你若用得好,好歹也能为你抵挡弓箭,必要时可救命。若你被射的豪猪一般,我可不负任何责任。”
朱雪槿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后摇头道,“刚刚是谁信誓旦旦的在我爹面前说要保护我,如今却要推卸责任了。”
阳寒麝终于舍得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后道,“你可知道你是在与谁说话。”
“夏国大皇子,”朱雪槿可不怕阳寒麝这番吓唬,接过剑鞘摆弄了一下,方才道,“也正因为是夏国大皇子,才更该一言九鼎。不过这剑鞘,我还是先收下了,万一大皇子的剑术并非如同传闻那般天下无双,我岂不是白白丢了小命。”
“朱雪槿,你当真是太放肆了。”阳寒麝说着,收回了目光,虽然这般,语气中却没有怪责的意思,而是又回到当初那种平平淡淡的样子。
朱雪槿余光偷偷瞥着阳寒麝的侧脸,尽管像个雕像一样,他鲜少有除了冷淡之外的其他表情,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朱雪槿倒是当真在他身上发现了闪光的点;他心系臣民,他虚心受教,他似乎只是在用这个冷淡的外表来把自己牢牢的围起来,形成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这不是真正的他,却也是真正的他。不知为何,越让自己看不透的人,朱雪槿竟是愈发的感兴趣起来。
“你在看什么。”
不用特意转头看,阳寒麝也能感觉到朱雪槿在偷窥着自己。朱雪槿可是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余光瞥着阳寒麝,都会被他发现,忙收回目光,抱着膀子道,“我才没看你,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做正经事。”阳寒麝说着,眼神在四下里都转了一圈;这里现在离码头也有着将近一百米的直线距离了,可耳边除了风声,便是士兵划船间,浆与海水拍打的声音,一切显得太过静谧了。
朱雪槿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尴尬,答了声“是”之后,先是蹲下身子,以左手探入海水之中;后起身,抬头定定望着空中的云彩走向,收回目光后,她摸了摸下巴,微微敛了眉头道,“一切与我当初推断无误,以云观来,最近不会有雨,但如今正是西南风大盛,与水流方向相逆,我们此番前行,倒不必担心前方会有埋伏。”
“难道殷国水兵真的只因为不适合弓弦战而选择放弃进攻殷国”阳寒麝陷入深思之中,忽的,他面上多了一丝惊恐,回望朱雪槿的时候,却发现朱雪槿也正以同样的表情望着他
“后方”
两人异口同声的这般开口道,声音大的以让一侧划船的士兵都面面相觑。朱雪槿终于感觉到了心慌,高高的举起手,对着船上的所有士兵道,“返航,我们立即返航”
这声音之大,已经传到了大约第四支船行至的位置;而见头船掉头,后面的几个完全按照它的轨迹,一点一点的移动着方向;而与此同时,在距离码头很近的西南方向,开始有大批大批的弓箭如同落大雨一般飞了过来,借着西南风,那箭速极快,让人反应不及。阳寒麝对朱雪槿低低吼了句“站我身后”,后手持宝剑,动作迅速的将抵达他们面前的弓箭打落;那些辽兵也大多数停止划桨,持剑抵御,只留下少部分继续返航。
朱雪槿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但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恐惧了;那本该是她最擅长的弓箭,如今正直冲冲的对他们而来,每一箭都想要他们的性命;可她除了左手死死的抓着阳寒麝的剑鞘,直挺挺的躲在他身后之外,什么都做不到。而这一次的作战,又基本由她全权操作与策划,难得阳寒麝如此信她,她却几乎把他们带至死路。
朱雪槿背靠阳寒麝,已经泪流满面,不是被这阵势吓得,而是愧疚。她该听朱烈的,而不该一意孤行;这些年她身上的荣耀,已经让她太过自大了,这一次,生生的打了她的脸,啪啪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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