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玄圣三缄其口,最后闷闷的“嗯”了一声,退出了房间;阳玄圣转过头,默默的望着衣柜的地方;几日前,朱雪槿曾经在那里出现过,那时候,他开心,他喜悦,可是他心里同时也有一个如何都解不开的疙瘩,想让朱雪槿帮他解开;可是解开之后,他才发现,他只是会变得更痛,他是在自找苦吃。
那个柜子,那道暗门,那一日,朱雪槿就那样不设防的从暗门之中走出来之后,阳和煦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一跃便下了床;转身的工夫,但见朱雪槿已经立在自己面前,阳和煦是又激动,又难过,一瞬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朱雪槿同样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之人,明明就在几日前,他们两个还信誓旦旦的约定了那样多的事情,可今日,却好像海角天涯一般。
“你这一世,非我不嫁。”
沉默了许久的阳和煦,终于红着眼圈,再度说出了这句话;而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朱雪槿眼泪匣子的钥匙一般,一下子便让她泪流不止。伪装了那么久的坚强,终究还是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变成了真正的她自己。
这样的朱雪槿,让阳和煦如何能不心疼;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拥抱她,可朱雪槿却后退几步,连连摇头。这个怀抱她虽然贪恋的很,她虽然很想将一切告知阳和煦,可是不行,为了阳和煦的日后,她不能这么做。
“雪槿……难不成,你当真更喜欢大哥?”阳和煦满脸的不敢置信,眼圈红了又红,眼泪也是忍了又忍,心中自是刀割般的难过;可是此时此刻,望着更加难过的朱雪槿,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前一日还信誓旦旦,后一日却忽的发生了这样令人心碎的变故,“还是……你不愿等我了?”
“我……”朱雪槿欲言又止,那矛盾的模样看在阳和煦眼中,让他愈发的有些心寒;往日朱雪槿与阳寒麝在一起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他愈发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并非不可能,“雪槿,可是因为几番与大哥出征,你心中已经对其倾心?”
若当时便回绝说阳和煦胡说八道,便等于告知他真相;可若不说,任他胡乱猜测下去,朱雪槿又觉得委屈。三缄其口下,她只能选择转移话题道,“我已经……吩咐南烛,这些日子在将军府照料八皇子;而我会与爹快些回盛京,待我再回来的时候,希望八皇子能够健健康康的……”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阳和煦有些失控的抓住朱雪槿的肩膀,用力摇晃道,“雪槿,是真的吗,你是真的已经喜欢上大哥了吗?我知道,大哥曾两度救过你,你可否是因此要以身相许?不然你怎会……”
朱雪槿死死咬着牙,此时已是忍无可忍;她高高扬起手掌,用力的朝着阳和煦的脸庞扇了过去;一声清脆的“啪”声过后,阳和煦整个人呆愣原地,抓着朱雪槿肩膀的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朱雪槿吃惊的望着自己的手,后再望向阳和煦的时候,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八皇子,无论什么时候,你只记住,这王位对你而言,高过所有事!”
“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阳和煦眨眨眼的工夫,眼泪还是不听话的落下一滴;他真的心好痛,这也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我说过,在这世上,雪槿你才是最重要的。”
也对,那个时候,那些话,朱雪槿并没有听到。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但很多事情四哥知道,四哥会帮我说的……”阳和煦好像魔怔了一般,绕过朱雪槿就要夺门而出,似是要去寻了阳玄圣来。朱雪槿见状,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小声道,“八皇子莫要胡闹,饶是四皇子如今在这,也会与雪槿一般,要八皇子好生保住王位,万万不可胡闹……”
阳和煦好像被当头打了一棒一般,立即就蔫儿了下去;末了,他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床榻旁,无力的坐在上头后,嘲讽的笑道,“对,你说得对,四哥要我为了王位,放弃一切,他怎会帮我,怎会帮我……”
“四皇子不是那个意思……四皇子只是想八皇子你能够再勤学一些,做一个好的国君。”朱雪槿上前,看到这般的阳和煦,自也是心痛,可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做出任何温暖阳和煦的行为了,那只能让阳和煦日后伤的越痛。
“你还向着他说话!你可知,从头到尾,每每谈及你,他都是如何反对,我又是如何维护!雪槿,为何你就是不懂我的心!”阳和煦这样暴怒的说着的工夫,朱雪槿整个人都呆愣了。
“你救了我之后,我对你心生感激,那个时候,四哥便颇觉不对,”阳和煦见朱雪槿这个样子,语气不自觉的便不舍得带着那样让朱雪槿觉得不适的怒气,尽量抑制道,“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便提醒我,绝对不可对你产生感情,可是感情这事情,哪里是人为控制的了?”
朱雪槿听着阳和煦说的这些,心中却并未对阳玄圣有丝毫厌恶的情绪;甚至,她非常理解阳玄圣之所想,毕竟若换做她,站在阳玄圣的立场上,也会如此的规劝。怎么说来,自己与阳和煦之间一直以来便横着太多太多让人不安的因素,而如今,阳玄圣曾经担心的种种,已经完全化为现实;只不过阳和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醒来,也不愿意面对而已。
可是不面对,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朱雪槿见阳和煦这般不愿面对,唯有心一横,事到如今,唯有一个办法;左右她也无法再与阳和煦一起——恐怕真的如此了——与其日后更伤,还不如今日便伤个够。阳寒麝一直打的主意,便是利用自己来伤害阳和煦;若自己先行动手,让阳和煦死心,这个方法,让阳和煦在阳寒麝处受到的伤害,或许就可以减到最低。
念及此,朱雪槿死死攥着拳头;本来打算见面,与阳和煦说的话此时此刻已经因为现实而全数改变;她生生憋住就要流出的泪,望着面前这个自己已经深爱的男子,开口道,“好,既然如此,事已至此,我便全数说与八皇子听。”
“我要知道,在你心里,是否大哥更加重要;如若不然的话,昨夜……是怎么回事。”阳和煦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生生的疼着;他真的想不懂,如果朱雪槿对自己没有一丝感情,何以会答应自己那句“你这一世,非我不嫁”;可若她对阳寒麝没有任何感情,又怎能和他独处一室一整夜,宫里上上下下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说朱雪槿是不贞不洁的女子。他不信,他要听朱雪槿说个明白,他知道,事情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只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真的猜不到。
朱雪槿转过身,她不敢再与阳和煦对视,不敢再看他一眼,多看一眼,她都怕自己刚刚那个决定会瞬间崩塌。从前她不知何谓爱,可知道之后,才发现,原来爱是这样伤人之物。深深的吸了口气,朱雪槿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后她望着空洞的远方,开口的工夫,道,“八皇子,你只问大皇子是否更加重要,却不知我与大皇子都经历过什么。”
“你们经历了什么……我知道大哥三番五次的救过你……”阳和煦想要上前扳住朱雪槿的肩膀,让她回头面对自己,说出那些话,否则,他真的很难去相信;只不过,朱雪槿却未能让他如愿,而是敏感的向前几步,躲开了他的手,余光瞥到阳和煦的手还颤抖的留在原处,朱雪槿的心痛的无以复加,却唯有故作坚强道,“大皇子救的,不止是我的命。你只看到在盛京之时发生之事,但是我们前往闽国之时,发生了什么,你又如何知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又如何评判?”
“你说,我愿意听。”阳和煦失落的放下手臂,望着朱雪槿的背影;尽管他可以前行几步,如同以前那般抱着这个深爱的女子;可如今,他的双腿却像是绑了千斤重的东西一般,让他如何都迈不出这一步。
朱雪槿合上眼,没有让阳和煦看到,她脸庞上流下的两行清泪,口中缓缓将之前发生之事一点一滴的说出。
阳和煦听着朱雪槿说着这些,娓娓道来;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很多画面,那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之人才有的默契,才有的感情,像他这样的爱,倒显得有些肤浅。他说爱朱雪槿,可凭什么?是朱雪槿救了他,在他于夏王后面前窘迫的时候,又是朱雪槿主动站出来承担了一切;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为朱雪槿做一件事情,究竟有何颜面在此谈爱。阳和煦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以至于在朱雪瑾的话音落了许久之后,才讪讪开口,道了句,“雪槿,我是否对你太过苛责?”
“这与你无关。”朱雪槿摇摇头,余光瞥到阳和煦一脸受伤又愧疚的模样,天知道她心中究竟有多少的心疼与不舍。可如今此事一发,一切都已经改变,她虽无力回天,却必须努力把伤害减到最小;这样,便无愧于荣天瑞逝去之前的交代,也无愧于她自己的内心。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所以我对你产生了无法磨灭的情感与依赖;我为什么就不曾反过来想想,对你而言,大哥何不正是对于我的你?你会对大哥动情,或许也是理所应当的了。人们……总是喜欢被保护的,是吗?”阳和煦这么说着的时候,却始终得不到朱雪槿的正面相对。可因为刚刚朱雪槿身子的闪避,他已经没有勇气再伸出双臂了,尽管最爱的女子近在咫尺。
“不止是保护,还有默契。”朱雪槿尽量让自己的话简短一些,以来平复自己波澜起伏的情绪;平稳半晌之后,身后半天没了动静;她微微侧头,看到阳和煦一脸懵懂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又道,“你可记得,我与大皇子一道前往平复夏辽边境的贼人之事?”
“那日我亲自相送,自是记得。”阳和煦这么说着的工夫,生生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将朱雪槿交给阳寒麝,可能是自己这一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了。
朱雪槿大体也能明白阳和煦的心思,她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与大皇子的默契与契合,便是从那时开始。”
届时,阳和煦的情绪已经完全处于颓败状态,听到越后面,头耷拉的便越低,直到最后,那沉默几乎令人窒息;在朱雪槿快要承受不住的前一秒,阳和煦终于开了口,道了句,“雪槿,我……懂了。”
“八皇子,您明白就好。雪槿并非是最适合您之人选,还望您……切记事事以夏国为重,方可做一个好君主。”朱雪槿这么说着的时候,牙关紧咬,脸色憋得铁青,可却始终没有敢回过头与阳和煦对视。
阳和煦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中透露出些许的虚弱,“你心中最重要之人,始终是大哥。之于我……或许是一种同情,或许是一种推脱不开。是我太过苛责,是我自作多情……”阳和煦说着,声音之中开始有了哭腔,“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没出息,可是雪槿……最后,你还能再抱抱我吗?”
“八皇子请珍重,雪槿对您的最后一言,便是雪槿不在的这段日子,望八皇子能以病倒为由,留在将军府,由南烛照料,直到雪槿回来。”朱雪槿拒绝了阳和煦的时候,心里犹如吃了黄连一般的苦涩;可是没有办法,她也害怕,她怕若是拥抱,她便会失去所有勇气,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可如今说出来,便是最坏的抉择。她聪明,可事情坏也就坏在,她太聪明了,为了顾全大局,她唯有牺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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