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妃谋》178、烟罗

    这是从朱雪丹七岁以来,一直到如今,十几年的时光,她如此倔强又坚强的抬着头,这般的与朱王氏说着话。朱王氏绝对料不到一向畏畏缩缩的朱雪丹竟然还能有此表现,呆愣了半晌的工夫,下一瞬间,便是怒火冲天,仿若方圆几百里,都快要被她燃烧殆尽一般,“你娘是不要脸的野狗,你还当自己是人?”
    “我尊您一声母亲,也请您不要侮辱我娘!”朱雪丹死死咬着牙齿,勇敢的与朱王氏对视;也不知为何,自打知道了朱雪槿与阳寒麝之事,她的心就像是被刀一下一下的剌着,好像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她伤心绝望至此,哪怕是她曾经最惧怕的朱王氏。
    朱王氏的巴掌抡起来,落下,抡起来,再落下,也不知对着朱雪丹的脸颊打了多少下。朱雪丹也是铁了心的,丝毫不躲闪,甚至迎着朱王氏的巴掌,就那么坚强的挺立着;直到她的眼前昏花,耳中传来阵阵的鸣叫,方才身子一歪,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朱王氏尤感不足的又踢了朱雪丹几脚,确定她是晕了过去,方才气呼呼的转身而去,也没对她有任何安置。旁边一直躲着的几个丫头小厮这才凑上前来,七嘴八舌的将朱雪丹抬起,向着她的房间方向而去,口中海说着:
    “夫人这次对大小姐的惩戒也着实有些过了,若是将军回来,可如何是好。”
    “将军回来又如何,将军对夫人的敬重你我都是看在眼中的;况且,夫人每次罚大小姐,将军除了叹息之外,也没得多一句安慰的话啊。”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大小姐是卫人歌姬所出,又从小就在青楼那地方……咱们夫人可是辽国的嫡公主,当初为了嫁咱们将军,也算是吃尽了苦头。如今,将军却在青楼弄出个女儿来,让咱们夫人如何能接受的了。”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大小姐这些年在府上,已经处处相让,又是举止得体,文雅大方,待人接物都是人上之人,品德在整个辽国都是口碑极高的,夫人这次着实也对大小姐下手太狠了。”
    “我们快不要乱说话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要紧的,还是快些将大小姐送到房内,然后赶紧找个大夫吧。瞧大小姐这虚弱的样子,怕是让打坏了。”
    “脸都打的肿了,唉,看着真心疼。可咱们这些奴才又能做什么,只能跑跑腿了。”
    几个丫头小厮才将朱雪丹送至屋内,转身要出去的工夫,却见朱王氏铁青着脸色立在门口,死死的盯着他们,好像他们每一个人都变成了朱雪丹一般,让她恨得牙根痒痒。几人吓得连忙双膝跪地,私底下都用余光互望,谁都不敢说一句话,半晌,但闻朱王氏开口,语气中已经是极致的气愤,“谁要你们多手多脚的管这些闲事,今儿我看谁敢迈出这大门一步,去给这个贱人找大夫?!”
    屋子里鸦雀无声,朱王氏恨恨的一甩手,扭头又走开了;几个人听闻脚步声远了,这才敢起身,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最终,还是一个偶尔跟着朱雪丹伺候的小丫头开了口,声音细细小小的,道,“大小姐向来待我不薄,我不能坐视不理。既然夫人不让我们寻大夫,我便留下,好歹用锦帕给大小姐敷敷脸。女孩子家,面容是极重要的,万望不要留下伤疤才是。”
    余下的几人点头,纷纷示意要她小心,这才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留下的小丫头是几人之中年纪最小的,看起来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冲天羊角辫,身量纤纤,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她的脸色倒是红润,看得出将军待下人的餐食倒是没有丝毫的克扣;只不过如今剪水双瞳中,满满的都是忧虑,她叹了口气,端着脸盆出去打了盆温水,回来之后,一面将锦帕沾湿,轻轻的擦拭着朱雪丹红肿的侧脸,一面含着泪道,“大小姐,烟罗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些,还望您能够快些好起来才是。”
    ***
    朱雪槿与朱烈抵达盛京的将军府时,朱王氏已经极不耐烦的在府门口来回踱步,不知多久了;见到马车抵达,她连忙迈着大步,一刻都不能等的于马前与朱烈相遇。朱烈对上朱王氏那急躁又完全不知所措的目光,也唯有叹息着摇头,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大王之前邀我去大殿,说过此事,我还看了敬妃给大王的信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以槿儿与大皇子两人……”朱王氏实在说不出那句话,这一刻,心如刀绞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朱烈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低声道,“这是敬妃与大皇子设下的圈套,他们想要的,是槿儿这个人。或许是因为槿儿与八皇子走得太近,让他们感觉到了危机;或许……是他们看中了槿儿的能力,想要将她收归手下,唯有此法。也或许……两者都是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朱烈与朱王氏说着话的工夫,朱雪槿终于打马车上下了来;见自己的父母这般蹙着眉头说着悄悄话,朱雪槿心中一紧,后幽幽叹口气,道,“爹,娘,虽然刚刚下马车,该和你们好生团聚一番;但如今事态紧急,雪槿需先往王宫走一遭才是,还望爹娘可以应允。”
    “我随你同去。”这一次,是朱烈与朱王氏的异口同声。
    朱雪槿虚弱的扬扬嘴角,后颔首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同去便是。”
    从将军府到王宫大殿见辽王,这一路,朱雪槿没有多说一句话,倒是朱烈,一直在后面与朱王氏窃窃私语,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全数说给了朱王氏听;朱王氏也将之前辽王宣她上殿,与她说过之事悉数告知。朱雪槿哪里有心思去听这些,她全数在想的,都是如何阻止阳寒麝与敬妃的野心一事,所以来到殿上之后,见到辽王,她也没有过多说太多客套的话,而是直入主题,直接对其道,“大王,雪槿此番前来,是为夏国敬妃与阳寒麝一事。”
    “孤知道,敬妃与夏王的信件一前一后抵达,孤知道了个大概。”辽王说着,望向朱雪槿的目光中,多多少少带着一丝怜悯;朱雪槿从小到大,都是运筹帷幄,可这一次,她若再想翻盘,怕是真的有些难了。
    “不,大王有些事情并不知道,是阳寒麝亲口对我说的。”朱雪槿咬着下唇,尽管再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只会让她觉得身心耻辱,可这个时候,为了说服辽王,她不得不一一道出了。
    *
    朱雪槿醒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任何力气不说,下身又有些痛;她稀里糊涂的睁开眼,蓦地发现自己是光着的,而手臂上又有几道已经发紫的抓痕;她整个人都懵了,当发现阳寒麝在一旁,冷漠的走过来时,她条件反射性的以被子遮住身体,此时此刻,终于抵达了愤怒值的的顶点,开口便声嘶力竭道,“阳寒麝,你做了什么!”
    “敢直呼大皇子的名号,就算你成了我的女人,也不能这般没规矩。”阳寒麝定定立在床边,眼神毫不避讳的盯着朱雪槿;可却一直不改那丝冷漠,就好像在和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一般。
    “你说什么,你……你的女人?!”朱雪槿似乎明白了何以自己身下会带着疼痛的原因,可一想到这里,她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阳寒麝指了指一侧掉落在地上的锦帕,那可是敬妃特意要他铺在朱雪槿身下,且以此来打破朱雪槿心理的重要物件。
    朱雪槿顺着阳寒麝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那丝鲜红几乎刺破了她的双眼,她痛苦的大声吼了出来,“阳寒麝,你这个禽兽!你到底为何如此!”
    “为了把你留在身边,”阳寒麝此时此刻,倒是丝毫不避讳,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意思;毕竟另外一边,敬妃已经行动,朱雪槿已经在他们的手心里,无法再逃离了,“你不知道我们费了怎样的心思。”
    “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又如何!”朱雪槿几乎恨得咬牙切齿,她当真是太过小瞧阳寒麝了,或许是之前的那种崇拜、又或许是阳寒麝两次救了她的命,让她对阳寒麝完全放下了戒心,如今……才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已经足够了,你的心在不在这边无所谓,我要的,就是你的人。而且,我既然得到了你的人,自然有办法让你甘愿与我一起。”阳寒麝这话说的,倒是颇有道理与信心。
    朱雪槿如今脑子里乱乱的,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而飘过阳和煦与她的点点滴滴,时而飘过与阳寒麝一起,阳寒麝曾经几度救她的景象。她如何能够想到,阳寒麝竟是这样痞赖之人,竟就这般夺得了她的纯洁。
    “你能有什么办法让我听你所言,大不了我结束我的性命,让你连人带心,全都得不到。”这或许是从小到大,朱雪槿第一次心死之感,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活不下去了,可她又怎的甘愿就那般变成傀儡,为阳寒麝所用,她怎会让他这般得意下去!
    “你的生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我自然无法掌控;可我可以掌控其他人的生命,比如说,你念念不忘的八皇子?”阳寒麝说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却并没有再度对朱雪槿做出任何的侵犯,反而与她保持了安全距离,一直稍微遥远的站着,“如今你我二人之事,已经在整个王宫传开,你到了待嫁的年纪,我也刚好尚未有皇妃,再加上这一夜的鱼水之欢,你我二人成亲,还真是理所当然。”
    “阳寒麝,你别想得那么美了,我虽无清白之身,但愿终身不嫁。”朱雪槿说着,牙齿咬的吱嘎作响,“你别以为八皇子是那样的瓜皮,可以任你宰割……”
    “没错,”阳寒麝打断了朱雪槿的话,突然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好像听到了这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你的八皇子的确不会任我宰割,但你的出现,绝对会让他就像一只小绵羊一样,只会在我面前咩咩的求饶。毕竟,他可是愿意为了你而放弃夏王之位的,可见在他心中你有多重要。所以,得到你,便成了我打击他最重要的一环。”
    “你终于承认了,我没看错,你一开始便是冲着王位而去!”朱雪槿死死盯着阳寒麝,如若现在身边有弓箭的话,她宁死也要与阳寒麝拼出个高低,绝对不让他如此得意。
    “没错,不止如此,日后,你也是与我一道走向王位之人,我需要你的辅助。”阳寒麝恬不知耻的说着,尽管带着笑意,可语气中,依旧是冷漠。
    “我绝不让你如意,况且,我爹,我娘,还有大王,都不会让你们母子如意!”朱雪槿瞪着眼说着,如今,她能够威慑到阳寒麝的,唯独那双死死瞪着的双眼了。
    “朱雪槿,你是个聪明人,我们来做一个假设。不错,你娘是辽王的亲妹妹,辽王待你们一家自然是极其宠爱。我与母亲虽在夏国,可体内流着的毕竟是辽国的血液,如果我二人因谋篡而被砍头,那么同样坏掉的,还有夏辽之间百年来的情谊。而若辽王助我二人一臂之力,使得我坐上王位,那么日后辽国得到夏国的经济帮助会只多不少。作为一个君主,朱雪槿,你觉得辽王会如何选择?他是选择牺牲你,还是牺牲整个辽国的发展?”
    “你们……竟是连这都打算进去?”朱雪槿不敢置信的望着已经负过手立在窗边的阳寒麝的背影,只觉得那像是一座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重的大山,就这般死死的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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