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紧张,不要被阳寒麝的这股威慑力震撼到,又接着倔强道,“医者的本分便是救死扶伤,难道能救下的人,要南烛见死不救吗?”
这一次的沉默,连空气都快要跟着静止;朱雪槿只感觉自己的心都突突突突跳的快要爆出来,终于,这大段的静止过后,阳寒麝终于开了口,而随着他的开口,他的手也松了开来。朱雪槿终于能够全身心的安稳立在地面上,却听阳寒麝那带着些威胁的话意再度响在耳畔,“朱雪槿,你这张利嘴,我迟早要给你堵上。”
“雪槿不明白,”朱雪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沉默的话,只会让阳寒麝更加觉得,自己是在设计他;所以,她决定继续接下这个话题,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救下向叔叔有何不好?向叔叔在兵法上的才华,难道不让大皇子您刮目相看吗?雪槿这些年跟着爹东奔西跑的,除了爹之外,再没有佩服过谁。可这一次的向叔叔,他对兵法研究的透彻通透,是比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样的人才,雪槿也不愿他流失。”
“哼。”阳寒麝抱起膀子,回过身,不去看朱雪槿,只以余光瞥着她道,“那依你之意,这次回去,我们该如何向父王报告这一次的战报?”
“雪槿相信,大皇子心中已然有了想法,雪槿又怎敢班门弄斧。”朱雪槿谦卑的拱手说着话的工夫,阳寒麝已经不耐烦的挥挥手,带着些怒意道,“我问你,你说便是。”
朱雪槿眼珠转了转,后开口答道,“以雪槿之意,便直说已经劝降贼匪主将,且给其安置费,让他们自行安家,日后决计不可再闹事。这般的话,我军不费一兵一卒,且与大辽的结盟又更近一步。”自然,阳寒麝的能力也就会更加的被夏王认可,不过这一句,朱雪槿没有说出来;不过她相信,就算她不说出来,阳寒麝也能明白。
“明日班师回城。”阳寒麝说着,倒是对朱雪槿下了逐客令了。
朱雪槿眼珠瞪得老大,她可没想到阳寒麝这么快就要回兰陵了;虽然这的确也是已经风平浪静,且那些之前受伤的士兵在薛南烛的照料下,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这一次的出剿,当真是应了那句“不费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了。
阳寒麝等了半天,见朱雪槿还没有走的意思;回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瞪大眼睛在原地发呆;他忍不住有些烦躁,大了声音道,“向昆仑的身子不是已经好了不少,还在这里耽搁什么。带他进宫,我难道还要拖拖拉拉?”
“大皇子答应向叔叔,带他进宫了吗,”朱雪槿再度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过很快的,她便笑靥如花,“雪槿知道,以大皇子的惜才之意,不会对向叔叔坐视不理的。”
“朱雪槿,你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眼见着朱雪槿这般得意的样子,阳寒麝就颇觉不爽,忍不住蹙了眉头打击道,“你左一个向叔叔右一个向叔叔,叫的好生亲切,但你可别忘了,向昆仑最恨的人,可是你的爹娘。”
“大皇子说的不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娘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只想追逐自己平凡的爱情而已,她也不想因此害了敬妃娘娘与向叔叔的。况且,若并无当年我娘的无心之过,如今,又何来大皇子您。都说有得必有失,可有些时候,有失必有得。若说向叔叔是敬妃娘娘的失,那大皇子您又何尝不是敬妃娘娘的得呢。”
“朱雪槿你很聪明,但你也要知道,有些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阳寒麝深深的望着朱雪槿,不错,对于朱雪槿说出的那种种理由,他一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误?”朱雪槿笑着摇摇头,摊手道,“雪槿还有何可误之事?”
“或许,是误终身。”阳寒麝余光轻轻瞟着朱雪槿,见后者一脸懵懂的样子,冷冷笑了下,后挥手道,“别在这里絮絮叨叨了,快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回兰陵。”
***
这回兰陵的一路上,朱雪槿都在想着阳寒麝的那句误终身,实在是如何都想不通;车窗外的美景掠过,她都没有丝毫去看的心情,倒是对面坐着的向昆仑,第一次距离夏国首都兰陵如此之近,也是距离他的公主如此之近,他心跳的声音,就快连一侧的薛南烛都要听得清清楚楚。
抵达兰陵的夏王宫之后,高品轩使向昆仑妆扮成一个随从,跟着阳寒麝便离了去;朱雪槿与薛南烛送走几人后,将军府的大门口,朱烈已经等的很焦急了;待看到朱雪槿的那一刻,朱烈本来有些蹙着的眉头瞬间便展开,喜笑颜开的冲上了前,一把把朱雪槿揽在怀中,又是揉她的头发,又是拍她的背的,语气之中满是期待之意,“我的槿儿大功而归了,我的槿儿大功而归啦!”
“爹,哪有那么夸张。”朱雪槿被朱烈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朱烈如此的表现,朱雪槿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离开朱烈,自行出兵,还去了那样远的地方,辅佐和保护的又是夏国大皇子。待朱烈好不容易松开她,却见她脸上依旧带着些疑惑之色,朱烈忍不住开口,问道,“槿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一路上,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那到没有,”朱雪槿一面说着,一面拉着薛南烛与朱烈一道进了将军府,“这一次我们之所以未耗损一兵一卒,除了南烛精湛的医术之外,尚有一人功不可没。”
“嗯?”朱烈可有些听不明白朱雪槿的言外之意了,“槿儿的意思是,大皇子?”
“是敬妃娘娘。”朱雪槿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低到就算是在身边的朱烈,听起来都有些费劲儿。这里毕竟是夏王宫,在这里行走于说话,每一步、每一句都必须谨慎,这是在王宫之内的生存之道。
朱烈的心当即便高高的提了起来,同样压低声音,道了句,“这里不是说话之处,随我来。”
朱雪槿先安排薛南烛去休息调整,后跟着朱烈抵达荣耀为朱烈建造的别院;两人寻了一僻静之处,面对面坐好之后,朱烈才道,“说说,究竟发生何事。”
朱雪槿清清嗓子,后倒是抛给朱烈一个问题,“爹,可否听过向昆仑这个名字?”
向昆仑。朱烈心中一惊,后颔首道,“向昆仑,那是我尚年轻时,大辽鼎鼎有名的军师。如今我们看到的很多兵书手抄本,都是他亲笔所提。他智慧超凡,曾跟着铁血公主,就是如今的敬妃娘娘,征战南北,只要知晓铁血公主,就必定知晓铁血公主身边最不凡之人,军师向昆仑。只是自打敬妃嫁入夏国,向昆仑也就销声匿迹了;辽王派人多方寻找,也未寻到。如今,槿儿怎会提起此人的名字?”
“此番我与大皇子前往剿匪,这帮一直为祸夏辽边境的贼人,就是向昆仑集结起来;而他们之所以这般,不喜辽国与夏国友好,不喜辽国一直作为夏国的附属品而存在,皆是因为,当初敬妃娘娘被当做替代品,不甘却又无奈的嫁给了夏王,毁了她一世幸福。”朱雪槿说着,发现朱烈的眼神开始逃避,她的心越跳越快,忍不住死死抓住朱烈的手臂,开口追问道,“敬妃替代的那个人,就是我娘,是不是?当初本该是娘嫁给夏王的,但是娘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毁了敬妃,是不是?”
连接着的两个是不是,让朱烈的心都开始痛了起来;他摇摇头,回望朱雪槿的时候,眼神之中难掩愧疚,“的确,当初你娘是为了与我在一起,严辞拒绝嫁给夏王;但她也没想到,嫁过去的会是敬妃。我们无意破坏任何人的幸福,只是这世上,终究有太多太多的巧合了。槿儿,如今你总算也是能明白,何以我不许丹儿嫁给大皇子了罢。大皇子的生母正是敬妃,而敬妃,与我朱家,是有着不可割断的仇恨的;若丹儿嫁了去,日后怎会有好日子过?”
朱雪槿三缄其口,这个时候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才是。若说朱王氏错了,她是为追求自己的幸福,何错之有?若说敬妃与向昆仑恨错了,但毕竟是因朱王氏与朱烈的感情,才使得他二人天涯永隔,又如何说他们恨错?这世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根本理不清,也说不清;这世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恨意,在心里扎了根,长了叶,开了花,结了果。可朱雪槿饶是再聪明,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疏通这些,所以如今,她唯有摇头,道,“只望这一次向叔叔与敬妃娘娘的会面,能够让他们放下过去的仇恨;这样一来,大皇子与姐姐,或许还有机会,可以在一起。”
朱烈的眉头再度深深蹙起,猛地一把拉住朱雪槿的手,紧张问道,“你说什么,向昆仑也跟着混入宫中?”
朱雪槿颔首,道,“不错,当初解散贼匪的要求,就是他想再见敬妃娘娘一面。而我们经过很多百转千回的办法,才使得大皇子点头答应了。”
“这……”朱烈的眉头蹙的更深,后重重叹口气,对朱雪槿道,“槿儿,此番你便是糊涂了。你明知向昆仑才华横溢,又一直对敬妃未忘情;如今你让阳寒麝把向昆仑带回来,万一日后,他们联手对付八皇子的话,又该如何是好?你可曾想过这些?”
“我……”朱雪槿语塞,的确,她从没有往这些方面考虑过;她只是单纯的被向昆仑对敬妃这些年的感情与等待感动了,她毕竟是个女子,这世上所有的女子,一旦被感动,都会变得感性,所有的理智便不复存在。如今想想朱烈的话,越想便越觉在理。朱雪槿的心情也不由得沉了下来,咬着下唇,白天才道,“爹,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朱烈叹了口气,摇头道,“目前为止,敬妃和大皇子并未有什么动作,但槿儿,你可要一直记着,他们毕竟是代表着大辽,万一届时真的发生什么政变,”即使这附近唯有他们父女二人,朱烈的声音也压制最低,“且大皇子方处于上风,想来辽王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支持大皇子的;毕竟,万一他们失败,恐怕辽国也是必受牵连,孤注一掷,有些时候也是一个君王的必备品质,这一点,咱们的大王身上体现的尤其明显。”
“天瑞哥哥临死前,我已经答应他定要辅佐八皇子的。”朱雪槿倔强的说着,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的种种,眼眶都忍不住的有些泛红,那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允诺荣天瑞之事,她怎可食言;况且,对于如今的她来说,阳和煦才是最最重要之人。
“整个荣耀将军府都是八皇子的亲信,我又与荣兄关系这样密切,自然也是站在八皇子这方。”朱烈试着安慰朱雪槿,可安慰归安慰,现状如何,他必须要朱雪槿是清清楚楚的,只有清楚了现状,才能看得清未来,“暂时,我们按兵不动,看一看事件如何发展。如今八皇子是第一个被封的王爷,最起码一切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若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动,我们就必须做好打算了。槿儿,这次若是触发了战争,可是比我们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动静大,你可要稳得住才是。”
阳寒麝隐藏着的野心,从第一次见面,朱雪槿就隐隐约约感受得到;她如今也只希望阳寒麝能够老实本分……可老天又不适时宜的给他送了一个天才军师向昆仑过来,就好像特意安排好一般。朱雪槿使劲的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的紧;朱烈见了,帮她揉了揉,赶紧转移了个话题道,“既然你回来了,那便抽了工夫去瞧瞧三公主与心悦吧,他们身子已经完全恢复好了,说是待你回来,再见一面,便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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