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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和三邪离开了下寨,继续向朝邑赶去。他们雇的车,昨天狗剩已打发走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车,几人便步行,想等遇到了镇子再雇个车。没想到这一走便走到了中午,才遇到了一个镇子。这镇子只有一条街道,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只是今日里逢集,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商贩云集,倒也热闹非凡。
三邪见路边有个水果摊,就顺手一人拿了一个苹果啃起来。那摊主见三邪相貌怪异,又见他们拿了苹果就吃,也不给钱,张口想要,却又不敢。后面的狗剩见状,忙掏出一小块银子给摊主,那摊主见了却忙挥着双手不肯要。
原来就那么一小块银子就算把他的苹果全拿了,他也找不开。他只是小商贩,不像人家饭店客栈,都备有剪银子的工具。狗剩明白摊主的意思后,又在怀里摸了摸,却没有比这块银子再小的了,便道:“好吧,这银子全给你了,不用找了。”
那摊主大喜,接过银子对狗剩连连拱手说:“谢大爷赏赐,谢大爷赏赐……”
摊主把银子揣起来,冲旁边的人说:“哎呀呀,常听人说什么狗屎运,我还不信。昨天晚上做梦一跤摔到狗屎堆上,把我都恶心醒来了。今早出门又踩了一脚狗屎,当时还气得不行。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发了财,真是兴了狗屎运……”那摊贩一脸兴奋,喋喋不休,狗剩却早已转身离去。
便在此时街上突然乱了起来,原来街口冲进三匹快马来。这三匹马上是三个劲装汉子,为首的一位四十上下的年纪,腰挎大刀,一脸戾气。在他身后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背后背了一只铁手,乌黑锃亮,在阳光下还闪烁着光芒。那汉子后面马上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汉子,那汉子腰里一边別着一个镖囊,镖囊里插满了飞镖。
这三个人似乎在故意卖弄自己的骑术,在这人多的街道上还在打马扬鞭。街上的人却已惊得四处逃窜,但那三匹马却是见缝插针,速度不减,却未曾撞一人,一物,实令人惊叹。狗剩不会骑马,见对方如此,心里虽然佩服,却是吃惊不小,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马儿踢了商贩的摊子,或是踏了人。
见众人都在躲闪,他和三邪也不由得向旁边躲了躲。便在此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跑向街心。原来他手里拿着的果子(当地一种油炸的小吃),有一个掉到地上,滚到了街心。小男孩的父母没注意到,小男孩又不懂事,只惦记着自己的果子。见有果子掉了就去捡,哪想到果子一滚就滚到了街心。小男孩哪里又会知道什么危险,全不知街上的人在向两边躲,他却冲到街上去捡果子。
那三个汉子自负骑术高超,紧带马缰在人群中穿梭。后来见大家纷纷避让,竟然让出一条道来,心下一松,便大意了,放松了马缰,任马前行。那曾想街心会突然蹿出一个孩子,待那领头的带缰止马时,哪里还来得及。
眼见那马两只前蹄跃起,就要踏上那孩子,旁边的狗剩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拔剑,以臂代剑,御气于臂,使出追风剑法一技杀招“飓风来袭”,冲那马而去。
马上那汉子正在惊恐孩子被踏上,突觉一股罡气扑面而来,顿觉气息一闭,心下大惊。再看那马儿,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却如何也踩不下去。不但踩不下去,竟还被逼着扬蹄倒退了两步。
便在此时笑不够已将孩子救了出去,那马也在此时才落下前蹄,却与那孩子刚才捡果子的地方有了几步之遥。这一突发事件,惊险至极,街道上的人都惊恐地张大了嘴巴,还没有反应过来。
骑在马上的汉子见没有伤着孩子,心里也是一松。不过他可是江湖老手,刚才自己连人带马被硬生生逼退,看来这出手之人定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可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只看到狗剩和三邪与众不同。不过三邪模样怪异,他在脑海里一搜,虽然他没有见过三邪,但已经猜到了。而且他断定刚才绝不会是三邪出手,三邪在江湖中也叫的上号,但绝非一流好手。
他又看了看狗剩,觉得也不大可能。他在脑海里搜了搜,这几年江湖中好像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年轻的高手,于是便策马上前冲狗剩几人拱手道:“请问,刚才可是几位出手救了那孩子?”
笑不够道:“是又怎么样?”他一拍狗剩的肩头又说:“刚才是我大哥出手相救,幸亏他没有杀你的意思,不然你这会早躺地上了。”
那人见笑不够比狗剩大得多,竟然叫狗剩大哥,心下难免诧异,又见他说如此话,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当下冷笑一声道:“你可知咱们是谁?”
笑不够道:“咱们三邪才不管你们是谁,谁要跟三邪过不去,三邪就跟他过不去。”
那人暗忖:“果然是三邪。”却从腰里扯下一个银制的腰牌,冲狗剩他们一亮,说道:“咱们是尹王府的护卫。”
狗剩见那腰牌上錾着“尹王府护卫邹”几个字,却摇了摇头,说不认识。要是一般老江湖遇上这种事,如果和对方无冤无仇,都会说一句“久仰,久仰”,表示敬意。可狗剩初入江湖,根本不懂得这些。而三邪又是不守规矩之人,从不在意这些。狗剩除了“四大名流”,对其他人都不清楚,所以看了腰牌也说不认识。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在对方听来却有轻蔑之意。
这三人便是尹王府的“三护卫”,这姓邹的乃是“惊天刀”邹三乔,那身后背铁手的乃是“动地手”郑飞生,身上挎镖的是“震人镖”顾思广。这三人是尹王爷的左膀右臂,算是尹王府的红人,在江湖上名号也叫得响,哪知今天会在此折了面子。
当下就听邹三乔道:“咱们三护卫却是籍籍无名之辈,看来几位必是江湖高手,在下邹三乔欲想向几位讨教几招。”
这话其实有讥讽之意,可三邪不这么想。笑不够一听对方说自己是江湖高手,心下大喜,道:“咱们三邪自出道以来,大战五百八,小战八百五,还不曾遇过对手。要交手,咱们找个敞亮的地方去……”
笑不够大言不惭沾沾自喜,毫不畏惧,真应了那句话“不吹能死啊”?街上有胆大喜欢看热闹的,见几人约架,便跟着到了镇外,见几人上了山坡,便都站在山坡下,远远观望。邹三乔他们下了马,把马栓到树上,他先向狗剩他们拱手介绍:“在下尹王府护卫邹三乔”。
郑飞生和顾思广也都做了介绍,狗剩学着他们的样子,只拱手说了句在下狗剩,便不再言语。邹三乔他们原想狗剩会说出自己的师门,那料他就说了个名字。
就听笑不够道:“咱们三邪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就不用介绍了。”也是,只要知道他们的名头,一看貌相就知道他们谁是谁了。
邹三乔嘿嘿一笑道:“咱们是单打独斗,还是……”
笑不够不待邹三乔话落便道:“来,来,咱们先斗上几招,让咱三邪先看看王府护卫的武功如何。”
笑不够手腕一晃,匕首已到了手中,飘身向邹三乔当胸刺去。邹三乔见笑不够手法快捷,身法灵动,心下里不禁暗自赞叹,脸上却不动声色。见那匕首当胸而来,身形微晃,伸手抓向笑不够右腕,他是想空手夺匕首。
若是旁人邹三乔这一抓,恐怕已把匕首夺了去。可三邪虽然人长得邪乎,说话做事也邪门不合规矩,身上的功夫却不假。笑不够见邹三乔要空手夺匕首,当下手腕一翻,方向一改,反削向邹三乔右腕手臂。邹三乔忙把右手腕一收,同时左手抓向笑不够右肩井。笑不够肩头一沉,避开来势,同时双腕翻转,右手匕首已到了左手,随即直削邹三乔肚腹。
邹三乔托大要空手夺匕首,他只防着笑不够右手,那曾想笑不够身手敏捷,打斗中右手匕首到了左手,削向他的肚腹。他忙撤步后退,却还是晚了半分。只听“刺啦”一声,匕首划破他肚腹上的衣服,人虽未受伤,却也是惊险万分。
邹三乔脸上略显尴尬,当下不敢再托大,抽出大刀和笑不够斗在一起。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邹三乔又号称“惊天刀”,其刀法自然犀利。而笑不够所用匕首,只是防身武器,贴身用尚可,真正相斗起来就显得有点弱了。
不过笑不够匕首已用的得心应手,倒也不惧邹三乔的大刀。但见二人你来我往,已斗了十多招。狗剩他们几个人都站在一边观战,别看睡不醒和病不死一个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一个拿着药杵舂来舂去,可二人把场中一切都了然于心。
郑飞生和顾思广见邹三乔吃了亏,知他是轻敌托大导致,倒不怎么为他担心。但见邹三乔一刀斜劈,直奔笑不够左肩。笑不够身形一晃,抬左臂,手中匕首硬生生隔住了邹三乔的大刀。邹三乔的刀沉稳厚重,笑不够的匕首轻巧灵动,他用轻巧灵动的匕首能隔住邹三乔沉稳厚重的大刀,足见其功力不弱。
当下匕首和大刀一接触,笑不够就觉得臂力一沉,心下吃惊不小。随即匕首一撤,已换回右手,刺向邹三乔左肋。邹三乔见对方用匕首生生接了自己这一刀,心下也是惊异。他这一刀虽未尽全力,力道也极其威猛。若是旁人,就算不伤,匕首早就飞出去了,自此对三邪更是不敢小觑。
见对方刺向左肋,大刀一挥,逼将开来,顷刻间两人又斗了十多招。笑不够虽然功夫不弱,但邹三乔已看出,五十招外定能胜了笑不够。可他不想如此缠斗,手法一变,刀如旋风,只见刀光闪烁,顷刻就把笑不够罩在刀影之中。
这一招叫“刀光魅影”,是一技杀招。当然邹三乔没有杀笑不够的意思,当前尹王爷正在笼络江湖英雄,他可不想结怨。所以这虽是杀招,邹三乔却把握着劲道,看起来杀意挺浓,实质只是虚招。
笑不够不知情,见状大吃一惊。但见周身刀光闪烁,刀影连连,却不知刀从何来,忙把匕首挥舞起来,护住周身。笑不够不断舞动匕首,邹三乔却已撤了刀。笑不够并不知,挥舞着匕首直到累得气喘吁吁,住手一瞧,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他看,而邹三乔的刀早已归了鞘。
自己被人耍了还不知道,这糗可出大了。就算三邪行事邪门,不守规矩,这会笑不够也不好意思再攻击邹三乔了。他一时尴尬万分,幸亏他总一脸笑意,才不至于让人看出来。当下就见笑不够把匕首一收,冲邹三乔道:“我说邹护卫,你这人怎么不讲究呢?你不想玩了也哼一声,害得我一个人在那里瞎舞了半天。”
三邪就是三邪,这要是旁人那还好意思说这话呢?邹三乔拱了拱手说:“在下算是领教过阁下的武功了,佩服、佩服。”
邹三乔这话半真半假,笑不够却不管这个,摆着手说:“好说,好说,咱们三邪还从来没输过。”
显然是大言不惭,邹三乔却只笑笑,没有言语。他向郑飞生看了一眼,郑飞生走向前,冲睡不醒拱了拱手道:“在下想向你讨教几招。”
睡不醒却张了张口,打了个哈欠说道:“有什么好讨教的,斗来斗去不是伤了你,就是伤了你,那有睡觉舒服。”说着竟把铁枕向旁边一棵大树上一推,那铁枕竟然嵌到树身里足有一半。然后睡不醒就靠着树,头枕到铁枕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根本就是瞧不起郑飞生,郑飞生心里大怒,从身后拽出铁手,在树上一磕,那嵌入树身的铁枕便又蹦了出来。睡不醒一个倒翻身,双脚钩挂到树上,右手抓住铁枕的柄,双脚一松,挥铁枕便向郑飞生当头砸去。
郑飞生铁手一横,铁枕和铁手相遇,但听得“当”的一声,余音袅袅,睡不醒和郑飞生均感手臂发麻,各自吃惊。铁手和铁枕一触即开,睡不醒翻身落地。郑飞生的铁手却已向他头顶抓来,睡不醒身形一矮,铁枕横出砸向郑飞生的左腿。
睡不醒这一招是拼命的打法,他不躲郑飞生的铁手,只一矮身形却能卸去铁手的力道,就算郑飞生打到他,也只是皮外伤。但他这一铁枕直取郑飞生左腿,郑飞生要不避,左腿必残。郑飞生不傻,他可不想拼命,当即脚尖点地,后退两步,避开了睡不醒的铁枕,当然铁手也自然撤回,没能伤了睡不醒。
两人就这么接触了两下,却已过了十余招。睡不醒平时一副昏昏欲睡,懒散至极的样子,和人动起来手来,身法却极其灵异。郑飞生的铁手挥舞起来呼呼有声,凌厉无比。但因两人是比武而非拼命,所以都是点到为止。看起来凶险无比,往往却只是有惊无险。
二人又接连斗了二十来招,邹三乔已看出,睡不醒和郑飞生相比还是弱了点。虽然此时看两人不差上下,但再有二十招,睡不醒必落下风,此后最多再十多招必败无疑。邹三乔本就只是想试试几人的武功,既已知晓就不必再斗,当下大喝一声:“二位住手。”
郑飞生和睡不醒闻听,各晃一招,双双跃出圈外。就见邹三乔冲睡不醒一拱手道:“三邪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佩服。”
当然,这话里面客气的成分多些。邹三乔本不想让顾思广和病不死再斗,在他看了,三邪的功夫应该是半斤八两,几人不差上下。邹三乔对顾思广自然了解,因此断定五十招以外,病不死必败,因而就没有再比的意义了。
可是病不死见笑不够和睡不醒在人前都威风了半天,自然也想在人前显摆显摆。所以见睡不醒和郑飞生住了手,不待邹三乔话说完,药杵一举便向顾思广扑去,直奔顾思广前胸。顾思广已瞧出邹三乔的意思,也就没有了决斗的意思,哪料病不死会突然出手。
只见他身形微晃,手里已多了把飞刀,随即一扬手,那飞刀直冲药杵而去。他没有伤人之意,自然只能攻击兵刃了。病不死出手在先,顾思广虽后发却先至。病不死药杵刚挥出一半,飞刀已至,正中药杵。
但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病不死药杵差点脱手。一来病不死大意了,二来顾思广已明邹三乔之意,不想再斗,因而一出手力道便极大,想一招取胜击飞对方的兵器。哪曾想,三邪也非浪得虚名。
病不死药杵虽然差点脱手,但毕竟还在手中。他心下虽是吃惊不小,可手下却未停留。见对方使飞刀,左手一抬,舂药罐便向顾思广飞去。那舂药罐乃纯铁打制,重不过二十来斤,但病不死只这么一扬手,舂药罐便如箭矢一般飞出,倒似比顾思广的飞刀还要迅捷,确也让人惊叹。
顾思广见那舂药罐迎面而来,也不躲避,扬手两把飞刀一前一后飞出。先听得“当”的一声,舂药罐的来势被阻,接着又听“当”的一声,舂药罐竟倒飞而回,直奔病不死而来。病不死舂药罐一出手,便倚身而上,要攻击顾思广,那曾想舂药罐会倒飞回来。见其来势凶猛,也不敢拿手去接,当下一晃身形,避了开去。
就见那舂药罐贴着病不死擦肩而过,砸中他身后一棵松树。那松树树身粗壮,枝叶繁茂,被这一砸晃了几晃,掉下一层松针。那舂药罐虽然跌落在地,却也把树身砸出一个舂药罐形状的坑来,足见其力道之大。
这一出手其实胜负已分,邹三乔知三邪乖张怪异,武功虽不及他们三护卫,却也不可小觑,又知三邪好胜,便道:“几位果然好功夫,咱们三护卫实在佩服。”
三邪见邹三乔如此说,心下自是得意,却也不想想真假,当下三人抱拳道:“好说,好说。”
邹三乔抬眼望了望狗剩,刚才狗剩在街上一出手便止住了奔马,其武功绝非三邪可比。他实在不清楚狗剩的来历,有心结交,刚要说话,却听笑不够道:“哈哈,咱们武功不算什么,咱们大哥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
笑不够说着拍着狗剩道:“咱们大哥可是司徒绝的弟子,武功剑法那可是一流……”
邹三乔正要结交狗剩,突然听笑不够说他是司徒绝的弟子,登时脸色一凛,似有不信,冲狗剩道:“你,你真是司徒绝的弟子?”
狗剩点了点头,道:“我的剑法和武功是他教的,但他说我不是他徒弟。”
“他人呢?”
“死了”
邹三乔原打算把狗剩他们推荐给尹王爷,这会认定狗剩是司徒绝的传人,心下不禁骇然,想要拉拢之意早抛到一边。当下冲几人一拱手说:“咱们还有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一挥手,和郑顾二人解了马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狗剩倒没觉得怎样,三邪却觉得诧异,这说的好好的咋说走就走了?笑不够道:“这些人真不讲究,说走就走,拿咱们当猴耍呢?”
睡不醒和病不死附和:“就是”
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蹊跷。
2
见三护卫离去,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此时早已过午,三邪又和人斗了半晌,也已困乏饥饿。三人便又进了镇子,找地方吃饭。因为镇子不大,没什么像样的饭店,几人便找了一家比较干净的走了进去。
店家问他们吃点什么,笑不够一摆手说:“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上。”其实像这样的小饭馆能有什么像样的菜?无非就是一些家常饭菜而已。三邪吃饭从来不给钱,到那里都是这样,店家常常以为遇到贵客了,尽着好吃好喝地上,岂知遇上吃霸王餐的了。
吃完饭,店家要账,三邪也总是那句话:“咱们不是不给钱,咱们只是没钱而已。”明明就是赖账,吃霸王餐。店家自然要和他们理论了,理论到最后好一点的最多被抽两嘴巴,运气差的被砸了店也有。
也有看不过眼的江湖中人出手,可江湖中能敌得过三邪的毕竟是少数。陈莹都算江湖中的好手,若非遇到狗剩,说不定最后还要吃大亏。三邪算不上十恶不赦之人,他们的大脑只是比别人缺跟弦而已。现在有狗剩在,霸王餐自然吃不成了。好在狗剩有司徒绝留给他的一千多量银子的银票,还有陈莹给的几千量银票。这些银子,像这样的饭店就是胡吃海喝,也够三邪吃上几年的了。
没多大功夫店家就端上了菜,荤菜却只有两个,一个红烧肉,一个回锅肉。其他几个素菜,一个韭黄炒蛋,一个凉拌野菜,一个炒土豆,还有一个蛋花汤,再加一盘蒸馍。三邪对饭菜似不讲究,一人抓一个馒头就着菜大嚼起来。狗剩就更不用说了,他本就是个乞丐,能有口饭吃已经很满足了。
几人就着菜,吃着馒头,却见两匹快马到店前戛然而止。就听一个人说道:“阳娃,这家饭店挺干净的,咱们在这里打个尖,吃完饭再赶路。”
就听另一个声音说:“行,大,咱就在这儿吃饭。”
接着就见两人下了马,把马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走进了饭店。过去无论饭店客栈,门前都有拴马桩,多是栽几根木桩而已。一些大户门前,也多有拴马桩,不过却多是石制雕刻的。当下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饭店,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满脸胡须。他腰里挎着刀,那刀把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竟然是纯金打造的。
跟在汉子后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眉宇间跟中年汉子有些神似,只是脸上少了胡须。青年腰里也挎着刀,刀把依然是纯金打制。这二人相跟着进了店,狗剩抬头看到那中年汉子,记起洞壁上的画像,不禁“咦”了一声:“这中年汉子不是金刀堂堂主金一川吗?怎么这么巧,自己正要找他,他就来了。”
这中年汉子正是“金刀堂”堂主金一川,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则是他的儿子金贵阳,他们要赶往黄陵的白云庄。“白云庄”庄主白可恭要为孙子过满月,金一川和白可恭关系本来就不错,加之儿子金贵阳和白可恭的女儿白玲定了亲,如今算是亲家了,遇上这样的喜事,自然要去祝贺了。
他们从朝邑出来,一路骑马正好赶到此地,见这家饭店挺干净,便停下来吃饭,没想到遇到狗剩他们。狗剩“咦”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金一川耳目极聪,当下便向狗剩他们这边扫了眼。看到三邪,他眉头挑了一下,寻思:“这三个人相貌如此怪异,莫非就是江湖传说中的三邪?”
金一川久经江湖,断定是三邪后,如若想结交,便可上前打招呼。只不过一来他有事要急着赶路,二来他是江湖名流,免不了有一些傲气,让他主动去结交三邪这样的人,却有些放不下架势。
当下金一川只向狗剩他们扫了眼,便径直向里走去。店家见金一川气度不凡,忙点头哈腰地上前招呼。金一川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向店家道:“捡你们拿手的菜上几个,店里可有什么好酒?”
店家吩咐后堂做菜,却陪着笑对金一川说:“客爷,咱店里只有杜康。”
金一川嗜酒,当下一摆手说:“来一斤杜康。”
店家应承着,退了下去。不大一会,就把酒菜端了上来。菜无非还是一盘回锅肉,一盘红烧肉,配几个素菜,跟狗剩他们的没什么两样。店家摆好酒菜,亲自替金一川父子斟满一杯酒,点头哈腰地说了句二位慢用,便退了下去。
金一川先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干了一杯。金贵阳似乎不怎么好酒,只陪父亲喝了半杯。金一川还劝说:“阳娃,不能喝就少喝些。咱们此去白云庄祝贺,到时有些酒不得不喝,你还得称摸着,别到时喝多了丢人现眼。”
金贵阳替金一川斟满酒,陪着把剩下半杯喝了,说:“大,你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娃,知道深浅。白云庄现在是我丈人家,我不能把咱金刀堂的人丢到白云庄去。”
金一川点了点头,见金贵阳又要替自己斟酒,便用手拦住说:“我自己来,你不想喝了就吃饭吧。”
当下金一川自斟自饮,金贵阳拿起馒头,就着菜吃起来。父子二人用过餐,金一川已有些醉意。两人结过账,起身向店外走去。此时狗剩和三邪也已用过餐,这店家眼活,结过账后,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为他们上了一壶茶水。
几人正在品茶,见金一川父子要走,狗剩跟了出来。三邪不明就里,就听笑不够道:“干嘛急着走啊,茶水还没喝呢。”
睡不醒和病不死附和:“就是,急什么,那金一川又跑不了。”狗剩已经向三邪说明自己要找四大名流的事,他们也知道狗剩去朝邑是要找金一川,只是他们不认识金一川罢了。
金一川和儿子刚走出店门,却听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怔,扭头向店里张望,却见狗剩跟在他们身后,而说话的却是三邪。他望了望三邪,又看了看狗剩,见几人不再言语,还当自己听岔了,便不理会,扭头和儿子解开马缰,翻身上马,就要打马离去。
此时三邪也走了出来,就听笑不够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一杯茶还未喝,就急着赶路?”
狗剩一指金一川道:“他就是金刀堂堂主金一川。”
金一川和儿子金贵阳正好扬鞭打马,睡不醒突然抬手,铁枕飞了出去,直奔金一川坐骑。金一川哪里会想到有人偷袭。睡不醒的铁枕正砸中他坐骑的一条后腿,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马腿立刻断为两截,马一下摔倒在地,把金一川也被甩到地上。
金一川喝了酒,虽有醉意,但毕竟身手了得,身子刚挨地,人已跃起,喝道:“在下金一川,乃金刀堂堂主,自认向来行事光明磊落,是道上哪位朋友与在下开此玩笑?”
金一川毕竟是老江湖,明知是被人偷袭,话却说的很委婉。金贵阳见父亲被偷袭,也是吃了一惊,忙跃下马,顺势把马再次拴到马桩上,一指狗剩他们说:“大,就是这几个人偷袭你。”
金一川向三邪一拱手,道:“几位莫不是江湖上传闻的三邪,三英雄?”
笑不够道:“正是,正是,咱们就是那江湖上人人敬仰的三邪,三英雄。”
金一川称他们为英雄,那是客气,可笑不够他们从来都当自己是英雄。就听金一川道:“在下和几位英雄似乎并无什么过节,几位何故跟金某过意不去?”
笑不够道:“是咱们大哥要找你”,他指了指狗剩。
金一川在饭店里已看到过狗剩,但他更注意的是三邪,没把狗剩当回事。听笑不够称狗剩为大哥,心下里感到惊奇,他自不知其中的蹊跷,也不便多问,向狗剩一拱手道:“这位英雄,咱们好像也没有什么过节吧?你我此去并不曾见过面。”
狗剩点了点头,他已知峡谷里的人叫司徒绝,便道:“是司徒绝让我来找你的。”
一听“司徒绝”三字,金一川身子猛然一震,酒醒了大半,道:“你,你说什么,司徒绝,他,他没有死?”
“死了”
“死了,那你……”金一川没明白。
狗剩从背后拽出“飞天”,说道:“这剑是他临死前交给我的,我的剑法和功夫也是他教我的。”
看到飞天,金一川的脸上立时变得凝重起来,对狗剩道:“他要你来寻仇?”
狗剩说:“他让我杀了你。”
如果狗剩顺着金一川的话给个肯定回答“是”,金一川自不会感到意外,但他却直接说要杀了金一川,尽管当初司徒绝就是这么说的,但这话让人听起来就有点目中无人了。金一川毕竟是老江湖,那会被这一句话吓住。他看狗剩不过二十来岁一个小青年,可能还没有他儿子金贵阳大,就算他是司徒绝的弟子,他的功夫又能高到哪里去?何况司徒绝的剑法需以气御剑,他这么年轻,有能修炼多少功力?
当下金一川哈哈大笑道:“娃娃,你好大的口气,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算是司徒绝来了我也不怕,你想杀我,怕还没那个本事。”
一旁的金贵阳忍不住了,说道:“大,别跟他啰嗦,让我来解决了他。”
随着话音,金贵阳已抽出刀,一刀劈向狗剩。三邪已替狗剩拦下金一川,这会便站在一边观阵,见金贵阳先向狗剩发难,因为金贵阳叫金一川“大”,他们已知道这是金一川的儿子,心下道:“金一川这儿子倒硬气,只可惜不自量力。”
狗剩找的是金一川,不想伤及无辜,见金贵阳扑来,虽然手里握着飞天,却不还手,侧身一晃,躲过来势。
金贵阳其实没把狗剩当回事,他从小长在金刀堂,父亲又是堂主,不免被人阿谀奉承。无论是武功还是刀法,都免不了被人称赞。加之他又不常在江湖走动,便有些自以为是,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他是天下第二。
他看狗剩似乎比自己年纪还小,再看他穿着咋看咋像个乡下种田的。金贵阳不知道司徒绝是谁,金一川没有告诉过他。所以金贵阳觉得狗剩就是一个乡下种田的,背了把剑就想冒充大侠,简直可笑。金贵阳要在人前出风头,下手自然不留情。
当下狗剩避过金贵阳攻势,金贵阳刀一横,变劈为削,直奔狗剩肋下。狗剩反手一剑,只听“当”的一声,刀剑相交,金贵阳的刀被击开。狗剩只是隔开金贵阳的刀,却不反击。金贵阳虽感到手腕一震,虎口微痛,可也没在意。他哪知狗剩并未用力道,不然他的刀怕早就飞了。
金一川没有阻拦儿子,一是想看看狗剩的剑法武功,二也是想让儿子趁此机会锻炼一番。因为在他看来,他儿子的刀法虽非炉火纯青,与他相比虽然还差了点,但在江湖上也算好手了。而对于狗剩,他还是认为就算对方得到司徒绝的真传,剑法练得再好,功力弱却总是他剑法的短板。
可是金贵阳和狗剩两人交手几招后,金一川便看出来,他儿子金贵阳绝非狗剩的对手。狗剩一味避让,金贵阳还以为对方怯阵,暗自得意,挥刀如风,不断攻击,只想再几招就能使对方败在自己刀下。而金一川却看出,狗剩只是不屑跟他儿子动手,他敢保证,只要对方一出手,他儿子必败。
看到这儿,金一川心下不禁一寒,刚才还信心满满,现在却变得犹豫不定,自己能胜过他吗?
一晃,金贵阳和狗剩已斗过二十余招。金贵阳见对方只是避让,以为对方害怕不敢还手,心下得意,便道:“喂,你要是害怕,就跪下磕个头,说句认输了,再叫声爷爷,我就饶了你。”
金一川听儿子这么说,心下着急,暗道:“这孩子究竟经事少,说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看来要吃亏了。”他也看出狗剩没有伤害他儿子的意思,所以也不是很为儿子担心,倒是让他吃点苦头,对他以后有好处。
狗剩听金贵阳如此说,心里冷笑:“我只想找你大,不想和你为难,本想和你过几招,让你知难而退,哪知你竟如此张狂,竟想要给我当爷了。再不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当我是孙子了。”
当下狗剩把剑一挺,运气御剑,剑点一抖。金贵阳一刀正好劈到,狗剩的剑点直接冲着刀就去了。金贵阳这一刀力道极大,狗剩又运气御剑。刀剑一触,但听“镗”的一声,金贵阳的刀立时断为两截。而他手里握着的半截刀也脱手飞了出去,金贵阳只觉虎口生痛,看时却已被震裂,鲜血不断涌出。同时他还感到到胸腔憋闷,大口喘了几口气,才稍稍缓和一些,登时心下大惊。
金一川一看,狗剩果然一招就胜了他儿子,心下骇异的同时又为儿子感到万幸。幸亏对方没有伤人之意,不然这会他儿子不死也已重伤。他见儿子无碍,当下冲狗剩一抱拳,说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都是犬子不自量力。”他见狗剩没有伤儿子,说话也客气了。
狗剩说:“叔救了我的命,又传了我剑法和武功,他死前要我找四大名流为他报仇,所以……”
金一川明白狗剩说的叔就是司徒绝,只是不明白狗剩为什么不叫他师傅,但他也不想问了,无论怎样,人家是代司徒绝来的,当下道:“你要怎么样?”
狗剩说:“他要我杀了你们,可是我不想杀人,可他又救了我,我……”
这话要在先前,金一川肯定已大怒,狗剩一口一个杀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金一川现在已明白,眼前这个青年并非狂妄自傲,他只是人有些木讷,不善言辞而已,便傲然说道:“娃娃,你若胜了我手里这把金刀,不用你动手,我自行了结……”
“好啊,好啊。”笑不够拍手说,“那你死定了。”
“死定了,死定了!”睡不醒和病不死附和。
一旁的金贵阳狠狠瞪了三邪一眼,他虽然败给了狗剩,可他认为他大是绝对不会败的。金一川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刚才他儿子金贵阳和狗剩就在街道上相斗,周围门店前躲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金一川见状冲狗剩一拱手说:“咱们还是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吧。”
几人便出了镇子,再次来到山坡上。金一川抽出金刀冲狗剩一抱手道:“请——”
狗剩“飞天”一挺,剑点一抖,使出“追风剑法”第一式“微风轻抚”。金一川因为当年被司徒绝削掉了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握刀不便,已改为左手握刀。但见他左手一挥,一招“双手推门”,把狗剩的来剑隔了开去。
金一川和司徒绝交手多次,对“追风剑法”也颇为了解,私下里也多有研习。“追风剑法”若只论剑法,虽然犀利多变,倒也不算刁钻难防。只它以气御剑,却是威力无比,尤其是后三技杀招,更是防不胜防。
狗剩始终是有杀人意却无杀人心,因而以气御剑,并未使多大劲力。两人交过几招后,金一川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却认为是狗剩功力不足所导致,心下里想:“司徒绝只知传他剑法,却不知功力低浅是他剑法的短板。”当下心里坦然,手法一变,使出“断魂刀”法,想二十招内必然能胜。
狗剩见对方刀法突变,心里也是一紧。自出谷来,他和人也斗了几场,虽没有落败,心里却总是没底,也就是底气不足。当下他见金一川一刀接着一刀,竟然只是躲避。临场经验不足,其实也是他的短板之一。
金贵阳见父亲逼得狗剩没有还手之力,在一旁大喊:“大,杀了他,杀了他。”
这一喊,倒把狗剩喊醒了,记起司徒绝曾说过,你不杀人,人家就要杀你的话。当下运气御剑,见金一川刀法逼得紧,身形一晃,一个回旋,飞天带着剑气,登时把金一川的刀法逼迫住了。
金一川但觉一股劲力托住了他的刀,心下一惊,倒也没在意,收回刀,“唰”一刀劈向狗剩右肩头。狗剩抬剑一隔,只听得“当”的一声,金一川竟被震退半步。他脸色一变,刀法一紧,又连出三刀。
这三刀,刀法极快,分别是斜劈、横削、直砍。这三招若是分开来,任何人都能做得到,可金一川只用一招就把他们全使了出来,其刀法之快,实令人骇异。狗剩见来势威猛,脚尖点地,急速后撤。哪知金一川紧逼不放,又连着三刀,竟把狗剩逼靠在一棵松树上,已无法再避。
狗剩见眼前刀影闪烁,身后被堵无法再避,情急之下,使出杀招“飓风来袭”。金一川就觉一股强大的劲力扑面而来,心下骇异,急速要退。他不退尚好,这一退人竟飘了起来,摔到一丈开外。但觉胸口气血翻涌,忙调息静气。
金贵阳见状大吃一惊,忙上前去扶,道:“大,你怎么?”
金一川摆摆手,在儿子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倒没受伤,只是脸色灰白,心里更多的是意外。他哪里想到对方内力会如此深厚,他曾想就算对方使出杀招,因功力低浅,也不会有多大威力,哪料到……是自己轻敌了。
金一川又哪里知道司徒绝把自己的功力传给狗剩,狗剩又喝了赤兔血,再次增强了功力。金一川也知道对方没有使全力,否则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当下他冲狗剩抱拳道:“娃娃,你赢了。”
笑不够在一边喊:“你输了,快死呀,快死呀。”
睡不醒和病不死也起哄:“快死,快死。”
金贵阳大叫:“大,别听他们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因为败一次就死。”
金一川久经江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话既出口,驷马难追。他也看出来,只要儿子不寻衅滋事,狗剩是不会为难金刀堂的,当下对儿子说:“阳娃,大死后不要寻仇,此事到此为止。”
金一川深知江湖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既如此,死一人保大家,又有什么不可?何况自己有言在先,更何况人家要真杀他们,最多也就多拼一会,终究不免一死。当下又对儿子说:“大死后,你尽快通知你白叔叔,要他好有个防备。”
金贵阳叫道:“大,你说啥呢,你不能死!”
金一川却不再理儿子,冲狗剩说:“请你不要为难金刀堂。”言罢横刀脖颈,金贵阳大叫着“大”,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掌拍开,随即自刎而亡。
狗剩和三邪见状也是一震,就听笑不够道:“金一川算条汉子。”
却见金贵阳红着眼睛,挥动向狗剩大叫着扑去:“大,我要为你报仇!”
笑不够见状,身形一晃挡在狗剩身前,避过刀锋,一掌把金贵阳打翻在地。金贵阳愣了愣,爬起来扑到父亲身前,大哭起来:“大,你咋这么瓜,你咋要死呢?”
3
逼杀了金一川,狗剩和三邪在镇子上雇了车,要去黄陵找白可恭。
黄陵是埋葬黄帝衣冠冢的地方,相传上古时候,黄帝和炎帝联合打败蚩尤,后来黄帝乘龙升天,掉下一件衣服。族人便捡了这衣服,把它埋在了黄陵,成了黄帝的衣冠冢。黄帝后来被尊为华夏始祖,人们每年都会在黄帝陵举行大型祭祀活动,以表怀念之情。
黄昏的时候,几人来到一镇子,吃饭住店自不必说。次日起床,吃过早饭,那赶车的车夫却不愿意去了。原来他遇到一个要去他家乡的客人,那人雇了他的车,还多给了银钱,那车夫一来感觉去黄陵路途较远,二来送客回家还能多挣钱,于是退了狗剩一部分定金,说什么也不去黄陵了。
狗剩本就忠厚,三邪虽然难缠,但对吃喝拉撒这些事却不怎么上心。没办法,狗剩只好在镇子上重新雇车。很快车便找好了,几人便又上了路。中午时到了一个叫回龙湾的地方,那车夫说:“几位爷,前面就到回龙湾了,咱们要不要绕道?”
笑不够道:“为什么要绕道,难道过不去吗?”
那车夫道:“不是过不去,这回龙湾比较邪乎,生人进去了,十有九走不出来。”
“里面有什么鬼怪吗?”狗剩毕竟年轻,总是先想到鬼怪。
那车夫说:“鬼怪倒没听说过,只是听说这里面路极其难走,要不咱们找个当地人……”
三邪来了兴趣,笑不够摆手说:“既无鬼怪,咱们不妨进去看看,要什么当地人,快走,快走……”
车夫无奈,只好赶车进了回龙湾。前面出现几条岔道,车夫不知该走那条,问:“几位爷,咱们走那条道啊?”
笑不够有些恼火,瞪起眼睛喝道:“你是赶车的,走那条道不知道?那条好走走那条。”
那车夫见笑不够瞪着眼睛,脸上却满面笑容,那模样看起来怪异之极。车夫害怕,便不再言语,只顾赶车。可没走多久前面又出现了岔道,这次车夫没有言语,自己挑了一条感觉好的路,后来岔道愈来愈多,车夫只顾赶车。结果走上一条绝路,那路的尽头是一道沟壑,极难逾越。
狗剩他们见状不禁皱了皱眉,那车夫怕被责骂,陪着笑说:“几位爷,咱回去走另外的路。”
车子折回去,车夫又挑了一条自认为不错的路,那知道这条路也是条死路,没多久前面出现一块巨石,路断了,只好又折回去。如此折腾了几次,却是每条道都不通,道路尽头不是沟壑便是巨石,要么是水塘,要么是峭壁,总之无法通行。别说是车,就连人也是难以行走。
车夫哭丧着脸说:“几位爷,先前我就说过这回龙湾邪乎,路难行,你们不听,要找当地人带路,你们又不乐意……”
笑不够一听,这家伙咋还怪怨他们了,他是车夫不认得路,倒要怪人?正要发火,就听狗剩说:“二哥、三哥、四哥,咱们不如退回去,绕道吧?”
见狗剩如此说,那车夫忙又把车往回折,可哪里还能找得到原路。但见道路纵横,又无任何标记,根本就找不出原路是那条。车夫一脸愁容望着狗剩几人,睡不醒躺在车里,突然说:“走一条做一个标记,总能找出来的。”
这方法不错,笑不够搬了块石头放到刚出来的那条路上,让车夫赶着车上了另一条路。如此折腾了半晌,依然没有找到出路。他们记得经过了几个岔路口,可现在转来转去只在这一个岔路口转悠。
没办法,他们又上了一条路。这条路走了很久还没有到头,看来是走对了,几人不禁兴奋起来。不料就在几人正高兴时,前面出现一个转弯,等车转过弯,几人才发现路前出现一片树林,路又断了。
车夫一看,差点哭出来,说:“我的妈呀,这是咋回事呢,大白天地遇上鬼打墙了?”
便在此时,狗剩和三邪看到林中有人影晃动,几人一惊,同时跃入树林。却见愚智和乔蓝二人在里面,在他们对面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六十开外的老头。这老头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衣衫,身材矮小,腰里却别着一个特大的黑色葫芦。林中斑驳的阳光照在葫芦上,还能看到葫芦亮晶晶地闪着光,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
那老头生的怪异,两只眼睛外凸(俗称蛤蟆眼),高鼻梁,但鼻子却小,颧骨洼陷,嘴巴向左有点歪。总之这老头容貌极其丑陋,若是晚上猛不丁遇到,必会被当做鬼。胆小的人不被吓死,也会吓出屎尿。
在老头旁边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青年瘦高个,也穿一身灰不拉几的衣衫,他身后背了一副拐子。青年容貌尚可,只是脸色苍白,看不到血色。在这光线暗淡的树林里,脸色就越发显得苍白了,倒似白无常一般。晚上若是猛不丁碰到,不免也会被吓一跳。
但听那丑老头说道:“老和尚,多年不见,不知你那‘霹雳掌’可有长进,我老汉的‘雪山神拳’可没荒废。”
显然丑老头是在跟愚智说话,就听愚智说道:“老怪物,你不待在雪山,到中原来干什么?”
雪山在西域,虽非什么名山大川,在江湖中却也有些名气。那老头哈哈一笑,指了指身旁的青年说:“我老汉收了个徒弟,想带他出来长长见识,看看中原这几年有什么后起之秀。”
丑老头似有带徒弟到中原比武之意。愚智他们已看到狗剩和三邪,几人虽未说话,却已用眼神交流过了。丑老头这么说,愚智便一指狗剩说:“后起之秀倒有,眼下这位狗剩狗少侠便是一个。”
那老头把狗剩打量一番,见狗剩除了背着一柄剑外,不过一普通青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便道:“看来中原没有什么人才,来,来,来,你我先斗上几回,看看你的霹雳掌有无长进。”
显然丑老头没瞧上狗剩。愚智道:“龚参仁,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改不了打打杀杀的毛病?”
原来这丑老头竟是“江湖四老”中的“雪山老怪”龚参仁,雪山老怪年轻时就好勇斗狠,上了年纪秉性却没有改多少。就听雪山老怪道:“我老汉带着徒弟在此地被困了两天了,心里正烦着呢,没想到遇到你老和尚,若不斗上几百回合,心中闷气何处发泄?”
愚智心里也是叫苦,他和乔蓝二人在此地已被困了三天了,幸亏这周围有水,有野果可食,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见雪山老怪如此叫阵,愚智心里虽然不乐意,却也知躲不过,便道:“好,好,贫僧就陪你练几招。”
见他们要动手,狗剩几人便向外退了几步。愚智先双手合十,向雪山老怪施了一礼。那雪山老怪也不客气,略略还了一礼,挥拳便向愚智胸前打来。愚智身形一晃,避开来势,同时挥掌拍向对方肩头。
但见雪山老怪肩头一沉,挥拳击向愚智肋下。愚智掌势落空,身形后缩,同时挥掌击向来拳。雪山老怪拳形一变,并不与愚智手掌接触,一拳却攻向愚智肩井。愚智肩头一晃,避过攻势,挥掌再次拍向对方肩头……顷刻之间,两人便斗过十余招。
雪山老怪和愚智两人拳来掌往,在旁观战的狗剩几人眼中,似乎没看出什么高深叵测的套路。他们又哪里知道,高手相斗,胜败往往就在一招半势间,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套路。这二人只是比斗,故均未使全力,但二人拳风和掌风中夹带的戾气,已逼迫众人向外退后了好几步。
便在此时就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声,二人拳掌向碰,雪山老怪和愚智各自倒退一步。就听雪山老怪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老和尚的掌法不减当年。来,来,你再试试我老汉的宝贝。”
雪山老怪说着从腰里解下那黑葫芦,拔开塞子。众人正在猜测葫芦里面所装何物,但见雪山老怪两指在葫芦上一弹,一道白光便喷射而出,直扑愚智。愚智心下一惊,以为什么暗器,双掌急出。掌风到处,但见那白光散了开去,点点滴滴扑了愚智一脸全身,却是水。
但那水所触之肌肤,却冰凉刺骨,寒气袭人。愚智正在惊异间,就听雪山老怪又哈哈大笑道:“老和尚,我老汉这‘千年冰水’还不错吧?还多亏了这鲛皮葫芦,才能把它带出来。”
雪山老怪拍了拍那黑葫芦,接着说:“这黑鲛可只有冰湖里才有,那冰湖又是极寒之地,黑鲛却能在中生存,可见其皮乃极佳的御寒之物。既能御寒,自然也能隔热了。我老汉为了这黑鲛皮,费了三粒‘火龙丹’,在冰湖呆了三天三夜才捉到一只黑鲛。把那皮剥下来,一层一层粘在葫芦上,最后砸碎里面的葫芦,倒出碎末,才制成这鲛皮葫芦。装上这千年冰水,寒气果然不失……”
众人正在听雪山老怪侃侃而谈,哪知愚智此时正遭寒气侵袭。愚智但觉身体愈来愈冷,竟有刺骨之寒直浸心脾。看时,竟发现身上已结了一层冰霜,而那冰霜竟还在逐渐加厚扩散。愚智大惊,忙盘膝而坐,调息内力御气向抗。
众人见状也是骇异,但听雪山老怪道:“老和尚,你若说句服软的话,告一句饶,我老汉便送你一颗‘火龙丹’,帮你化解‘千年冰水’之寒毒。”
愚智本就恼恨雪山老怪当年到处挑事,如今过去多年,上了年纪依然行事如此乖张,还生出这许多花样,用“千年冰水”对付自己。愚智是出家人,向来以慈悲为怀,但心性也极其孤傲,让他向雪山老怪低头告饶,却也难办。当下他也不理雪山老怪,只是不断调息内力。
片刻之后,但见愚智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如蒸汽一般。众人见那白雾愈来愈浓,最后完全把愚智笼罩其中。雪山老怪暗自佩服,约过了顿饭功夫,那白雾才渐渐淡了下来,最后全部消失。愚智身上的冰霜已除,他轻轻舒了口气,人却没有站起来。他为了抵抗“千年冰水”的寒毒,耗去了大量内力,怕雪山老怪再生事,难以对付,便道:“老怪物,你这千年冰水果然厉害,只可惜它是身外之物,你用得,别人也用得。他日有人捉了黑鲛,制成鲛皮葫芦,装上千年冰水,便是人家厉害了……”
雪山老怪闻言一怔,心道:“这话不假,这千年冰水自己用得,别人有何用不得,必定不如武功自己独有。”当下就见他摘下鲛皮葫芦,说:“老和尚,你说的不错,只可惜我老汉未能练成‘冰魄寒掌’,本想用这‘千年冰水’撑撑面子,反倒弄巧成拙,遭人讥笑,我老汉要它何用?”
雪山老怪说着,双手一用力,便听“砰”的一声,竟把鲛皮葫芦击爆了。但见白光飞起,溅了他一身冰水,他却不惧。因他那徒弟离他较近,也溅了不少。但见那青年浑身颤抖,上牙打着下牙,显然已冷到极点。
雪山老怪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从葫芦里面倒出一粒豌豆大小的红色药丸,给青年服下。此时雪山老怪和他徒弟身上都出现了冰霜,他徒弟服下药丸后已不再发抖,雪山老怪便不再管他,自己盘膝而坐,用内力与寒气向抗。
雪山老怪却是要学愚智,把那寒毒用内力逼退。他给徒弟吃的那红色药丸便是他刚才说的“火龙丹”,这火龙丹乃是用火龙的心脏和荧草加千山雪莲炮制而成。火龙是生活在戈壁中的一种四脚蛇,戈壁中昼夜温差大,这种四脚蛇夜里为了御寒,会让心脏加速,促使血液循环。而且在冬季他们依然能在戈壁滩存活,当地人认为这种四脚蛇身上有火,又因四脚蛇常常被称作四脚龙,故称这种四脚蛇为“火龙”。
要炮制火龙丹,需在冬季子丑相交的夜里,也就是冬夜极寒之时,找那趴在戈壁石头上的火龙。这种火龙抗寒力极强,又是冬夜最冷时,此时其体内的御寒力已达到鼎盛。此时抓住它,取其心脏炮制成火龙丹,那药力也最为强劲。
那荧草也是罕见之物,只有冬季戈壁滩才有,因它能发荧光,故名“荧草”。荧草极为耐寒,却是不多见,而且在夜里,荧光愈亮,说明其抗寒力愈强。因为荧草不好找,那冬夜里趴在石头上不畏寒的火龙更是少有,因而炮制火龙丹并非易事。
雪山老怪花费多年心血也才炮制了十多粒火龙丹,为了鲛皮葫芦一下就服了三粒,如今因愚智一句话,就毁了鲛皮葫芦,可见其脾性之燥。他不肯服火龙丹御寒,也是想和愚智比试一番,以内力向抗寒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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