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忠勇杀敌,岂能欠饷!”
“护国安邦,抛洒热血,空腹杀敌,焉有此理!”
八月十八日,未时,蔡州城外人山人海,跟城郊赵军大营呈现对峙局面,但见北面人流之中高举一面面横幅,上面尽用红字书欠饷、讨饷的巨大标语,激昂的呐喊声直透云霄,让南面阻挡的军队顿时不知所措,只能严防戒备。
这些都是刘策大军在之前五梁镇要塞之外五十里地的赵军大营俘虏的士兵,如今在刘策的挑拨下鼓起勇气,气势汹汹的向蔡州城逼来,理由:欠饷。
“兄弟,你们还在给赵家卖命啊?几个月军饷没发了?这是人过的日子么?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到蔡州城下找赵总督讨个说法吧!”
小乙走在最前列,对严守以待的昔日同僚大声蛊惑道。
那几名士兵闻言,各自侧身看了眼周围的同伴,然后摇摇头对小乙劝道:“你们这是要被杀头的啊,赵总督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可不敢……”
小乙闻言说道:“有啥不敢的?天天吃着发馊发霉的食物,欠了半年军饷不发,凭啥再为他们卖命?兄弟们啊,都快饿死了还怕掉脑袋么?
今天有军督大人为我们撑腰讨回公道,你们可不要错过这等良机啊,军督大人说了,这次军饷讨要保证每人拿双份,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妻儿老小想想,他们都还饿着肚子呐~”
“军督大人?”对面士兵问道,“什么军督大人?”
小乙急道:“还有哪个军督大人?当然就是拿下五梁镇,生擒段洪的远东前军都督,刘策啊,由他撑腰,你们还怕什么赵元极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一起去吧,他的军队各个以一敌百,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啊!”
对面士兵犹豫片刻,又问道:“军督大人当真要替我等做主?”
小乙点头说道:“当然了,军督大人说了,他也跟我们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为混一口饱饭才从的军,最痛恨欠薪欠饷的恶行,这次就是要为我们这些当兵的讨一个公道,还等什么,一起去吧!”
“好,我们跟你一起去!”
在小乙、老贾等人的“蛊惑”下,那些对峙的赵军士兵也渐渐开始倒戈,不顾长官上司的阻拦,也加入到了轰轰烈烈的讨饷大军之中,声势瞬间变的更为浩大起来,到最后汇聚成二十万人齐齐向蔡州城外逼近……
而在讨饷大军的后阵,刘策的军队以及上万殿前司将士在缓缓前进,刘策和许文静策马并肩驰行,望着人声鼎沸的场面,脸上神情各有不同。
刘策说道:“当年远州城外,数万将士也是讨饷威逼,令姜总督是焦头烂额,今日本军督就借讨饷由头除去赵元极这一害,河源流贼为何屡剿不灭,周而复始的死灰复燃,根本原因就是赵家暴政所致,他们不除,就算这次流贼尽数诛灭,也依旧会有下一波流贼复起,永无宁日……”
“军督大人英明……”许文静拱手恭维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不过军督大人,赵元极也只是一方恶霸,除去一个赵元极,以后难保不会出现新的赵元极,终归是治标不治本啊,根由的源头其实是在神都……”
“慎言……”刘策沉声打断许文静的话,“本军督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一码归一码,本军督还没自信到凭借一省之地与整个中原为敌,就算目前冀州也只是刚刚起步,还有很多事等着慢慢处理和发展,这话现在说为时尚早了……”
许文静轻声说道:“军督大人所言甚是,属下确实操之过急了……”
刘策瞥了他一眼说道:“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一切等结束河源乱局后再做计较。”
“属下遵命……”许文静恭敬地回礼应道。
……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总督府大厅之内,赵元极正在和苏家商议儿女婚事,当谈到黄道吉日的时候,王子温不顾一切的冲进府厅之内,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赵元极见王子温一脸紧张的模样,顿时眉头一蹙,立马喝道:“子温,你平日礼数有加,为何如今会这般模样,成何体统?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又对苏家的人拱手笑道:“苏老爷,我的家奴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
苏老爷忙拱手,谦卑地说道:“总督大人,哪里哪里……”
王子温见赵元极这副淡定地模样,急的是满头大汗,连忙打断二人的没完没了的客套:“老爷,反了,外面那群官兵全反了,如今正堵在蔡州城下,扬言要杀进城来呢!”
“什么!”
赵元极和苏老爷二人闻言,齐齐大喝一声,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少时,赵元极起身一把抓过王子温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那群贱民敢造反?谁给他们的胆子!都不要命了么!”
王子温哭丧着脸说道:“老爷,真的,他们说了不把积欠他们的军饷发下,他们就要攻破蔡州城呐!”
赵元极闻言,眼睛变得通红,死死拧了凝王子温脖子前的衣襟说道:“是何人主使?那群贱民没那么大胆子!”
王子温回道:“老爷,这小的也不知道啊,不过听说这次要饷的队伍中刘策也在里面,小的怀疑可能是他在暗中捣鬼……”
“刘策?”
赵元极顿时一愣,松开了抓王子温衣襟的手,然后在屋内来回踱步。
思考一阵后,他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刘策,你怂恿大军作乱河源,与叛国无异,想让本督就此屈服?本督就不信你真的敢纵兵攻城!”
王子温一听,顿时无语,忙对他说道:“老爷,您还是派人去和刘策交涉下吧,万一惹怒了他……”
“是该交涉下!”赵元极点头说道,“立刻命人出城前往刘策大营,告诉他立刻遣散城外乱军,否则本督定要上奏朝廷,定他个犯上作乱之罪,对了,随便派个府中家奴去,好让他明白,他在本督心中什么都不是……”
“这……”王子温有些犹豫不决,“老爷,刘策好歹前军都督,这样怠慢会不会不妥?”
“前军都督?哼……”赵元极冷哼一声,“在河源只有我赵元极赵总督,没有什么前军都督,去吧!”
“是,老爷!”
王子温无奈,只好领命前去安排赵元极交代的事了,而赵元极则继续跟个无事人一样和苏老爷商议起儿女之间的婚事……
一个时辰后……
“老爷~”
王子温一脸惊恐地跑回府厅对赵元极说道:“启禀老爷,派去交涉的奴仆回来了……”
“回来了?”赵元极端着茶碗一脸惬意地说道,“怎么样?刘策小儿是不是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呢?”
说着,他还跟一直呆在总督府等蔡州局势发展的苏老爷笑了笑。
王子温说道:“老爷,派去交涉的人连刘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割掉耳鼻赶了回来,如今正在下房疗伤呢……”
“叭啦……”
赵元极闻言,惊的茶碗都掉到地上,立马发出一阵清脆的瓷碎动响,就连边上的苏老爷听到王子温所言,也是心惊胆颤。
“如此凶残,刘策,你当真不把本督放在眼内?”赵元极怒喝一声,随后对王子温说道,“把那前去交涉的家奴叫来,本督要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很快,那被割去耳鼻的家奴就被王子温带到了府厅之内,只见那家奴脸上缠满了纱布,还在时不时的淌血,看的赵元极和苏家老爷心中一阵恶寒……
“你去城外找刘策交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元极问道。
家奴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回禀老爷,小的按您吩咐出城找刘策交涉,结果刚到他们营地,就被盘问身份,当他们得知我是总督府的下人后,便说我份量不够直接要将我赶走,
小的谨记老爷的交代,与他们据理力争,结果不成想还没说上两句,一队士兵就冲了过来把小的好一阵毒打,最后还被割去了耳鼻,
那一脸坏笑的将军让小的转告老爷,若没有诚意的话,就不必谈了,他们明日就会直接开始攻城。”
听完家奴所言后,赵元极挥挥手让他先下去,然后继续在府厅内来回踱步一阵,这一次他有些慌了,看刘策这架势似乎搞不好真的会攻城。
王子温见赵元极脸上神情紧张,小声劝道:“总督大人,不如再派个可靠的人去和刘策交涉一下吧?”
赵元极闻言点点头,然后说道:“立刻传令蔡州城大小官员到城楼集合,本督想看看刘策究竟想干什么!”
……
这时候的蔡州城,也因为城外巨大的动静彻底乱作了一团,要知道乱兵一旦进城,后果不堪设想,没准整座城市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听着城外呐喊声不断,原本热闹的街市,立马开始寂静下来,剩余的行人也纷纷四下惊走往家中赶去,商铺也早早打烊,犹临大敌一般。
“城外乱兵一旦进了城,我们可怎么办啊?”
“女儿,你赶紧到地窖里藏起来,别让他们找着,不然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快把值钱的东西掩埋好,对了粮食备足,千万别让那些乱兵发现喽……”
城内各处房屋内,无论贵贱都是人心惶惶,各自开始安排起自己的退路,尽量将财产和名誉损失降到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所谓的要饷,哪一次不是伴随着腥风血雨,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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