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眉传》第二卷第7章.天佑.大梁

    叶青梅被少年背在背上，越过一座座山头，穿过一座座树林。
    少年就这样，一路撞开前面的障碍物，冲出了那边山脉，来到了之前进山的那座破败亭子前。
    叶青梅看到，山下一片泽国，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河，哪里是农田。
    水面上，泛着密密麻麻的白色泡沫，漂浮着树木、杂草、动物的尸体，更多的是人类的尸体。水面上，飘荡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叶青梅趴在少年的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流露出与她稚嫩的外貌，截然不相符合的悲悯的气息。
    叶青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默默无言，良久，说了一句：“他们，真可怜呀！”
    少年也望着山下的一切，一言不发。听到叶青梅说的这句话，冷漠地说：“怜悯，毫无意义。”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不用怜悯人类。不能干涉世事。”
    刚刚说完，他突然丢掉了铁钎，双手抱头捂住耳朵，喊道：“又来了，走开！我不去，我不回去！不管你是谁，走开，我不回去!”
    叶青梅抱着少年的脖子，用同样怜悯的眼神看着少年的侧脸。轻轻地在心中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出山短短一个时辰里，少年已经这样发作了四五次了，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他，想要牵引他到一个地方去。
    大概是被雷电劈中后，他的系统出现了混乱，导致他抗拒去做原本规定要他做的事情。青衣少年一直在附近来回徘徊着。
    那个地方，是神庙吗？
    神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
    就这样，少年带着叶青梅，在这片山区的边缘，来回徘徊了三四天。直到有一天早上，当叶青梅醒来时，看着少年望向北面的背影，发现少年似乎与前一天有了些不同。
    少年平静冷漠地背起叶青梅，就如同叶青梅初见那个青衣瞎子一般，往西北方向走去。
    少年走得很快，再没有回头。
    叶青梅发现，少年似乎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模样，冷淡、沉默。只是她知道，现在的少年，与之前的青衣瞎子，已经有了些不同。不过，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叶青梅又说不出来。
    他们就这样一直往西北方向走着。只是在遇见的第一个集镇停留了一下，购置了几身替换的衣服、干粮和饮用水。
    叶青梅选了一套淡雅的黄衫，少年，依然穿上了一套青衣。
    前路并不顺畅，出了山区后，梁河上游的谷地发生了严重的内涝，眼看就要成熟的庄稼十去其九。一路上到处是逃难的灾民和倒伏于地的尸体。
    这种情况，一直到走出山区七天之后，快要靠近大魏的都城大梁之后，才突然有了好转。
    叶青梅发现，灾民都在往南、往东和往西流浪，却鲜有往北去的。
    难道，因为北方是大梁的缘故吗？
    又过了三天，叶青梅和青衣少年，终于来到了大梁——那座天下最大最富裕的城市。
    远远地，叶青梅就看见一条黑色的长龙延绵在地平线上，不知从何处起，不知到何处终，没有尽头。
    叶青梅前世虽然见过故宫的门楼、西安的城墙，可是走到大梁城南的安德门下时，依然被那高耸的城墙、雄壮的门楼所震惊。
    在城墙下的阴影里，抬头往上望去，墙顶的垛口已经隐不可见，只能看见一排黑点延绵其上。巨大的青色条石包砌的城墙直立而起，给人无穷的压迫感。
    与大梁城比起来，叶青梅见过的小梁州，就像巨人脚下的小矮人。
    排队进城的人很多，青衣少年牵着叶青梅站在人流中静静等待。少年同样抬头望着城楼，似是想起了什么，叶青梅看着他斗笠下的脸颊侧影，竟看到了一分沧桑的感觉。
    进了头两道门劵，穿过瓮城，再走过两道门券，这才真正算是进了大梁城。
    大魏皇室姓杨，当今圣上年号天佑，在位已经三十多年。
    天佑帝最初也是英明神武的一代明君。他二十九岁继位之后，励精图治，举贤纳能，休养生息，国势日隆。
    天佑元年，在无定河口扩建夷州城，大力发展海外贸易，国内商业兴盛，赋税渐足。
    天佑三年，大将李之仪北伐北蛮，以五万精骑，大破北蛮十五万大军，生生把北蛮打得四分五裂，扩地千里，直抵黑水河下，建大虎关，压得北蛮再无南进之力。
    天佑七年，镇南侯成长风以景州为基地，领兵12万，跨海南征，大败吴国水师，于胶州、儋州登录，两路并进，横扫吴国北部，占领了吴国北部胶州、儋州和梧州三座重镇，迫使吴国割地求和，以大江为界，生生在大夷山脉以南，获得了一块领土。
    天佑十一年，成长风又统兵20万，自梧州和崤山关东西两路对进，大败唐国名将凌人远，占领唐国江北颍川四郡，改颍川为颍州，打通了崤山关与南部各州郡的路上通道，迫使唐国割地称臣。
    天佑十五年，李之仪领北方精骑南下，越过阴山，大败西胡大当户部，扩地八百里，把国境线向西一直推到北海、雾渡河一线。
    经过十五年征伐，在天佑帝治下，大魏疆域生生扩大了近一倍，成为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大魏兵锋之下，鲜有敌手。
    能够在大魏铁蹄下勉强支撑的，只有大陆西部的庆国。庆国虽然不大，但是地近西胡，国民多骁勇善战，精于骑射，凭借崤山、中条山等险峻地势，用十数万疲惫之师，居然熬过了成长风从天佑十年开始的三次西征。
    但是五年之后，庆国也不得不遣使求和，远嫁了一位公主，对天佑帝以叔侄相称，这才换取了暂时的和平。
    至此，整个神洲大陆上，没有与大魏铁骑交过手的，就只剩下庆国南面的汉国，唐、汉、吴三国南面的南越和偏居一隅的南诏了。
    天佑帝文治武功，堪称魏国开国以来第一人。在他的统治下，魏国国民富裕，文明昌盛，国人以天下正统自居。
    南方各国尽皆俯首称臣，各国民众也逐渐默认了魏国是天下正统，文化中心，不知是哪一年开始，有书生陆续北上大梁，参加魏国的科举。
    各国政府竟也并不反对自己的国民去魏国参加科举考试，对举子在魏国的获得的功名予以承认，对考上的书生，回国之后，许以高官厚禄，竟是比自家的功名还吃香一些。
    这一切，让天佑帝不禁飘飘然起来，觉得天下再无用兵之地后，各国民心向魏，天下一统指日可待。于是，天佑皇帝自四十五岁之后，就逐渐开始大兴土木，贪图享乐，幻想长生不老，享受永世太平。
    到了近几年，魏国土地兼并日渐严重，朝中贪官当道，名臣名将日渐凋零，民间豪强骄横，平民生活艰辛。以至如今灾害一起，流民四起，早已没有了当初盛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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