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踏雪》第二百六十二章 杀人偿命

    “本座是杀了，又如何？”
    孟子度微微仰着头，紧闭双目，沉声吐出这句话。
    这声吐字清晰，宛若洪钟大吕，整天彻底，在众人耳边炸响。说的是那般随意，又是那般理所当然，让人听着不免心生愤慨。
    身为四海盟盟主，不以身作则匡扶正义，反倒将“杀人”二字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实在是太过狂妄、太过自大了！须知这江湖道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四海盟盟主又如何？谁都没法坏了这规矩，总要为此付出点代价才是！
    众散人们瞬间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同仇敌忾，欲指责数落那孟子度的罪行，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只是酝酿半晌，又无人敢真正迈出这第一步。
    在这等地方，却如那孟子度所言，杀了，又如何？
    这里死的人还少吗？
    什么江湖道义，在利益面前，皆是狗屁！来这里的人，几乎都只有一个目的，余者皆为敌人。而对待敌人，可没什么道义可讲，杀了，那便杀了，弱者的哭诉与指责，不过是强者眼中的笑柄罢了。
    孟子度缓缓睁开眼，在微微眯起，轻蔑地扫视了一眼众人，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般继续说道：“若这世上还有逍遥堂，本座定会敬他们三分；但你们，又是个什么东西？沽名钓誉之辈，岂敢侮辱‘逍遥堂’的大名？这等人，本座见一个，便杀一个，死不足惜！”
    此话一出，众散人皆是被震慑住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倒退数步，纷纷将目光落在为首的那瘦削男子身上，心里越发地心虚。
    他们共聚于此，结成联盟，其实并非完全信了他们的领袖乃是逍遥堂的人，甚至不少人还心存疑虑。但彼时散人混乱，被团结的四海盟处处压制，再不想方设法地联合，迟早会被逐个击破，彻底被赶出这座断崖峰。
    因此，他们需要一名领袖，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号。为此，才看中了自称逍遥堂的那帮人，也为此，才云集于他们旗下，唯其马首是瞻。
    也因此，散人们的联盟是脆弱的，逍遥堂便是他们的旗帜，是他们的靠山，一旦这座靠山倒下，他们顷刻间便会化作鸟兽散。
    感受着众人施来的压力，瘦削男子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反而像是早已料到有此一幕一般，笑了一声。
    尔后，他这般说道：“你们质疑我逍遥堂三字、怀疑我们的存在，这，我可以理解，也不会因此辩驳什么。但我告诉你们，正是因为我等逍遥堂中人看透了四海盟的丑恶，才没有再次加入他们，才会站在这里与之对抗！”
    “我们现在做的，却是与当年的逍遥堂如出一辙！”
    瘦削男子此番凿凿之言，来的更是打动人心。
    众人也在那时恍然。
    正如瘦削男子所说，他们一众散人在危难之际，因这逍遥堂而聚集在一起，也因此才得以与这方山中的四海盟弟子相抗，更因此占据上风，甚至如此刻这般逼至对方门外。这放在以前，是万万不敢想象的事。
    也正如瘦削男子的言下之意那般，他们是不是逍遥堂，根本不重要。
    众散人颓败的气势顿时又被唤起来了。
    孟子度凝目望向那瘦削男子，神色凝重，一丝不
    妙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只听那瘦削男子挺直脊背，扫了一眼正对着的一众四海盟弟子，讥笑道：“可笑的是，你们这些人居然还在为孟子度卖命！”
    四海盟众人脸色一变。
    其中清风阁之人怒斥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瘦削男子冷哼一声，竖起食指与拇指，在众人面前一晃，接着道：“七批人，孟子度暗算了我逍遥堂七批弟子共计十六人，这件事，你们一点都不知情吧？”
    众人脸色大变，包括清风阁中的弟子长老，脸色也皆是无比阴沉。
    而孟子度的脸色在那时也变得极为难看，暗中，已死死地攥紧了双拳。
    这人，居然在离间他！
    瘦削男子见得眼前的微妙变化，心中暗笑，继续火上浇油道：“我逍遥堂一事传出后，孟子度这老贼率先得知了消息，便急忙迫不及待地抢先来到此地，这事，你们也应该有人想得到吧？”
    “别听他在这里挑拨离间！”孟子度愤然怒喝，一指那瘦削男子，便欲出手。
    只是他身后的众人已全然没有要动的意思，皆是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那瘦削男子，等待下文。
    同样正如那瘦削男子所说，他们中的人，有的想到了这一点，有的，并没有想到。但毫无疑问的是，孟阁主确实是最先来到此地私自开始寻找那紫金匣子的。但退一步来讲，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来到这里的人，不都是为了那匣子，想要独吞，并没什么奇怪的，最多惹得他人心中有些不爽罢了。
    只不过此刻这话一旦摆到了明面上来，就容易煽动情绪了。
    感到了自孟子度身上传来的凌厉杀机，瘦削男子毫无惧色，放声道：“你们更不知情的是，我逍遥堂弟子皆是为了向宗门传递一些有关紫金匣子的重要消息，但却皆被这老贼半道截获！这些信件，敢问孟阁主可有大义地让你们一阅？”
    这话，实乃诛心之言。
    孟子度已是气的青筋暴起：“放屁！哪有什么信件，全是胡扯！”
    “孟阁主，您现在再想装糊涂，可就太晚了！”瘦削男子阴阳怪气地嘲笑道。
    孟子度倒吸一口冷气，狠狠地瞪着那瘦削男子，杀意涌现。
    他此刻终于才明白过了，自己被人算计了。
    他身为四海盟的盟主，天下第一阁的阁主，确实是第一时间得知逍遥堂的消息的，也确实是为了独吞那紫金匣子，孤身赶往此地寻宝的。
    而他也在断崖峰上，发现了一群比他更早来到此地的一群神秘人，而这群神秘人，自称逍遥堂。
    孟子度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逍遥堂。
    但孟子度也对此留了个心眼，这帮人能比他还要先来此地，定然也不可小觑。因此，他便是开始暗中监视着这群人。
    好在这些自称逍遥堂的家伙修为并不算太高，孟子度亲自对付他们，实则绰绰有余，也因此从未有失手过。这伙人共计派出七批信使，皆被他一一拦下，尔后杀了个干净。
    但孟子度发誓自己从未在他们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更别
    说什么信件了。
    他起初以为这乃是这伙人的疑兵之计，借以让他麻痹大意，好藉此送出真正的消息。因此孟子度虽是多次无功而返，但也从不急躁，而是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的将其拦截下来，也同样一次次地铩羽而归。
    孟子度惨笑一声。
    今日看来，竟然是自己大意了，着了这帮人的道。
    而他也终于明白过来，有人在算计他。
    但他已无暇顾及此事了，此番众人的情绪已然尽数被那瘦削男子点燃，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安抚下来的。
    孟子度自谓能够令他清风阁的弟子听令，但在这四海盟中，还有太多不属于他清风阁的人了。
    来到这里的，都是为了那紫金匣子，故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藏着掖着，自然是无可厚非之事，难不成这些绝密之事还得与他人分享？这可不是什么夺宝的道理。
    但可笑的是，依然会有人为此愤恨不已。
    因为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受到了嘲弄；仿佛自己是个小丑，在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仿佛是被人卖了，还在拼命地替别人数钱。
    仿佛是自己的辛劳，成了他人的嫁衣。
    这是一众四海盟弟子共同的心声，为此，他们才会这般愤慨，这般恼羞成怒。
    孟子度脸色苍白地后退数步，干涩的嘴唇微微嚅动，想要说话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心里明白，此刻无论自己说些什么，都没人再会相信了。
    为何……会这样？
    为何……会来的这么快？
    孟子度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问题，重复着这两个无人能够回答的问题。
    一众四海盟弟子厌恶地看了那萎靡的身影一眼，不少人开始收起了手中的兵刃，就此退去。
    他们虽恨被孟子度欺骗，虽然满是愤慨，但他们同样也明白，这片山林，是战场，战场之中，皆是敌人，无论是谁为了自己，都无可厚非。更何况这人还是孟子度，还是他们四海盟的盟主。
    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向其出手，以后回到了那片江湖之中，他们还是四海盟的人呢，若是大秋会中清风阁再度夺魁，他们也还要仰仗着清风阁的鼻息呢。
    于是一时之间，受不了这等委屈的弟子纷纷拂袖离去，但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心中纠结，举棋不定。
    他们在为未来着想，若是自己在此站出来声援孟阁主，被其铭记于心，那将来的前途或将不可估量；但他们也同样难以对眼前释怀。
    瘦削男子可没空跟他们纠结那么多，此刻见大部分四海盟弟子散去，一抹残忍的笑意浮现，他们此行而来，本就是找那孟子度的麻烦的，此时，正中下怀。
    于是瘦削男子扬起手，往前一挥，身后众人兵刃出鞘，刀剑齐鸣。
    “孟阁主。”瘦削男子阴测测地盯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蓝袍男子，舔了舔嘴唇。
    “江湖上有一句话，不知您还记不记得。”他这般说道：“欠债的，还钱。”
    “杀人的……”
    “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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