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夜客》第一百四十四章 毁灭的方圆市

    深冬出来觅食的动物被疾驰的马车声吓得迅速藏匿起来，被马车碰到的植物抖落上面积着的雪，露出了自己干枯的模样，一行车辙印迅速地通向了方圆市。
    老枪在天都生活了这么久，也只去过两次方圆市而已，他这样一个行难境在方圆市里都必须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态才行，而马车里的胡然要进去，可想而知这将是多么的凶险。
    “二爷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就算天都已经封城，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派人护小姐的安全。可恨我只是个行难境，若是再给我半年定能够突破到见山境，可恨！”老枪一开始没有通知鱼龙街就是怕有人怀有歹意，他知道鱼龙街有人看守瓜柳胡同，一定会把他带着胡然离开的消息穿回去。
    情绪只是在老枪的心中一掠而过，他便完全进入了警戒的状态。出了天都，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必须全神警备。少爷临走时可是嘱托他照顾好小姐，即便身死他也不能让小姐损伤半根毫毛。
    咻！
    老枪一扬手中的皮鞭，将侧方袭来的箭矢卷住，其奋力一甩，将箭矢原路甩回。
    笃！
    迅猛的箭矢直接将偷袭者钉死在了身后的树上。
    老枪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努力从记忆中搜寻到方圆市的距离跟时间，还需要提防着四周无处不在的危险。
    在马车疾驰间，老枪伸手折下树枝，注入充沛的元气，猛地向着前方投掷而去，普通的树枝变成了长矛，全部没入土地，一股红色随即从下向上消融了雪，一个藏在地下准备出手的人当即没了呼吸。
    “天都外怎么如此多盗贼了？”
    遍布修行者的天下想要拦路打劫，非修行者不行，最不济也得是行难境才行。然而老枪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没有修为的小蟊贼。
    “天都外面已经乱成这样了吗？”
    天都作为大明王朝的中心，是大明王朝最安定的地方才对。然而天都城外都遍布着自不量力的蟊贼，由此可见天下是何景象。
    在解决了试图拦路的七八人后，老枪终于驾驶着马车登上了一处小土坡，得以望见方圆市，然而他立马便愣住了。他突然明白自己带小姐从天都离开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哪怕刚才慢上一点被拦在城门里也比来到这里好。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立刻扬鞭准备驱使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眼前这个地狱般的地方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姐进去。而他又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少爷绝对就在里面。
    “啪！”
    皮鞭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马随着缰绳的牵引而转头。
    “老枪，到了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老枪如遭雷击，他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胡然在此时恰好醒了过来。
    “还没，小姐。”老枪只想着迅速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此黑暗的雪夜，就算是那些自身是活地图的人也分辨不出来才是。
    “老枪，到了。”胡然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对于老枪的撒谎她并没有责备的意思。老枪愣住了，手中的缰绳也随即绷紧，让马蹄不再向前迈去，早已经疲惫异常的马匹站在原地喘着白气。
    “小姐，我们还是……”
    胡然已经完全醒过来，她掀开门帘，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小姐？”
    胡然踩在厚重的雪上，将那一捆长木背在身后，向前走去，一步一个脚印。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老枪急忙向前追去。
    “老枪，你回去吧，我跟少爷还要回家，家里不能没有你打点。”胡然平和地说道，步伐没有停。
    “小姐！”老枪愣在原地大喊。
    胡然此时已经走到了小山顶，看到了方圆市的景象。她略微一愣，然后呼出了一口热气。
    “回去吧，老枪。”胡然没有回头。
    老枪默默地转身，回到了马车旁。
    胡然继续向前走去。
    老枪却驱使着马车赶了上来。
    “小姐，上车吧。”
    胡然没有拒绝，登上了车，但她没有回到车子里，而是站在了车子前，望着不远处的方圆市。她已经非常明确，宁独就在里面，然而此时的方圆市跟之前所见完全就是天堂与地狱。
    漆黑的夜被灼烧出了恐怖的疤痕，血的颜色正在从火焰中透出，仿佛要盖住火焰，无数扭曲的人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好似在发出凄厉的叫声。
    方圆市正在毁灭！
    马车行驶到了水边，已经不能再前进。
    此时的水面也已然成了火海，甚至不远处都有浑身是火的人哀嚎着跳入水中，却仍不能熄灭身上的火，最终被活活烧死。
    水面上已经没有可以载人的船。
    老枪环视了一圈，最后转身一掌劈开了马车，将半截马车投入水中，折下的车辕当成浆。被强行驱赶到此处的马匹当即长嘶一声。扭头跑去，它对这样的火海有着本能的畏惧。
    越是临近，老枪越是心惊胆战，他太清楚自己的实力，想要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活下来根本没有一丝的可能，更不用说是带着胡然去寻找根本不知在何处的宁独。
    老枪的心脏忍不住颤抖，甚至他的双腿都在颤抖，他确实害怕，但他必须前行。
    胡然闻着空气中烧焦跟鲜血的气味，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她却将其完全压下，只是盯着前方，希望可以找到关于宁独的蛛丝马迹。
    半截马车在水面上缓缓地前行，碰开了燃烧着的浮木，也碰开了浮着的尸体。
    碰！
    旁边的水面突然发生爆炸，掀起了一丈多高的浪潮。
    “小姐，小心！”老枪双脚分开，在马车上一定，防止这艘简陋的“船”被掀翻。但他却不敢过分用力，否则不等浪潮，他自己就会将这座船给踩散了。
    浪潮毫无意外地让船身产生了剧烈的起伏，就在老枪想要伸手扶住胡然的瞬间，他发现对方的身体竟然没有发生摇晃。
    正在老枪疑惑的时候，远处崩飞的建筑在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竟然恰好向着“船”落来。
    老枪纵身一跃，一拳轰出，磅礴的元气尽数宣泄而出，当即将那堆建筑全部轰碎，让其向着来时的方向坠落。
    “不好！”老枪突然意识到了危险，他感知到了一柄飞剑正贴着水面向着胡然袭来，速度之快，已经不容许他回身去救。
    老枪飞速下坠，眼睁睁地看着飞剑越来越靠近胡然，手拼命向前伸也不能近上分毫。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老枪彻底愣住了。
    咔——
    就在飞剑即将要触到胡然的时刻，其自身突然崩断成无数碎片，向后飞散，成了一堆碎铁片坠入到湖水中。
    “这是……？”老枪迅速地压下心中的震惊，落到“船”上，稳住身形后继续划船。
    修行者的飞剑绝不会自行崩断，只有强大的外力才能将其崩断，这里没有其他人，胡然也什么都没有做，但老枪明确地感知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压，那是——见山境！正是这股威压直接崩断了飞剑，而这股威压的主人则是胡然！
    “小姐什么时候已经成为见山境了？”在瓜柳胡同待了这么久，老枪一直都以为胡然不会修行，此时却突然发现对方是一个强大的见山境，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少爷行难境就那么强，小姐都已经是见山境，又怎么会弱到哪里去？”老枪唯有这般想，才有勇气继续前行。
    当这艘“船”跨越火海便已灌满了水，在胡然登上岸后便沉入了水中。
    老枪没有回头看，他知道已经没有了退路。
    面前是一片火海，一片元气燃烧的火海！
    以老枪行难上境的修为，想要横跨这片元气燃烧的火海流已经非常难，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不受伤。
    “至少是人炁顶尖的术，等到熄灭是不可能的，而这里又没有其他的路了……”老枪没想到一上岸就遇到这样的难题，难以想象进入到这片地狱后会遇上什么样的凶险。
    胡然看着这片横在眼前的火海，俯下身来，将手掌放在了灼热的砖石上。随着她的指令，一股元气自然而然地从她的指尖奔涌向了火海。
    呼！
    火海突然翻起一个浪头，差点将胡然吞进去，将老枪吓了个半死。
    胡然向前踏出了一步，迈进了火海。
    “小姐……”老枪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敬畏。
    火海竟然在胡然面前分开一条道路，好似在畏惧着什么。
    当胡然完全进入器脉的世界中时，那么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无数条线组成的，包括眼前的火海，她需要做的就是改变阻碍她的线而已。
    胡然穿过火海，抬头向着正在毁灭的建筑望去，在心中自问道:“少爷，你在哪？”
    不同于上次来方圆市寻找宁独，这次即便是宁独留下了气息，也这地狱般的环境抹灭了胡然没有办法去寻找。
    不过胡然看到了那些林立在火海中的巨柱，那是再好不过的观望点。
    “老枪，帮我上去。”
    老枪抬头望去，应道:“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