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鹿歌》第三章 媒人登门檐雀叫

    鹿俊能睁开眼时已是在梧桐苑,只穿着里衣,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掉水里了,推开门已是夜里,酒也醒了,觉也睡够了,门外有丫鬟候着,问了声好,说是有大夫来看过了,无事,便就招呼厨娘将清粥小菜端了上来。
    鹿俊坐在桌前突然颓废起来,事情一件接一件,大战之后的几日忙着善后,如今可真是无事一身轻了,今夜很安静,安静的难免想念他人。自己梦到她了,梦到了安医师,梦到了那个娴雅的少女在济世堂坐着施针,难受又不知哪里难受,忙的时候就没有这些思绪,少女在做什么呢
    鹿俊咀嚼的声音在夜里尤其清晰,清晰的像被人攥住心肺啃食,远隔千里,只能用回忆缓解,可越回忆就越是想缩成一团。想找人说又没有人能讲。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不过二三。
    这感觉不是男女情爱,是亲密的朋友,曾经朝夕相处时,倒也不觉得,或许是自己孤单久了,尤其来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知己,便好似抓住救命稻草,是不是缺爱了?哈哈哈,鹿俊笑出声来,如今自己也算到了年龄,家境殷实这四个字,放身上不为过吧,怕不是该有人说媒了。
    想了又有何用,睡觉去。
    西胡大帐前,安又歌小心的切下一块烤的喷香四溢的黄羊肉,美味啊,眼都迷成一条线。
    苏合则在一旁刷酱汁,除了对可汗可敦和公主,一圈人哪见过贤王做过此等事(可汗之子称左贤王),安又歌再饮一口酒,遍体生热,红晕攀升,好不诱人,“苏合,这酒可有名字。”
    “也没什么名字,就叫马奶酒。”
    “色玉清水,其味甘香。不比桑落差。”医师长舒一口气,“痛快。”
    “安医师别小瞧这酒,虽不烈,但后劲十足,你这喝法,怕是明日起来还要头痛。”苏合转转烤架,小心谨慎。
    “让王爷给我烤肉,委屈了。”可安又歌口气丝毫不觉的有什么抱歉的。
    苏合鼻音嗡了两声,并不言语,哈丹远处望了望,冲着身后诺敏道,“苏合同意了八月十五的婚期是不是糊弄我?”
    “我哪知道?”诺敏看看天上月,一如白钩,“哥哥心中怕也是难以取舍,部族和意中人,我看书中成大事者似是都有此等抉择,真到了节骨眼儿,他不会一意孤行,此间不足两月,或许今后就没有机会了,父汗还是不要过多阻挠。”
    周喻心悄然开口,“若是她同意-”
    “母亲还是不要说这话,安医师何等样人,断无可能。虽相处时日不多,但这大事小情的决断,我还能窥得一二。”诺敏打断了她的话,也是失意的摇了摇头。
    “不说这个,你那老师不是也要来,比这安医师我更想见见此人。”
    “鹿师在太安事情繁多,之前说是八月份,安医师先到,鹿师或许还能提前些。”
    “鹿师?若是让我看出他戏耍与你,定打断双腿拔其舌。”哈丹似是动了真火,女儿视为明珠,被别人勾了魂魄,总是有些难受。
    诺敏心知哈丹性子,“鹿师胸中有沟壑,语内藏乾坤,比女儿所见之所谓的君子文人,算了,不可比,我去睡了。”
    六月二十四,天气大好,鹿俊起床推门打打太极,便看有丫鬟进来传信,“公子,冰人来了。”
    “哈?”鹿俊愣了两息,冰人?奥,就是媒婆,果不其然,随后进院的还是熟面孔,“哟,鹿公子,我有一桩好事说与你啊-”
    那来人可不就是陈巧嘴,鹿俊面上笑呵呵,“小荷怎么把客人引到后院来了,前院奉茶,我换件衣服,稍后到。”
    陈巧嘴笑眯眯的点点头,“应该应该,我去前院等公子。”
    鹿俊换了文衫,步入正厅,“陈妈,别来无恙。”
    “鹿公子,今年二十有一了吧?”
    “是,劳陈妈挂记。”鹿俊倒也想知道是哪家姑娘。
    “可曾定下亲事?”
    “在下孤身一人,这个倒是不曾。况且,不怕陈妈笑话,自家道中落,便是连个故交亲朋都不曾登门,哪里会有人来说亲事?”
    “鹿公子这话便是谦虚了,如今**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不知道鹿公子的名号。我也不卖关子了,相宜街上有家店铺叫潇湘阁,公子可记得?”
    “记得,谷家一直在打理。”相宜街四十七家店铺,鹿俊倒是记得清楚。
    “公子好记性,谷家有女刚过十六,秀外慧中,生的温柔可人-”
    “陈妈说时间就好,我这两日也算得闲。”鹿俊插句话,媒人这嘴可不能由着来。
    “公子果然是做大事的,不拖泥带水。公子若是有空,那便明日午时三刻定在金凤楼,我便先去定下宴席,或许谷家小姐还要带亲朋去,公子可有妨碍?”
    “无妨无妨。”忽然旁边小荷附身耳语,“公子,要给冰人些辛苦费,还要明日的宴席钱。”
    鹿俊哪知多少合适,小荷看出这难倒鹿俊,“金凤楼酒席倒不算贵,三四人的上好席面,一二两银子足够,再给媒人些便是了。”
    书生这才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五两银,“陈妈辛苦,明日我先去等着。”
    金谷街上有车马行来,停在一家门前,便有人影急匆匆的出声唤人,“观棋,观棋。”
    “潇潇,今日怎么有空?”
    “父亲要给我论亲事,”潇潇开门见山,拉住观棋的手坐下,“观棋,你明天陪我去好不好。”
    “我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来人若真是想不规矩,我哪里拦得住,你找错人了吧?”观棋玩笑两句,“你也十六了,当说亲事了。”
    “观棋,好姐姐,你看人透彻,不是找你去替我把把关么。”潇潇小女儿姿态,口气软糯,“妹妹我哪懂得什么情场手段,姐姐若是不随我去看看,万一那人纨绔作风,把我哄得五迷三道,日后又如弃糟糠,全赖姐姐。”
    潇潇说话间泫然欲泣,观棋心知潇潇打的什么算盘,又无可奈何,覆额苦笑,“是哪家的公子哥?”
    “那说来可就不一般了,观棋可还记得我父亲在何处营生?”
    “前些时候还去过,相宜街的潇湘阁。”观棋说话至此,“你莫不是说?”
    “观棋果然一点就透,现在相宜街可不都是鹿府的,那冰人说她与鹿公子相熟,近二十有一,还未娶妻,此时正是好时候,观棋你听没听到啊?”
    “哈哈,听到了,明日我陪你去。”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午时一刻,我来接你,金凤楼。”
    观棋送走了潇潇,自顾自的笑出声来,“太安子弟多才俊,何处相逢似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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