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鹿歌》第七十章 女儿忧思随风起

    马车走在路上不慌不忙,安又歌和肖青槐一躺一坐,“这一路奔波,难得还有泡温泉这么惬意的事。”
    “龙隐的温泉倒也不错,再配上当地的一点散酒,别有一番滋味。”肖青槐也着了便衣,车厢挡风,一层麻布衣,白练倒是少有的入了剑鞘,就放在身旁,“安医师常年处南方,见过雪吗?”
    安又歌本是双手叠放在脑后,听闻又坐起身来,“见过啊,我以前去-小时去金陵,见过大雪,白茫茫一片,漫天鹅毛飞舞,冷的漂亮-”
    “是啊,下雪了好啊,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少女皱眉带笑看着肖青槐,“你这话我怎么在哪听过?”
    “时近七月,天欲流火,可也不算泡温泉的最佳时节,初冬日,下小雪,那时露天泡温泉才最适宜。”
    “还不知肖门主也是个有情趣的人?”
    “何为情趣?”
    “哦,便是会生活的性情中人。”
    “倒是第一次得到如此评价。”
    闲散一二句,缓行三四人,龙隐,说到这就到了。
    来者众,自然就成了产业,农庄不少,各有门前迎客的,肖青槐轻车熟路指了指靠东的一家,韩徽驱车上前,进了小院才看的高木低灌,艳花青草,错落有致。
    有女童引路进了后院,自有旁人提了食盒,后院的小亭子七八个,各有单独的竹林小路通达,有水有竹林,自是蚊虫也多,也亏得店家有心,泉水一圈和亭子入口都摆了熏香,入口处的艾草味道还挺浓,还设有简易的更衣隔间。
    左右竹林,前方视野开阔,对着夕阳,这红蛋黄刚被山岭咬了一口,就在这将落未落之间,快要进入腹中,安又歌一时愣住,倒忘了落座。
    日出日落其实还没半盏茶功夫,安又歌回过神,也正看见肖青槐转过身,四字足矣,“不虚此行-”
    紫衣的肖门主也是笑意盎然,饭菜早已上了石桌,三人落座,肖青槐先端酒相敬,“安医师和雉儿远道而来,此杯当满饮-”
    青瓷敞口,小杯酒一饮而尽,“用些饭食,泡温泉不宜空腹-”
    余雉眼珠一转,“门主和安医师共饮,韩徽找我叙旧,另去周边转转,”
    少女点点头,肖门主也是一挥手,周围人皆退去,二人一亭,四菜双酒。
    陈师傅的手艺倒也精湛,家常小菜,和馆子里倒还真是差别颇大,“青槐也喜吃辣”安又歌擦擦额上汗津。
    “我还以为,安医师江南水乡,口味清淡-”肖青槐抿了一口酒水。
    “这什么酒?”
    “桃花醉-”
    “哈哈哈,我还以为来到北方喝的酒都像什么烧刀子之类的烈酒,桃花醉,怎么又像回了**-”
    “这酒不烈,长喝不醉,只微醺,适合此时此地。”
    安医师嗅嗅香气,放下木筷。“来给你把把脉-”
    “我青槐门又不是没有医师,月前的伤早就好了-”话虽如此,肖青槐倒也是对安又歌的医术高看一眼,酒碗倒放,手腕便是搭在上面。
    安又歌闭目搭手,红晕攀升,看似酒意上来了,约莫十息,“无大事。”
    肖青槐闻言挑眉,等候下文。
    安又歌睁眼,冲着肖门主勾勾手指,小女儿神情,“你附耳过来-”
    两人窃窃私语,不知嘀咕什么,随之肖青槐面不改色,起身抬脚就要下水池,又扭头道。
    “周幽的人已经死了?”
    安又歌蓦然瞪圆双目,心知她指的谁,糟了,出行日久,竟然把洪家兄弟这茬给忘了。
    说话间黑幕将下,烛火掌灯,无人声,有虫声,无话讲,有心乱,“不是有意坏你心情,不妨事。”
    安医师覆额苦笑,“肖门主果然心思缜密。”
    水温刚好,不说这些,宽衣解带,纱裙离身,里衣除去,安又歌试试水温,单脚下水,慵懒坐下,水线一直没到脖颈,闭眼长叹,靠在池边圆石上,“舒服-”
    那肖青槐,似是在打坐,肩若削成,黑发间不知是雾气还是其他,竟觉得有白发伴生,可仍是女儿香气,尤物难得,手指拂过自己的胸前小腹,摇头自笑。
    已近十六,身材也长开了,哈哈,不想一夜之间小了一旬多,这得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事,面上年岁可不是心中年岁,又转头问道,“门主贵庚-”
    肖青槐池边睁眼,踟躇下,“已二十有八。”
    “二十有八,不过二十有八,手下千军万马,敢叫天子下龙堂。年轻有为,想那巡守府的指挥使卓厉三十许人,已是万中无一,肖门主可曾觉得自己超凡脱俗。”
    “很多事非我所愿,皆有前人铺路,天下万万人,皆是顶着一头烦恼丝,凡俗又有何异。”
    安又歌心说,还有和尚呢,抛过这个想法,接口道,“有人食不果腹,有人翻覆手掌就是血海漂橹。虽说都是一座肉身死了化枯骨,但那还是有区别的。众生平等,只不过一句话而已。天子和庶民总归云泥之别。”
    “有得就有失,掌权之人,半夜都要睁着一只眼,或许十年二十年都睡不得一个安稳觉,有人选择男耕女织,有人愿意去往江湖水火,我此等样人,大多时都辗转难眠,可想那周幽掌天下大权,可曾吃过一顿舒心饭,水灾旱年,千万尸体也不过是他书案上一道折子,做不同的事,要有不同的能力,平心而论,他的事我做不来。”
    安又歌听完也是暗自叹息,这哪里像个草莽,“我曾与鹿俊夜谈,说到最后,也不过四个字,安身立命,不想过多滋事,但终归难有平静安宁。”
    “鹿俊尚好?”肖青槐睁眼多问一句。
    “好,你的大礼我也替他道个谢。”
    “无妨,一条街换了一座城。”
    安又歌听言又是心中翻腾,但也知趣不追问。离**三四日,倒也想问句,你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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