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是我亲眼所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瘦汉子接茬道:“那个青州飞虎彭无望身子比你还要高上一倍,拳头宛如铜盆,眼睛一睁,亮得仿佛气死风灯,身上山般的腱子肉,铜筋铁骨,那青凤堂主刺中他一百多剑,愣是没有伤到他半根汗毛。”
“好厉害的一身横炼功夫!”一旁听得入神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说。
童长江更是不由自主用力地垂了垂自己身上铁一般的肌肉,眼中一片向往之色。
“那还用说?!”看到大家都被自己吸引了过来,瘦汉子一脸的得意:“那彭无望精铜浇筑的身子,刀砍一个白道、枪扎一个白点儿,厉害着呢!如果不是这身功夫,那还有人打得退天下无敌的青凤堂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频频点头,对彭无望的风神愈发向往。而这“天下无敌”四个字,立刻让周围几个人的眼光微眯了起来。
“酒,再来三斤!”孟寒树感到身子宛如烈火般烧了起来。
乔梦楼偷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左手解下腰畔的水囊。
宋万豪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眼中精芒闪烁,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而鱼飞扬常年紧闭的双目,睁开了一丝细缝,射出一线可以熔石化铁的火热目光。
“哼!”几声冷哼从一旁的几个佩剑男子口中发出。
他们是巴山、大雪山和崆峒的剑客。有几个人曾经在巴山寨亲眼见过彭无望的样子,当然对那个瘦男子所说的话只当是放屁。
若是平常,瘦汉子被人这么冒犯,少不得要破口大骂,但是如今梅花镇内风云际会、龙蟠虎踞,一个不心就要人头落地,他哪里敢造次,只好嘀嘀咕咕地嘟囔两句了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锦衣男子凭着娴熟的马技将一匹神骏的黑马径直驰入了众武林人士聚集的场地。
如飞而至的骏马竟然没有碰翻一张椅子,连卷起的尘土都没有落到什么人头上。这一份儿举重若轻的马上功夫当真了得。
“快马张涛好功夫!”认识此人的一些江湖汉子立刻高声叫起好来。
“他们往这里来了!”快马张涛得意地一笑,高声道。
“离这里多远?”梅自在霍地站起身,急切地问道。
“只有一鞭之遥。”张涛大声道。
“好极了,不愧是江湖上有数的风媒,拿去。”宋万豪朗声说完,抖手将一个锦绣袋子向张涛丢去。
张涛伸手接住,只感到一股大力从袋子上传来,令他忍不住勒马后退了五六步才站定。
“巴蜀宋家家主果然内力惊人。”张涛心中微微一惊。
这时,梅自在也抖手丢出一个布袋:“这是我的。”
张涛要待伸手,却见灰影一闪,一个沉沉的钱袋已经落入了他的衣襟之内,拿捏得分毫不差。
“好!”在场的众人无不喝彩,纷纷称赞梅自在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梅自在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张涛得了赏赐,向众人作了个罗圈揖,打马飞奔而去。从此,长安洛阳的青楼酒肆之中,又多了一个一掷千金的豪客。
“方姑娘,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彭无望本来和红思雪并骑而行,偏偏郑绝尘纵马来到义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看他们聊得起劲儿,彭无望就纵马向前,和方梦菁并辔而行,问出一直横亘胸中的问题。
“彭兄有话请讲当面。”方梦菁微笑道。
“噢,我只是不明白,当初你是如何遗失天下第一录初稿的?”彭无望严肃地问道。
“彭兄为何突然问起此事?”方梦菁好奇地问。
“我本来早就该问,因为忙于家事和青凤堂主之事,就忘记了。现在想起来,当初我因为天下第一录着实吃了些苦头,将方姑娘你的初稿泄露出去的人一定有重大的阴谋。不是开玩笑的,现在诸事已了,说不得,我也想管管这件事了。”彭无望笑了笑说。
“彭兄高义,女子佩服。”方梦菁的脸上露出钦慕之色:“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洛夫人要把鸣弦给你做徒弟。”
彭无望脸上一红,道:“方姑娘见笑了,咱们行走江湖,若不是图个自由自在,就是要行侠天下而已,否则练这许多武功做什么。不知道你是否肯见告?”
方梦菁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彭兄问起,我又怎敢隐瞒。话说那一日,我携带天下第一录初稿回返江都,在道左偶遇一位风华绝代的蒙面女子。和她寥寥数语,竟然十分投契,于是便在一处客栈盘桓数日,纵谈天下大势和武林人物。此人睿智卓越,言语机锋、文采风流,无不出众,对于天下武林名士的点评也切中要害,可谓字字珠玑。我和她终宵畅谈,相见恨晚,遂结为金兰姐妹。”
“我一片赤诚,将平生所得尽数与她分享,包括天下第一录和武林轶事录。而她也赠予了我几本她通读管子、孙武、诸葛武侯和尉迟子兵法后所撰写的心得,其中论断精辟,令人茅塞顿开。但是,在我们相聚的最后一日,她忽然不告而别,连同我给她评断的天下第一录也随之失去。老实说直到此刻,我还不太相信像她这样绝代风流的人物会对我有什么图谋。”
“哈哈,”彭无望笑了起来:“方姑娘心肠也太过良善。这个女子摆明了是要偷你的天下第一录,以姑娘才智,怎会如此轻易中计?”
“彭兄有所不知,”方梦菁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自幼以来,虽多交文采风流之士,但是言语论战,从无对手,常叹世间知己难求。而这个女子是唯一一个令我从心底里钦佩的第一流人物,所说所论、所思所想无不发人所未发、言人所未言,令我仿佛看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多年寂寥一扫而空。可惜,真是很可惜。”
说到这里,方梦菁眼中的落寞更见深沉。
彭无望默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我所说的这些,彭兄可明白?”方梦菁忽然问道。
“我,哦,嘿,不明白。不过,既然方姑娘觉得可惜,那便是真可惜了。”彭无望忙说。
方梦菁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转开话题:“彭兄为何这么急着赶路?”
“咳,我曾经约了炮刀罗一啸比武,算来他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定会来青州找我。我为青凤堂主耽误了许多时日,不知道他会不会找我家人的麻烦,所以想快点回家。”彭无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如此,不过彭兄请放心,罗一啸虽然身为青凤堂长老,但是为人极重情义,上一次彭兄放了他一命,他必不会难为彭兄家。”方梦菁笑道。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彭无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蓦然,一阵淡淡的花香随着晨风幽幽传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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