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晚五地下城》第十章 父子

    当韦德赶到自家小区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周边跳广场舞和遛弯的大叔大妈们都已经收工回家，平时热热闹闹的小区门前广场上，只有几个宵夜摊周围还三三两两的聚着点人。
    韦德内心烦乱，三步并两步的往自家那栋楼赶，结果在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爹韦国庆正坐在门洞前的台阶上抽烟，楼洞里的声控灯没有打开，昏暗的夜色中，他嘴上叼着的卷烟前端火星忽明忽亮。
    “爸？”
    韦德赶紧凑过去，他虽然早看清了是他爸，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韦父已经戒烟三四年了，再也没碰过烟，今天怎么就躲在这抽起来了？
    难道以前都是装的？不可能啊。
    韦德的鼻子賊灵，特别是对刺激性的烟味更是十分敏感，这几年同在一个屋檐下，要是老爸还偷偷摸摸抽烟，他早就发现了。
    他爹本来还坐在那吞云吐雾呢，见到自家儿子回来了，便把烟头在地上按灭，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回来啦？我看到你说马上回来，就特地在这等你了，咱们爷俩来聊一聊。”
    “呃…那老妈呢？”
    “……”
    韦父表情淡定的撇过了目光看向别处。
    得，看来老爷子是给母老虎赶出来了啊。
    做儿子的不能那么不识趣，他没再多说，就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老爸的旁边，两个大老爷们并排坐着喂蚊子。
    “儿子啊，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海军电子工程学院给你的重点班名额你都不要，那可是直升部队院校的啊。
    那时候你不是说死都不给部队流血卖命么？怎么现在又搞这套。”
    韦德闻言沉默，他初中的时候比较叛逆中二，那时觉得当兵保家卫国这些大道理跟他没关系。
    他那时候满脑子就想着去市里的重点高中上学，跟来自去全省的漂亮女同学谈恋爱。
    所以在选高中时直接PASS掉了其他的选项，径直选了人气最高的省重点高中。
    结果去了好高中以后瞎混了三年，既没好好学习也没正儿八经的谈恋爱，考场情场双双失利，混的賊惨。
    现在时不时想起当时的选择，他都会想扇自己几耳光呢，如今老爸又把旧事重提，韦德心里尴尬的要死。
    “人总要长大的嘛，我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不分好歹了…”
    韦父听着儿子苍白无力的解释，目光望向远方，接着把灭了火的烟头叼在嘴上：
    “你小时候我跟你讲过无数遍了，当年我就想当兵，想当兵想疯了。
    可你爷爷当了一辈子兵，不想他儿子也走他老路。
    所以我最后被你爷爷安排进了厂里，没能实现自己当兵的梦想。
    你那时候死活不愿意去电子工程学院，把我肺都给气炸了，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种…”
    说到这里他转过脸来盯着韦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到底还是我的种。”
    韦德觉得喉咙有点干涩，眼角也有点发酸。
    唉，真不争气。
    被老爸没头没脑的灌了一碗毒鸡汤就算了，不争气的是自己差点还就被感动了。
    他倒是没有自己父亲的那种军人情结，或者是保家卫国这么崇高的理想。
    纯粹只是机缘巧合下有了这么个机会，而自己又贪图那口铁饭碗…
    当然了，这种话肯定是不能当着老爸的面直接说出来的，也太破坏气氛了。
    “儿子，做什么事都要认真，现在进了部队就要好好干，证明自己！你从小就有点吊儿郎当的，现在浪子回头了，可一定不要自己把前途给葬送啦。”
    ‘呃…实际上也不是在部队，而且也没有浪子回头这么夸张吧，我又没有违法犯罪。’
    韦德见老爸沉浸在浓郁的心灵鸡汤里，一肚子的槽不敢吐，可把他憋坏了。
    韦父其实平常很少跟儿子沟通聊天，冷不丁聊了这么多话，他一时也有点消化不过来，想了想把那根熄灭的烟头甩进了小区的垃圾桶里：
    “上次抽烟还是你上大一旷课那次，今天算是破功了，这事你得跟你老妈保密啊。”
    “嗯，那必须的，我保证不跟她打小报告。”
    “嗨，回去吧…晚上我做她思想工作，结果跟我吵了起来，你回来了我总算能回屋啦。”
    合着您老人家真的是被赶出来的啊！说好的特地在这等我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叫住准备上楼的父亲：“老爸，您先等等！”
    韦父回过头来露出那种“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从容微笑：
    “放心吧，我基本已经把她说服了，就是现在还在气头上呢，女人嘛……”
    “不是说这个，您还是去买个口香糖嚼嚼吧，烟味太重了！老妈要是闻到了…”
    他爹表情一滞，拽起领子低头闻了闻，眉头紧皱，为难的看向自己儿子。
    “我出来没来得及拿手机，你能帮我先扫码么？回头我给你发红包。”
    手机都没拿就给轰出来了啊！
    不愧是您。
    那您这烟是从哪弄的？保安老哥那借的么。
    爷俩在楼下小卖部买了口香糖又折腾了会儿，总算把烟味给弄个七七八八，乖乖回家挨批斗。
    可能确实如同他爹所说，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韦母板着脸连批斗带埋怨的教训了家里两个男人十几分钟，也就没再继续发脾气了。
    说到底这么生气还是源于她对儿子的关心，害怕他不明不白的吃了亏，再三确认了他以后在官方组织工作后，韦母也没再多说什么，就一个劲的让他注意安全，遇事怂一点不要冲动。
    然后她还对今天跟儿子一起吃饭的那个小姑娘特别感兴趣…
    说到这个话题，连旁边一直闷头挨批斗的老爸都来了劲，直起耳朵来听。
    韦德头都大了，他在这方面真不理解父母的思路。
    上学时候天天盯着你防着你，不让你谈恋爱。
    等你一出校门，又恨不得你马上领证结婚办酒席，天天催着你找对象。
    不是只有女孩子的家长是这样的么？为什么自己家这两位也这个德性。
    难道你们一直把我当闺女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