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网络》第六章 马鞭草之水

    在同事眼中，黄格是个十足的二货。首先，体现在他日常穿的t恤，经常有奇奇怪怪的口号，最常见的是“王者无畏”，还有一件大大的“朕”字的。一般来讲，在公司里上班，自己有顶头上司，上司上头还有上司，就算是老板，上头还有主管部门，王者简直是笑话，所以大家都会心一笑，有的女的还掩嘴一笑。
    王者无畏，是“甜蜜瑟曦”王太后教导自己注定是国王的儿子的口号，以至于成就了冰与火里头最让人讨厌的角色，一个未成年的小国王。知道这典故的人也对“王者无畏”深感不解。
    不过，通过一件事儿，一些同事改变了看法，恐怕……黄格不是有点二，而是真的二。就是带病上班事件，黄格得了重感冒，难受的要死，居然还一直坚持上班，而且绝不提前下班，尽管顶头上司都看不下去了。
    一般的感冒一个星期就自愈，但是，因为黄格完全没有休养生息的觉悟，这次感冒一拖就是一个月，从头到尾，“王者”没说半句跟生病有关的话语。这是属于王者的一场修行。
    王者无畏，即便是病魔，也无法撼动王者坚如磐石的心志。
    一个月之后，某一天，同事们惊讶地发现“王者”的沙哑声音变成正常了，涣散的眼神终于也回归清澈，一直不停杯的咖啡狂魔终于也减少了频率。
    真正有洞察力的同事会知道，经过这一场重感冒，黄格的人格都发生了变化，几乎拥有了扭曲力场的能力，专注能力上了一个台阶，当他坐在电脑面前的时候，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就算刚刚出道的如日中天的18岁女忧脱光了从旁边招摇而过，他也不会看一眼。
    王者无畏，笑话这中二t恤的同事似乎少了不少。
    而因为这一个月的重感冒，他有很久没见过唐紫玉了，她都以为这家伙拿着她的10万块钱跑路了，女人的心还奇怪，送个表没关系，但是借了钱，就不一样了。
    他们又见面了，黄格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跑路。
    为了开发，黄格买了一台安卓系统的便宜智能手表，一般人都是把表戴在手背上，他别出心裁，竟然戴在手腕的用来割腕自杀的地方。
    唐紫玉扑哧一乐：“你就这样戴表啊！”
    黄格：“别笑，这样才是代表最先进生产力方向的戴表方式，相信我，没错的，因为我的输入法，可能改变人们戴表的方式。我的产品原型已经出来了，很可惜，没有能力开发太理想的，要戴一个指套。”
    他拿出一个指套把四根手指套住，跟反着佩戴的手表相映成趣，更怪异了。
    黄格把输入法调出来，没有输入之前，就说：“我根据英文输入和拼音输入的频率调整了字母排列方式，将来要注册成专利的。一开始会不太习惯，不过，一旦熟悉了，简直比键盘输入还爽利，我演示给你瞧瞧。”——
    start
    决斗才刚开始便告结束。已经成年的布兰登逼得小指头节节败退，从城堡庭院一直退到临水阶梯，攻势猛烈，剑如雨下，打得那男孩脚步踉跄，浑身是伤。“快投降！”他不止一次呼喊，但培提尔总是摇摇头，执拗地继续奋战——
    end
    唐紫玉看着黄格双手的指头不停地跃动，简直以为在乱动。如果这是真的输入法而不是演戏，唐紫玉觉得，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见到还有一种奇葩的输入法速度可以媲美拼音。
    唐紫玉：“怎么可以这么快？”
    黄格得意洋洋道：“这已经算慢的了，因为我平常用的是双拼，而为了照顾平庸的用户，我现在用的全拼来演示，要不，你来说一段话。”
    唐紫玉：“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格：“你可以用我刚才输入的最后一个字做开头，随便说一句话。”
    刚才最后是“战”字。
    唐紫玉只好说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法国战斗，我们将在海洋上战斗，我们将充满信心在空中战斗！我们将不惜任何代价保卫本土，我们将在还摊上战斗！在敌人登陆地点作战！在田野和街头作战！在山区作战！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投降。”
    黄格一面聆听，一面快速打字，把唐紫玉背诵的丘吉尔的演讲节选几乎完整无缺地打了出来，唐紫玉看着他手指翻飞，为了看清他打的字，情不自禁把身子往前靠，她身上有英国香水品牌潘海利根的“马鞭草之水”迷人的气息。
    黄格这种穷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明白，最近在看丘吉尔的富家女，居然可以心血来潮去买丘吉尔也喜欢的潘海利根香水。他只是觉得很好闻，凸显了这是一个短发女孩儿，不是他初见时候的那个假小子。
    “哇呜，好快啊，真的打出来了！”唐紫玉替朋友高兴。
    黄格谦虚道：“嗯，挺好的，就是这个指套太蠢了，唉，要是能开发只需要一个扳指的简约装置就好了。”
    唐紫玉：“有了这个，岂不是智能手表可以代替手机的部分功能？”
    黄格：“很多功能。如果给每一个按钮都加上一个字母代表的话，还可以通过我这套输入法来迅速地操控手表。不过，那是底层的开发，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你没有认识什么老板在搞可穿戴设备的？说不定我们可以合作。”
    唐紫玉想了想：“暂时想不起来，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的。”
    黄格心驰神往：“希望我这个东西可以卖个好价钱，然后我就可以……告别这苦逼的码畜的生活了，这几个月真是累残了。”
    穷人就是好，光是想想财务自由之后的生活，就飘飘欲仙了。
    可惜，他的黄粱美梦一直难产，唐紫玉很热心给介绍了好几个老板，甚至有两个老板都见面聊过了，对着丑陋不堪的指套还是没感觉，或者仅仅是给唐大小姐面子，有个老板愿意出50万买下这个东西的专利，差点儿把黄格气死。才50万，财务自由个屁啊。
    行走在气死边缘的黄格，在电梯里碰到了一个抱怨胸口有些不舒服的大龄青年白领，灵机一动，貌似他的输入法还可以代替键盘，让职员摆脱千篇一律的输入姿势，说不定对健康有益处。
    于是，他接下来的开发重点，就放在键盘替代方面，必须开发一个小游戏，让用户尽快熟悉指套输入法。
    又是一个个孤冷的夜晚，埋头当攻城狮，并且已经向公司提交了辞呈，准备孤注一掷，在公司的工作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这时候又生变数，那个搞hololens的创业公司居然真的愿意用15k的代价来雇佣他，他拒绝之后，还提价到了他原来提出的价格：20k。
    想来想去，黄格决定拥抱这个offer，并不是因为这20k的工资，而是能在这样的公司工作，可以提升自己的技能，毕竟自己的输入法效益没影儿，而且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学习跟ar相关的知识，如果能领着20k的工资堂而皇之地经历这个过程，为什么不呢？
    20k的程序员，不是普通程序员，他顺理成章成了输入法团队的负责人，并且允许招募两个小弟。这里要分清楚，他自己的产品是需要指套的，而给公司开发的那个，是基于hololens的厉害技术，能识别手指在空间的位置，所以，根本不需要任何装备，就可能把输入法搞定，开发难度也相当大。
    终于可以把自己的项目跟公司的项目合体了，从此，攻城狮黄格的工作更加没日没夜，除了他的“金主”唐紫玉，连好朋友林冬都很难约到他出来消遣。
    虽然黄格拿到了20k的offer，但毕竟他从事真实的开发工作才几个月，所以，有很多东西不懂，他很喜欢“不耻下问”，以至于，身边某个拿15k的“大牛”对他十分反感，尤其是在知道他工资可能比自己高很多之后。老板是吃翔的吗？为什么给这种菜鸟这么高的工资？
    巧的是，这死菜鸟貌似不知道自己被嫌弃，还是常常拿很多问题来请教大牛。对这种没脸没皮的死菜鸟，大牛也是微醺了。
    可恶的是，这死菜鸟还特别会来事儿，经常买了一杯星巴克，甚至是瑞幸咖啡，笑眯眯地来到大牛面前，虚心请教，让内心羊驼狂奔的大牛毫无办法。愚蠢的智人，无法拒绝带着礼物的客人！
    “心情不好，陪我喝一杯？”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黄格又闻到了马鞭草之水的又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黄格穿着他那可笑的“王者无畏”的t恤，在穿着讲究的短发富家女面前，形成强烈的对比。讲究的大牌儿都喜欢用中性、无色彩的款式，跟短发非常搭配。
    心情低落的唐紫玉，而黄格一直甜蜜微笑。
    唐紫玉嫉妒地拿他的t恤做文章：“你笑得就像王者。”
    黄格：“我知道你在讽刺我，不过，你不明白，我知道自己的边界，只有在我自己写的代码里，我才是王者，我才可以掌控代码的命运，当然，并不是永远能掌控，大致可以吧，这就不错了，你看你，就没找到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对吧？说吧，为啥不开心，说出来，让我更开心点，我猜，肯定是你们富二代特有的烦恼，我们这种生如飘萍的没有积蓄也没有负担的人，是没资格拥有这种烦恼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