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布体内各处,令血脉重流,心脏再跳,肉身复苏。而凭借重生的肉身供养,魂魄也因此才能长期依托生存下去,否则,终究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厄运。
师尊曾说,凡人皆有精气神,三者旺健者,魂魄上不了身。而死去多时的躯体,冰冷僵硬,生机全失,取来也没用。所以须寻得意志薄弱神志不清或是死去不久躯体尚温的肉身,方能附体重生。
可是,仓促之间,哪儿又能找到合适的肉身呢?
我向四周看去,园中静悄悄的,没有丝人影。几步之外,地面遗有我刚才流的滩血迹,秋风咋起,不时有零零散散的落叶飘落其上。
没了躯体,手脚和胸腹的知觉却还在,我试着跨出步,感觉自己竟轻飘飘的滑了过去,空空荡荡的,收不住脚,全然不由自主。
瞬间,我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悲伤:我不再是人了我是个鬼魂!虽然魂魄离体早已发生,却直到此刻才突然感觉到种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
我脑中不由回思师尊所交代的切细处,生怕行差步,落个万劫不复。
徘徊不定中,我猛地想起:为何师尊和师伯三师兄被全真妖道杀害,却未能得以附体重生呢?
难道是时都未找到合适的肉身?
未必!未必!突然之间,我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恐惧:哎呀错了!完全错了!
离魂附体术因太过危险之故,只停留在道法术理的阶段,从未经过亲身体验。
先前还以为,只须肉身解体,魂魄自然逸出,只要道力够强,便能重新凝聚。
可是,适才我魂魄离体之际,明明是因内窍早已洞开之故,魂魄才得以顺利离体重聚!
皆因解体时,魂魄还须在瞬间冲破内窍关口,否则,魂魄滞留体内,失去肉身依托的真气无法将断续飘逝的魂魄拢聚,真气与魂魄都将归于虚无!
除非师尊他们的功力能使体内真气瞬间打破内窍约束,否则,贸然施展离魂附体术,则是自寻死路!
可是平日苦苦修炼都未能打通内窍,又岂能在临死前瞬间突破窍关?
师尊呀
难怪师尊临亡之际会传来遇难讯息,以前我虽知师尊遭难,内心还隐约地抱有骁幸心理,或许师尊能凭借附体术逃得线生机,如今才知全是妄想!
我心中悲痛莫名,绕园飞走,大痛彻身。
定要找到合适的肉身!我心中狂喊,我要为师尊报仇!
悲痛驱使之下,我下定了决心,往园外飘去:哪怕挨个人挨个人试个遍(fanwai.org),我也要活下去!
过了园门,飘到长廊,见有个贾府婆子碎着小脚匆匆奔来,我稍迟疑,心想:总不能附体后变成这样个年老婆子吧?那倒不如干脆死了!
不知如何,竟想起自己变成了这个年老婆子,躺在榻上,撇开腿来,正给个老汉戳弄。不禁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难堪,暗骂了自己声荒唐。
正寻思间,那贾府婆子已擦身而过,带起股凉风,卷得我阵不舒服。我继续往前飘行,心想:是了,须得找个男身,否则日后难免遭男子羞辱!
穿过长廊,是贾府老太太居住的正屋,四处悄无声息,往南出去,便是大夫人和贾似道居处,两个小厮在院中备马,右边弯下腰的那个小厮身子瘦弱,长得还算清秀,我心下狠,朝他扑过去。
“啊”的声,那小厮大叫:“赵成,你干嘛推我?”
另个小厮正在边理着马缰,闻言发愣:“见鬼!谁推你了?”
那小厮站直身来,摸摸脑门,神情迷(xinbanzhu)糊:“那怎的我无缘无故闪了下腰?”
那唤作赵成的小厮阴阳怪气:“陈安,不会是想小荃姑娘想疯了吧?哼,昨儿看你夜没睡,今天尽犯迷(xinbanzhu)糊了。”
那叫陈安的小厮脸色白道:“胡说!”
“快!齐管家吩咐,龚护院会得上江西给老爷送信,大公子”
赵成岔开话题,压低声音道:“大公子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啦。”
说完,两人对视眼,都不敢吭声,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地置上马鞍,理着脚蹬。
失去躯体后,我本无形无状,刚才那扑,其实是以团真气接近于那叫陈安的小厮,却觉着他虽长得清瘦,体内生机充盈,反被弹了回来。正欲转身离去,听那赵成说,顿时想起大公子久病垂危,正是最合适不过的肉身!于是返回长廊,往大公子居处飘去。
谁知才过长廊半,阵风儿吹来,“四肢百骸”要散开来了般,身子轻飘飘的离了地面,贴附到了廊顶,若不是被挡着,似乎就要随风飘逝而去,大骇之下,忙凝神定气,好阵缓过来,眼前景物次序浮现,才重又变得清晰,心知离魂魄消散的时间已不多。
却见眼前这阵风势甚是恼人,此时恰是初秋时节,季候交替之际,北来之风“呼呼”直刮,势头正猛,似乎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心间愈来愈透着空凉,止不住浑身轻抖,这正是凝聚魂魄的真气不继的迹象,不禁心下叫苦。
这时,后边脚步声响,股酒气先飘至“鼻”端。我回头望,见廊下走来数人,名贾府家丁在前引路,后边跟着三名玄袍方士,从左至右,由高到矮并行而至。观其容貌,皆丑怪无比。
左首人高高胖胖,躯体粗笨,橘皮般的粗脸能看见粒粒凹洞,满面红光,喷着酒气,却竭力作出肃穆庄重之色。中间人,牛鼻冲冲,眼中白多黑少,神色呆滞。右边那方士,身子瘦小,干巴巴的弓着腰,对鼠眼停不到处,时刻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我看之下,虽在伤痛中,却差点喷出笑来,这几人的模样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招魂辟邪兼治病卖符的方士样子!
汉末之后,民间渐有不修道法专事画符设坛号称治病除邪的方士,游走四方,骗财骗色,人数之众,甚至超过修习功法的道士。不知从何时起,愈是相貌丑怪者,愈是受人欢迎追捧。或许容貌愈丑,愈会被人当作奇人异士的缘故吧,便如白发苍颜的郎中,更被人视为医术高明之士般。这几个人,若仅从相貌上来说,铁定是当世罕见的异人无疑了。
等他们走过,我忍笑扑将下去,紧贴在左首那高胖的方士背后,仗着他又胖又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风势,缩着身子往前飘去。
前行间,眼前景物渐渐飘忽起来,身子几次差点被风吹散了去,我心下着急,嫌那高大方士走得太慢,暗运口真气,凝成线,锐如针刺,往他脖子吹去。
他后颈缩,却没什么反应。我暗骂了声:果然是蠢笨如牛的货色!连着几口真气朝他耳后|岤道刺去,却见他似乎还是浑然未觉,我正觉不妥,猛见他转过身来,吼叫声,方黑布当头罩下,避之不及,感觉整个身子落入黑影笼罩,四下圈围过来,身子轻,已被人提在手中,左冲右突,皆被黑布挡着,逃逸不出,我这才惊骇起来。
听得个粗重的声音,那高胖方士道:“哼!我从不免费捉鬼,你刺我下倒也罢了,居然接二连三戏弄本道,真是不知好歹!”
我险些晕了过去,世间还真有能捉鬼的方士?怪只怪众人把江湖方士形容得太过不堪,我时大意,竟落入此人之手。
心下正恨传言害人。忽觉上方开口处抖动缩紧,似是用什么丝带之类的系上了,听那高胖方士道:“阿才,你把招魂幡拿好了,莫给他跑了出去。”
接着袋身摇晃,传到了另人手中。
这招魂幡四角收起后,里边空间只能容下个人头颅,现在却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来。我的魂魄无形无状,也不感觉着局促,且尚有上下窜动的余地,只是自己忽然被缩成了拳头大小般,心底有种极其怪异之感和说不出悲哀。
“身子”被缩小之后,我的真气凝聚在块,目力倒变得更强了,透过薄薄的黑布,能看清外边情形,旁边那瘦小的方士空着手,那么自己是在那个牛鼻方士手中了。
前头走着的那位贾府家丁转过身来,看着这边,脸上神情像是不信,犹疑的问:“捉到鬼了吗?我怎没看见?”
我心中苦笑:“别说你不信,说出来我也不信啊!”
可现在自己实实在在被人裹在幡中,拎来拎去的,完全不是在做梦。
高胖方士哼了声,似对贾府家丁的怀疑表示不悦。
旁边的瘦小方士道:“那当然,你没法眼嘛,自然看不到,想看看吗?”
那贾府家丁似有些害怕,呆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嗯!”
瘦小方士道:“交十两银子!”
那贾府家丁嘴儿张大:“什么?”
瘦小方士理所当然地:“十两银子,我师父便耗损真力帮你开通法眼,你就看得见了。”
那贾府家丁仿佛给人抽了鞭子,言不发,转身便走。
瘦小方士追着叫道:“这是最公道的价钱啦,开了法眼,以后你不论白天黑夜都可看见鬼啦!”
那贾府家丁也没转身,只听他嘟囔:“你自己天天见鬼去吧。”
瘦小方士尖声细气道:“十两银子都不舍不得,我交了百两银子,师父还没帮我开法眼呢!”
将我提在手里的阿才嗡声嗡气道:“什么?你才交百两银子,师父怎的收我二百五十两银子,师父”
他的鼻音甚重,尾音更是拖得很长,便如老牛哞叫般。
高胖方士道:“嚷什么!我让你早出师年,不就挣回来了,你以后还想不想学法术了?啊?”
阿才道:“弟子当然想”
高胖方士道:“想学就闭嘴!”
阿才和瘦小方士当即不敢吭声。会,几人到了大公子居处,透过幡布,能看见许多人在大公子屋里屋外候着。那贾府家丁见方士们停步不前,回身诧问:“怎么啦?”
高胖方士傲然“哼”却不说话。
那家府家丁似乎会意过来,高声喊道:“龙虎(fuguodu.pro)山张天师驾到”
我吓了跳,那高胖方士是龙虎(fuguodu.pro)宗天师府掌教张天师?师尊虽已独立门户,可按辈份我还得称张天师声“师叔祖”哩。只是听说龙虎(fuguodu.pro)山这代天师早已归隐静修,怎么出来干这些应酬琐事?看那高胖方士粗笨无比的样子,又哪有代宗师的风范了?
瘦小方士在旁低声提醒:“错了,是龙虎(fuguodu.pro)山下”
贾府家丁应漫不在乎道:“样,样的,差不多。”
瘦小方士便没吱声。几人昂首阔步走入大公子卧房,里头女眷均已避至隔壁侧室,当下拉开架式,布坛设香。张天师察看过大公子,面朝大公子卧床,隔着张支着黄幡香雾缭绕的桌子,开始施法。他口中念念有词,洒下把符纸到坛中,火霎旺了起来,张天师蓦地从腰间抽出柄挑木剑,朝虚空中急刺徐劈,发出“哧哧”声响,身形大开大转,在坛后游走不定,有时将剑突然从旁观的家丁耳畔刺过,吓得那人动也不敢动弹。
忽地张天师将身转,口中断喝声,剑尖指向坛上烛火,但见火光倾倾,如被疾风吹过。我听得上方微有声息,往上看,侍立在幡边被幡布遮着的阿才正鼓着腮帮子在那拼命吹气呢,不禁哑然而笑。
我冷眼相看,见那张天师身形步法倒是中规中矩,气度不凡,但功力却委实不敢恭维,恐怕比我还要差上许多。刺剑发声等等,只能算江湖骗子手段,自然不足提。使气运剑,本来扑灭烛火乃轻而易举之事,他居然也办不到。不禁心下纳闷,如此功力,怎能步入灵界,将我捉住?
正寻思间,张天师左手两指并作处,朝招魂幡指,剑尖偏斜,跟着刺过来,我心下惊,身子飘空,他的剑已从阿才手中将招魂幡挑过,往烛火送去。
我感觉下头火气炙,忙往四处乱躲。听得满屋中人皆发出惊唤之声,人群耸动,屋里气氛下热闹许多。
好会,张天师似乎炫耀已毕,才将招魂幡移开,手团着幡袋紧下,表示内中空无物,并非藏着什么小活物,然后送回阿才手中。那幡布也不知什么做成的,烛火烤烧许久,却丝毫未损。
我定下魂来,心下恼怒(shubaojie),这张天师竟拿我作道具,向众人展示他的法力高强,却害我被火气熏烤许久!
那瘦小方士首先欢呼:“恭喜天师,捉住了这恶鬼!大公子现在可以安心养病了。”
张天师也像功力大为损耗似的,将剑收回腰畔,吁了口气,闭目不语。
听到齐管家的声音:“天师辛苦了!”
随即有人奉上银两酬谢。阿才和瘦小方士将施法用具收拾好了,全交由阿才背着,几人走出屋外。我心下发愁,眼见大少爷近在身前,却无法附体,也不知他们要将我带到哪去。
到了门外院中,阿才晃了晃招魂幡,问:“师父,这个鬼怎么办?又没人给银子,不是白捉了么?”
张天师“嗯”了声,也不言语,只顾走路。
瘦小方士道:“师兄真笨,改天找个大户人家,放入他府中,不就有人给银子了?”
阿才道:“啊?怎会有人”
突然醒悟过来,连声道:“师弟说得对,师弟说得对!”
顿了顿,却又疑问:“可这鬼自己跑了怎办?”
瘦小方士道:“有我们看着,它跑得了么?”
阿才道:“是!是!”
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们竟毫不客气地把我视作赚钱工具了,等他们哪天找到大户人家,我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同时暗暗奇怪,怎地过了这般许久,自己还好端端的,莫非这招魂幡还有延续魂魄之效?
出了大少爷院子,张天师突然加快脚步,道:“快,快跟上!”
瘦小方士道:“师父,走这么急干嘛?”
张天师低声道:“那大公子眼见不行了,他断气,我们今日所得的百两银子就没了,说不准还得给人捉住毒打顿。”
瘦小方士听,忽就抢在了张天师前头。阿才嗡声道:“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瘦小方士回头道:“不错,大公子死,贾府势大,恐怕会派官府捉拿我们。”
张天师道:“为师早想过了,做完贾府这笔大主顾,就带你们上山东府去。”
瘦小方士道:“上山东?师父你不会是怕少天师追上来,不敢在江南呆了吧?”
张天师道:“废话!我是他叔父,他是我侄儿,你说,谁会怕谁?”
瘦小方士道:“当然是叔叔怕侄儿!”
张天师怒(shubaojie)道:“又说错话!你目无尊长,这次的半两工钱被扣了!”
瘦小方士笑嘻嘻道:“师父,你忘了?我今日的工钱,刚才已经被你扣光啦。”
张天师道:“罚你两天不许吃饭!”
瘦小方士道:“可是,师父,没吃饭,怎有力气帮你干活骗那个挣钱?”
张天师道:“有道理那就扣你下次工钱!”
瘦小方士登时如霜打了般,低头有气无力走着,落到了张天师身后,吱吱呜呜低声道:“山东兵荒马乱的,鬼才愿意去呢。”
张天师却听到了:“笨蛋!兵荒马乱才好,死的人越多”
瘦小方士立即点头道:“对对,捉鬼的生意便越好!”
精神振,紧跟上了他师父。说话间,三人脚步不停,已穿过东北角门,到了园中。
忽听个声音响在附近:“四叔,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
第十九章附体重生
张天师顿时脸色变,脚下打转,忽溜溜的折往南行,瘦小方士立即跟上。
阿才迟疑片刻,也紧跑上前。
张天师忽然想起,回头道:“快,快将幡儿藏起!”
阿才慌急间提着招魂幡四下里打转,张天师抢身过来,拿了招魂幡要往他怀里塞。却听得个声音:“四叔!”
园中棵树下,站着个少年道士,面容沉静,也不知他怎么冒出来的。
瘦小方士和阿才忙回头道:“少天师!”
那少年穿的正是龙虎(fuguodu.pro)宗天师府的服色。
张天师满脸呆笑:“演儿,嘿嘿,你来啦!”
少年道士道:“四叔,你趁爹爹闭关修行之际,竟将本门历代天师所用的灵幡偷取下山来,在民间四处招摇揽财,坏了本门规矩,快将灵幡还来,跟我回山。”
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沉静清澈,似乎不惯行此催逼之事。
张天师道:“演儿,这幡儿你爹爹用了几十年啦,也该轮到我用些时候,过两年,我还回山去,不就得了?”
少年道士道:“这如何使得?二叔说,你从小不好好修行练功,尽捣些歪门邪道,又贪吃贪喝,灵幡在你手上,定会作出有辱天师府声誉之事,要我及早下山,追讨回来。”
张天师怒(shubaojie)道:“什么,老二竟这么说?哼,他个好色之徒,娶那么多老婆。怎能信他的话?”
少年道士摇头道:“我路跟来,早打听到你四处以”龙虎(fuguodu.pro)山张天师“名号骗钱啦!”
瘦小方士抢道:“误会,误会,师父直是打着”龙虎(fuguodu.pro)山下张天师“名号才对,师父住的庄子在龙虎(fuguodu.pro)山下没错吧,他也姓张,这名号点不假!”
少年道士看他眼:“二臭,不须狡辩,回山你也得挨罚!”
叫“二臭”的瘦小方士将身缩,当即不敢说话。
张天师恼羞成怒(shubaojie)的道:“我便是不给,你从小就是四叔我抱大的,还敢跟我来抢不成?”
少年道士闻言呆,也不慌怒(shubaojie),只道:“姐姐已经下山来了。”
张天师听,当下便慌了,与阿才二臭对视眼,也不多说,低喝声:“我们走!”
少年道士皱皱眉,也不见他来阻拦。地上却蓦地窜出个不足三尺的小人,伸手来扯阿才手中的招魂幡,张天师叫道:“四小鬼也来啦!”
脚踢过去,那小人闪身躲避,身子横空,只手还扯着幡角,口中呀呀乱叫。随即旁边地面又窜出三个般大小的人来,身形似猴,闪动窜跃,灵活无比,缠得张天师三人无法脱身。
阿才与那小人互相扯着幡子,系带在拉扯中散开,幡布角搭拉下来,我见机不可失,飘身出来。这时才看清那四个小人身子虽小,面容却已不年轻,估计是天生侏儒。
从幡中出来,身形展,那种飘飘欲散之感顿然又起,我不敢久呆,忙往大公子居处飘去,出了园子东北角门,身周切忽然变得愈来愈模糊,将到大公子屋子,隐约见有大群人,挤得乱遭遭的,“大公子!”
“筠儿!”
的嘶喊声传来,夹杂着些哭声,却听不是很清楚,恍若隔梦,极不真实。
魂魄就要散开了!那种轻飘飘的虚无感使得眼前切不可捉摸,影影憧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形状了,怎地头部的感觉在前,身子各处的感觉却像张开的件薄衣在后飘?头撞进屋内,强忍着睁开“眼”见榻上卧有人,尚未看清他面容,便将身挨近,勉力使出附体术,真气凝聚而成的魂魄流水般从他头顶灵|岤中注入。
感觉如穿了身紧小的衣裳,全身局促得要命。又象给人点了|岤道,手脚点也动弹不得。我谨记师尊传授的附体术要诀,不顾屋中糟杂的声息,解体后残存的用来凝聚魂魄的真气点点任其游遍(fanwai.org)全身,所到之处,如清泉流过干枯的旱地,麻木之感渐渐消失,心脏也开始恢复跳跃,当真气全部汇聚丹田,我长舒了口气:总算成功将这个新的肉身收归己有了。
同时心想,附体时躯体尚温,却没有丝抗拒,看来大公子的魂魄在众人哭喊声中已经离体而去,我心里顿时像落下块石头,负疚感也随即消失了。毕竟在他人生机尚存时,便夺人躯体,无论如何事后都会心中不安的。
我缓缓将眼睁开,见屋里人哭成片。其中个丫鬟猛然见到我睁开眼来,“啊”的叫:“大公子!大公子醒过来啦!”
众人时都看过来,所有的声息霎顿止。
最靠近床边的个老夫人,抬起张泪脸,似乎不敢置信,唇角牵动,终于破啼为笑:“筠儿,筠儿!”
两手紧紧捏着我手臂。名素衣妇人也扑到我身边,叫着:“筠儿”
声音梗住,水波般的眼眸满是焦切关怀。后边个女子跟着扶上来,是棋娘。
我才叫了半声:“棋娘!”
胸腹间随即阵挖心裂肺似的疼痛,几乎要晕了过去,运行真气内视周,发觉自身脏腑糜烂如疮,显是中毒极深的迹象。
毒力虽不暴烈,却绵长细致,柔韧之极,波波从体内深处攻来。我忙闭目运气相抗,心道:“怪不得大公子久病亡身,原来早就被人暗中下了毒药。”
用毒亦如修道般,有高下之分。瞧这中毒情状,似潜伏已久,却丝毫未被郎中察觉,据我所知的,恐怕只有丹鼎派和太乙派的丹药术才能达到这般境界。
若是平日,这点毒力应该难不倒我,可是离魂之际,我的功力损耗甚巨,剩不到五成,现在能不能将毒素逼出体外,却是点把握也没有,不禁暗自叫苦:“我怎的选了个有毒之身来附体,岂不是找死么?”
听得有人喝道:“快!快让人将药灌下去,吊上吊。”
接着就有人端药上来,冰凉的药碗碰到我唇边,我吓了跳:“这碗药若是有毒,我非送命不可!”
无奈身子手足似乎尚未完全听我使唤,时竟动弹不得,给人掰开了嘴唇,硬将汤药灌了进来,心下之惨,当真难以形容,只觉口中汤药源源不绝,全吞入了腹中,我急之下,顿觉眼前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窗外雨声滴答,我醒了过来,见屋内红烛高烧,照得屋子明亮如昼,外头却漆黑片,显是夜已深了。榻沿弯伏着名丫鬟的弓背,似已睡熟。
“这是哪儿呢?”
我心中疑问着,有那么瞬恍惚,随即完全清醒过来。
我内视周,体内毒素依旧(fqxs)未除,毒力似乎隔阵才会发作次,此际觉得体内平和舒适,并无痛状,稍稍安下心来。
指尖不自觉颤抖了下,我试着将手掌提起,竟能动了,举到眼前,见只保养得如女子般的手儿,十指纤纤,肉色红白,比我的手掌要小了许多。腕下截肌肤皓白如玉,肘弯尖瘦,配上华丽的袖口,我时竟有些怀疑了,忙往裆下探了探,尘根软卷,方舒了口气。
以后我便是这副身子了么?也不知长得甚么模样?我发了会呆,听见外边雨声不断,忽想起:“我从贾府离开,如今肉身被毁,深埋土中,这雨下,连园中留有的点痕迹也给冲得干二净,便如凭空消失了般。棋娘找不见我,不知会不会心下着急?左小琼若是回到临安,也必随宗阳宫人来找,只是从此再了找不到我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下酸。
不知为何,我肉身被毁,虽与赵燕非有关,但对她总也恨不起来。每念及她时,心窝处似还停有她的那柄剑,痛感紧紧扯着,却又有丝凄凉莫名的快美之意。
环视左右,转而发愁:“现在这副样貌,回去棋娘处固然不可,到宗阳宫去却也不妥。若是留在此地,贾府中人自当我是他们大公子,我却连大公子贴身丫鬟和亲娘都不认得,岂非让人生疑?”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先从此地脱身为妙。待要撑坐而起,却发觉自己软绵绵的没半丝力气。
身子动,伏扒着的丫鬟立即抬起头,额边压着道红印,困倦的眼中满是喜意:“公子!你醒啦?哎呀,别动,小心身子!”
她的眼儿,仿佛清晨雾气弥漫的小镜湖水,朦胧中不失清澈。观其容貌,正是我初入贾府时,撞到齐管家的那个丫鬟小菁。
我只得顺着她的手儿重新躺下,微微笑了笑:“小菁!”
在醒来时见到的第个人,是自己认识并能叫出名字的,毕竟是高兴的事,否则真不知如何应付方好。
小菁将我的锦被掖好,忽然定定的看了我半响。我有些心虚:“怎么啦?”
小菁垂下头:“今日吓死我啦,以为你”
眼圈红,似有满腹话儿,却又将声咽下,深情眷念,全从眼波中漏了出来。
我心中感动,随即又想:“她这可是对大公子好,不是对我。”
呆笑道:“没事啦。我不是好好的么?”
小菁将神情掩饰过了,丢出笑靥向我:“亏得今日来的那张天师神通广大。宫里来的太医说,你虽昏迷(xinbanzhu)不醒,脉搏却强健多了,与前些日大不样,病情应无大碍。老太太她们听了,才肯回去歇息。”
我想起张天师师徒三人的番做作,心中暗笑,她们这般认为最好!口中附和道:“是啊,那天师施法之后,我全身顿然轻松许多,心头松,竟睡了过去。醒来却见你们大叫大嚷的”
小菁静静听我说着,不知为何,颊边却慢慢红了,张口欲言,又缩了回去。
我奇道:“你想说什么?”
小菁晕着脸笑,摇摇头。
我心儿发痒,碰了碰她的手儿:“快说。”
小菁低头轻笑,脸上又晕了层:“都病成什么样了,醒过来,老太太亲娘不叫,却只顾惦记着棋娘”
说到后来,吃吃笑着,声音越来越低。
提到棋娘,我心头荡,随即耸然而惊:“我当时只识得棋娘,自然张口便叫了。她这般说,莫非大公子竟对棋娘有非分之想?”
我定定呆了片刻,寻思:她连这种乱份的事都敢拿来说笑,可见少公子甚么隐秘的事都不瞒着她,两人关系非同寻常!
却不知棋娘对大公子又如何?我心时跳得厉害。棋娘慧喆姣好的面容浮上来,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这时,门口有个甜腻的女声:“大公子醒啦?”
个丫鬟装扮的脸儿张,随即消失了。
会,那丫鬟扶着个素衣妇人进来,那妇人容色娇柔,口中唤道:“筠儿”
神色甚是关切。
看来她们直守在隔壁,听见声响,便过来了。我依稀记得这妇人是刚才醒来时扑到我身边的那个女子,想起小菁的话,犹豫地唤了声:“娘”
心里还不十分确定,大公子的娘这般年轻吗?
那女子碎步过来,纤柔的掌儿团着我的只手,只个劲儿看着我,眼眸愁意中带着深深的怜爱。近处打量,她已不十分年轻了,眉目疏淡,股掩不住的倦意笼着轻柔生辉的面庞。她定是好多天没歇息好了,今夜尚不放心,在外守着。
不知怎地,我想起自己的娘亲来,此生未见过面,也不知娘长得甚么模样,有时做梦,面容却有些三师嫂的样子。此时见大公子的娘亲,又觉得她才更像些。
掌背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我心中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呻唤了声:“娘!”
大公子的娘轻轻的点了点头,报以温柔笑,手中随着轻轻揉动。我悄然闭上眼儿,细细品那先前从未领略过的温情滋味。会儿,眼角边有指尖拂过,温滑触,听大公子的娘轻叹声:“我苦命的筠儿啊”
我虽知她关心的不是我,眼眶中却有热意涌上,胸腔闷着股十分受用的感觉,索性任由那感觉停在胸中不住翻腾枝蔓,团不可捉摸的轻云烫着我的心,浑不知身在何处。
朦胧中听得她们悄声细语:“让他睡会儿”“不要吵了他”“雨下,天有些凉,门窗都闭了吧”渐渐的声息静止。身上锦被轻软,鼻间香气飘浮,股舒适的倦意袭来,我浑忘了自己乃附体之身,只想永远这般睡下去。
次日,贾府老太太大夫人二公子几位姨娘等都入屋探望,我生怕露了破绽,偶尔应那么两声,大多时候只凝神细听,或装着昏迷(xinbanzhu)沉睡,遮掩而过。
所幸她们也担心我这个“大公子”体虚乏困,不敢久呆相扰,有的则随在众人身后,甚至未发言,也免了我提心吊胆的应对。
只是心中暗暗奇怪,直不见棋娘来访。
掌灯时分,屋里愈静。往来探视的人走,我躺在床上,心情松了下来。寻思:此地终非久留之所,待能走动,当侍机溜走。
此时我已知道大公子屋里共有五名丫鬟,小菁是贴身丫鬟,地位在其他丫鬟之上,在里屋侍侯,与大公子同宿屋,随唤随到,与大公子的情分也更亲密些。
外屋有三名丫鬟,分别叫小萍小莞小茵,似乎负责缝绣贴花饮食汤药等事,有时也入屋听候使唤。另有名粗使丫头,干清扫浆洗等粗活。此外,还有名随身书童,却不住在这个院中,今天也没露过面。
耳边忽听外屋几名丫鬟在悄声议论:“听说府里走丢了个小道士。”
“是啊,跟棋娘学棋的。我见过。”
小菁轻柔的声音。
“棋娘急坏了,四处寻找,不见踪影。管家派人去宗阳宫问了,也还没消息回来。”
“听说人长得挺机灵的,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长得怎么样,可就得问小菁姐姐了。”
“呸!小嚼舌的!”
“嘘公子才睡下,小心吵醒了。”
“小莞我的儿,可就你最疼公子爷了。”
“呸,是谁是谁陪公子”
声音低了下来,有人吃吃在笑。
“胡说!”
小菁急道,转身朝里屋走来了,停在门口,又回头喊了声:“小茵,药好了没?”
这时隔壁传来个纤细的声音:“在炉子上熬着呢!”
我听,心头震,蓦地想起前日晚间在花园里与齐管家说话的那个丫鬟,是她!没错!那个怯怯的细细的声音,与其他丫鬟都不太样。
那日晚间她与齐管家的对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别胡思乱想快快回去!”
“可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怕!”
“大公子向如此,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当时我还曾猜想:大公子贯风流,对这丫鬟企图非礼,丫鬟却又与齐管家有私,故此找齐管家商议应对之策。齐管家不敢得罪大公子,又怕人发现两人私情,遂竭力压制。劝丫鬟快些回去,莫胡思乱想。
此时看来,全然不对。大公子病得这般严重,怎会作出侵犯那丫鬟举动?
种种情形从我脑中流过,我猛地打了个寒噤。
第二十章奇石惊现
齐管家为何哄逼着小茵,对大公子下毒?我脑中闪过个疑问。
尚未及深思,小菁已跨入屋中,娇声惊呼:“公子,你的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倾过身子,拿手探我额际。
她鼓饱的胸脯下遮过来,在离我鼻尖不过尺许的地方,颠颠欲颤,芬芳的热气晕积不散。
“没什么。”
我阵喉干舌燥。久卧于床,那股郁积的欲念比平日更盛。边手儿不由自主地扶上小菁的腰侧,边想着:“总之药是不能再吃了,却怎般想个法子躲避才好?”
指尖才搭到小菁腰间,她肌肤透过薄裳传来脂脂腻腻的惊人弹性,几欲将我的手指弹回。我心头荡,神思迷(xinbanzhu)糊间,听得小菁声低呼,娇弹弹的胸||乳|没头没脑的压上我脸庞。
“啊”
两个人都没想到,同时唤出声。
小菁小心挣扎着,吐气有兰若之香,在我耳际低如蚊语:“公子,你的身子”
她显然误会了,以为我故意的。
我微微喘息着,没想到她竟如此敏感,那腰竟是不能碰的,碰即倒。脸鼻被她胸||乳|遮住了,目不视物,从她||乳|峰传来致命的香软,不由得阵晕头转向,唇儿痴迷(xinbanzhu)地去寻她衣下的||乳|尖。她的酥胸确实与其他丫鬟不大样,不仅看上去鼓挺许多,碰上去,娇软饱和,可想象出她薄衣下的丰美。
她此时双脚还立在床下,上身扑在我身上,后股却极力向后拖翘。在我唇儿含上她||乳|尖的霎,她全身顿时如抽去了筋骨的软肉,整个儿摊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身上沈,时只想将上方这个软绵绵的身子紧紧抱住方好。手伸了出去,尚未合抱,小菁左右轻轻扭,逃出了我的掌握。脸上红晕迷(xinbanzhu)布,含羞带嗔:“公子,你你不要命了?病成这样还”
我微微笑:“有了你,正是不要命了。”
小菁退开了些,脸儿愈红,道:“我可不敢!老太太夫人知道,定饶不了我!”
语声悄低,避人耳目。
适才闹,她湖绿色上衣在胸部皱起,衬得胸||乳|愈加娇耸傲人,乌黑的发丝有几缕烟般吹过颊边,脸腮晕如涂脂,时把我看呆了。
她咬了咬唇皮,又瞄来眼,长长的睫毛翻出道火辣辣的余味,带丝调皮狡猾,顿时让人醺醺欲醉,我觉得整个身心都被托着飘起来了。
小菁掩嘴笑,把头低了。
我知道既便她与大公子早就有私,也不敢跟我现下的有病之身歪缠。只是体内那股火苗被点着,忽然四处挨不着,难免有些不自在,正无奈间,忽听外屋小茵唤道:“药煎好了!”
小菁转身便要接应。我心中动,忽道:“小菁,你来!”
小菁嗔白了我眼:“不!”
我压低声音,道:“过来,我有话说。”
小菁见我神情有异,方近身上前。我断然道:“我不吃药!”
小菁急道:“公子爷”
我悄声道:“每次吃药,我身子就愈加难受,日不如日”
小菁惊骇地望着我。我点头道:“你很聪明,知道便好,不须告知他人!也莫要让人察觉。你先去把药端进来。”
小菁似吓呆了,脸上还在犹豫。我轻声道:“去罢!”
这是我首次命人照我的安排行事,心中也不确定是否妥当。只知至少先不能让人知道下毒不成,否则使出其他手段来,便更难对付了。
体内含毒,身子软绵绵的,连动弹都有些困难。身处危机四伏的贾府,自是危险不过。眼下只有设法先将毒素逼出体外方好。
待小菁出了屋子,我试着将真气凝聚,发觉提气,胸腹间便传来剧痛,所幸真气不曾阻塞,腾悠悠漫上经脉,不由心下喜。
见小菁已与名丫鬟端了药进来,我忙将真气沈回丹田。
进来的丫鬟肌肤甚白,唇鼻俏丽,姿色不逊于小菁,只是腰身瘦硬,胸脯平坦,不似小菁那般动人。她放下药罐,言未发,便低头退出,快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回望了眼,神情间郁郁欲诉,终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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