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顺治十四年》第四十七章 蛮横的懿旨(一)

    旭日不晓得朝中有多少人在惦记他的婚事,但他至点:宫中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尤其是,那天下晌顺治找他谈话,原是聊天的性质,后来不知怎的扯到要给他择亲的事上头,那时候有侍候的宫人在旁,所谓君无戏言,难保不会有人把这话给传出去——
    不对,不是难保,应该说肯定会有人把这话传出去。
    陈旭日有一些着忙:若是由皇帝指婚,那后果不单单是盲婚哑嫁,怕还要掺合上政治婚姻的成分。
    这时代真是让人无奈了,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一个个竟开始往订亲啊结婚啊这样的人生大事上奔,着的什么急呀?不答应还不成,孝道的大帽子能压死人。
    陈旭日以为,比起母亲的盘算,倒是皇帝这个突如其来的主意比较吓人:满洲姑***脾气是出了名的!旗人家的女儿因为要参与选秀,说得自家闺女福大运大造化大,将来鲤鱼跃龙门,进皇宫成了娘娘,或是被指给贝勒贝子世子做福晋,是以在家时都是全家捧着宠着的,连哥哥嫂子待小姑子都是十分恭谨着,遂养出的姑娘一个个都是很有些脾气的,被时人称为“姑奶奶”。
    陈旭日可不想请一尊这样的大佛回家侍候着,先不提满俗汉俗的先天差异,皇帝必不会随便指一位普通人家的姑娘过来,换了哪户向来以为高汉人一等的人家,因上命不能违,“低就”了自己这边,往后岂不是样样事上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好容易挨到休沐时,忙不迭把这消息告知家人。
    他琢磨着,母亲自一年多前就给他打算这事,现在心里必是有了人选,春天时还听她说起,说是已经相中了特别中意的人家。
    因是自个儿一辈子的大事,这时代也不流行离异,陈旭日不是不关心地。后来之所以没有过问,听凭母亲做主,皆因为他瞧出来了,母亲看上的姑娘不是别个,正是金之俊的孙女儿,金真儿!
    对此,陈旭日倒没表示反对。
    一则考虑到母亲明确表示过。今年指定得给他订下亲事。与其随意订下一个自个儿一无所知地姑娘。倒不如就是金真儿算了。抛开一切。单以金真儿自身来说。不但在这个时代算是同龄人中地。便是放在几百年后。也是极出色极出挑地。长地漂亮。念过许多书。识文断字。难得为人处事一派落落大方。而且能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擅琴。陈旭日觉得。像她这般极喜欢音乐地人。应该有一颗不俗气且丰富易感地心灵。琴为心音。这从她地琴声中听得出来。
    二则。金真儿同母亲十分投缘。陈旭日固然是渴望爱情。但他在现代蹉到将近而立之年。尚且不曾找到一个倾心相许地爱人。在这时代。短时间内。也根本不敢奢想会邂逅一段让他动心动情地姑娘家。倒不如挑一位合母亲心意地好姑娘。感情嘛都是处出来地。婚前没条件。几乎是连面都不得见。婚后再培养也是一样。况且。比起一般人拜了天地洞房花烛夜揭了红盖头才第一遭彼此见面地情况来说。自个儿这情况已经算是好地了。做人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袁珍珠听了儿子地话。很是唬了一跳。
    “我怎么说来着?到底被我说中了……”怕什么来什么。她去年就有这个担心。果然没有出乎她意料之外。
    陈浩也有些慌神:“现在怎么办?真要咱们儿子等着娶一个旗人家地姑娘进来?那些秀女一个个都是当嫁地年纪。今年要是指了婚。明年就得成亲。到时候……”真不敢想以后地日子将过成什么样子。单是亲家互相之间往来地种种就让他觉得棘手。
    “圣旨这不是还没下来么?赶紧问问金大人。实在不成。请他在皇帝跟前递个话。咱儿子下回再给皇帝聊天。把父母给他订了亲地事挑明白说……”袁珍珠不是不后悔地。都因为考虑到现下陈家和金家门户差了一大截。况且金真儿又是皇贵妃地表妹。这门亲事便想着多加些谨慎。不好突然间就请媒人过去提亲。以免对方根本无意。往后不单伤了金真儿与自个儿地交情。也伤了金之俊与儿子之间地往来。
    光是为着怎么样才稳妥,就犹豫了很长时间。趁着与金真儿见面机会,隐晦的试探,又与阮金山用半真半假开玩笑地口气提了提,再由阮金山反馈回适当的信息,如此曲折试探后,觉得是件有谱的事,才进入正常的提亲程序。这样周周折折的,白白浪费了许多宝贵时间,“咱们请媒人过金府提亲,可是在皇上话之前,这到哪儿说去也是铁铮铮的事实,已经交换了庚贴,
    这打算也算完满,按照这计划,这件事本不致生大的波折。
    偏,赶上了七月里郑成功来攻,江南告急,金陵告急儿女情事,不好往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情绪十分败坏的顺治跟前提,便暂且搁了下来。
    这一搁置,事情便一不可收拾:陈旭日在金陵告急、皇帝失态欲御驾亲征一事上,表现太过惹眼,他的婚事,引得许多人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孝庄对这件事也表示了自己的关切。
    贝子尚善是舒尔哈齐第六子费扬武的儿子,也就是简亲王济度的本家兄弟,都是近支宗亲。他自请为女许嫁,这门亲事,孝庄尚算满意。
    孝庄本人很不赞同满汉通婚,更别说陈旭日是纯粹的汉人,连汉军旗都不是,但几经思忖,念及他地位特殊,往后出仕,以儿子日渐重用汉臣来看,必将身居高位,长远来看娶个宗室女,有利于加强他对皇家和朝廷的忠心。
    但是近日来,有臣工们私下议论,道是金之俊与陈家有议婚之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孝庄不免有些上心。
    这日专程遣人请了这两个姑娘进宫。
    尚善的闺女名唤宝珠,身量比较高,人长的也算秀气,就是秀气的有点过了,就显得不够大气,单单瞅着原也觉得不出什么不是来,与金真儿一块站着,却是高低立现。
    宝珠规规矩矩的旗人家小姐一贯打扮,金真儿却是典型的汉女装扮,长相如何且不说,光在那儿一站,就透着几分与董鄂妃相似的味道。基本上就是书卷气和南方女孩温婉的气质,与旗人家的姑娘很是不一样。
    孝庄眉头皱了皱,心里立时有几分嫌弃。
    面上却是不显,温言细语与两个小姑娘随意扯些闲话,拉拉家常,末了道:“可巧你们俩个今年都是十三岁了,都到了许人的年纪,哀家很喜欢你俩,这样吧,你俩的婚事,就由哀家做主了。”
    “皇上一贯主张满汉一家,哀家身为皇太后,也当做点表率以示支持。哀家打算把宝珠指给汉人,真儿呢就嫁到我们满人家里。
    呵呵,你们俩可别怨哀家乱点鸳鸯谱才好。”
    孝庄转头笑着冲金真儿道:“金大人是朝中栋梁,为朝廷做了不少贡献,你又是皇贵妃的表妹,哀家有意在宗室勋臣里给你挑个合意的好亲事,往后也方便你进宫陪皇贵妃说话。”
    谈到婚事,宝珠脸色微红,低了头不吭声,半晌才嗫儒着小声道:“一切全凭太后做主。”她在家时已经得了母亲叮嘱,早知道父母的打算,对于嫁给陈旭日,心里倒没觉得不乐意。陈家虽是汉人,如今地位不显,但陈旭日名气响遍全国,他日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连天神都对他另眼相看,这门亲事自个儿也无需太过挑剔。到底是父母求来的,若是皇太后亲自下懿旨赐婚,有这份荣耀在,往后也没人敢小瞧了她和父母一家。
    金真儿却是沉默不语。
    宫里边突然遣人至金家着她进宫,说是皇贵妃想念表妹,特地请旨,邀她进宫说话。
    金真儿就知道事情不对。表姐虽是皇贵妃,自个儿却是汉女,想进宫殊为不易,而且也容易给表姐惹来非议。这会儿外面盛传皇家要给陈旭日指婚,这种微妙时候接到进宫的旨意……
    原来是皇太后的意思!只说了不一会儿话,她就反应过来,自个儿旁边这位姑娘,就是皇太后打算指给陈家的那一位。
    “真儿姑娘?”苏苿尔过来给她添茶,一边小声提醒道:“太后在等你回话呢,还不快谢恩?”
    金真儿礼貌的福了福身子,然而却是不慌不忙道:“谢太后美意。真儿有几句心里话想说,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太后恕罪。”
    孝庄看她一眼,微拧了眉,很快又松开:“说吧,哀家不会怪罪你的。”
    “真儿的身世,相信太后有所耳闻,真儿生母因为遭遇退婚,以至后来婚事坎坷,生母临终前寄语:惟愿女儿一生,再不重蹈母亲覆辙。这是母亲的遗训,真儿不敢违,不然只怕母亲地下不安。太后厚爱,真儿感激,但是真儿已经由祖父做主许了亲事,真儿自幼读书,书上常有先人语:一女不二嫁。真儿是女孩子,做不得自己的主儿,但真儿不敢有违亡母遗训和祖父的安排,请太后体谅!”
    孝庄转了转手上长长的指套,“知道你是金之俊府里出来的,识文断字,但是当人家媳妇可不是光会读什么诗词就能当好的,识不识文,断不断字,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怎样当一个当家人,你可能现在不明白……罢了,你回去把哀家的意思转告给金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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