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位年轻人的突然转身、施礼,陈曳心里倒是没有太多意外,当即便微笑着回应了一番,“陈曳。”
听着回答,年轻人开始轻轻念道起了这两个字,想是觉得有些陌生,很快又抬头看着陈曳,问道:“在此的棋士里倒是未曾听过这个名字,是寒歌城外的人?”
站在一旁始终保持着安静的曾伊突然笑了起来,双唇露出一道月牙儿,说道:“李天势,你在这里下棋应该也有一年了吧?剑堂的修行放下后,不知是否赢过诸老中的哪一位。”
被称作李天势的年轻人瞥了旁边的曾伊一眼,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特别的神情来,说道:“剑堂的事情放一放也没有什么,毕竟春酒再如何学也是学不会的。至于下棋,只要时间足够,未必就没有机会,倒是你和这位兄台相识,所以他是寒山的弟子?”
关于曾伊的身份,寒歌城里自然是有许多人都知晓,曾家作为副城主曾秋水的本家,势力极大,而在北国能够得曾家人接待的想来除了那座寺庙里的和尚也就只剩寒山上的修行人了。
对话进行到这里,陈曳才注意到这位叫作李天势的修行人境界其实不低,至少也应该是灵韵境的修为。
曾伊点了点头,说道:“陈曳是寒山今年刚入门的弟子。”
李天势神情有些微异,说道:“刚入门的外门弟子?所以也就是和高欢一样?一路穿行幽州抵达寒歌城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厉朝山和苏锦河他们到城门前的时候也颇费了一些功夫。”
厉朝山和苏锦河也是寒山的内门弟子,在前往幽州的七位寒山弟子里,他们二人的境界和修为也只在藏见和柳凄之下,几乎可以说是灵韵境里实力算得上强劲的修行人。
至于七人里剩下的最后一位顾姓师兄,似乎却还未抵至寒歌城。
面对这番隐意的称赞,陈曳倒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运气不错而已,论实力自然是比不上厉、苏二位师兄的。”
李天势没有继续接着询问幽州之事,而是话锋一转,忽然说道:“既然来了寒歌城,剑堂是一定要去看看的,柳河岸的棋就算再有趣也需要时间,看上几日也就足够了。”
李天势的话里显然有一些深意,似乎是在劝诫陈曳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河岸的这一局棋上,与高欢先前离去时的嘱咐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曾伊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说道:“剑堂难道就有什么区别吗?城主大人的剑不是那么好学的,否则寒歌城里就人人都会春酒了。”
幽州没有什么修行门派,也没有什么修行界的显赫家族。论及势力的分布,长久以来都是以一座座大城为根据,城池周围的那些镇罗村庄为分隔线,将南北地域分成了如同棋盘方格一般的局面。
寒歌城是幽州最著名的大城。
作为城主的高浊在数十年前就于城里创办了剑堂这一特殊修行所,寒歌城里的修行人可以任意去剑堂之中观剑、学剑,剑堂里也收纳着许多关于修行的典藏和秘籍,虽说比不上寒山的藏书阁,但也算是北国难以一寻的珍贵之地。
寒山弟子来寒歌城的时候,大都会去剑堂观剑。那里有高浊留下的春酒,还有一座拓着千里剑印的巨石,对于初见的修行人来说,自然会受益匪浅,所以李天势的话倒也不算是错,剑堂确实是要去看看的。
当年藏见也曾随师长们来过一次寒歌城,正好在剑堂门前有所感悟,虽然没有学会高浊的春酒,但之后还是被徐三收为了弟子。
李天势又瞥了一眼曾伊,接着看向陈曳,补充道:“曾伊说的倒也没什么错。”
陈曳微微一笑,作揖回道:“多谢李兄的指点与关心,剑堂自是一定会去看看的。不过今日闲暇无事,而我又对棋道颇感兴趣,所以倒是准备在这儿多逗留一些时间。”
李天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人各有所好,自己既然年长几岁又是自幼在寒歌城里长大的修行人,稍微提点几句也就算是尽到礼数了,没有必要强行安排别人,更何况陈曳的身旁还有曾伊在,想来也不至于犯些什么错。
三人间的对话结束之后,槐树下的棋局也已经重新开始,这次倒不再是先前的那两位老者对弈,而是换作了一位年轻的修行人和那位执白棋的老者
渐至黄昏。
寒歌城里的景色渐渐有了一些变化,天光黑暗,灯光亮起,柳河上不断撑着船桨划过的那些乌篷船上也挂着明晃晃的灯笼,河里还飘着一些河灯,从桥洞下缓缓飘来。
这一幕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条燃烧着火光的河流,河水静静流淌过整座寒歌城。
老槐树下,那些年轻的修行人与数位老者都已经离开了,倒是陈曳和曾伊还一直停留在原地,除却欣赏城里的夜景之外,也是在等高浊和采也,二人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彼此聊着,说些横山城里的趣事,说些幽州的见闻,但话题大多还是与高欢有关。
“这么说,高欢他算是寒山外门考核的第一?”
“嗯,毕竟他是最先进到黑市里的人,对于自身也足够自信,修行天赋当然也极高。”
“其实,如果不是在望南涧遇到他的话,我应该会很难相信你说的这件事。记得城主自创办剑堂之后,虽然没有收徒或是开宗立派的打算,但是剑堂里的弟子们总归是以此自豪的,没有人不去剑堂看城主的剑,除了高欢。”
“他不去剑堂,也不在城里学剑,对于修行更不在意,听说是城主不愿让他进入修行人的世界,但其实在我们看来,倒或许是他自暴自弃的缘故,其实我们这些寒歌城里的人都对高欢抱有一些期待。”
“因为他是双飞客的儿子?”
“嗯。寒歌城在幽州的地位超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取决于城主的强大,但是你应该知道的,没有什么修行人可以一直活下去,而我们天份必定是不够的。”
“剑堂开了数十年,我们也去了十多年,城主从不藏私,却没人能够学会春酒,这不单单只是城主一个人的遗憾。”
“我明白,只是修行一事或许不用太过心急,高欢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
“嗯,现在看来或许是的。”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