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城,街道旁的老柳不久前才刚刚抽绿,在原先阵法的庇佑下焕发出了新的生机,算是原本的幽州城外所无法看见的一幕美景,可惜如今却有一些不同。
黑岩铺砌的街面上一眼望去尽是寒霜结成的冰面。
城里的微风有些寒冷。
年轻人站在城门口微微一笑,冲着街道旁那些保持沉默的修行人,慢条斯理说道:“你们的上任城主是被我藏师兄杀的,几日前死去的现任城主又是被元师兄杀的,照理,我也应该杀上几人,不过我的时间真的有限。”
“我知晓你们在城里的住宅都是拿命或是拿珍宝换来的,但现在已经不同,湖畔城外的镇民很快就要迁进城里,无论是住在桥洞下还是睡在街道上,总之都好,但是只有一点——”
年轻人的语气陡然变得认真了起来,接着说道:“一个人都不能死。”
“你是谁?”
“仅仅凭借这么简单的一番话就要我们让出城里的位置吗?就算大阵现在没有办法开启,但是你一个人就敢站在城门口,似乎有些不自量力吧。”
人群中很快就站出来了一位中年人,鹰钩鼻,狭长的重眉,目光阴翳,气息里带着微淡但足够清楚的杀意。
气息显现,是一位灵韵第六境的修行人。
年轻人继续笑着,点头说道:“嗯,灵韵第六境,倒是与我一般,那么你是谁?”
“湖畔城的副城主?”
“还是什么长老之类的人物?”
中年人继续阴冷说道:“你先把城里大阵的阵基交出来再说。”
在中年人看来,湖畔城的大阵之所以没有完全升起,应该是因为阵基落入到了眼前这位年轻人手里的缘故。只要能够重新找回阵基,将大城的阵法完完全全升起,就足够他们躲避接下来的一切灾祸以及城外的修行人。
可惜中年人不知道的一件事是——
此刻的幽州北部除了三蚕以及朝南二城,其余的三十城大阵都已经暂时停止了运转。
“我应该说过了,时间真的不多。”
“除了湖畔城,还有充城、界城以及大源城,再往南去可能还有三、四座幽州大城等着我,真是麻烦啊,明明元镇师兄最讨厌麻烦了,怎么还是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嗯,还有,师叔也真是的,这种小事又何必叫我来呢?”
“倒是听说柳凄也在幽州,不过什么时候我们这些寒山的内门弟子都变得这么闲了?”
“算了算了,就当是欠师兄的吧。”
年轻人摇头絮叨了一番,接着就突然不再说话,开始沉默,认真看着中年人的眼神极其可怕,就像是一头盯上了猎物的凶兽,而这种不安的感觉很快就给对方带来了一些浓郁几近死亡的危险感。
两道银白的刀光哗地一声破空而过。
就像是两道一瞬便过的淡淡长线。
围观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位站在街道上的中年人突然开始脸色发红,双手紧紧捂着脖子,似是想要说话,但却只能发出一些吱呜的微弱声音,就像是一具被拉坏了的风箱。
一抹暗红在他手指间的缝隙里慢慢出现。
断断续续的血液开始滴落,接着渗出双手,尽管中年人也在拼命按压着伤口,身体里的灵气不断流转,想要将伤势稳定下来,可惜那道旁人未能看见的血痕却还是在慢慢扩大,最终四散扩开到全身
“擦伤即死,刀意真理。”
“这是红袖、乘风二把刀。”
“如果稍有得罪,也请您——”
“见谅。”
年轻人挑着眉毛说道,脸上那番认真的神情很难令人认为他这番话是有些许得意的味道在其中。
“还有,朝南城的那些暗子在哪里?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另外的几座城里看看,麻烦,麻烦,麻烦,麻烦……”
年轻人念叨着麻烦二字慢慢走出了城门,背后的剑囊里静静插着两把银刀,天空中很快飞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载着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湖畔城的城门前,只留下了一声响亮的唳叫
幽州望北三十城,除却三蚕以及朝南二城,其余三十座城池的护城大阵都在同一时刻被寒气短暂冻住,之后几乎在每座城前都或快或慢的迎来了一道身影。
寒山内门的那些天才弟子,在接手元镇留下的残局之后,以极强的道法,惊艳的战斗经验,不断在快速改变着幽州北部的局面,以在梅里雪山天顶之上的大战彻底爆发之前将这些处在柳羿灵气世界里的镇民们快速转移到附近安全的大城里。
湖畔城、充城、界城、大源城、临城
一个个大城被解放,一个个污秽的修行人在死去。
那些与修行无关的镇民们怀着害怕的目光,颤颤巍巍着走进了临近的大城,他们之中的大多数生平都从未看过城中的景象,或是有些局促,或是有些忐忑不安,很快寻到一处屋檐、一处阴暗的墙角就能够心满意足的蹲下去,抬头看着那些不曾见过的垂柳,那些飞檐下挂着的灯笼,那些看着自己目光却微冷的修行人,却再不敢去妄自奢想一些别的事情。
人只要活着就总是好的,就算是低到尘埃里
大源城。
抱着女孩的老妇有些疲累,倚靠在屋檐下的石阶上,用细薄的单衣裹着女孩,很久都没有起身。
石阶很是冰冷,因此女孩坐在老妇的腿上,安安静静,也不说话,偶尔倒是会小心的抬起头来,好奇打量着城里的一切,然后看到那些目光冰冷、没有情感的修行人走过后,又很快低下头去,揪着老妇怀里的一辫枯发,开始一根一根的数着。
“奶奶,我们还要回去吗?”
“想是要的。”
“哦”
听到老妇的回答后,女孩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失落,眼巴巴的望着对面的街道,那里支着一个面摊,在城里的生意很是不错。
老妇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慢慢摸出了一张冰凉的面饼,是用粗粮做的,味道虽然不好,但终归容易饱腹一些,“小倩,饿了吗?吃吧。”
“小倩不饿,奶奶吃吧。”
女孩收起情绪,故意织了一张笑脸出来,偎依在老妇的怀里缩了缩,很快又轻声说道:“原来城里也这么冷,和爹娘说的不一样呢……”
“奶奶,到底什么是修行人啊?”
老妇抱着女孩更紧了些,带着歉意的说道:“奶奶也不知道啊。”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念道:“咱们家地里的瓜果明年能长得好一些吗?”
“还有,爹和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我好想他们”
女孩噘着嘴,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话,眼睛却在某一刻忽然瞪得浑圆。
因为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盖在了她的小脑袋上。
女孩有些生畏、紧张的转头看去,看到了一身陈旧、肮脏的长衣出现在了眼前,而那位年轻人的笑容很是温和,身上的气息就像老妇很久以前对女孩说起过的——
是春天的温暖的风。
年轻人并不介意女孩发辫上带着的灰尘和泥土,˙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接着也在石阶上坐了下来,没有说一句话,而在对面街道的面摊旁,正站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姑娘,像是和那位老板轻声细语的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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