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袁绍大营。
曹操刚离开不久,袁绍就迎来一名鹤发童颜的道人,正是昔日在雒阳城中出现过的神秘人物,河内张成。
“如今本初得以出任联军盟主,当真可喜可贺!”张成的面上,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张世叔见笑了!”袁绍急忙道,他在来人面前,丝毫不敢托大。
“数月前,南华夫人对本初兄弟多有不满。”张成不再寒暄,转入正题,“幸亏于师兄亲自分说,这才有沧月少主前往桃峪渡,相助本初脱身之事!”
此前袁绍逃出雒阳之时,被吕布等人追杀,若非沧月现身相救,他能否保得性命,尚属未知之数。
南华夫人的身份,袁绍自然早就从族中长辈口中得知;至于沧月,他虽然早闻大名,却是刚刚得知对方竟是公羊阁少主。
“还请世叔代为谢过南华夫人、沧月少主!”袁绍感激道。
汝南袁氏能有今日,其中多赖公羊阁这支神秘力量在幕后支持。
袁绍的高祖袁安,因为精研春秋经学,得以进入公羊阁的视野,成为当时的幸运儿,开启了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辉煌。
面对这个盘根错节的神秘势力,即使是如今的袁绍,依然心生敬畏。
张成颌首应允,转而问道,“你等如今会盟,打的甚么旗号?”
“讨董贼,迎天子。”袁绍目露疑惑,问道,“莫非不妥?”
关东群雄三十万大军会盟,声势何等浩大,口号早就尽人皆知,张成既然当面问起,其中必然另有缘故。
“却不知迎的哪位天子?”张成问道,神情似笑非笑。
“当然是——”袁绍正待脱口说出天子刘协,忽然如梦初醒,顿时明白对方此问的深意。
张成见状,不由微笑问道,“本初可是想通了?”
“小侄愚钝,幸亏世叔点醒!”袁绍衷心感谢道。
“哈哈哈~!”张成大笑道,“此乃于师兄的谋划,老夫岂敢贪功!”
关东群雄会盟,口号虽然是讨董贼、迎天子并提,其实商议的重点还在讨董贼,背后缘故,说来也简单。
只因无论现任天子刘协,还是被董卓废黩的弘农王刘辩,如今都在京师皇宫之中,生死全看董卓一念之间。
商议迎天子,必然面对一个天大的难题,迎刘协还是刘辩?
如果是前者,则董卓有拥立之功,如何讨伐?
如果是后者,董卓得知之后,刘辩必死无疑。
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是难题,对汝南袁氏,却是难得的良机。
在雒阳之时,袁绍过于自信,导致京师兵权尽丧董卓之手,正在惊悔之际,得神秘谋士提醒,决定以退为进,这才有如今会盟的成果。
袁绍显然还不够狠辣,并未在第一时间想到逼死刘辩,张成抛出前面的问题,却让他茅塞顿开。
但他兴奋之后,忽然心生顾虑,“此计虽好,但如何通告全军,仍是难题。”
正如前面所说,众人皆知迎立如今的弘农王,则刘辩必死无疑。无论谁提出此事,均难免受到非议。
且袁绍身为盟主,无论由谁提出来,最终担负责任的,依然是他。
“呵呵呵~!”张成再次发出人畜无害的笑声,“本初多虑了,此事无需明确提出,只需稍微修改盟军的旗号即可!”
“呃~?”袁绍一听,心生好奇。
张成神色自若,微笑道,“诛讨董贼,迎立天子。”
袁绍听罢,越想越妙,不由击掌赞叹。
迎立二字,犹如神来之笔,可以作两种完全不同的理解:恢复天子刘协的帝王权力;重新尊弘农王刘辩为天子。
倘若董卓听闻,必然作第二种理解,但袁绍却不会落下确凿的把柄。
这个难题解决之后,袁绍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如今尚有数百族人留居京师,大军进击,众人的安危如何确保?”
汝南袁氏明面上的代表虽然是袁绍,但真正在幕后布局的,却是张成口中的于师兄,也就是太平道的“上师”于吉。
二者之间的纠葛极深,因为牵连太大,即使场上只有袁绍、张成两人,双方交谈之间,也并未直接挑明。
但袁绍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想知道于吉的态度和谋划。
“此事于师兄早有决断。”张成笑容不减,悠然道,“本初既然举大义、谋鹿鼎,当知取舍!董卓为袁氏故吏,倘若危及旧主家人,必然大失人心!”
他言下之意,显然在于吉心中,数百袁氏族人,包括司空袁逢,都不过是谋取天下的棋子,必要的时候,均可牺牲。
袁绍虽然自幼过继,但袁逢到底是他的生父,听了张成这番话,一时之间,情绪难明,陷入沉思。
张成笑而不语,自古帝王无情,眼前这一关,不过是袁绍在这条路上的必然遭遇的考验而已。
如何取舍,全在袁绍自身——
河内郡,泌水县。
十数日前,陆翊受河内太守王匡托付,以羽林北骑校尉的身份,率五百羽林儿郎、千余郡兵,进驻泌水,以抵御东来的白波军。
在行军途中,恰好遇到从河东归来的史阿。
此时,大帐之中,除陆翊、珞伽、史阿、曹纯外,还有太守王匡远亲、郡兵军司马王扶在场。
“白波贼的大首领,确实唤作郭太,但此人的样貌,与吕布所述完全不同。”史阿正说起此行的收获,“至于武艺,更是相差甚远。”
显然,在风陵渡口出现的郭太,乃是冒名顶替,难怪在野店外大开杀戒的时候,连白波军也不放过。
“当日太平道的人物,尚有黑山军张燕。”珞伽曾听吕布详述寻宝经过,自然想起张燕来,“那假郭太的身份,或许她能知晓一二。”
张燕?陆翊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想起漠北、幽州的见闻来,此人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不低,或许真能掌握有用的线索。
但眼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陆翊转而问道,“如今白波贼的军情如何?”
“白波贼号称十万之众,实际上多为妇孺伤残者,青壮精锐不过万余,且大多为步卒。”史阿显然作过全面的了解,“除郭太外,另有杨奉、韩暹等首领。”
“对方不留在白波谷,到河内来做甚么?”珞伽问道。
白波谷位于河东、西河、上党交界之处,此前白波军曾攻破西河、太原等郡,如今并州兵力空虚,对其并无威胁才对。
陆翊沉吟道,“并州人口稀少,白波贼以劫掠为生,只怕已经劫无可掠。”
他虽然有所猜测,还是把目光投向史阿,露出询问之色。
“他们此番东来,全因董卓大军之故。”史阿解说道,“数月前,白波贼联合南匈奴于夫罗部祸乱河东,董卓派中郎将牛辅带兵讨伐。”
“如今于夫罗置身事外,白波贼独木难支。”他略一停顿,猜测道,“如今东来,或许有北上黑山投靠张燕之意?”
“白波贼前来,无论是劫掠,还是借道,只怕都难免一战。”陆翊沉声道,“对方拥兵过万,正面对阵并不可取,只可出奇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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