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在手上。爹赶到医院时贺老已出院,不是自己走的,是贺老的熟人借用医院的担架抬走的。贺老没钱住院,嚷着要走,医生不再坚持,放他出院了。爹去了贺老家。爹没想到贺老住的地方那么差,条陋巷,个断垣残壁的四合院,四合院里住着几户人家,看就是那种没文化的下苦力的市民,满口脏话。贺老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也建了公馆,五十年代,扩建马路,贺老的公馆挡了道,拆了。贺老现在住的房子是前后两间,他和老伴住前面这间,儿子和媳妇住后面那间,再后面挨着厨房和水沟搭个棚,仅仅只能摆张小床,睡着贺老的孙子。
贺老躺在床上,脸肿了,嘴歪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贺老看见进来的是我爹,十分感动,哆嗦着说不出话。爹望着这位抗日战争中率部把日本鬼子打得屁滚尿流的英雄,如今这么副可怜巴巴的惨状,心里很不是滋味。爹说:“贺老,您别动。”贺老的儿媳妇五十多岁,比他儿子还大几岁,身体也很差,她爬起床,披着棉袄为我爹泡茶。爹小心地接过茶杯。贺老的床上挂着旧(fqxs)蚊帐;旁的墙上有只镜框,框着很多相片,贺老年轻时候的照片也有张,是他骑在匹战马上昂着头的相片。相片早已发黄,但相片上的贺老英姿勃勃的。另边墙上有幅字,写着文天祥的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落款贺新武,是贺老自己的墨宝。贺老书没读多少,但天生能写手好字,书写得遒劲有力,这表明贺老是个性格刚烈勇猛且有韧性的人。爹说:“亚运会确实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高兴。”贺老伸出颤微微的手,做个六和的手势。爹懂。贺老的老伴买菜回来了,衣着朴素却整洁,她就是贺新武当年当团长时,把琵琶弹到贺新武心里的杨红。爹看着她,她当然不是爹记忆里那个漂亮妖艳的小红了,笑时露出口腐朽的老牙,脸上的皱纹比丝瓜筋还多。
贺老的儿子直坐在门外晒太阳,他是贺老的小儿子。贺老的大儿子于文革初期的武斗中被打死了。小儿子也受了刺激,冬天里被当地的红卫兵小将剥光衣服用皮带抽,事后还要他跪下,冲着他的头撒尿。于是他成了个精神病患者,什么人他都害怕,所以什么人瞅着他他都恐惧,要靠西药才能压住他脑海里的妖魔,否则他就躲在角落里什么人都怕见。爹被贺老强留下来吃中饭,吃饭前,贺老的孙子回来了,他个子不高,脸上倒充满朝气,放下书包说:“哎呀,有肉吃。”爹从贺老孙子这句话里探出,贺老家定生活拮据。说话中,爹从贺老的老伴嘴里得知,贺老家只有贺老个人有退休工资,老伴直是家庭妇女,儿子患了精神病,直没工作,还要用贺老的工资买药吃。儿媳妇是南宁市郊的菜农,跟着贺老家人来到长沙,也没工作。贺老是家人的顶梁柱,贺老倒,这家人就完蛋了。爹离开贺老家时,将口袋里的百几十元钱全部留在贺老手中,贺老不肯接,嘴哆嗦着却说不出话。爹坚决道:“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留着。”贺老就抓着我爹的手,贺老的手热乎乎的,这个抗日战争中如钢铁般坚定和勇敢的男人,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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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何秀梅与肖楚公离婚了。两人拖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离了。婚后,秀梅觉得肖楚公很猥琐,还很抠,两人上街,买菜总是她掏钱,两人进商店给他的儿子和女儿买衣服,也是秀梅掏钱。个月的工资,不到半个月就掏完了,秀梅又拿着存折去银行取百元备在身上,可是没到个月又花光了。这样的日子秀梅尽量不去思考得失地过了年半,她存折上的两千元钱只剩下八百,有千二百元就这么花掉了,花在这个男人的家里。有天秀梅忽然想,怎么处处都是她掏钱?儿子是她生的?女儿是她生的?这样想,她心里就有了疙瘩,加上肖楚公的儿子又不听话,她说他时还对她横眼睛,说“我不要你管”。秀梅那颗火热的心就凉了,那种过家庭生活的热情也渐渐消退。她又开始存钱,不再在丈夫面前显大方,也不再给对她横眼睛的男孩和对她噘嘴的女孩买东西了。“凭什么要对他的两个孩子好?”她冷漠地想,“这两个孩子都大了,带不亲的,不必要在他们身上花冤枉钱。”这样又过了两年,直到毛主席逝世的那个夜晚,肖楚公爬到她身上,她不同意他就扯她的胸衣,剥她的短裤,企图蛮干。这让她强烈地回忆起十七岁时被那伙军流氓强犦的情景,就愤怒(shubaojie)地给他耳光,将他用力推开,“肖楚公,你太无耻了。”肖楚公被她激怒(shubaojie)了,也不含糊地回她耳光,吼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嫁给我时又不是朵鲜花,老实说,我受不了你这臭小姐脾气。”
何秀梅很后悔自己把那事告诉他,致使他觉得她所付出的切都是应该的,是她为了讨好他,求得他理解和引发他爱她。辈子从不说脏话的何秀梅气得骂了声“我操”!就愤怒(shubaojie)和委屈地捂着脸哭了。肖楚公再挨近她时,就厌恶地吼叫:“走开。”第二天,她拿着几件换洗衣服住回了青山街。后来,她还住过去两次,次坚持住了三个月,也想与肖楚公过辈子算了。另次,她只住了个半月,但这两次她都没让肖楚公碰她的身体,尽管肖楚公想碰得要命,甚至还在她床边苦苦哀求地跪了大半个晚上,她硬是没满足他。这次回来,她叫辆三轮车,把她的箱子和衣服都运回青山街三号,不几天,她又把镜子衣架子她使用的脸盆和红塑料桶及她喝茶的杯子都统统拎了回来。她把这些东西放下时,直起腰,不急不慢地揩下额头上的汗,宣布说:“我准备跟肖楚公离婚。”这是五年前五月里的事,从这天开始,她就再也没离开过青山街三号,直到她死。
何秀梅坚决要离婚,但她并不是因另有相好而急于离婚,她不急,吃得香睡得好。她又回学校当校长了,每天就是学校和家两处地方,偶尔会有同学或同事聚会,那她会回得晚点,这样的时候不多。家里人都不敢说她,因为她旦把决定作出来,就会朝着那个目的地旅行,你说她,她会掉头咬你,就跟只刚生崽的母狗,你敢挪动它的孩子,它会咬人。她知道肖楚公会找她离婚,她对我们说:“我还不清楚肖楚公是什么人?只老公狗。”她说这话时,脸的鄙夷。她等了整整五年,五年后的初夏,肖楚公在她的意料中缓步来了,戴顶白太阳帽,穿着蓝色恤衫和白西式短裤,手里拿着离婚协议书,进门就对何秀梅说:“你看看吧,同意就在协议上签字。”
这年何秀梅五十岁,无子无女,又成了单身女人。脸形于这几年里悄悄有些改变,变短了,牙齿的颗粒变大了,有颗还故意气她似的凸出来,眼睛却凹下去,眼角有了鱼尾纹,头上也有了让她心酸的白发。这让我们想起她母亲,那个葬在何家山村的女人,只是她比她母亲火气大,所以没人敢惹她,就连家里最不怕事的猛将早些年在文革中呼风唤雨如今把干部身份丢了而有些玩世不恭的何白玉,也成熟了,学会绕开她走了。“姑妈,我怕你。”假如他说的话惹恼她,就赶快这么说。秀梅纯粹是碍于何娟的面子,才放过了侄儿的不敬。秀梅把整个心都放在她侄孙女身上,肚子劲地教育何娟如何做人,什么人可以理什么人不要理,还给何娟以未来说:“你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女人。”
何家桃的女儿,好像心要以她姨为榜样,也跟她姨样离了婚。事实上她当年嫁给何公安,有半是为自己和母亲在资兴县找个靠山,因为“狗崽子”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找有权欺负别人的人,何公安就是这样的人。正当她打算就这样过辈子时,全国恢复高考,她考了,通过她外公找人,步入了大学的殿堂。进入大学后,郭香桃原打算好好求学,然后再回资兴工作,但不久,她被个与她遭遇相仿的同学吸引了。那同学叫陈刚,是个瘦削清高的大龄青年,脾性与香桃有点对味,头两年,两人句话也没说过,第三年郭香桃被推选为系里的学生干部,而陈刚同学却被选为班长,于是有了接触。有天,两人商量工作之余,谈起各自的家庭,感觉经历真是惊人的相似。陈刚也有个“右派”父亲,他外公也是湖南和平解放的起义将领之,是陈明仁将军的麾下。他母亲在外公家也是老三,他爷爷也是个资本家,不同的是没像郭香桃的爷爷被打成“右派”。他也有个弟弟,与郭承嗣样大,也是厨师。“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都不觉笑。
后来,两人热烈地讨论着爱情和婚姻,陈刚说:“爱情是可以冲破婚姻锁链的。”郭香桃若有所想地歪着头问:“你真的这样认为?”陈刚点头,“《青春之歌》里的林道静不就冲破了婚姻的束缚吗?假如你的婚姻不幸,难道你要守着辈子的不幸?”郭香桃问他:“你找到自己相爱的人了吗?”陈刚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在等个人。”身为学生干部几年来颗心只是摆在学习上从来都心无旁骛的郭香桃,突然心跳加快了,“等谁?”陈刚把目光放在她红润润的脸上,看着她俊俏的鼻子和轮廓鲜明线条性感的嘴唇,这样看了分钟,最后把火热的目光凝聚在她的眼眸上,“我在等你,你是我的林道静。”尽管郭香桃已是个五岁男孩的母亲,尽管有无数根无形却有力的道德麻绳拉着和绑着美丽迷(xinbanzhu)人的她,不让她有半点情感外泄,但当她听到陈刚这么说,心海上还是刮起台风,并掀起了甜蜜的巨浪,“等我?别开玩笑了。”陈刚继续用火热的目光盯着她,“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人吗?”
郭香桃大学毕业就与丈夫离了婚,不久,她把陈刚带进青山街三号,这是个话不多的青年,脸上的笑容带点苦味,像铁观音的茶味,但这不妨碍郭香桃深爱着他,也不妨碍他深爱着郭香桃。两人都分在长沙的家医院工作,陈刚是外科医生,郭香桃是内科医生。这年六月,两人结了婚,婚礼上有个七岁的男孩,说口资兴话,他是郭香桃的儿子,户口已转到长沙,与他外婆生活在起。我大姐何家桃又次当起了母亲,不过她这次是为养育外孙而费心费力,给外孙洗衣做饭,早晨送外孙去学校读书,中午和下午又去学校门前接外孙。长沙不像资兴,县城里车辆少,小孩子在马路上画房子跳房子也不会有多大危险,但长沙街上,分钟不知要经过多少辆汽车和摩托车,她生怕外孙不小心就出交通事故。大姐来我们家少了,这是她外孙夺走了她的许多光阴。
十月份,我大儿子何国庆与高小霞也结婚了。国庆的单位条件比较好,建了新楼,分到套两室厅房,就把他和高小霞的新房安排在新楼里,去过没有老人唠叨的两人世界。家里没有国庆和高小霞来来去去,下子冷清不少。天,何陕北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好像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脸上有很多忧郁,那些忧郁像雾样在他的胖脸上飘着。他感到自己这个官要做到头了,因为外省些于文化大革命中爬到副省级的干部纷纷倒了。这些不好的消息从各个渠道,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地传到他耳朵里,让他如坐针毡,甚至通晚失眠。就是在那个月,中共十二届二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整党的决定》,《决定》指出清理“三种人”,即追随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造反起家的人,帮派思想严重的人和打砸抢分子。
何陕北既可以说成“造反起家的人”,也可以算“打砸抢”分子,因为他曾率领红旗军干过系列“打砸抢”的事。何陕北倒霉得其实算最晚的,很多靠造反上去的干部于早几年都纷纷落马了。何陕北是少数几个中官职最高的,正因为官职高,出门有脸面,说话顶用,他就贪恋这官职,不愿舍去。何陕北如果没有个老革命父亲,恐怕还在九七三年中央整顿“打砸抢”分子时就被“整顿”了,就算当时保住了,在后来陆续“清理”文革中靠整人上来的干部时,也会被清理掉。何陕北之所以没被清理是省里的某老干部保他,那老干部与他父亲是好友,还在江西赣南时就在起工作。他对何金林很有感情,所以他说:“对何陕北同志,我们要采取治病救人的方针。”但那老干部离休后,从外省调来的新领导翻何陕北的材料,吓跳,“这不正是中央要求我们清理的‘三种人’吗?”
终于,工作组的同志走进他家,绷着脸说:“何陕北,跟我们走吧。”何陕北早就料到会有这天。这天在他做梦都想应该快来了的恐惧中,到底还是来了。这天也就是他单独到我家来看老奶奶和我爹的个月零三天后,那天他霉着张脸来找我爹讨主意,爹劝他变被动为主动,向组织上打报告,把自己的官职辞掉,免得被组织上拉下来而不好看。何陕北同意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写报告,还在酝酿报告要怎么写才不失体面时,党组织却先步找上他,向这个在文革中步登天的人摊牌了。当时他和儿子正坐在客厅里看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儿子看得很起劲,他却心不在焉。忽然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打算客气地接待这几个人,但这几个人却不跟他讲客气,其中人绷着面孔说明来意后,他明白这去没有年半载是回不来的,便对儿子说:“昌盛,照顾好你妈。”
这是何陕北对儿子说的最后句话,大半年后的天晚上,何陕北闻讯他将被判十年有期徒刑,他的脸挂不住了。撤去副省长职本就让他惶惑,还要判十年刑,他将来如何面对亲戚朋友和过去的同仁?在他身上,除了我们家给予他的勇敢和坚韧,还有常德女人遗传给他的脸面。他母亲邓皎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何陕北的面子观念比他母亲更强烈更严重!当了十多年受人尊敬说话有人听的副省级领导,把他当脆弱了。他红着脸,却轻蔑地对代表组织向他宣布决定的那人说:“你们真做得出。”那人说:“你不要记恨我。”他发出阵狂笑,觉得自己的笑声没有给自己丢脸,便喝道:“你滚吧。”当整个世界进入睡眠后,他呲牙咧嘴地把被单撕成布条,结成绳。房间的天花板上安着台电风扇,他把布绳绕到钩着电风扇座子的钢筋上,把头伸进绳套,吊死在囚禁他长达半年的房间里。他的死相很难看,眼珠愤怒(shubaojie)地凸出来,舌头整个都伸到了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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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还在七十年代末,我大哥画画和湘绣的名气就日益壮大了,来要他画的人或求他绣老虎(fuguodu.pro)和马的人越来越多,并没报纸或电视台宣传,却成了民间知名度最大的画师和湘绣艺人。早几年来我们家的人,除国庆和五的同学,来得最多的是找大哥买画或买绣品的人。这些人,我们大多都不认识,都是慕名来的,很尊重我大哥,指名要绣的东西,放下订金,打个很客气的拱手,就江湖人式样地走人。进入八十年代,来求我大哥画画或湘绣的人更多了,拔拔的,有时候天要接待三四拔。六七十年代,人们都关心政治去了,觉得湘绣啊画啊都是资产阶级的小情小调,不值得人珍爱。但进入八十年代后,政治不再在生活中占主导地位,毛主席像也不是每家必挂的画像,小情小调的画或湘绣就进入平常百姓家了。大哥这几十年,画了无数的画,也绣了无数的绣品,散布在亲戚熟人朋友和他们的亲戚熟人朋友的家里,抬头就能看见,看见就觉得好,于是就有人慕名来讨画或绣品,大家都以能弄到何胜武的画或绣品为荣。他们走来,用不好意思的眼神盯着我们说:“请问何胜武老师是不是住在这里?”大哥何胜武连天老师都没当过,但来的人都尊称他老师,大哥知道来者是来求画或讨湘绣的,便不动声色地道:“我是何胜武。”
最开始有人向大哥索画,大哥都不收钱,也画得很认真,渐渐地求画的人越来越多,不收钱还要贴纸笔费,玉珍有意见,大哥就收纸笔钱,让要画的人随便给。要画的人,有的给十块,有的给五块,大方的人给二十块。还有的人,开口就要几幅,既要大哥画老虎(fuguodu.pro),又要大哥画梅花,还要大哥画牡丹花。大哥就有点迷(xinbanzhu)茫,那人马上威武着自己的脸说:“我给钱。”大哥人残了几十年,可是“高傲”没残,骨子里那股蔑视切的劲儿就是针对贪婪者而存在的。他不喜欢这样的人,蔑视地问:“五十块钱幅你也要?”那人说:“要。”五十块钱在八十年代初,等于个大学生个月的工资。何五那年大学毕业,分到所重点中学教音乐,工资只有四十五元月。大哥就没什么话说了,奇怪地剜那人眼。
大哥深居简出,并不知道他的名气已大到那种程度,有人索取他的画送省市领导,边介绍我大哥说:“何胜武的作品,他目前是湖南省画国画画得最好的,尤其他画的老虎(fuguodu.pro)和狮子,香港人和台湾人都出很高的价买呢。”或者是这样介绍我大哥:“这是何胜武大师画的老虎(fuguodu.pro),他现在是湖南最有名的画家,连中央美院的教授看了都赞不绝口,我好不容易才找关系要了幅。”我们都不知道大哥在民间已有这么大的名气,都视大哥的成就而不见。
至于大哥的湘绣品,早两年就被个香港商人包了。那香港商人半年来次长沙,目的就是来收我大哥的湘绣品,五百元幅,小点的,比如说只是绣朵荷花和几片荷叶的绣品,也是三百元幅,至于香港商人把我大哥绣的湘绣拿到香港是以多少钱幅出售的,他从来也没说过。他是个矮胖的香港人,皮肤黑黑的,嘴皮薄薄的,脸上却笑眯眯的。他把大哥绣成的绣品数了数,便从包里掏出五十元叠的人民币,数给我大哥大嫂看。临走时,他对我大哥说:“下次我来,希望您能多绣几幅老虎(fuguodu.pro),您绣的老虎(fuguodu.pro)在香港特别走俏。”大哥望着香港商人,香港商人又道:“以后,您绣的老虎(fuguodu.pro)和狮子,我出八百块钱幅。”香港商人走后,大嫂说:“没想胜武还这么能赚钱。”大哥不看重钱,钱对于他就是张纸,他淡淡道:“钱就是张纸,我这样子,要钱干什么?”
大哥每天针线地绣着老虎(fuguodu.pro),原来只是白天干这个活,现在晚上也忙碌起来。房里,过去是支四十瓦的灯泡,为使眼睛能看见针线,换成了百瓦。大哥坐在轮椅上绣着,神色十分专注。有时候李文军西装革履地来访,大哥也只是跟李文军打声招呼,棋也不下,又埋头绣老虎(fuguodu.pro)。李文军就在旁看大哥绣。大哥说:“文军,桌上有烟。”李文军就点上支烟,走出来跟我们说话。我告诉李文军:“个香港商人包了大哥的绣品。”李文军大笑,“好啊,这证明胜武奋斗出名堂来了,我为胜武高兴。”大哥在房里不冷不热地说:“没什么好高兴的,人都累死。”大哥的脑海里简直找不到“拒绝”词,他是残疾人,人家来找他,想要他的画或湘绣,他由衷喜悦,认为这是人家看得起他何胜武。
何五原本是分到剧团的,那也是他渴望的。但大学毕业后,为躲避个找上门来的武汉姑娘的追求,向他妈要了千块钱,和两个同学去山西和山东玩,玩了将近个月,回来时,那个名额被另个大学生占了,剧团不需要小提琴手了,分配办便把何五改分到所重点中学教音乐——当时大学毕业生还是包分配的,这让五十分没劲,他生平第次对那个武汉姑娘吼道:“就是你,滚。”就是这句看上去很平常的话,让那个爱得他要死的武汉姑娘跳湘江自杀了。
还在他进大三年那年暑假,有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尾随着他走进青山街三号,她是学舞蹈的,不高不矮,有副绝好的像大提琴样的身材,就连当时还对五不死心的徐丽看见了都嫉妒得眼冒绿光。她姓郑,干部子女,母亲是中学老师,还是个独生女,受了极良好的启蒙教育,脸上是那种让人感觉很舒适的文静甜美的笑容。不要说李佳和玉珍了,就连向高看五的秀梅也觉得这个郑姑娘很配五。秀梅把五叫到她房里说:“五,这个姑娘,我看可以,身材长相都不错,看上去家教也好。”五说:“我对她没感觉。”何秀梅的脸严肃了,“那你怎么把她带回家?”五大声叫冤说:“姑妈,是她自己买了火车票,说到长沙找亲戚,路跟来的。”五说这话时,他伯妈玉珍也在,玉珍忙走过去关门,因为郑姑娘就坐在客厅里,玉珍生怕郑姑娘听见姑侄俩对话,放低声音问五:“那你打算怎么办?”五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回答:“伯妈,这和我没点关系。”
但是,家人不得不接待这个郑姑娘,总不能让五的女同学去睡招待所,说出去也不好听,于是让郑姑娘与何娟睡。郑姑娘就只好屈尊找辈分上比她小辈年龄上比她小四岁的何娟说体己话,想通过她向何五传递爱情信息,从而打动天生副铁石心肠的何五。何娟深受感动并决定帮这个“姐姐”,早晨醒来,吃面时,她对五说:“叔叔,我真的觉得她要得。”五当然不会听侄女的,个人出去了,三天没回来。
郑姑娘知趣地走了,可是寒假她又来了,过年边上来的,拎了很多礼物,红帽子是送何娟的,棉毛裤是送李佳的,还分别送秀梅和玉珍人双尼龙袜,还有条灰色羊毛围巾是送老奶奶的,并叫老奶奶。全家人都觉得她既懂事又有教养,都以为她和五好上了。她来时五不在家,直到天黑五才回来,他见她坐在客厅里,与家人打得火热,愣住了。我们从五那愣的表情便知晓他俩的关系并没决定下来。五只是与她打声招呼,便冷着张帅气的面孔进了房间。这个时候,玉珍对郑姑娘表现出极度的同情,拉着她的手,婉转道:“你是个好妹子,将来定会找到幸福的,别在何五身上浪费时间了。”
可是郑姑娘不这样认为,她相信那句古训: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我们家住了几天,照样与何娟睡张床,她不跟来找五的别的姑娘拌嘴,相反,她心机很深,很热情地接待那些姑娘,像这个家的女主人。我们也不好戳穿,任她与来找五的姑娘周旋。其中个便是徐丽,她看见郑姑娘都住我们家了,与何娟手牵手起出门,路笑着,眼睛里立即盈满泪水,从此她再也没出现在我们家了。还有个姑娘,脸皮比徐丽的厚胆子也比徐丽大,硬要何五亲口告诉她,这个姓郑的是不是他女朋友。何五深知这姑娘不但刁蛮而且霸道,如果他说不是,她会对郑姑娘大打出手。五说:“是的。”那姑娘比徐丽有自制力,没当着我们的面流泪,说:“那我祝贺你。”可是傍晚,李佳去街上买小菜时却看见她还蹲在马路边上,哭得泪人儿似的。李佳好劝歹劝,说了大堆好话,那姑娘才捂着哭肿的眼睛离开。过年的时候,五瞪眼郑姑娘,“你还不回去?”郑姑娘脸都白了,时说不出话来。李佳当面批评五,五却做出她不走那就他走的架势。郑姑娘强忍着不哭,慌忙去收拾东西,走了。那个年过得很不愉快,五甚至都没在家里,因为他不希望成为众矢之的。
五进大四的暑假,郑姑娘没来,寒假也没来,家人总算放了心,虽然都记得郑姑娘却也在忘记郑姑娘。可是大家还没把她忘干净,她又出现在青山街三号,再次表现出对何五穷追不舍的决心是多么强大。他们没有乘坐同列火车。何五真的怕她了,感到自己被她缠身了,面对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早就爬起床打扫卫生,为被七月里的太阳晒得蔫着脑袋的牡丹和月季花浇水,还为老奶奶梳头,帮何娟洗鞋子,帮李佳择菜,酽然把自己视为这个家庭的成员了。有天,何五见她竟从他妈手中夺过他换下来的脏衣服,脸积极地去洗,他把妈拉进房间,向他妈索要千块钱,消失了。他回来已是八月中旬,郑姑娘竟还住在他家。那天他没发火,也没用正眼望郑姑娘。第二天,他去省歌舞团报到,人家告诉他,个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小提琴手,先他半个月来报到了,不需要他了。他骑着单车去省分配办,希望能把他分配到另个剧团,可是别的剧团都不需要拉小提琴的,省分配办的干部便把他改分到所重点中学教音乐。何五拿着改派单,阴着脸回到家,郑姑娘忙不识时务地对他笑,他却把肚子火发到她的笑脸上,吼道:“就是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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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那段时间,似乎总有个着白衣的女人在家里走动,不但晚上是这样,仿佛白天也有个白衣女人飘逸地穿堂而过。有天半夜,秀梅起床上厕所,看见个白衣女人站在后院里九月的夜空下,身姿像把大提琴,秀梅认出来了,她是跳湘江自杀的郑姑娘。第二天,秀梅脸严肃地对五说:“你应该为小郑做点什么,不然她的阴魂会缠你辈子。”何五那段时间也深深自责,情绪低落,不愿多语地说:“好吧。”大哥凭记忆用支3b的铅笔画了张郑姑娘的肖像,何五买来黑相框,还买来大把香和纸钱,就在客厅里面对着郑姑娘的肖像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地祭奠这个为他而死的姑娘。由于这不是件光荣的事,不想引起街坊们注意,李佳就把大门关了。何五祭悼了九天,九天后,简朴的祭坛拆了,何五也瘦些了,但精神了,缠着他让他萎靡不振的那股阴柔之气消逝了。过了段时间,我们从别的渠道得知,那个徐丽为他削发为尼了,而另个爱何五爱得要命的姑娘,却赌气地把自己嫁给台湾的个老兵,用背井离乡没有爱情的婚姻惩罚自己。
李佳和秀梅都看到五身上具有极强的毁灭性,同时找五谈话,要他找个女朋友,决定下来,以免更多的姑娘为他发生悲剧。何五竟无所谓的样子答应了。不久,他带了个长相平平的姑娘走进青山街三号,“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他对他妈和秀梅介绍说。当第二个星期天,他再次带着英语老师回来时,我们才估摸这英语老师八成是他选定下来的女朋友。寒假来了,英语老师却没跟着来,我们问他,他懒得回答地坐在客厅里吹黑管。老奶奶不认识黑管,问:“这是什么东西?”五回答老奶奶:“黑管,西方的乐器。”老奶奶从五的身上回忆起当年何正韬吹的竹笛声,说:“黑管的声音比竹笛的声音沙哑些。”大哥也觉得这黑管的声音过于沙哑了,问五:“你这黑管是哪里的?”五说:“学校里的支破黑管,黑管好贵的,我买得起?”大哥微微笑,“大伯送支黑管给你。”五就望着大伯,“好的黑管要五六千块钱支呢。”大哥望五眼,“大伯送你支五六千元的黑管。”
黑管当然就买来了,五亲自去挑的,个很漂亮的盒子装着支锃亮的黑管。五执着黑管,站在三月里迷(xinbanzhu)人的阳光下,腮帮子鼓鼓地吹了气,对他大伯赞美这支黑管说:“这支黑管的音质真好。”五吹着他从新华书店买来的黑管练习曲,跟着就吹支支歌曲。五在音乐上极有天赋,仿佛生来就是搞音乐的,只几个月,他吹出的曲子就十分动听了。有时候,月光下,五吹着抒情的老歌,吹得爹妈都迷(xinbanzhu)惑地彼此相望,仿佛又回到了抗战年代。爹眯着眼睛问妈:“这是哪年啊?”妈脸上竟也生出些怅然,“月亮多美呵,金山。”爹的心咚地响,抠抠头皮说:“五的黑管吹得人伤感。”
秋天于伤感中来了,白露过,老奶奶吃完饭,妈就要老奶奶加衣,不然老奶奶就会感冒。“老奶奶,”妈拿着秋衫给老奶奶说,“穿上。”老奶奶加好衣,就搬把椅子坐到院子里,驼背靠着椅背,仰望天空。天空蓝蓝的,月亮挂在天上,自然是天的星星。她的玄孙女何娟却在房里发奋读书,为明年考上好大学而废寝忘食。玉珍总是在半夜时分,泡上杯热咖啡,给努力中的孙女提神。如今的何娟,心里没再装着武则天或穆桂英,装的是考取名牌大学的梦。天晚上,老奶奶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辆轿车驶到门前,何昌盛身灰色西装地下车,根黑领带系在脖子上,笑着。他带来个女孩,女孩穿得很时髦,头发卷成波浪,张脸尖尖的白白的。昌盛前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父亲自杀了,省委大院里的人见他可怜,就把他招进省政府机关学开车。昌盛走到老奶奶身前,“老奶奶伯爷爷伯奶奶,这是小叶,我女朋友。”小叶便对望着她的个个老人笑。昌盛说:“今天没事,就带小叶来玩。”昌盛对小叶说:“我老奶奶百零几岁了。”小叶就露出惊讶的表情,“咦呀,我是第次遇见您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老奶奶不好意思道:“吓着你了。”
何昌盛不只是来看老奶奶的,他是来向他大伯要画的,个小时前,他替个厅长把箱苹果拎进家,见厅长的客厅里挂着他大伯画的幅牡丹,就笑道:“这是我大伯画的。”厅长觑眼昌盛,动了动脑筋,问:“你能找你大伯讨幅老虎(fuguodu.pro)吗?要下山虎(fuguodu.pro)。”昌盛觉得这不是问题,马上开着车来了。大哥房里通明透亮的,大哥正在绣老虎(fuguodu.pro),弓着由于长期缺乏运动而变得虚胖的身体,昌盛带着女朋友走进去,亲热地叫声:“大伯伯。”大哥放下活儿,看着这个堂侄儿。堂侄儿笑得很亲热,边打量他大伯房里的四壁,从前墙上到处都挂着他大伯的画和绣品,如今四壁空空,只有张毛主席像了。昌盛说:“大伯伯,您墙上的画呢?”大伯伯淡淡笑,“都被人要走了。”昌盛就提出要求说:“大伯,您给我画幅老虎(fuguodu.pro)吧,我们厅长想要。”我大哥不会拒绝这个堂侄儿提出的要求,“我给你画。”
只是过了几天,昌盛又来要画。他大伯笑,“没问题。”昌盛高兴地在我们家吃过晚饭,带着小叶走了。大哥又为昌盛画了幅老虎(fuguodu.pro)。昌盛取走的第三天,又来了,车在门前刹得叫。那天五在家,正在院子里吹黑管,曲子是很抒情的老歌曲《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五哥,你什么时候吹起黑管来了?”五把黑管从嘴边移开,“怎么啦?”昌盛竖起大拇指道:“你的黑管吹得真好听。”那是个星期天,老奶奶和爹妈都坐在院子隅晒太阳,昌盛走拢去与老奶奶和他伯爷爷伯奶奶打招呼,随后他走到葡萄藤下,大哥正在葡萄藤下绣老虎(fuguodu.pro),因为香港商人早两天来信,要我大哥绣十幅形态各异的老虎(fuguodu.pro),他十二月份来取。“大伯伯,咦呀,这老虎(fuguodu.pro)绣得好活的。”昌盛赞美说,看着他大伯绣得差不多了的老虎(fuguodu.pro)。昌盛不是来玩的,对他大伯说:“大伯,您还得跟我画幅老虎(fuguodu.pro),我们车队队长要,他开了口,我不好拒绝。”他大伯笑了下,“我给你画。”
下个月,昌盛又来了,仍然是那身浅灰色西装,坐下来就直奔主题说:“大伯,我们机关事务局副局长,今天突然对我笑,他问起您,他说他特别喜欢您画的老虎(fuguodu.pro)。”他大伯正在客厅里抓紧绣香港商人需要的老虎(fuguodu.pro),忙得连抬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头也不抬地答:“好的,绣完这幅老虎(fuguodu.pro),就给你画。”昌盛嘻嘻笑道:“大伯,还有的人向我索要您的画,我都没答应。大伯,您不晓得您现在好大的名气呢。”大哥只是笑笑,继续绣老虎(fuguodu.pro)。那天下着雨,天变冷了,昌盛走后,大嫂看着大哥绣老虎(fuguodu.pro)的后爪问:“还没绣完?”大哥头也没时间抬,“快了。”吃过晚饭,大哥又头砸到绷子上,绣着老虎(fuguodu.pro)的脚趾。过了两天,昌盛来要画,大哥已为昌盛画好老虎(fuguodu.pro),昌盛看着,又对大伯说:“大伯,您给我画幅牡丹吧,我们车队里个与我玩得最好的朋友,下个星期结婚,找我,想要您画的画。”大哥看着昌盛嘿嘿笑,“好的。”昌盛去后院上厕所时,大嫂嘟着嘴说:“这昌盛,拿了你的画去搞外交啊。”大哥严厉地剜眼大嫂,“不要说这种话,他现在是孤儿寡母,我们不帮他,谁帮?”大哥说完,就铺开笔墨,略微构思了下,便画起了牡丹花。大嫂在旁招呼着,画了两个多小时,幅桌面大的很热闹很富贵的牡丹图便跃然纸上,有两只蝴蝶分别画在两朵盛开的牡丹花上。昌盛说:“只雄蝴蝶,只雌蝴蝶,正好是结婚的主题。”
昌盛拿着老虎(fuguodu.pro)图和牡丹画,匆匆而去。大哥却感到很累地躺下,有会儿,大哥感觉眼睛发黑,还感觉头晕。大哥躺下后,大嫂就拿热毛巾给大哥热敷,只是躺了十几分钟,大嫂医院里的名医生背着手,步笑地走来,还带着两个与他样笑眯眯的男人。大嫂热情地接待他们,大哥也支起身体接待。医生带来的两个男人竟不经大哥同意地私自走进大哥的房间,看大哥绣的幅幅形态各异的老虎(fuguodu.pro),边小声议论。医生介绍这两个男人说:“李总王总,王总是台湾商人,他是特意来拜访您的。王总来长沙,就到处打听您,王总对您仰慕已久。”台湾商人王总忙对我大哥笑,大哥只是淡淡地回个笑。台湾商人是个中年男人,身黑西装,条花领带,脚上双尖翘的皮鞋。台湾商人用普通话说:“何先生,您的绣品,我几年前就在台湾的个朋友家看见过。”又脸佩服地道:“您绣的老虎(fuguodu.pro),每幅都生动活泼,好像能从布上跳下来。我要买您绣的老虎(fuguodu.pro),我全买下。”大嫂说:“这是香港商人订的货。”台湾商人就脸遗憾,隔了会,他用试探的口气说:“能不能匀几幅卖给我?”大哥不好拒绝第次来向他索绣品的台湾商人,“那你挑两幅老虎(fuguodu.pro)吧。”
台湾商人忙和李总步入大哥的房间选老虎(fuguodu.pro),墙上挂着八幅老虎(fuguodu.pro)图,都是大哥笔笔地画在硬缎上,然后针线绣下的。两人在八幅老虎(fuguodu.pro)图前犹豫了很久,因为在两人眼里幅幅都好。挑了两幅后,台湾商人又脸恳切道:“何先生,能不能再卖幅给我?我实在太喜欢了。”大哥说:“那你再挑幅吧。”台湾商人和李总又在另外六幅老虎(fuguodu.pro)图前左看右看,最后挑了幅下山虎(fuguodu.pro)。台湾商人扔下九千块钱,说:“我半年后再来,我要十幅老虎(fuguodu.pro)绣品,还要十幅牡丹湘绣,都三千块钱幅,您看可以吗?”大哥和大嫂都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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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何家桃带着郭香桃与郭承嗣两姐弟及两姐弟的夫与妻,还有香桃的儿子和郭承嗣三个月大的儿子,于大年初来拜年。白玉也来了,国庆高小霞何五也在,还有那个英语老师,家里就空前的热闹。老奶奶说:“我真高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老奶奶是个好热闹的人,见家里这么多人,连午觉也不睡了,坐在客厅里强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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