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乐甫一开口,采兰眸中眼泪便大滴大滴的落下,虽是说不出话来,但沙哑呜咽的声音却已经说明了所有,她不怪高长乐,这本就是和公主没有多少关系,都是奸人所害才会如此的。
“是本宫对不起你。”高长乐眉目低垂,似乎是在呢喃着一般,是在同采兰说着,也同样是在告诫着自己,“但你别怕,那些欺负你的人,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高长乐的眸光突然变得锐利,声音也如寒雪一般满是冷意。
采兰眼眶蓄满泪水,怔怔的看着高长乐的变化。
不过半年未见,高长乐已经变得和记忆中的那个天真又单纯的公主完全不一样了。
“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本宫会命太医将你好生的医治,你的嗓子……若是治得好也就罢了,若是治不好也没关系……”高长乐低吟浅笑的替采兰擦掉眼角的泪水,“若治不好,本宫便做你的嗓子。”
“你想说什么,做什么,便写给本宫听,本宫替你去说,替你去做,将来,再替你寻一门好亲事,有本宫在你的背后替你撑腰,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高长乐的声音亦是有些哽咽,“这本就是母后的意思。”
采兰眼角的泪水越擦越多,咬着唇重重的点着头。
黄昏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下中,沉入雕梁画栋的四院高墙之中。
高长乐柳眉拧的越发的深了,“李劭还未回来?”
“回公主的话,总管还未回来。”朱鹮不知道高长乐的焦急是为何,试探着上前询问,“公主殿下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可是要奴婢前去催一催?”
李劭新晋御用监总管这是长乐殿都知道的事情,这会儿刚刚交接,怕是李劭身上事务缠身,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高长乐却沉了沉眼眸,“不必了。”
“来不及了。”
“就这样吧。”
“稍后本宫要去小厨房亲自下厨做膳,晚上的时候宴请父皇,下厨这边不用你们帮忙,趁着本宫做饭的功夫,你们两个带着珠翠躲在暗处,观察着小厨房外面可以的人影,不管是谁,一律按住,别声张。”
高长乐眼睑微抬,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再叫上几个小太监,就在前殿选,一同随你们过去,明白了吗?”
前殿的小太监已经被李劭动手换成了可信之人,其他地方的人有着高长乐的吩咐在前,李劭尚且还未动手肃清,高长乐冷声吩咐之下,朱鹮和朱玉忙不迭的点着头。
她们虽然不晓得公主心中的打算,但是不难察觉出来今晚定然是有大事要发生。
公主早已经今非昔比,公主若是有何谋划的话,那也定然是为了能更安稳的在宫中生活,这便足够了,不管公主的打算是什么,她们做宫女的竭尽全力帮助公主就是了。
小太监都是李总管挑选的,别的事情她们可能做不来,可是带着人去抓鬼鬼祟祟的人却不是什么难事。
“别出现的太快,也不用担心本宫的安危,一定要确定好是抓住了人再动手。”
高长乐蹙眉,原本这些事情交给李劭来做是最好不过的,可惜李劭这会儿应当是被什么事儿绊住抽不开身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高长乐便只能将重任寄托在朱鹮朱玉的身上了,另外……珠翠和曹淑影打过不少交道,朝阳殿的人她应当都是见过的……
“公主放心,奴婢们知道怎么做!”朱鹮郑重的点着头。
交代完一切,高长乐便径自的向着小厨房走去。
今日的高长乐一身水蓝色蜀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腰间白色织锦腰带束缚着,更显得纤细楚腰盈盈不堪一握,玉钗松松簪起墨一般的青丝,斜插着的梅花步摇,长长的珠饰顺势垂落,随着莲步款款在鬓间摇曳。
那张精致绝色的脸上,无需敷粉描画太多,便已足够娇艳欲滴,让人垂涎,高长乐从正殿走到小厨房这一路上,已是惹的寝殿内的宫人频频侧目,可若靠近了仔细瞧着,便能瞧见高长乐那张倾城潋滟的脸上,眸底目光却是冷的让人发寒。
同李劭学了些许时日的下厨,现在的高长乐便是没人从旁帮忙,也能独自炒两样素菜,只是刀工不太好,并非是一日两日便可以速成的,看着样貌不太好罢了。
命人生起了火,又洗了青菜之后,高长乐便一如往常一般将小厨房内侍奉着的宫人遣散,只留下了自己在小厨房中周旋忙碌。
太阳已落山。
褪残的紫霞淡淡的绕在地平线上,透过镂空雕花窗扇照在小厨房内,照在高长乐的身上,清楚可见高长乐脸颊上的淡淡绒毛,又显得她在下厨的时候格外的认真。
四周环境安静,清晰可闻的菜刀切菜在案板上的声音,同时雕花窗桕外面的人影也再度晃动起来。
要开始行动了。
高长乐沉眸,眸底满是冷意,清洗着蔬菜瓜果的双手缓缓放下,身子一点点的向着小厨房后门靠近,前世她进了小厨房之后,因为不懂下厨,心情很是烦躁,又手忙脚乱,无暇顾及到四周的变化,就连身边何时没了人,何时厨房的前后门都被人封了也没注意到,不……
应当是她没想到。
今生不同,那背后放火之人不着痕迹的做着准备,高长乐也同样不动声色想着防备。
院子里面的水缸里面的背水没了,可厨房那些本该装着米梁的大缸中却是盛满了水,就连后门,也被动了手脚,虚掩着门便能成功让瘦小的高长乐脱身。
烟味儿慢慢的顺着门窗的缝隙传到了小厨房,高长乐捂着事先被浸湿的手帕躲在了门缝处,眼见着后院里外来往的宫人脚步匆匆,一声声的走水了仿佛要传遍了整个皇宫。
李劭剑眉紧紧的拧着,朝着长乐殿回去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比起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原本李劭是奉命前去禀告嘉元帝晚膳到长乐殿来用的事情,禀告完了退下就可以了,可不想嘉元帝竟来了兴致,询问了李劭些许御用监的问题,又着重问了高长乐这段时间的表现如何。
李劭已经在嘉元帝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简短的回答了,可即便是这样,却也还是晚了些许。
长乐殿距离御书房的距离并不算远,可在今日的李劭看来,那青砖铺着的蜿蜒的宫道好像没有尽头一般,哪怕他的脚步再快,视线之内长乐殿的屋檐却也没有半分的靠近。
李劭心中担忧,神情有些恍惚匆忙,未曾注意到,就在他刚跨过长街拐角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高长欢唇角笑意甜美,一身绛红色绣菱花长裙称的身影消瘦中却是带着几分坚韧,银簪随意的挽起长发,刚刚褪去稚气的脸上,一双眸子清澈的目光落在李劭的身上,仿佛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延成哥哥。”
李劭匆忙的脚步一顿,“欢儿?”
高长欢嫣然浅笑道,“延成哥哥,听闻你如今晋升成了御用监的总管,便想着要来恭贺你一番,可惜来了几次都没在长乐殿的宫门前看见你,今日可算是等到你了!”
李劭晋封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六宫,高长欢接到消息的时候喜不自胜,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年李劭会主动说出想要进长乐殿的话,虽然她不想李劭离开她,却很是为了李劭能有今日的前程而感到高兴。
前些日子高长欢一直想要找机会来见李劭,同他一番庆祝,可不想却找不到李劭的踪影,许是御用监事务繁多吧,索性高长乐便直接在回长乐殿的宫道上等候着了,左右李劭入夜是迟早要回长乐殿的。
“欢儿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延成哥哥,你随我去看看吧。”
因为不确定李劭是什么时候回来,她想要给李劭的东西有些扎眼,不方便随身携带,便想着左右已经成了御用监总管,长乐殿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很繁忙,便是有空的。
高长欢亲昵的拉着李劭的胳膊,想要像小时候挽着李劭一般离开,可不想,李劭的身体未动,伸出手将高长欢挽着自己的手拉开,“欢儿,今日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做,等着有空我再去看你。”
李劭作势要走,可高长欢却顷刻之间眸底蓄满泪水,不但没有乖乖听话,反倒是重新拉着李劭的手腕胳膊,“延成哥哥,你是不是生欢儿的气了?”
“对不起,那晚上的那些话欢儿日后不会再说了,真的不会再说了。”
“欢儿没有别的意思。”
高长欢声音哽咽的解释着,“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辰,宫人们都去休息用膳了,这会儿四下无人,是不会被人看见的。”
“延成哥哥,你是不是怪我。”
李劭眉心紧拧,再度将高长欢拉开,简短意赅的说道,“不是,我没有怪你,只是真的有事。”
“有空再去看你。”
李劭不再看着身后的高长欢反应如何,而是加快着脚步向着长乐殿奔去,紧拧着的眉心满是紧张,甚至隐隐脚步之间已然动用了轻功。
看着神情恍惚,面带急色的李劭匆匆离去的背影,高长欢眸底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可是马上,高长欢便被不远处的长乐殿冒出的黑烟给吓到了。
“走水了……”
“走水了……”
方才还算是安静的宫道长街瞬间被脚步声充满,并且期间还伴随着神色慌张的宫人们的惊呼声音,匆忙之间高长欢隐约听见了走水了这两个字……
难道……
高长欢猛然惊觉事情的不对劲,眼中的泪水迅速的收了回去,咬着唇沉思之间片刻,高长欢已然跟着李劭的脚步,同样向着长乐殿的方向奔去……
长乐殿内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起初只是一些浓烟,随后便是小火顺着窗缝向着小厨房内蔓延过来。
那放火的人不敢太过张扬,且放火这件事情,一定要等待时机,若是时间短的话,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很快的就能被扑灭,得等着火势蔓延小厨房四周,彻底的烧起来的时候,那便是想要扑灭也难了。
高长乐站在后门边缘,冷眼看着从窗扇内透进来的浓烟。
她现在还不能就这么逃生出去。
伤痛要伤在身上,被人看在眼角才叫真正的疼,否则即便是亲生的父母,夫妻也不成。
嘉元帝先是嘉元帝,大魏的皇帝,然后才是那个疼爱高长乐的父皇,深情于元后的丈夫,否则她母后过世,换成了常人的痴情种子,怕早就虚晃度日,生活也会黯然失色了,而并非……
像嘉元帝这般,后宫照常出入,前朝又运筹帷幄。
曹家起初是个不起眼的小门小户,可是这两年因为曹淑影的得宠,而让曹家在外面也算是小小的有了成就,曹淑影的兄弟叔伯们不成器,可曹淑影的侄子曹建书却是在延边洛县府衙有着重要的作用。
那府衙内的官员品级不高,却是掌握着京畿一带的河盗的漕运,曹建书出手狠辣果决,几年的功夫便在京畿一带河道漕运上站稳了脚跟,连年帮忙丰盈了不少的国库,填补了空缺。
其实曹淑影表面上成为昭华,全赖于高长乐在嘉元帝心中的地位,可是只有高长乐心中明白,他父皇不过是在她的身上寻了个借口,光明正大的册封曹淑影罢了。
顺势能给后宫众多嫔妃提个醒儿,曹家漕运固然重要,但是她这个大公主也同样在他心里面的位置要紧,旁人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可曹淑影靠的,是曹家她的侄子起家。
周遭各国连年战乱,国库早已亏空不堪,她的父皇是个内心有着雄图壮志的帝王,一心想着要并吞其他周边各国,扩大疆土,如此一来,便是急需要曹建书这般人物存在。
想要扳倒曹淑影,便必须要在曹建书的身上寻了错处,如若不然,就必须要戳到嘉元帝心中的痛处方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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