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泊行》第一百八十五章 暂语船樯还起去

    桑泊行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五章暂语船樯还起去看着文德走进屋子,桐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文医官下手,也太狠了。”
    文德没有否认的意思,“这药,费了我不少时日和心血。医人难,毒人又要将人毒得毫发不损,更是不易。”
    他这才抬眼看她,一些时日未见,她的脸小了一圈,面上看起来没有半分血色,当真是虚弱得很。
    搭了一回脉,他才道,“此间惠民医局原本并无女医官,为了你临时征了一个过来,刚才见了一面,看着应是……”
    他顿了顿,似是斟酌,“应是无甚经验。不过这反倒好办,蒙混一下当是不难。
    但若有经验的医官过来,一搭脉就晓得真假,所以给你多留一颗药,你随身带着……”
    他递过一个小巧的布囊。
    “人呢?在哪儿?我找一圈了……”话音未落,来人已经一脚踏进屋子,“原来在这儿!你就是那个刚从大牢里提出来的女囚桐拂?”
    这女子虽穿着女医的衣裳,但年龄不大,清姿丽妍,眉眼间雀跃难掩,举止亦是风风火火。
    桐拂再看文德脸色,立刻明白,这位应该就是他方才口中那位无甚经验的女医官,当下也不敢迟疑,捂着额神情苦楚,“正是正是……”
    “你是谁?”那女医官几步走到近前,瞪着坐在桐拂面前的文德,“你也是这个医局的?怎么没见到过你?”她目光熠熠,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
    文德起身,“繁姿姑娘今日刚入医局,没见过在下,也是寻常。”
    繁姿恍然,“说的有理说的有理,我今日刚来,尚不熟悉,见谅见谅!”
    桐拂瞧她举止爽快洒脱,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来个七窍玲珑心思的,只怕才是麻烦。
    文德提步就要离开,不料被繁姿伸手拦住,“哎你等等,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这位医官如何称呼?”
    他望着拦在面前的手臂,“在下并不在此间药局奉职,今后怕是也不会再见,实在没必要知道。”
    繁姿也不恼,索性整个人过去将门堵着,“寻常医官看脉,随身药箱不离手,你却空着手来去,定是厉害的。我要拜师!”
    “我不收徒。”文德淡淡道。
    繁姿笑吟吟让开身子,“你会的,师父慢走。”
    文德一慢,抬眼看了她一回,提步就走。
    繁姿这才喜滋滋走到桐拂身前,将手里的药箱放了,取了脉枕,推到她面前,“来来,我替你把脉。”
    桐拂将手搁在那玉质的脉枕之上,“繁医官看起来兰心蕙质医术高明,实在无需拜师……”
    能打岔尽量打岔,分分心也是好的,万一被她看出什么……
    繁姿果然越加神色飞扬,“高明谈不上,师还是要拜的。还有,我不姓繁,也不要叫我医官,叫我繁姿就行。”
    她忽然敛了神色,往桐拂面前凑了凑,“你这病,方才我师父怎么说的?”
    桐拂一愣,才反应过来,她口里的师父是刚被她拦着的文德,忍着笑,皱着眉,“你师父说,很是棘手。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病入膏肓,治起来亦是十分麻烦……”
    她将面上看不出来几个字,特意咬重了几分。
    “难怪难怪,”繁姿忙点头附和道,“确实看不出什么……我尚需翻翻医典……对了,我师父叫什么?”
    “文德。”桐拂寻思,这小丫头就算想寻他,也根本寻不进宫里的太医院。
    “文德……”繁姿嘴里极慢地念着,面上神情很是不同寻常。
    桐拂瞧着,心里跟着打了个咯噔,“繁姿医官……”
    繁姿回过神,“对对,办正事要紧,你且等我查一下。”说罢自袖中掏出一本书卷,埋头翻看起来。
    桐拂瞧那书卷原本拢于袖中,个头很小,里面却密密麻麻录着千余药方,分风、寒、暑、湿……每方皆注出处,十分详尽,不觉咋舌道:“这医典看着甚是厉害……”
    “伯常那书呆子编纂的,自然是厉害……”她头都没抬。
    “伯常?”桐拂没听过这个名字。
    繁姿猛地抬起头,神色慌张,“我……我也是听说,并不识得。”又猛地起身,“你既然身子不适,先好生歇着,我回头再来瞧你……”话未说完,人已经出了屋子。
    桐拂望着忘在案上的药箱,怔怔出神。这女医官,实在有些古怪,偏又说不出古怪在何处。
    “小拂。”
    她一抬头,金幼孜何时已到了面前,手里捧着个匣子。
    “可好些?”他将匣子放了,细瞧她脸色。
    “无妨,文德刚来瞧过。”她把玩着装着药丸的布囊。
    “文德?”金幼孜一愣。
    “怎么,你并未告诉他我在此处?”桐拂奇道。
    他摇头,旋即心下了然,却并未出声。
    自贯城大牢里提人出来,提去何处,定然不是寻常人可以知晓。若非自己一早打点了正对着大牢门前的茶摊烧炉人……
    “这里头是什么?”她将手里的药丸收好了。
    “船木。”他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是几块碎木板。
    桐拂取出一块细看,“张林浅船上的?”
    “是,那船被捞出来,如今搁在仪凤门都船厂。”
    “你如何拿到?锦衣卫不该守着么?”
    他盯着她,半晌才道:“我若说了,你别着急……”
    桐拂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慌忙将他打断,“是谁?”
    “俞平海。”
    “平海哥?他怎么会搅进来?是谁……”
    “他带着这些来寻我,至于如何知道你的事,他闭口不提。他只说或许这些对你有用,如今他在都船厂郑大人手下,得了空会来看你。”
    “郑大人的都船厂?马三保?”
    他点头,“如今的都船厂,不比从前。
    东抵城濠,西至秦淮卫,南达右卫军营,北抵兵部。东西横阔一百三十余丈,南北纵长近四百丈,船坞就有七条。
    其内置提举司、指挥厅,另有细木、油漆、铁、篷、索缆作坊,另有看料铺舍。”
    桐拂咂舌,“上回去,江岸荒芜哪有这般热闹……”
    “下西洋的宝船四十余艘,已初具规模,甚是壮观。”
    桐拂仔细摩挲那几片木板,“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似是杉木,又好像格木……”
    金幼孜取出其中的一片,递给她,“你瞧瞧。”
    那木片上似是覆了一层什么,以手触之,黑且滑腻。
    “是他?!”桐拂脱口道。
    “你再闻闻这个。”他又递了另一片给她。
    那木色她从未见过,尚未凑到鼻端,已觉香气清馥,“这是……”
    “娑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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