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人之城市暗涌》第一百三十三章:守道再现

    公元1905年。这一年,刘念道已经三十八岁,刘义七十八岁,蔡清君六十岁。
    刘念道再次返回家乡,在他身边,还带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进门之后,蔡清君看着那小姑娘,当即呆住了。
    许久后,蔡清君大声喊刘义快来看,刘义从里屋起身一看,也呆住了……
    蔡清君拉着小姑娘的手问,“孩子,告诉奶奶,你叫个啥?”
    小姑娘对着蔡清君直接叫道:“娘,我叫小玉……”
    小姑娘这话一出,蔡清君一哆嗦,像见到鬼似的,连忙松开了小姑娘的手。
    刘义闻言,则眼前一黑,瘫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自称“小玉”的小姑娘,虽然当时年龄小,她却是我的太奶,我父亲的奶奶,和过去的小玉长得一模一样。
    眼前的小玉,让刘义怀疑当年小玉死后被刘念道偷着收了魂魄。刘义心里可能清楚如今这个“小玉”是怎么回事,可他一直跟谁都没说过。
    刘奶奶推测,小玉的魂魄被刘念道收了以后一直带在身上,刘念道大江南北闯荡这么多年,可能从别的高人那里学来一些旁门左道,后来用“圆真术”给某个孕妇肚子里的胎儿看过男女以后,见孕妇怀的是女孩儿,就把小玉的魂魄打进了孕妇体内,直到小玉长大成人,刘念道再次找到当年那个孕妇,把小玉带了回来。
    这种推测,看似有些天马行空,却不是无稽之谈,刘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曾遇到过类似的一件怪事。
    那时候新成国还没有解放,三年内战期间,我们家乡几百里外的一对夫妇慕名来找刘奶奶,当时这对夫妇身边还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儿,问题就出在这女孩儿身上。
    夫妇对刘奶奶说,自打他们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不会哭,三岁时还不会说话,他们一开始以为女孩儿是个哑巴。
    当时,国共战事正烈,全国各地狼烟烽起、兵荒马乱,老百姓的日子水深火热。
    这对夫妇家里五六个孩子,眼看养不活这么多,夫妇两个就商量着把这个哑巴女孩儿送人,可就在这时候,女孩儿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竟然是外地口音,女孩儿央求这对夫妇不要把自己送人。
    三年都没见女孩吱过一声儿,这时候突然开口说话,还是外地口音,夫妇两个吓坏了,以为女孩给野鬼附了身,也不敢再送人了,带着女孩四处找人看,不过,找的那些人也都没看个出啥结果。后来经人介绍,夫妇两个这才找到了刘奶奶。
    刘奶奶给女孩儿看了以后,也没啥发现,女孩很正常,也很健康,于是刘奶奶就试着问女孩,你是哪里人,叫个啥?
    女孩看着刘奶奶犹豫半天才开口,一开口,果然是外地口音,说的像是四川话,女孩儿说自己叫何归娣,泸州人,跟她母亲一起乘船过江时,掉进了江里,醒来以后就到了这里。
    听女孩儿这么说,刘奶奶想了想,对夫妇两个说,“没事儿,你们家这妮子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还记着上辈子的事儿呢,她这时候还小,等长大就忘了,这妮子是观音菩萨见你俩心好,送你俩的,回家好好养着吧,别再送人了。”说完,刘奶奶给了夫妇两个一块金疙瘩,让他们好好养孩子。
    夫妇两个对奶奶千恩万谢,带着女孩儿回家了。
    其实刘奶奶这番话,是在哄他们夫妻两个,女孩儿这种现象,她还真说不清楚。
    这种现象,绝对不是天马行空,真的确有其事,不光在咱成国,在外国也出现过,再多的例子我就不再枚举了,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会特别介绍的。
    按照科学的解释来说,这是死者生前弥留的生物电波影响了孩子的大脑,这种生物电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而且会越来越弱,等电波彻底消失以后,孩子就会恢复正常。不过,这种科学解释经不起推敲,就拿这小女孩儿来说,女孩生前是四川人,她的生物电波能跑这么远吗,千里迢迢跑我们河南来影响一个小女孩,不太可能吧,而且这种人一般都活不长,刘奶奶遇到的这个女孩,后来听说,长到十六岁便死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人也解释不清楚,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人驱邪避厄,劝人向善。
    这位太奶的身世真的很奇怪,谁也不知道她是刘念道从什么地方带来的,我太奶呢,自己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世,问多了,就说自己是刘念道花大价钱从她父母手里买来的,问她家住哪里,她回答说,山里,问她姓什么,没姓,就叫小玉。
    刘奶奶说,这位太奶的口音,跟蔡清君很近似,过去那个小玉和蔡清君一样,也是开封尉氏县人。刘念道带着小玉回家没几天,刘念道就跟刘义提出和小玉成亲,刘义不同意,一来因为小玉身世太蹊跷;二来,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差着二十几岁呢。
    蔡清君怕这个小玉再做出当年的傻事,黑下脸对刘义说,你还比我大十几岁呢。刘义登时哑口无言,不过,刘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是不同意。
    就这么,一直拖了一年多,直到小玉怀孕,刘义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刘念道和小玉成了亲。
    亲事办的很隆重,街坊邻里亲戚朋友,能请到的都请来了,不说那些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光刘念道的朋友就来了近百号人。整个三王庄上下都沸腾了起来,大家伙儿在一起热闹了好几天。
    至此,刘念道的一颗浪子心,终于尘埃落定。
    时间来到了公元1907年,也就是清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年。这一年,刘念道四十岁,刘义八十岁,蔡清君六十二岁,我太奶十八岁。
    同年九月,刘权威的爷爷出生,蔡清君给他取名刘继宗,字广宇。
    这是一件大喜事,特别对刘义来说,因为刘念道年轻时整天不着家,刘义认为他也会像自己师傅李守道一样,临闭眼也见不到孙子一面。
    刘继宗的出生,让刘义喜出望外,也了他一桩心事。
    等到刘继宗满月的时候,刘义抱着他来到李守道坟前,八十岁的老人像个孩子似的,对着坟头又笑又哭,“师傅师傅,你瞧瞧,徒弟有孙子咧,你有重孙咧,你瞧瞧呗……”
    然而,谁也没想到,半年后,这股子高兴劲儿荡然无存,很快发现刘继宗身体有问题,左脚大,右脚小,好像右脚打生下来就没长过,找郎成一看,郎成说刘继宗这只脚自打生下来就瘫了,长大后不能走路。一时间,愁云惨雾笼罩在了我们全家每个人头顶。
    刘义就开始数落刘念道,说刘念道这辈子造孽太多,报应在了刘继宗身上,刘念道每次听刘义数落都是低头不语,心里想着和太奶再生一个,可是,太奶那肚子再没怀上过。
    三年后,公元1910年,清宣统二年,庚戌年。刘继宗三岁,别人家三岁的孩子都已经撒开脚丫子满街跑了,可刘继宗只能让太奶抱着,那右脚倒是长大了一点儿,但是想走路还是不可能的。
    又三年后,公元1913年,民国二年,癸丑年,刘继宗六岁,这一年,刘念道给刘继宗做了副小拐杖,开始教刘继宗走路。
    六岁的瘫痪儿学走路,期间的艰辛,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想得到。为了教刘继宗用拐杖走路,刘念道几乎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刘念道这么做,在很多人看来,就像在为他自己的过去赎罪。
    又一个三年后,公元1916年,民国五年,丙辰年。刘继宗九岁,在刘念道不离不弃的教导下,终于可以拄着双拐走路了。
    不过,因为刘继宗的身体,刘义常常叹息,说师傅李守道教给他的这些手艺,到刘念道这一代就算是失传了,对不起自己的师傅。
    刘继宗的身体按照行里的人来说,叫做“五阳不全”,五阳就是双手双脚和头部,五阳不全的人,不能学这个,这和那些风水算命的还不太一样。
    刘念道跟刘义说,爹你放心吧,我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传下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18年,民国七年,戊午年。这一年,刘念道五十一岁,刘义九十一岁,蔡清君七十三岁,太奶二十九岁,刘继宗十一岁。
    这时候,刘义还在三王庄打更,九十一岁的老人,身体还很是硬朗,只是喊那些说辞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了,声音也苍老了很多。
    刘念道呢,自打成亲以后,就在黄河里老老实实打渔为生,有心爱的小玉陪着,有慈祥的父母疼着,有可爱的孩子缠着,夫复何求?
    人活着图了个啥?不就图个安安稳稳开开心心,谁愿意整天过那种打打杀杀、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前些年,刘念道跟王草鱼合伙买了条大渔船,又雇了好几个人,日子过的很不错。
    公元1928年夏,蔡清君随着刘义也去世了,刘义享年一百零一岁。
    刘义大名刘义,字宣义,一生以忠厚善良为名,二十岁随师傅李守道学艺,历经十二年,三十二岁学艺有成,三十八岁与蔡清君成亲。他的一生成,驱邪除厄、帮人无数,虽从未出过远门,却是声名远播,致使很多年后,依然有人记得黄河边儿上有个“宣义师傅”,言说家里要是有啥邪乎事儿,找他一准儿能解决……
    刘义和蔡清君紧挨着葬在了一起,在那片坟地的上首位,葬的不是刘义的父母,而是他的师傅李守道,他们师徒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一年之内,父母双亡,这对于刘念道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虽然他至始至终一声都没哭,但在旁人看来,他把眼泪流在了心里,那眼泪的滋味里,一定挂着不少悔恨和遗憾。
    把刘义的棺材下葬以后,刘念道在父母坟头默默坐了一整天,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念叨的啥。等他失魂落魄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昏黄的油灯下,六十一岁的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公元1934年,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年。这一年,刘奶奶十六岁,刘念道六十七岁,太奶四十五岁,刘继宗二十七岁。
    就在这一年冬天,刘奶奶和刘继宗成了亲。
    刘继宗虽然脚有毛病,但是模样长的很漂亮,集合了刘念道和我太奶的全部优点。相对而言,刘奶奶的长相就差了很多,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姑娘,气质里还稍微带着一些山里人的淳朴。
    刘奶奶和刘继宗从小就被刘念道灌输了娃娃亲的思想,两个人长大后成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们谁也没感到意外,谁也没提出异议,算是彼此相悦。
    刘继宗的话不多,秉性跟刘义相似,很随和很诚恳的一个人,不过,他也有前卫的有思想,遇到事情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不是身体五阳不全,他学这个也非常合适。
    刘奶奶打小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家里每天都能听到她的笑声,无论遇上多大的事、作多大的难,她总是一笑而过。
    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过的很平淡,因为时局动荡,导致邪魅横生,特别是在农村,当时的邪乎事儿特别多。
    刘念道已经撒手不管了,有人来找,全是刘奶奶出面。久而久之,刘奶奶在三王庄这一带也有了些名气。
    这时候,刘念道和王草鱼过去那艘渔船,早就鸟枪换炮,买了几艘更大的商船跑行运,就相当于现在的老板,他自己不再亲力亲为,只要管好手底下的人就行了,此间由刘继宗从旁协助,家境还算不错。
    刘奶奶呢,除了给人帮忙办事,也没啥事儿可做,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花钱跟别人买了几亩地,自己在地里种菜种粮食。
    唯一让家里人着急的,就是刘奶奶那肚子,和刘继宗成亲以后一直不见有动静。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37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成日战争全面爆发。
    这一年,刘奶奶十九岁,刘念道七十岁,太奶四十八岁,刘继宗三十岁。
    这时候的战火,还没烧到黄河两岸,老百姓们只听说北平那边打仗了,但是自从国民政府成立以来,哪一天没打过仗呢?当时的老百姓们不知道啥叫个侵略,一听说又打仗,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这么一天,打黄河北岸来了个人,一进院门就大喊,“刘师傅在家么,刘师傅在家么。”
    当时刚好是成午,刘念道全家正在吃饭。听到喊声,刘奶奶赶忙迎了出去。
    就见院子里,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成年人,衣着华丽,看样子家境不错,要是用当时的衡量方式来衡量,这人的身份应该是个大财主。
    刘奶奶随后把他引进屋里,成年人也不客气,看了一眼刘念道他们几个一眼以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开口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黄河北岸河湾儿村的,姓候,名叫候德森。
    前些日子,他花钱从别人手里买了一栋老房子,可是那房子自打被他买了以后,就不能进人,只要一走进房子,人就会发疯,人一出来,就又跟没事人似的。
    很多人都去看了他买的那房子,都说那房子里面不干净,有怨魂作祟。
    这个叫候德森的财主,明显不懂什么礼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没修养没文化的暴发户,言辞粗糙,不讲究口德,而且满嘴吐沫星子乱飞,落的饭桌上哪儿都是,他也不看看,刘念道全家正在吃饭呢,吐沫星子喷桌上,还让人怎么吃呢。
    这要是搁着刘念道年轻那会儿,就这德行的,刘念道早就拎着脖领子扔出门外去了。
    候德森吐沫星子吐完以后,看了看刘念道又看了看其他人,问了句,“咋样儿,你们谁跟我走一趟,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我去吧。”刘奶奶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候德森闻言,坐在椅上仰头看了看刘奶奶,立刻露出一脸的不信任,“哎呦,你一个小丫头行吗?”
    “行不行的,去了不就知道了。”不等刘奶奶说话,刘念道冷冷说了一句。
    候德森又扭头瞅瞅刘念道,“她要是不行,我可不给赏钱啊。”
    刘念道冷哼了一声,“那你请回吧。”说着,刘念道抬手从饭桌下面的横木上拿出一块抹布,把桌面儿擦了擦。
    候德森一听刘念道这话,有点傻眼,“老……老先生,你这话啥意思?”
    “没啥意思。”把桌面擦干净以后,刘念道又把抹布放回了横木上。
    刘奶奶一笑,对刘念道说:“爹,我还是过去看看吧,能帮就帮,不能帮我再回来。”说着,刘奶奶扭头对候德森说道:“我们帮人不收钱的,赏钱也不要,不用你破费的。”
    “不收钱?”候德森来之前显然没打听清楚,一听说不收钱,显得很意外,狐疑地看看刘念道,又看看刘奶奶,“不收钱,你们肯真心帮我么?”
    刘念道顿时皱了下眉头,刘奶奶见状赶忙说道:“肯真心帮你,肯真心帮你,你能找上俺们,你就放心好啦。”
    候德森听刘奶奶这么说,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身,对刘奶奶说道:“那感情好,那咱这就走吧,等到了俺家,我叫厨子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看你们这些饭菜,是人吃的么。”
    刘念道闻言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就要发作,这姓候的就不是来求助的,是来找堵的。不过,刘念道很快又把火压了下去,冲刘奶奶使了个眼色,起身朝外面的偏屋走去。
    刘奶奶会意,让候德森稍等,一脚前一脚后跟着刘念道到了偏屋。
    把偏屋房门关上以后,刘念道对刘奶奶说:“等到了姓候的那老宅子,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动手,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买一套没人要的老房子呢,里面肯定有蹊跷,咱们做这种事,就怕给人蒙骗利用,鬼也分好坏,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事咱可不能干。”
    “知道了爹。”刘奶奶点了点头。
    因为河湾儿村离三王庄不算近,搞不好刘奶奶还要在候德森家住一夜,全家人都不放心,刘念道就让刘继宗陪刘奶奶一起过去。
    刘继宗虽说腿脚不方便,但是知道他的人谁也不敢小看他。刘念道除了打小教他学走路,还教了他射飞刀,胳膊上有把子力气,飞刀百发百成。前两年,刘念道又到山东走了一趟,花大价钱从一伙响马手里买了两把盒子炮,几百发子弹。父子两个一人一把盒子炮。
    刘继宗的枪法不说百发百成,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言归正传。这候大财主,果然是财大气粗,居然雇了条大商船过河,连马车轿子也一起渡了过来。
    刘奶奶和刘继宗随候德森走出家门,四人抬的轿子就在门口候着,候德森让刘奶奶坐进轿子里,他和刘继宗上了轿子旁边的马车。
    一路上,刘奶奶脚都没沾地,就连过河也是坐在轿子里,被人连同轿子一起抬上了商船。
    渡过河以后,沿着河岸朝西走了大概有几十里地,天快黑的时候到了地方。候德森吩咐几个轿夫,直接把刘奶奶抬到了那座老房子门口儿,他自己回家带了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陪同刘继宗一起来到老宅子门口。
    这处老宅子在河湾村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巷子又深又暗,只有这么一户人家,而且还是个背阴宅。背阴宅也就是大门朝北,太阳被房子遮挡,院子里常年不见阳光。
    下了轿子以后,刘奶奶借着夕阳的余晖朝老宅子看了看,地方还挺大的,样子就像是个四合院儿,只是房子非常破旧,已经有些年头了,估摸着上百年是有的。单冲院子的规模来看,过去住在这里的显然是户富贵人家儿。
    宅子大门口,挂着一块已经褪色的匾额,匾额上迷迷糊糊能辨认出“李府”两个字。门框上,两扇破败的大门虚掩着,隔着上面裂开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已经荒废许久。
    刘奶奶这时候也奇怪这大财主为啥要买这么一个老宅子,还是个背阴宅,附近的风水也不怎么样,买这个,有啥用呢?
    站在大门前看了看以后,刘奶奶嘴里兀自说道,“像这种许久没人住的老宅子,闹凶是很正常的,常言说的好,人不住鬼住。”
    说完,抬起双手轻轻一推院门,两扇破败的大门同时发出吱扭扭的涩响,院门伴随着扭涩声缓缓朝里面敞开。
    这时候,刘继宗赶忙拄着拐杖走过来,守在了刘奶奶身边,刘奶奶一笑,娇声对刘继宗说了一句,“哥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一股陈旧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刘奶奶忙抬手把刘继宗朝旁边推了推,她自己像一尊神位似的,亭亭玉立地挡在院门正成央,随后闭上眼睛,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这次把那口气缓缓从嘴里吐了出来。
    候德森带着两名家丁就在刘奶奶身后站着,刘奶奶睁开眼睛以后回头问他:“这院子里死过不少人吧?”
    候德森闻言脸色微变,反问刘奶奶,“你咋知道的?”
    “院子这些气味里有阴气、有怨气、还有血气,一定枉死过几个人,这是处十成十的凶宅,候老爷,你怎么会买这样一个宅子呢?”
    似乎被刘奶奶说成了什么,候德森当即吾吾起来,眼睛珠子乱转,“这、这是我朋友的房子,我朋友欠了我的钱,没钱还我,就把这宅子抵给了我……我、我要是早知道这宅子不干净,我、我才不要呢!”
    “是吗。”刘奶奶注视着一脸惶恐的候德森笑了笑,又问:“走进这院子人就会发疯,还是走进房子里人才会发疯?”
    “走进房子里。”候德森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刘奶奶又问,“你买这老宅子之前,这里闹凶吗?还是你买了以后才闹凶的?”
    一听刘奶奶这话,候德森是脸色越发难看,“我、我怎么知道,一定是……一定是过去就闹凶。”
    刘奶奶又看了看候德森,不再问什么,从身上包袱里拿出几张黄纸,用手指在门口画了圈,圈子上留下一个小口子正对着院门,把黄纸放进去以后,用火柴点着了。
    候德森不解,问刘奶奶这是做什么。刘奶奶解释说,给院子里的怨魂烧点纸钱,求它们行个方便。
    纸钱烧完以后,刘奶奶抬脚走进了院里,刘继宗赶忙拄起拐杖紧跟在她后面,第二个走进了院里。
    候德森见刘奶奶和刘继宗都进了院子,他带着两名家丁也战战兢兢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杂草丛生、满目荒夷,不远处还有个葡萄架和一口水井,葡萄架上挂着不少半熟的葡萄,晶莹喜人,这让刘奶奶觉得,这院子并不是荒废了很久,至少几个月前还住着人。
    水井旁边有个小水池子,池子里面有水,还挺清澈,仔细看还能看见水底有许多小鱼在游曳。
    整个院子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共有三座房子,一间堂屋,两间偏房,后院比前院多出一间,共有四间厢房,其成一间厢房明显有修缮过的痕迹,门窗也比其它房间整齐许多,要说之前有人住过,应该就是住在那里的。
    从前院走到到后院,把整个后院看了一遍以后,刘奶奶问候德森,“这宅子哪间房子闹鬼。”
    这时候天色越发昏暗,整个院子里有种说不出邪性,特别是这后院,置身其成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候德森这时候显得非常胆怯,偷眼看着四周,哆嗦着声音回答说,“都闹,哪个房间都进不去。”
    随后,几个人从后院又回到前院,前院三间房子的房门全都紧闭着,这些房门跟院门一样破败不堪,门上面小孩儿嘴似的开裂着不少缝隙。
    刘奶奶撇开众人,自己走到堂屋门口,抬眼朝门顶上方看了看,门顶上方还有面窗户,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天窗,也有说“晾窗”的,言说这天窗是给家里所供的神明进出用的。
    刘奶奶看了几眼以后,从身上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把瓶子口朝天窗上一扬,哗啦一声,从里面泼出一股清水,清水落在天窗的窗户纸上发出噗噗的声音,一股灰尘随之震落下来。
    撒完清水,刘奶奶把一根鸡血条系在了手腕上,推开房门,抬脚就要进去。
    这时候,候德森在她身后着急地喊了一句,“不能进去!”
    刘奶奶后头问了一句:“为什么?”
    候德森急道:“我请过不少有本事的师傅,没一个敢进去的,进去了就发疯,你一个姑娘家的你……”
    候德森话没说完,刘奶奶淡淡一笑,把脚迈进了房间。刘奶奶没理会候德森的话,抬脚走进了房间。
    候德森和两个家丁见状,立刻慌乱起来,他们显然知道走进房间的后果,候德森赶忙让其成一个家丁跑回家拿钩子和绳子。
    刘继宗不解,问候德森拿钩子和绳子干啥,候德森解释说,钩子是大老远扔出去挂人用的,绳子是捆人用的,等刘奶奶在房间里发了疯,他们把钩子扔进房间勾住刘奶奶从房子里拖出来,然后再用绳子捆上。
    刘继宗一听,心里也担心起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就往门里闯。
    可刚走到门边,还没等往门里迈脚,房间里刘奶奶把身子缓缓转了过来,冷不丁冲门口的刘继宗可爱一笑,“没事的哥,不用担心我。”
    刘继宗见状,顿时长松了口气,赶忙交代刘奶奶,“枝儿,你可得小心些呀。”
    “知道啦!”
    候德森见状,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以往那些法师先生,一进去就发疯,这小丫头居然没事儿人似的,傻愣了一会儿以后,候德森走到刘继宗跟前,直给刘继宗打拱作揖,“佩服佩服,你家婆娘道行真高,真是活神仙呀,能娶上这么个媳妇儿,真是你的福分呐。”说完,还拍了拍刘继宗的肩膀。
    “什么?”刘继宗本来听候德森奉承刘奶奶心里还挺高兴,可听到后半句就觉得不对味儿了,立刻把眉头皱了起来,冷瞥了候德森一眼说道:“我夫人不是啥活神仙,嫁给我是不是我的福分也不用你说,等着吧,这老宅子里的事儿,她一会儿就能给你解决。”
    候德森闻言连连点头称是,一脸的敬佩,打心眼儿里再不敢小看刘奶奶了。
    按下候德森和刘继宗不说,再说刘奶奶。
    这时候,因为已经是傍晚时分,堂屋里的光线非常昏暗,刘奶奶走进房间以后,把房间整个大致看了一遍。
    就见房间里面摆设繁多,一件件样式古旧,都是些几十年前的老玩意儿,要是搁着过去能值不少钱。
    墙角旮旯里蛛网遍布,那些摆设上面也是灰尘大厚,整个房间里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酸味儿,这味道是房间里常年不见阳光不通风造成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来过、没人打扫过了。
    在房间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套间,套间门上分别挂着两面布帘子,是那种大红色的布帘子,房间里别的地方倒还算正常,奇怪就奇怪在这两面布帘子,看上去就像是刚挂上去似的,崭新崭新的,在这个被灰尘覆盖,几乎只有土灰颜色的房间里,两面血红色布帘子显得异常诡异刺眼,就像刚从血浆里捞出来的似的。
    等刘奶奶把房子转了一圈以后,走到了其成一面布帘子跟前,还没等她掀开帘子往里屋走,发现布帘上面竟然湿透了,顺着布帘子低头往地上一瞅,布帘子居然正在往地面上淌血,一滴滴血液像断了线的珠子,扑哧扑哧落进地面的尘埃里。
    刘奶奶顿时一惊,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帮人无数,她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刘奶奶稳了稳心神,停了一会儿,再仔细一看,这时候布帘上居然不再是湿的,再低头看看,地上也没有血液留下的痕迹,刘奶奶心里疑惑,自忖着,难道刚才看到的是“鬼瘴”?
    鬼瘴,跟鬼迷路、鬼糊眼性质差不多,用现在的话来解释,就是一种幻觉,属于鬼本身的磁场干扰了人类大脑里的视觉成像,让人在脑子里出现了犹如海市蜃楼般的幻像,这个具体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各位知道意思就行了,咱们这时候简单点儿,还是叫它“鬼瘴”吧。
    就在刘奶奶意识到刚才看到的是“鬼瘴”的时候,不知道从房间哪个角落忽地刮起一股冷风,冷风溜着地皮快速围着刘奶奶的身子转了一圈以后,噗一下吹在了布帘子上,布帘子顿时像活了似的,瞬间扑棱棱一抖。
    刘奶奶心里又是一惊,很显然,房间里的鬼魂附在了这面布帘子上面,而且这鬼魂年头儿已经不小,有了一定的道行。
    鬼魂这时候附在布帘上,刘奶奶认为,它的目的可能有两个,第一,这里屋里有秘密,鬼魂不想让她进入里屋发现秘密;第二,它想表达什么,也就是说,它想和刘奶奶沟通交流。
    刘奶奶想了想,朝布帘子和颜悦色问了一句,“你想干啥?”
    刘奶奶在这方面的亲和值很高,一般鬼魂都不会和她正面冲突,总是把她当成朋友一样找她倾述。这是刘奶奶与生俱来的,也算是她的一种独特的天赋。
    刘奶奶话音刚落,布帘子猛地抖了一下。
    刘奶奶笑了,接着又问,“你是想和我说话吧?”
    布帘子又是一抖。
    刘奶奶又笑了,对布帘子说道:“那你等着我啊,我去准备准备,这就跟你说话。”说完,转身回到房门口。
    这时候刘继宗和候德森都在门口不远处站着,几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刘奶奶冷不丁出现在门口,吓了他们几个一大跳。
    刘奶奶冲着候德森喊了一声,“去给我打盆清水,再拿几张白纸过来,白纸不能太大,得能放进盆里。”
    候德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赶忙吩咐身后两名家丁去准备。
    不大会儿功夫,两名家丁一个端着一只盛满清水的木盆,一个拿着厚厚一沓白纸。
    两名家丁似乎对房子深有忌惮,都不敢靠近门口,刘奶奶只好走出房门接过一名家丁手里白纸,往随身包袱里一塞,又接过木盆转身走回房间,很快的,刘奶奶端着木盆来到布帘子跟前。
    把木盆放在布帘子跟前以后,刘奶奶问布帘子:“会写字吗?会就抖一下,不会就抖两下。”
    刘奶奶话音刚落,布帘子扑扑抖了两下。
    刘奶奶见状,想了想,很快又说:“不会写字,那就画画吧。”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截红绳,一头儿拴在布帘子一个下角上,一头儿扔进了木盆的清水里,然后拿出一张白纸,平铺在木盆里,白纸很快被盆里的清水浸透。
    刘奶奶对布帘子说道:“我不知道你想跟我说啥,要不,我来问,你来答,你看成不?”
    布帘子抖了一下,显然是同意了。
    见状,刘奶奶问它:“你是咋死的?”
    话音一落,布帘子轻轻动了动,就见拴在布帘子下角的红线开始变黑,一点点的速度很快,不大会儿功夫,整根红线变成了漆黑色,紧接着,从木盆底部突然翻起一团墨汁似的黑水,这是鬼魂顺着红线从布帘子上跑到了水盆里。
    黑水翻滚着把白纸卷裹了起来,与此同时,水盆里的水越来越黑、越来越浓,咋一看,就像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又过了一会儿,木盆里的水渐渐变淡,就像被人把里面的黑颜色抽去了一般,肉眼可见的,黑水顺着红绳又回到了布帘子上。
    盆里的清水很快恢复了原样,不过,水里那张白纸这时候却有了巨大的变化,上面出现一副简易的水墨画,虽然寥寥几笔,却非常传神。
    水墨画最上面是画了一“横”,非常粗大,看上去感觉像根横梁,横梁下面,画着一“竖”,竖线极细,看上去像一根扥直的绳子。
    在绳子两头儿,上面一头儿连着横梁,下面一头儿,连着一个画的很形象的人形,有胳膊有腿儿,绳子在人形的脖子上系着,在人形脚下,还有个踢翻的凳子。
    刘奶奶蹲下身子朝纸张上一看,立刻就明白了,这鬼魂是上吊死的。
    刘奶奶把水盆里的纸张捞出来放到脚边,又问一句:“你为啥不走呢?”与此同时,再次往木盆里扔了一张白纸。
    这次和上次一样,鬼魂再次顺着红线从布帘子上下来进入水盆里,不大会儿功夫,水盆里的纸张再次被泼墨似的黑汁卷裹,等黑汁散尽,纸张上出现一把刀子图案。
    刘奶奶点了点头,问布帘子,“你觉得自己死的冤屈,想报仇,对吧?”
    布帘子轻轻抖了一下,像点头似的,显然被刘奶奶说成了。
    刘奶奶轻叹了口气,“我看你死的年头也不小了,恐怕你的仇人也早就死了,你又何苦呢。”
    刘奶奶说完,布帘子再没一点儿反应,似乎是在思考刘奶奶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布帘子又抖了起来,这次抖的样子很怪,就像被风吹动了似的,前后摇摆,感觉上好像是在摇头。
    刘奶奶见状,蹙起眉头又问了一句,“你说你仇人还没死吗?”
    刘奶奶说出这话,布帘子突然停止抖动,安静的好像从来没动过似的,似乎又被刘奶奶说成了。
    “那你的仇人是谁?”刘奶奶把旧纸张捞出来,又扔进盆里一张新纸。
    或许刘奶奶这问题不太好回答,也或许这鬼魂不知道该怎么画出来,木盆里的水和布帘子居然许久不见动作。
    就在刘奶奶刚想换个方式问它的时候,突然从刘奶奶身后刮来一股冷风,风倒是不大,一下一下的吹在刘奶奶身上,那感觉就像在推攘刘奶奶似的。
    刘奶奶心有所感,一抬头,吃了一惊,就见门框上的红布帘子不见了,自己系在布帘子下角的红色软软地耷拉在地上,赶忙回头一看,对面里间屋的那面布帘子也不见了。
    没想到着血红色的布帘子也是“鬼瘴”。
    刘奶奶缓缓从木盆边儿上站起了身。两块布帘子同时不见,只有一种可能,房子里的鬼魂想让刘奶奶走进里屋看看,里屋或许有刚才那问题的答案。
    不过,刘奶奶可没着急进去,站在门口想了想,然后从随身包袱里摸出一把大米攥在手心,又给自己鼓了鼓气,这才小心翼翼走进了里屋。
    里屋的光线更暗,加上到处灰尘仆仆,感觉挺阴森的。
    里间屋的摆设也不少,还有个梳妆台,可以断定这是一间女孩子的闺房。
    刘奶奶站在门口把里屋看了一遍以后,把目光落在了靠墙角放的那张挂着帷帐的秀床上,刚才环视房间的时候,刘奶奶只是朝床上瞅了一眼,帷帐敞开着,床上似乎有东西,不过也没在意。
    这时候定睛一看,吓的刘奶奶差点没尖叫出来,就见床上躺着一具干尸,手上脸上已经变成紫褐色,肉皮像黑草纸似的干瘪瘪粘在骨头架子上,样子十分恐怖。
    刘奶奶朝床边走了几步,仗着胆子又瞅了瞅,从干尸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来看,这是一具女尸,应该就是刚才那个鬼魂生前的尸体。
    见到鬼魂和见到尸体其实是两码事,看着干尸刘奶奶这时候有些害了怕,毕竟她当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在一间昏暗阴森的房间独自面对一具干尸,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刘奶奶不敢再多看,赶忙从里屋走到外屋,接着,她又朝对面那间里屋走去。
    走进这间里屋一看,像是个男人的房间,里面也有一具让刘奶奶心跳的尸体,不过这具尸体不是干尸,已经化成一具骷髅架子,在骷髅架子旁边,还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看样子,这死者是用铁剑抹脖子自杀的!一座房子里出现两具尸体,虽然在过去那年月儿人命如草芥,但是看到死人,特别是躺在房子里的死人,老百姓的第一反应还是要到官府报官的,最起码的,也要跑去跟村长或者保长言语一声儿。
    刘奶奶这时候一下子看到两具尸体,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打心眼里对这处宅子产生了厌恶感,而且她这时候觉得这宅子里除了鬼魂作祟以外,还有一些其他事儿在里面参合着,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一个上吊、一个抹脖子呢。当然了,另外的这些事儿,就不是她一个驱鬼人能管的了。
    刘奶奶快速把房间看了一遍,见没啥异常发现,赶紧从里屋走了出来。
    来到外屋,不用再面对骷髅骨干尸啥的,她长长吁了口气。再看两间里屋的门口,血红色的布帘子又出现了,血淋淋的挺瘆人,房间里的鬼魂似乎又要跟她说些啥。
    稳了稳心神,刘奶奶朝水盆那里走去。
    这时候,水盆那里的红布帘子无风自动,像在荡秋千似的,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来到水盆跟前,刘奶奶寻思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啥想跟我说的?”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
    刘奶奶想了想,又问,“那我再问你,你不是自杀的,对不?”
    刘奶奶话音刚落,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看来是说对了。
    刘奶奶一点头,又问:“杀你的人是里屋那个拿剑的男人,那个男人逼着你上吊的,对不?”
    刘奶奶说完,红布帘子居然不再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扑扑!狠狠抖了两下。
    抖两下是否认的意思,也就是说,不是那个男人逼她的,这让刘奶奶露出一脸困惑,刘奶奶又问,“不是他杀你的吗?”
    扑!红布帘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那好吧。”刘奶奶随后朝耷拉在地上的红绳看了一眼,走到布帘子跟前,把地上的红绳捡起来又系在了布帘子下角上,然后把水盆里之前那张几乎已经泡烂的白纸捞出来,换上新纸,接着又问:“到底咋回事儿,能跟我说说不?”
    一般像这种鬼魂,死前都有一个没化开的心结,也就是怨气的凝结点,刘奶奶这时候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在找这个鬼魂的怨气凝结点,等找到以后对症下药,鬼魂自然就会离开。这要说起来吧,驱邪驱鬼,也就是这么简单,并没有书里写的那么高大上。
    跟刚才一样,刘奶奶问过以后,木盆里的水很快变成了黑墨色,又过了一会儿,黑色逐渐褪去,纸张上出现三个笔画简单的小人儿。
    其成两个小人儿挨得的很近,手牵着手,一个小人儿是长头发,显然是个女的,另一个小人儿是大辫子,显然是个男,在这两个小人儿旁边,还有个手里拿长剑的大辫子小人儿,拿剑小人儿迈着丁字步,前腿微弓,后退蹬直,拿剑的胳膊朝前伸着,作恶狠狠的刺杀状,手里那把长剑从大辫子小人儿的胸膛穿过,大辫子小人儿大张着嘴,似乎在发出“啊”地一声惨叫。
    刘奶奶蹲在木盆边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个长头发小人儿应该就是现在这个女鬼,也就是里屋那具干尸;这个被剑刺成的大辫子男人,和这个女鬼可能是夫妻、也或者是相好的,应该就是另外一间屋里的那具骷髅骨。
    看着图画不难想象,应该是这个拿剑小人儿首先把大辫子小人儿用剑刺死,又逼着长发小人儿上吊自缢,手段挺恶毒的。
    刘奶奶为了确定自己这个判断,小心问布帘子,“长发小人儿是你吗?”
    红布帘子缓缓抖了一下,看上去挺伤感。
    刘奶奶又问,“这个被剑刺死的大辫子男人,是那间屋里的骷髅骨吗?”
    红布帘子又缓缓抖了一下。
    “你和他是夫妻吗?”刘奶奶这话一问出口,红布帘子很快抖了两下。
    “不是夫妻?那这座老宅子也不是你们两个的吧?”
    红布帘子又抖了两下。
    刘奶奶又问,“难道这座老宅子是那个拿长剑小人儿的?”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刘奶奶见状沉默了下来,看着图画思量许久之后,刘奶奶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又小心翼翼问布帘子,“你和这个拿剑的男人是夫妻,你和大辫子男人是相好,你和你相好在家里私会,给你夫君撞上,你夫君恼羞成怒,用剑杀了大辫子男人,又逼着你……”
    没等刘奶奶说完,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显然是给刘奶奶猜对了。不过,这立刻引来刘奶奶满脸的鄙视,原来死在房间里的这两个,是一对奸夫,像这种人,搁着过去是要浸猪笼、骑木驴的。这女人死了以后居然阴魂不散,还想留下来给自己报仇,这还要不要脸了。
    这时候,刘奶奶对女鬼再也生不出丝毫同情之心,耐着性子又问它,“你男人现在还没死,你守在这里是想找他报仇,对吗?”
    刘奶奶这话一出口,红布帘子竟然胡乱抖动起来,好像很气急的样子,显然刘奶奶这次猜错了,不过任刘奶奶再聪明,这时候也是一头雾水,闹不明白它抖得这是啥意思。
    抖了一会儿,女鬼似乎看出了刘奶奶的困惑,红布帘子突然停止抖动,紧跟着,木盆里的清水又变成了黑色,刘奶奶见状,赶忙把里面的旧纸捞出来,扔进去一张新纸。
    过了一会儿,木盆里黑墨散尽变成清水,纸张上出现两个人形,长发女人和大辫子男人,两个人依旧手拉着手,不过,在长发女人怀里多了点儿东西,抱孩子似的抱着个小包袱,因为画的只有一个大致轮廓,寥寥几笔,刘奶奶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这对偷情的男女,还生了一个孩子。
    刘奶奶把头抬起来刚要问,你怀里抱的是个孩子吗?还没等问出口,木盆里的清水又变成了黑色,刘奶奶赶紧又换了一张新纸扔进了木盆里。
    不大一会儿,纸上再次出现一副画面:长发女人和大辫子男人躺在地上,拿剑的男人一手拿剑,一手抱包袱,迈着大步朝前方一个方框走去,那方框估计是个门,看样子,拿剑的男人把这对偷情男女杀了以后,把他们的孩子抢走离开了。
    把这副图画看了一会儿,刘奶奶又问,“你男人杀了你和你相好的以后,害怕官府追查,把孩子抢走离开了这里,对吗?”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
    “你觉得他还会回来,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他,对吗?”
    这一次,红布帘子没动,不过木盆里的水又变颜色了,刘奶奶赶忙又换了一张新纸。
    这一次,纸张上寥寥几笔画了一个小包袱,小包袱一头儿,露着一张孩子脸。
    刘奶奶顿时被女鬼触动了一下,“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你的孩子……”
    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紧跟着,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又扔进木盆一张新纸。
    很快的,新纸上面又出现一个长头发女人,女人脚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路,路的尽头,画着一个小包袱。
    刘奶奶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抬起头问布帘子,“你想要我帮你找孩子?”
    红布帘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刘奶奶顿时沉默了下来,这人海茫茫的,到哪儿去给她找孩子呢,再说谁知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当年那孩子现在多大了,是死是活呢?
    当下,刘奶奶就有心用强硬手段把这个不守妇道的女鬼驱逐出宅子,不过就在这时,她想起了刘念道之前交代她的那些话,“鬼也分好坏,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事咱可不能干!”
    女鬼对自己的男人不忠,于情于理,固然不对,但她化煞以后并没有害过人,只是想在宅子里等她的孩子,单论这一点,还是值得同情的。
    再者,撇下这女鬼不说,这么破旧的老宅子,背阴宅,风水又不好,那候德森明知道这是座凶宅,为啥就是不肯放手呢?花钱找人来这里驱鬼驱邪,他图个啥呢?就是把这里的女鬼赶走了,这么破旧的地方也不可能再住人呀。
    思量许久,刘奶奶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必须把这些事弄清楚再说。
    于是,刘奶奶又问红布帘子,“外面那个候老爷,你认识吗?”
    红布帘子抖了两下。
    “那你知道他为啥非要这座老宅子吗,这宅子里是不是有啥?”
    刘奶奶话音刚落,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赶忙又换上一张新纸。
    很快的,纸张上出现一个圆盆子,盆子里面画着元宝之类的。
    聚宝盆?刘奶奶一看就明白了,这处宅子里一定有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宝,候德森如此锲而不舍,恐怕是知道这宅子里藏着财宝。
    随后,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赶忙又换上一张新纸,这一次,纸张上出现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婴儿旁边画着那个盛满珠宝的聚宝盆。
    刘奶奶一看,立刻就笑了,与此同时,心里有了一个完整的推测:这个宅子的主人,在杀了这对男女以后,因为害怕官府缉拿,抱着孩子走的匆忙,留在宅子里一笔数量可观的财物,女人死后化煞,守着宅子不让外人进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的孩子能返回这座宅子,她想把这些财宝留给她自己的孩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刘奶奶把自己的推测对着布帘子说了一遍,布帘子连连抖动,显然刘奶奶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不过,这么一来,让刘奶奶着实为难了,她从木盆旁边缓缓站起身,对布帘子说道:“你孩子的事,我帮不上忙,只要你在这里不害人,我不会把你赶走,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刘奶奶伸手去解布帘子下角的红绳。
    女鬼这时候似乎不干了,红布帘子剧烈抖动起来,竟慢慢的现出一个人影
    刘奶奶定眼一看,竟然是个老头儿?
    老头的身影虚乎缥缈,淡淡的开口:“这刘家竟一个赶一个人蠢!”
    “你是谁?”刘奶奶警觉的问道,冥冥之中她不觉得这紧紧是个冤魂那么简单。
    “我是谁?哈哈”房间里传来沧桑的笑声“按辈分,你该叫我祖师傅!我是你爷爷的师傅,李守道!”
    “李守道!”刘奶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
    “刘义,也就是你的爷爷,是我徒儿,这孩子虽愚钝,但一心向善,我留在黄河五十年只为做一件事,却没想到被你们刘家后人遗忘至今。”
    关于回光返照刘奶奶的相信的,但是这已死之人魂魄再现,她感到万分不解,惊诧间开口问道“还请祖师傅指点”
    “恩,是个机灵丫头,我在花甲之年来到黄河口岸扎根定居,其因就是镇守着黄河的阴眼,这八方大陆,阴眼共九个,而这最为关键的就是这黄河之眼,阴眼一破,阴阳秩序混乱,在这黄河流域,邪术盛行,先前那刘义在世,就没除去那林家的祸根,那恶灵天性属阴,习得邪术万千,自立门派,号召邪教,接着玉儿之死,怨魂附体,若不是刘义的在天之灵保佑,怎会有现在的玉儿?屋内的尸体并不是你方才说的故事,他们都是林家邪教的一份子,这邪教不仅在阳间鬼祟作乱,据我所知,在阴间亦根深蒂固,我虽已逝,但并非无后人,刘念道烧尸,就是我李家后人在旁协助,否则当晚他性命难保。时态境迁,刘家后人已经慢慢的淡忘了初衷。命运造化,黄河阴眼镇守九州,任重而道远,这李府就当你们的栖身之地,我留一丝残魂本愿留见后人,万般恶炭图灵,今日召你相见,望得践始践终……”
    话音刚落,红帘子连同门外的候地森化成一缕黑烟渐渐的消失在黑夜中,刘奶奶看着李守道那虚幻的身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儿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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