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着尸体回到蔡府以后,李守道吩咐拉着尸体的那辆马车远远停在蔡府门外一个十字路口上,让刘义到府里招呼管家,让他找人把那口棺木抬到十字路口,同时把之前准备好的那两套新郎衣拿出一套,给尸体穿上。给尸体穿新郎官衣服的事儿,还是由刘义一个人动手干的,其他人只敢远远看着。穿好衣服以后,刘义抱着尸体放进了棺材里,棺材盖并没有盖上,在棺材旁边放着。这时候,围观的那些人谁都看不明白李守道和刘义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有惊奇又诡异。做好以上这些以后,李守道带着刘义以及那五个童子进入蔡府,来到前院大厅。这时候蔡府全家上下都在大厅里候着,包括蔡文烨那两个儿子,他们得到信儿从外面连夜赶了回来,只是,他二儿子还带来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脸色不善,俨然一副打假的架势。进了大厅以后,李守道目光一扫众人,特别在那几个衙役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露出笑意,一脸泰然自若,然后跟蔡文烨寒暄几句。蔡文烨忙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向李守道和刘义做了介绍。之后,李守道让管家把之前扎好的那个女纸人取出来,又吩咐刘义用银针在蔡小姐小拇指上扎一针,扎出血,主要是用她的指血。这时候蔡清君端坐在在大厅最里面,由母亲李氏陪着,前后站着几个丫鬟围着。刘义一手拿着银针,一手拿着一方砚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蔡小姐跟前。这时候蔡清君母亲李氏看着刘义手里的银针皱了皱眉头,显然心疼她女儿。刘义虽然老实,但是他也不傻,见李氏皱眉,赶忙憨憨一笑说:“蔡夫人、蔡小姐,么事儿,俺手底下有招呼儿,扎勒一点儿都不疼,放心好咧。”刘义话音刚落,蔡清君竟然出人意料的把头抬了起来,问刘义,“刘先生,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刘义顿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富家千金小姐会跟他说话,感觉真就跟祖坟上冒青烟了差不多。刘义傻傻一笑说:“这个……俺、俺说出来,恐怕你听不懂,俺师傅可有学问咧,给这个方法儿取了个可好听勒名字。”“什么名字?”蔡清君又问一句,可能这时的蔡小姐觉得刘义傻不拉几的挺好玩儿吧。刘义并没有觉得什么,依旧傻傻笑着,回答说:“这名儿叫个,李代桃僵……”刘义话音刚落,蔡清君“噗哧”一声笑了。这让蔡府上下在场的人都感到很意外,因为蔡清君自从四年前大病一场以后,四年来从没笑过。随后蔡清君对刘义说:“这名字只怕不是你师傅取的,这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一计、敌战计中的第五计,李代桃僵,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刘义听蔡清君说出那些文绉绉的话,不但没听明白,还有点傻眼,嘴里自言自语说了句,“俺就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咋还有李代桃僵咧?”刘义这句话一出口,虽然不是个笑话,但是这时候从他嘴里说出来,连旁边的丫鬟都笑了,同时导致大厅里一半儿人忍俊不禁。这时候李守道脸上挂不住了,“根儿根儿”干咳两声,徒弟丢人,师傅当然跟着也没面子。刘义赶忙回神,对蔡清君说道:“蔡小姐,把手伸出来吧,俺保证一点儿都不疼。”蔡清君点了点头,很顺从地把右手伸了出来。刘义赶忙把手里的砚台交给旁边一个丫鬟,自己伸手捏住蔡清君的小拇指,示意丫鬟把砚台托在手指下面,然后用银针在蔡清君指头肚上浅浅扎了一下。殷红的血液缓缓涌了出来,刘义又顺势轻轻挤捏几下,几滴比花儿还鲜艳的鲜血滴进了盛着少量墨汁的砚台里。刘义随后放开蔡清君的手指,冲她点了下头,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砚台,返回李守道身边。李守道没好气地看了刘义一眼,用另一只崭新的毛笔把鲜血和墨汁搅匀,然后将毛笔蘸饱墨汁,在女纸人胸口写上了“蔡清君”三个字。等墨迹干了以后,又给纸人穿上大红嫁衣,由两个丫鬟左右搀扶着,脸朝外站在大厅门口。之后,李守道又让蔡清君坐在大厅中央,吩咐刘义带着那五个童子,呈六角形背对着蔡清君站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接下来,李守道让所有女眷离开大厅回避,然后双眼不错神地看着蔡清君那张脸。这个时候,大厅里静了下来,静的针落可闻,除了刘义和那五个童子背对着蔡清君之外,其他人都像李守道这样看着蔡清君,跟相面似的,搞的蔡清君很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了头。约莫过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见蔡清君原本阴暗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有了红晕,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好了起来,眉目间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么萎靡困顿,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似的。这时候,大厅里的人全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显得很惊讶,就连看向李守道和刘义的眼神都变了,特别是蔡文烨的二儿子,一扫之前那种兴师问罪的架势,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好多。李守道在这时候点了点,自言自语说了句,“差不多咧。”蔡清君属于“护花鬼”缠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被滋扰,虽然对她伤害不大,但是护花鬼所带的阴气对她会有一定影响。蔡清君四年前那场大病,就是猝不及防被阴气所侵造成的,我估计大夫给她看过病之后,一定在药方里添加了补阳气的药物,比如人参、茯苓、黄芪等。但凡身边常有怪事发生的人,比如夜里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出门遇到鬼打墙等等,服用以上这些药物,可以增加自身阳气,不敢说让你完全看不到这些东西,至少可以减少看到的几率。李守道这时候让六个贴了六甲阳神符的童子站在蔡清君身边,正是为了给她增加阳气。蔡清君周身阳气瞬间大胜,护花鬼当然受不了,就会远远躲开。李守道之前让大厅里所有女眷回避,那是因为女子本身带有阴气,要是留在大厅里,就会抵消六甲童子一部分阳气,导致六甲童子的阳气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见蔡清君气色好转,李守道赶忙吩咐管家,把之前准备的那块五尺长三尺宽的青布拿出来,其他童子站在原位不动,让刘义用青布把蔡小姐从头到脚裹起来,一个头发丝儿都不能露在外面。青布裹身,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说法儿,就是一种隐匿气息的手段,基本上都没有特定的名称,也没有什么文字记载,全是口头传述,并且每个人的使用方法也不尽相同。就像中医开方子,两个老中医开出的方子不可能一模一样,但是他们治的却是同一种病。用这里流传的一句俗话说就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儿。用青布把蔡清君从头到脚裹起来以后,护花鬼就再也找不到她了,这时候,护花鬼就会去骚扰那个用蔡清君指血写了名字的纸人傀儡,这跟送童子很近似,但是又似是而非,也没有特定的名称,我们就叫它“转嫁术”吧,也就是所谓的“李代桃僵”。其实用黄布裹身效果最佳,但是当时那时候民间不能用,只好退而求其次。裹的时候有一点要注意,别太紧,别闷着里面的人。在当时那个年月儿,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刘义给蔡清君裹青布时,免不了磕磕碰碰有一定肢体接触,不过蔡清君也没说啥,很顺从。这个时候她家里人也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当事人不说啥,他们就更说不出啥了,毕竟李守道和刘义这么做是在帮他们。裹好青布以后,蔡清君几乎站在那里不能动弹,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像个木乃伊似的。李守道这时候征求了一下蔡文烨的意见,想让刘义把蔡清君抱回闺房,被青布裹着站在那里,会很辛苦的,不如放到闺房的床上,而且床边还得由刘义守着。蔡文烨一听,脸上显得很为难。李守道见状,又说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把蔡清君闺房的窗户和门用鸡血条封住,让刘义守在门外。这办法有一点不好,如果蔡清君在房间里觉着不舒服,比如说,被青布闷着了,那就没人知道了,搞不好还会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状况。鸡血条,浸满公鸡血的白布条,鸡血里也可以加上朱砂、芥末等物品,主要是辟邪用的。蔡文烨听罢犹豫了,最后他让李守道稍等,他自己把两个儿子叫到一边儿,商量了起来。最后,父子三个也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由蔡文烨这两个儿子陪刘义一起守在蔡清君的闺房里。李守道一听,这也行,也就答应了。刘义抱着蔡清君走了以后,李守道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二尺长红头绳,其实就是一根红线。他走在前面,让两个丫鬟搀着纸人跟在后面,其他人不用跟来。这时候那两个丫鬟有点害怕,李守道又忽悠了她们一通。蔡文烨呢,亲口答应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不但把两个丫鬟的卖身契还给她们,还每人给她们一百两纹银,想回家的可以回家,想的留下也可以留下,留下的如果有了意中人想出嫁,还给置办嫁妆。过去那些丫鬟都是从穷人家里买来的,身份非常低贱,要是遇上不怎样的主子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一辈子为卑为奴。蔡文烨能这么做,在当时来说已经很稀罕了。两个丫鬟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在巨大诱惑力的驱使下,她们忘记了害怕,搀着纸人紧紧跟在了李守道后面。很快的,李守道领着她们来到了蔡府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大概已经晚上一两点钟,街上早就没人了,除了从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以外,四下里静悄悄的。那口上好大棺材还在十字路口放着,旁边的马车上还挑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里的火苗突突跳着,远远看上去四周一片暗红,光线照在黑漆漆的棺材上反射出一层清冷的幽光,大半夜看上去极其瘆人。李守道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棺材跟前以后,让两个丫鬟把纸人放进棺材里。这时候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被刘义穿上新郎衣、带上了那什么新郎官的帽子,最主要的,把脸上蒙了块红布。两个丫鬟这时候看到棺材里的“新郎官”也没啥感觉,因为她们看不到男尸的本来面目,也就没那么害怕了。等把纸人放进棺材里以后,李守道吩咐两个丫鬟回去,找蔡家蔡章让那几个杠子工过来把棺材盖盖上,然后抬到城北挖好的墓坑里埋了。两个丫鬟答应一声离开以后,李守道并没有闲着,他把手里的红线放进嘴里,用唾沫浸湿,然后把红线两头分别系在了男尸左手腕和女纸人右手腕上系好红线以后,李守道抽出腰里的烟袋,站在棺材边儿,看着棺材里的一对“新人”,吧唧吧唧抽起了烟。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儿,管家蔡章带着几个杠子工出了府门朝这里过来。李守道见了,远远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几个人赶忙停在原地,然后李守道把注意力集中在棺材里的那对“新人”身上,眼睛不错神儿地盯他们。过了好一会儿,就见棺材里男尸脸上那块红布突然“噗”地抖了一下,就像尸体喘了一下气把红布吹动了一样。李守道见状,朝远处管家他们几个招了招手,几个杠子工过来把棺材盖盖上,由管家蔡章坐在马车上给他们带着路,抬着棺材朝城北墓坑去了。至此,李代桃僵和结阴婚就算圆满完成了。至于尸体脸上那块红布为什么会抖,用刘奶奶的话说,鬼之所以留在阳间,因为它在阳间心愿未了,死的时候,腔子里憋着一气,李守道用纸人代替蔡清君和他成了亲,他也就算是了了心愿,腔子里那气自然而然就吐出来了。死人的事儿虽然了了,活人的事儿还没完。李守道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朝蔡府走去,心里合计着,怎么给自己徒弟讨上这个漂亮的媳妇儿。当李守道回到蔡府以后赶忙让蔡文烨吩咐丫鬟,到蔡小姐房间和刘义说一声,把蔡清君身上的青布撤了。随后,李守道对蔡文烨说,能不能先让大厅里的人全部回避一下,有事要和蔡文烨说。蔡文烨这时候已经把李守道敬若神明了,赶忙吩咐其他离开。等大厅里只剩下蔡文烨跟李守道以后,李守道郑重其事对蔡文烨说:“令千金现在么事儿咧,只不过必须马上成亲,那个护花鬼三五个月之内,就会发现那个纸人儿不是蔡小姐,到时候还会来你家里闹。”蔡文烨一听,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显然是又惊怕又为难。现在蔡清君的情况,想嫁出去很难,而且还要马上成亲,蔡文烨上哪儿找这么现成的女婿?这个时候,李守道两眼狡黠地观察着蔡文烨,见蔡文烨为难,不紧不慢又说:“你要是么有合适勒人选,老夫倒是有一个。”蔡文烨一听,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赶忙抱拳对李守道说:“李老先生,您要是能给小女找到婆家,蔡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李守道呵呵一笑,“不用感激、不用感激,只要你同意,令千金明天就能成亲。”蔡文烨一听,显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守道接着说:“我徒弟刘义,今年三十八岁,年轻的时候一直跟着我学艺,把成亲的事儿给耽误咧,他现在虽然年龄大了点儿,但是他是最合适勒人选。”李守道这话一出口,蔡文烨更为难了,看得出来,他嫌刘义年龄太大。话说刘义只比蔡文烨小几岁而已。蔡文烨的顾虑,其实也在李守道的算计之中,李守道依旧笑着,继续说:“你别看我这个徒弟年龄大,他可不是一般人儿呐,他是护法金刚下凡,在天上保护的是观音菩萨,要不然我咋会收他当徒弟咧,令千金要是嫁给他,我保证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咱说句泄漏天机的话吧,令千金和我徒弟这段姻缘,是观音菩萨赐咧婚,命里注定,我徒弟非令千金不能娶,令千金非我徒弟不能嫁。”“真的吗?”蔡文烨问。李守道装出一副千真万确的样子点了点头。蔡文烨见状,心里松动了,最后他对李守道说,他自己做不了主,这事儿要和自己的夫人商量一下,李守道一看有门儿,赶忙又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李凌天在某些方面随了他祖爷爷……等蔡文烨离开大厅以后,李守道又把烟袋窝上烟丝抽上了,脸上挂着一丝笑。几袋烟的功夫,蔡文烨带着夫人李氏返回,李氏比较看好刘义,年龄虽然大了点,但可以看得出刘义是个实诚人,人又老实又憨厚,关键是还会驱邪捉鬼的本事,这要是让女儿嫁给刘义,不但她女儿不会再出啥邪乎事儿,有这位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金刚在哪里站着,他们蔡家也可以得到护佑。蔡文烨夫妇和李守道一商议,把日子就定在了三天后的六月初九,那时候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当小辈儿的,对自己的婚姻很难决定。蔡清君对刘义印象比较不错,刘义就别说了,可以说他们也算是两情相悦。成亲的地方就在蔡府,李守道说,在蔡府成亲一来是给蔡府冲晦气,二来是给蔡小姐辟谣。其实,是李守道没能力置办宴席,蔡家有钱有势,亲戚朋友也多,置办的差了,很可能被他们瞧不起,置办的好了,一顿宴席下来,就得把他们师傅俩整到光腚的地步。婚事办的十分隆重,蔡家在当地有头有脸,前来贺喜的人不计其数,蔡文烨更是拿出一千两黄金给蔡清君做了嫁妆。一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呢,各位可以算一算,一千两也就是一百斤黄金,一斤等于五百克,现在市面黄金价格一克三百多人民币。很多朋友说,清朝的计量单位,一斤等于十六两,不管等于多少吧,反正挺多的。这些黄金直到刘权威他爷爷这辈都没用完,刘家的传统就是勤俭节约,很少大手大脚花钱,虽然被刘刘念道挥霍掉不少,但是还有一点点存货,只不过,新中国成立以后,刘家被扣了个大地主的帽子,刘奶奶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整天被村里人拉着批斗游街,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东西刘奶奶就没敢传给刘权威的父亲,而他父亲呢,当时也挺鸡血沸腾的,觉得它就是牛鬼蛇神,愣是不学。在没土改之前,刘奶奶找人盖了一座新房,把那些黄金全都砌到了墙里,土改的时候,那座砌着黄金的房子,被分给了别的人家,在刘权威十来岁的时候,那家人翻盖房子,把黄金从墙里挖了出来,不过那时候,它们已经不属于刘家了。他们挖出黄金以后,刘家找他们家协商过,但是他们家一分钱都没分给刘家。以至于现在刘权威都天天坑鬼……分了刘家房子的那户人家,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小。刘权威和他们家的三女儿同岁,还是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他们家拿着黄金过了一段好日子,不过没过几年,也就在刘权威十五六时,他们家的小儿子莫名其妙自杀了,死的极惨,晚上喝了点酒跑到铁路上,跟火车碰了头,被火车头的某个部位挂住,一直把他的身子拖的只剩下两条腿和一个空胸腔,脑袋没了,肚子里的东西也没了,最后火车停下,司机下车把他那空身子拽了下来。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群野狗,把他那身子又给分吃了,他们家里人好不容易从狗嘴里抢过几块肉,就那么埋了。刘家还有一块匾额,也是在土改的时候被别人家分了去,被他们做成了两块切菜的案板,结果呢,他们家里的两个儿子没过几年,全疯了。刘奶奶说,有些时候,不是你的东西,你拿了,就会遭报应。刘义和刘权威的蔡清君成亲以后,在蔡府住了大概有两个月左右,之后,刘义带着李守道和媳妇返回了三王庄。因为之前的屋子太小住着不方便,刘义拿出些黄金盖了座像样的大房子,这个时候呢,李守道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几乎已经不能下地,整天躺在床上念叨着抱徒孙,整天催促着刘义。1866年,清同治五年,丙寅年。刘义三十九岁,李守道一百零七岁,蔡清君二十一岁。这年,蔡清君有了身孕。李守道得知以后很高兴,破例下床让刘义扶着他,在村外转了一圈。原来,李守道是在给他自己找坟地,坟地找好以后,让刘义记下地方,然后,他就躺在床上硬撑着一口气等着徒孙的降世。1867年春,清同治六年,丁卯年,二月初七,刘权威的刘念道降生,原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李守道却在前一天晚上咽了气,也就是二月初六的夜里,享年一百零八岁,虽然活了这么大岁数,他却没能熬到和徒孙见面那一刻,临咽气时,还叨念着抱孙子。李守道,别称李三更、李半仙,给人驱邪逐鬼一辈子,名传黄河两岸,到头来他自己却抱憾而终,仔细想想挺心酸的,这或许是他生平最大的憾事,永远挽不回的憾事,直至最终,刘义都不知道李守道的后人生活于世,至于李守道为何在黄河扎根,一扎就是几十年,后面会慢慢提到。李守道去世以后,刘义觉得头上的天都塌了一半,比当年他自己父母过世还要难过。孩子的降生,师傅的去世,一死一生,一悲一喜,悲喜交加,让他整个人都乱了,除了哭,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时候蔡清君蔡清君就劝他,让他去找村里几个和李守道交好的老人,问问他们该怎么办,最好商量着先把李守道的丧事办了。村里有几个老人和李守道算是莫逆之交,虽然年龄几乎差着辈儿,他们之前也都受过李守道的恩惠,最后几个老人一商量,办丧事就不再让刘义操心了,因为儿子刚刚降世,蔡清君也要人照顾。李守道过世六天后,也就是二月十三,李守道出殡,也就是下葬。那天出人意料的,来了很多人,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几乎是人山人海。在那些前来吊丧的人里,大多数人刘义根本就不认识,有的人甚至不远千里赶来,就连董有财也带着儿子来了,并且让他儿子给李守道披麻戴孝。唯一让人叹息的是,李守道没有直系亲属,而且谁都不知道他的家里人在哪里,他在三王庄其实属于外来户,多年前只身一人来这里定居的。董有财只是他远房的一个表亲,在一个偶然之下才相认的,对他家里情况也不了解,他们表亲还是从李守道一个姐姐那边论的,但是李守道的姐姐已经过世五六十年,就连他姐姐的儿女都已经过世了,再往下的那些小辈儿,和李守道之间已经没了来往,也就再没人知道李守道的家室和来历。这也导致了在孝子这一方面,只有刘义一个人,刘义嫌冷清,怕他师傅临走面子上过不去,就把自己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叫了过来,刘义那两个弟弟和妹妹的孩子加起来能有十几个,最大的都成家了,人人给李守道披麻戴孝,就跟当年他们父母去世一样。这样一来,在孝子孝孙的人数上看着也算壮观,至少这让刘义觉得很安心,相信李守道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很欣慰。刘奶奶说,这李守道可能是春秋战国时期鬼谷子王禅的后人。鬼谷子王禅,也就是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的师傅。至于李守道是不是王禅的后人,这个,只有李正国知道。李守道过世以后,唯一让刘义耿耿于怀的,就是他没能让师傅在临闭眼之前见徒孙一面,这是李守道的遗憾,也是刘义的遗憾,刘义还有点自责,责怪自己没能早点儿成亲,只是这时候人已经不在了,说什么都晚了,就像那句话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了……蔡清君为了宽慰刘义,也为了纪念李守道,就给刘权威的刘念道取名为刘念道,字秉守。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了,家里虽然少了个老人,却多了个孩子,并不显得冷清。刘义依旧每天夜里打更,前晌休息,后晌帮忙照顾孩子,偶尔有人来请,出门给人家帮下忙。三年后,也就是1870年,清同治九年,庚午年。刘义这年四十三岁,蔡清君二十五岁,刘念道三岁。这一年很邪性,全国各地发生了上千起儿童失踪案件,失踪儿童年龄大多为三岁以上十岁以下,官府查无实果,搞得全国上下人心惶惶。失踪儿童案在天津尤为突出,当时外国教会在天津开设有“育婴堂”,近似于现在儿童福利院的形式,专门收留、收养孤儿。同年六月初,天气炎热,疫病流行,教会“育婴堂”中有三、四十名孤儿因患病而死。民众因此怀疑儿童失踪案与外国教会有关,怀疑外国修女以“育婴堂”为晃子,实则绑架、杀害儿童作为药材之用。于是,民情激愤,士绅集会,书院停课,反洋教情绪高涨。六月下旬,数千民众包围教堂,与教堂人员发生口角,继而冲突,愤怒民众打死打伤包括法国领事馆工作人员在内数十人,焚烧包括法国领事在内,基督教、天主教教堂等数座,史称“千人教案”。这个时候的黄河两岸,也发生了十几起儿童失踪案,单三王庄就有三名儿童失踪,也是查无实果,很是蹊跷。蔡清君怕刘念道出现意外,和刘义商量之后,带着刘念道回了娘家。当时蔡府依旧有钱有势,如日中天,家里不但家丁众多,还请了几个护院武师,一大帮人日夜巡逻,要比三王庄这里安全百倍。蔡清君带着刘念道走了没几天,村里再次传来小孩失踪的消息,并且这小男孩儿的父亲王良和刘义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在一块儿聊天喝酒,儿子叫王小良。王小良这年九岁,是王良唯一一个小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因为就这么一个儿子,被王良夫妇宝贝疙瘩似的宠着。这王小良失踪的过程很离奇,据王良夫妇说,孩子是他们早晨醒来时不见的,家里和院里的房门都开着,但是他们晚上睡觉前明明把门窗全都抵好的,除非从屋里把门打开,如果从外面开门,只能强行破开,破门不但会损坏房门,还会惊动他们夫妻两个,而且因为最近孩子丢失现象严重,夫妻两个刻意让孩子和他们睡在同一个屋里,如果当时真有人进到屋里把孩子绑走,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把以上几条总结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孩子自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但是房门是用厚木板抵住的,就凭王小良的年龄根本打不开,而且这孩子天生胆小,半夜起床撒尿都得有人陪着,根本不可能大半夜自己跑出去。发现孩子不见以后,王良夫妇跟疯了似的在村里村外找了一天一夜,始终没能找到孩子。快天亮的时候,夫妇两个来到村东南头三里外一个长满野草的荒坡上寻找,因为这里地势跟丘陵差不多,忽高忽低,地上不但不能种庄稼,走上去也十分吃力,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三王庄扔死孩子、埋孤寡老人的地方,就像一块死亡地带。用刘义的话说,那地方阴气很重,没事最好别往那里去。王良夫妇也是找孩子找疯了,其他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这里了,这时候见天色将亮,鸡也叫过了几遍,夫妇两个合计着不会再有啥事儿,就仗着胆子来到这里找孩子。可是,没等他们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草窝往前走出多久,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草窝里凭空窜出一个东西,夫妇两个同时看见,顿时吓得头皮发麻。据王良后来描述说,那是一个黑衣服、红头发,青面獠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玩意,从草窝里跳了以后起来,毫不停顿,蹦蹦跳跳朝他们这里过来,追撵他们。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夫妇两个没见过,当时只剩下害怕了,浑身抖若筛糠,也不敢再找儿子,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勉强逃回了家。等王良跑回家里平静下来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刘义,那东西肯定不是人,说不定就是那东西把自己儿子抓走的,前思后想以后,带着媳妇儿一起来找刘义了。等王良把经过跟刘义讲完,刘义紧紧蹙起了眉头,因为根据王良夫妇描述的那怪人的形象,很像他师傅跟他说过的“食心鬼”。食心鬼,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吃人心的鬼,最喜欢挖小孩子心脏来吃,吃的越多,它的能力就越大。这种鬼跟僵尸很近似,用现在的话来说,跟僵尸可能是近亲,只是这种鬼很少见,刘义也是听李守道提起过。李守道呢,活了一百多岁他也没见过,也是道听途说的,世上究竟有没有这种鬼,谁也不知道。有文献记载的,只有聊斋志异里的“画皮”,那倒是个货真价实的“食心鬼”,但是那是人为编造出来的,可信度不高。随后刘义考虑了一下,从里屋拿出几根鸡血条、几根点了朱砂墨的桃木楔和几根蘸了无根水的坟头柳,把这些东西交给王良夫妇以后,交代他们,最近一段日子最好少出门,能不出门最好不出门,因为活人如果看到了鬼,那鬼一般就会缠上你,很麻烦的,特别是在夜里,睡觉前必须用鸡血条把门窗封上,要是夜里真有急事必须出门,就把桃木楔和柳枝带上,远远看到可疑的东西就用桃木楔砸它,要是给那东西近了身,就用柳枝抽它。当天夜里,刘义找来一个朋友替他打更,他自己带了几样东西趁夜出了门,打算到村东南那片荒坡地看看。刘义是在二更天以后出门的,也就是晚上九点多钟十点不到的样子,出门前和替他打更的朋友喝了点酒,没喝多,干这种事必须保持头脑清醒,喝多了就麻烦了,刘义趁着微醉,带了几样东西出了门,甩大步一路不停,直奔三王庄村东南那带荒坡地。这天天上刚好有月亮,加上晚上气温较低,微微刮着点小风,清冷的月光照下来白白的,就像给地上铺了层寒霜,加上微风一吹,让人浑身发凉。步行将近半个小时,刘义来到了那片荒坡地。这时候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冒头,在古时候,这个点儿已经算是夜深人静了。再说荒坡这一带,因为很少有人涉足,一度成为野鸟、小型野生动物的乐园,一到夜里,这里的小动物啥的就会活跃起来,野鸟夜啼,蛐蛐蝈蝈争鸣,小动物出洞觅食、嬉戏,草窝里细瑟不断。不过,今天刘义来到这里的以后,明显感觉这里气氛不对头,这个时候,之前的风也莫名其妙停了,原本还在随风倾斜的野草也不再晃动,而且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好像四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的怕人,整片荒坡别说野鸟,连声蛐蛐叫都没有。这时候,天上依旧皎月当空,月光照在草丛里显得苍白森然,好似这方天地与世隔绝,死了一般。就在这个时候,刘义突然感觉草窝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偷看,看得他心里直冒凉气儿。这感觉很不好,刘义虽然喝了点酒,也被唬出一身冷汗,这时候要是换做旁人,心里恐怕早就哆嗦上了。刘义并不是害怕,只是周围那种说不出的气氛让他感到不安,好像这地方潜藏着什么危险,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觊觎着他,就好像敌暗我明一样。刘义忍不住向四下扫了一眼,周围除了黑乎乎的草丛以外似乎什么都没有,至少用肉眼看不到什么。刘义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又向前接着走了十几米远,蹲进了身旁一丛茂密的草窝里,然后凝神静气,屏住呼吸,又仔细听了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四周真的是静的怕人。刘义当时灵根笨拙,等发现鬼的时候,基本上鬼已经站在他脸跟前了。所以,刘义一般捉鬼,不是找鬼,而是等鬼……他就这么草窝里蹲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隐约传来他朋友打更的吆喝声:“邦——邦!邦!三更天咧,防火防盗……邦——邦!邦!三更天咧,防火防盗……”荒坡地距离三王庄不过三里地,也就是一千五百米左右,在夜里极静的环境下,是能够听到的,特别是在古时候,没有机械或者工业噪音的影响。听到打更声,这时候让刘义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师傅李守道见面的情形,但是这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就在三更刚刚打完,刘义突然听到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就好像一个孩子踩着乱草走进了荒坡地。刘义赶忙半蹲起身子从草窝里露出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这一眼看下去,顿时心跳加快。细碎声传来的地方,出现一个小黑影,看轮廓像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走的很慢,而且走起路来就像戏台上的木偶,脚步一晃一晃的,就像胳膊腿都给人拴着提线似的,看上去要多怪有多怪。这并没有吓到刘义,他只是奇怪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在大半夜跑到这荒山野岭来,这有点不合常理了。不大会儿功夫,小孩儿踩出的细瑟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很快走的,小孩儿走进了这片荒坡。由于荒坡上的乱草又高又密,小孩个头又太小,一走进那些草高的地方,在草窝里就只剩下了一个脑瓜顶,随着孩子脚步一脚深一脚浅,那脑瓜顶在草窝里就像个水上的浮漂似的,忽隐忽现。天上虽然有月亮,但是光线还是不如白天,加上乱草茂密,刘义看不出那小黑影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这时候小孩儿身子晃悠悠的,在草窝里左右摇摆,虽然走的很慢,却像梦游一样,横冲直撞,根本不用双手去拨乱草。很快的,小孩儿从刘义藏身的那片草丛走了过去,她没有发现刘义,不过刘义透过乱草间隙把她看清楚了。这是个女孩,头发不算长,梳着一个羊角辫,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小短裤,似乎光着脚。从女孩这时候的状况来看,分明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也正是那附身的东西把她带来了这里。刘义悄悄从身上抽出一根柳条。他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被附身的孩子,出门时没带那些对付鬼附身的物品,他这时候带的都是些攻击性的物件儿,也就是对付“食心鬼”用的,不过,柳条也可以,只要在孩子身上不轻不重抽打几下,也能把附身的鬼魂从孩子身上抽出来。当然了,不是说附身用柳条抽几下就行了,这要看情况而定。就在刘义从身上抽出柳条,准备从草窝里站起身的时候,在孩子的正前方突然传来几声怪叫。“咖咖!咖咖!咖咖……”听得刘义浑身汗毛孔倒立,瘆人不说,在荒坡上能有这声音也不寻常了。声音忽高忽低,像人声,又不太像人声,就像人学鸭子叫的声音差不多,但又似是而非,听上去分外诡异。刘义抓鬼抓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诡异的事。那小女孩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竟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好像还加快了速度。刘义这时候感觉已经不是孩子被附身这么简单了,还有别的东西在这里,三王庄失踪的那几个孩子,很可能都是被这么摄来的,只是,把孩子弄这里到底什么意思呢。难道“食心鬼”和“附身鬼”合伙作案?这听起来有点儿荒唐,鬼一般不会成群结队,除非是一个家族的。这个时候,一想到三王庄失踪的那些孩子,刘义沉不住气了,腾一下从草窝里站了起来。顺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见不远处草窝里站着一个黑色阴森的家伙,刘义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抽了一口凉气,借着月光仔细一瞅,就见这黑家伙,一头红发,青面獠牙,除了身材像人以外,其他地方跟个妖怪差不多,之前王良夫妇遇上的好像就是这家伙。刘义没见过“食心鬼”,但是见到这鬼的样子也吓的不轻。那“咖咖”的怪声正是从这家伙嘴里发出来的。这个时候小女孩儿基本上已经走到黑家伙跟前,家伙朝她紧走几步,弯腰把她抱起来,转身就走。见那黑家伙要把小女孩儿抱走,刘义不可能坐视不理,朝那黑家伙吼了一嗓子。“站住!”刘义嗓门洪亮,底气足,这一嗓子吼出去跟声炸雷差不多,要是一般邪物,就刘义这一嗓子下去就得吓跑,不过意外的是,那黑家伙好像没听见似的,根本就不在乎,抱着孩子不紧不慢朝荒坡深处走,似乎就没把刘义放在眼里。刘义觉得自己可能碰上硬茬儿了,这玩意儿无疑已经成了气候。“放下那孩子!”刘义又朝那玩意吼了一嗓子,但是那玩意还是跟没听见似的,还是抱着孩子不紧不慢一直朝荒坡深处走,只留给刘义一个黑黢黢的背影和一脑袋的红头发,显得非常可怖。此时此刻,要是换做普通人,就黑家伙这样子非吓得转身跑掉不可。刘义把手里的柳条紧紧攥了攥,他这时候也有点紧张,毕竟像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抓鬼驱鬼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鬼的样子,这次可算看到了。深吸一口定了定神以后,刘义抄着柳条撒腿朝那家伙追了过去。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刘义这边撒腿一追,那家伙在前面竟然也撒腿跑了起来,就好像背后长着眼睛看到了似的。刘义见状,脚下加力,用最快速度追了过去。就这么一前一后,大概跑了一里多地的样子,因为那家伙抱着孩子,速度没刘义快,被刘义从后面追了上来。这时候,刘义把这家伙的后影彻底看清楚了,五尺左右的个头儿,一身漆黑长袍,头发红的跟在血里浸泡过似的,而且从这家伙身上发出一股很奇特的香味儿,味儿不大,里面还夹杂一股淡淡的腥臭,闻多了感觉口鼻发腻,就像鼻子下面放了只撒了香水的死耗子似的。刘义用鼻子嗅了几下以后,赶忙闭住呼吸,扬起柳条想抽那家伙的后背。就在这个时候,从刘义身后突然间传来“咖咖”一怪声,刘义头皮顿时一麻,心说,难道还不止这一个?想着,他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竟然没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刚才的“咖咖”声不再响起,也就叫了那么一声,这时候四下里除了风吹草动,整个儿这一带显得寂静荒凉,毫无生机。就在这时候,刘义又突然发现跑在他前面那家伙的脚步声听不到了。不错,之前抱小孩儿那家伙跑在草窝里是有脚步声的,沙沙作响,听上去跟人类脚步声差不多。刘义当时判断那家伙可能是一只修行到一定程度的恶鬼,也或者是一头专吃人心的僵尸。这时候那家伙的脚步声突然消失,绝对不是啥好兆头。刘义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赶忙把头扭了回来,不出意料,在他前方也成了空荡荡一片,刚才跑在他前面那个抱小孩的家伙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刘义立时停下脚步,吁吁喘着气,警惕地朝左右看了看,四下里除了野草和风声,依旧空荡荡的空无一物,放眼再往远处看,黑黢黢的一片朦胧的月色。此时此刻,刘义愣在了原地。之前说了,我们家这些抓鬼手艺里没有看到鬼这一项,刘义能够看到刚才那个家伙,已经算是很意外了,这时候鬼又在他眼前突然消失,严格来说,好像也不算什么,但是它抱的那孩子跟着它一起消失,这就不好解释了,那孩子是人不是鬼,活人凭空消失这就有点不太可能了。刘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以后,提着柳条在附近找了起来,左找右找,除了野草之外他啥都没找到。刚才那家伙抱起孩子跑的时候,还有踩倒野草留下的痕迹,现在,连痕迹都没有了,诡异的让人匪夷所思。刘义索性漫无目的在荒坡上找了起来,找着找着,他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儿找了半天,自己竟然在原来的地方原地踏步,身边的乱草被他踩倒的越来越多,但是无论从那个方向走,他都走不出这片荒坡范围。这让刘义心里泛起了嘀咕,又试着往回走,也就是朝着三王庄方向往会走。这一次,刘义一口气大概走了能有三四里地,按照路程计算,应该已经走出荒坡范围,来到三王庄村外才是。但是诡异的是,当他停下脚步一看,自己竟然还在原来的地方,好像自己一直在这一带兜圈子,不由得心头一沉。原地兜圈子这种现象,刘权威叫它“鬼打墙”,有的地方叫“鬼糊眼”、“鬼砌墙”。人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在原地兜圈子,走来走去一直走不出那片范围。还有一种情况,明明看着眼前的道路很熟悉,却在潜意识里感觉它很陌生,这时候一旦遇上岔路,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那条路上走,而且往往会选一条错路走下去。以上这两种情况,正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迷上了,那东西不但让你眼前出现幻像,还能影响你的基本思维和判断能力,很多邪乎的交通事故往往就是这么发生的。刘义学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身为一个抓鬼人,这时候竟然能让鬼给算计了,说出去多少有点跌份。刘义破口大骂了几句,然后吐了口唾沫抹在了眼皮上。遇到这种情况,解决的方法有三种,第一种,比较野蛮点儿的,破口大骂,嗓门儿大的,三两声就能管用,如果不行,就一直骂,骂道自己头脑发热为止;第二种,就是用唾沫抹眼皮,从古至今就流传有“鬼怕人唾”一说,这说法其实不假;第三种,是最无能的一种,也是最安全的一种,那就是等,原地找个你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猫起来等到天亮,天一亮,啥邪乎事儿都会自然消失。等刘义把唾沫抹匀到眼皮上以后,说真的,其实也没啥特效出现,就是眼皮湿湿的,眼前的景色还是老模样,不过等他再往前走出一段距离以后,眼前景色渐渐有了变化,不再是原地兜圈子,而是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陌生的地界儿,换句话说,就是地上乱草看上去没有被踩踏痕迹的地方。四下里依旧静悄悄的,月光皎洁,风吹草动。在刘义眼里,荒草坡这时候每个地方都正常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这也就算摆脱“鬼迷路”纠缠了,刘义停下休息了一会儿,心里合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休息一阵,就当他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间,“咖咖……”在他身后再次传来一声怪叫,这一下非常突然,听得刘义打了个激灵。这时候连他也搞不清这片荒草坡里到底有什么了,好像很多种鬼魂在这里聚集了似的。这一次,怪叫声并没有停止,一声声传来,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叫个不休。刘义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一看,就见在他身后除了乱草,还是什么都没有。他把手里的柳条再次攥了攥,慢慢朝声音走了过去。这时候,四下里好像更静了,风似乎又停了,除了那个怪叫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刘义尽量把脚步放轻,尽量不让脚下乱草发出声响,屏住呼吸,一点点一点点,向声音接近。就在快到声音跟前的时候,刘义心里莫名其妙紧张起来,感觉周围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就在这时候,从声音发出的草窝猛地站起一条黑影。“啊?”紧张,外加猝不及防,导致刘义抽了一口凉气,惊呼出声。黑影一身黑衣,满头红发,竟是之前抱小孩儿的那家伙。刘义又惊又疑,这鬼玩意怎么乍隐乍现的,它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呢?难道给它吃了?这时候这家伙正对着刘义,因为距离很近,刘义朝它脸上看了一眼,就见这家伙不但青面獠牙,额头上还长着两只血红色的犄角,一双眼也是血色的,就像两个大红灯笼,整个儿看上去极其狰狞可怖。刘义随李守道抓鬼这么多年,从没正面和鬼接触过,也就是说,他从没看过鬼到底长什么样子,这时候看到这只鬼的样子,心里也不免发憷。“咖咖……咖咖……咖咖……”从“食心鬼”长着四颗獠牙的嘴里,连续不断发出怪叫,不过这家伙并没有攻击刘义的意思,可能是怕刘义身上带的那些驱邪物件儿,也或者它只是在吓唬刘义,想把刘义吓跑。“食心鬼”不攻击,并不代表刘义能放过它,可别忘了,就是它刚才把小女孩掳走的。刘义攥着柳条,紧走几步来到了“食心鬼”身边。这个时候,这只“食心鬼”竟然不再逃跑,刘义接近它,它竟然无动于衷,好像看不到刘义似的,只是站在那里“咖咖”怪叫个不停。刘义不管那么许多,来到“食心鬼”跟前,把手里的柳条赫然举了起来,就在他准备用柳条抽打“食心鬼”的时候,腾然间,在这只“食心鬼”旁边又多出一只鬼,也可以说,从“食心鬼”身旁草窝里又站起一只鬼。刘义心里顿时一沉,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这一只,和“食心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颜色不一样,这一只头发是绿色的,眼睛也是绿色的,像狼一样,月光下眼睛珠子里幽幽冒绿光,身上看上去似乎穿着一身青衣。就凭眼前这两只鬼的样子,刘义认为,这无疑是两只修成火候的厉鬼,要是他师傅李守道还在世的话,师徒两个联手,或许能和这两只厉鬼斗上一斗,眼下就凭他自己一个人,恐怕对付起来会十分吃力。不过这个时候,刘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怕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换句话说,如果这时候连他也退缩了,那这一带的老百姓又该怎么办?坐以待毙、束手待擒?再说了,两只厉鬼要是把他一个抓鬼人给吓跑了,这传出去他自己丢人是小,折了自己师傅李半仙的名声是大。刘义遂即大喝一声,一是给自己鼓气,一是希望对两只厉鬼起到震慑作用,然后再次举起手里的柳条,朝那只红鬼抽去。那红鬼见柳条抽来,不敢再叫唤了,显然不傻,赶忙猫身朝一旁闪躲,虽然速度不是很快,而且显得有点笨拙,但是柳条还是被它险险躲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只青鬼“嗷”地怪叫一声,跳将起来,朝刘义扑了过来。刘义猝不及防,因为他没有这么和鬼交过手儿,可以说,对敌经验不足。柳条没能抽中红鬼,身子却嘭一下被青鬼撞个正着,一人一鬼顿时翻进了草窝里……没等刘义从草窝里爬起来,青鬼一咕噜身儿,从地上坐了起来,“嗷”地一声怪叫,抡拳头就砸,刘义赶忙朝旁边一扭头,青鬼一拳砸空。没等青鬼把拳头收回,刘义躺在地上抬起脚,一脚蹬中了青鬼肩膀,把青鬼又蹬躺在了地上。刘义身材高大,再说年轻的时候又干过不少力气活,有道是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从苦水里熬过来的人,身上当然有把子力气。刘义这一脚下去,把青鬼蹬了个仰面朝天不说,那青鬼竟然捂着肩膀哼哼上了,刘义听到声音很纳闷儿,心说,鬼咋还知道疼咧?这个时候,那头红鬼见青鬼吃亏,怪叫一声也扑了上来,刘义这时候刚刚从地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顺势用柳条去抽红鬼双腿。“啪!”地一下。这次红鬼没能躲开,柳条狠狠抽在了它小腿上。但是意外的是,红鬼居然速度不减,好像柳条对它根本不起作用,不疼不痒的。刘义心里一沉,这是他没能预料到的,就在他愣神儿的功夫,被红鬼扑在了身上。红鬼一扑上来,直接用爪子掐住了刘义的脖子。刘义这时候又惊又惧,心说,难不成这两只厉鬼真成了气候了,连柳条它们也不怕了么?这个时候不容刘义多想,脖子给红鬼掐着,不大会儿功夫,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了,感觉红鬼那又长又硬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刘义一咬牙,扔掉手里那根柳条,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桃木楔,双手抓着桃木楔一头,用上全力,狠狠戳在了红鬼小腹上。红鬼顿时发出“啊”地一声惨叫,手上的力道跟着卸去,它放开刘义脖子以后,连忙去捂自己的肚子,刘义顺势一个翻身,反客为主,把它压在了身下。刘义抡拳要打,就在这时候,那头青鬼怪叫着从地上站起来,一脚蹬在了刘义后背上。刘义身子失控,朝前一栽,翻倒在了红鬼旁边。就在他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青鬼再次扑了过来,而且在他旁边的那只红鬼也同时把身子就地一滚,朝他压了过来。刘义这时候连想都来不及想,惯性地抬手把桃木楔朝赶过来的青鬼甩了出去,“啪”地一下,桃木楔正中青鬼面门。青鬼惊叫一声,身形立时顿了一下。虽然暂时止住青鬼,刘义却又给红鬼给压住了。红鬼似乎没青鬼强壮,一扑上来就是老一套,掐脖子。刘义早有防备,把第二根桃木楔从身上掏了出来,不过,还没等刘义用桃木楔戳红鬼小腹,红鬼似乎对桃木楔已经有了忌惮,身子一歪,从刘义身上跳了下来。刘义趁机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他发现这两头鬼有点特别,好像并不怎么害怕他身上这些驱鬼的物件儿,倒是直接用武力更容易解决。刘义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然后啥也不说了,也不再用身上那些驱邪物件儿,直接抡拳头和两只鬼干上了。前面说了,刘义身材高大,站在那里跟截铁塔似的,身上又有把子力气,加上那只红鬼明显孱弱许多,刘义就是以一敌二也能够应付,而且稍占上风。一人二鬼,就这么拳来脚往,打上了。当然了,各位朋友不要认为古代每个人都会武术,这是一个误解,刘义和那两只鬼的打斗场面,不是武侠片里那种打斗,就是普通人乱打乱踢干仗那种。只是,抓鬼大师竟然像街头痞子打架似的和鬼干起了拳脚,这要是传出去,多少叫人觉得有点荒唐。一人二鬼就这么的,也不知道在草窝里打了多久,反正附近的野草都给他们身子压平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义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他发现这两只鬼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和人一般无二,除了他们那张脸长的不像人样儿以外,拳头打在他们身上,也跟人一样发出痛叫,而且刘义明显听到从两只鬼嘴里传出气喘吁吁的声音,鬼哪有这样儿的?就在这个时候,刘义冷不丁一抬手,抓住了那只红鬼脑袋上的红头发,然后用力一扯,红鬼顿时“啊”地惊呼一声。诡异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刘义竟然把红鬼脑袋上的头发一股脑儿给扯了下来。借着月光一看,那只红鬼不但头上的红头发不见了,就连那张鬼脸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人脸,一张老头儿脸,又尖又瘦,满脸老树皮一样的老褶子,看年龄大概在六十多岁快七十的样子,花白头发,头顶挽着一个发髻,发髻上还插横着一根发簪。老头儿的样子看着眼生,刘义不认识,至少不是三王庄这一带的人。就在刘义看着老头儿愣神儿之际,老头儿转头朝那只正要扑向刘义的青鬼喊了一声,“快跑!”喊声未落,老头儿抬手朝刘义面门甩出一团白色粉末,刘义赶忙用袍袖一挡,粉末虽然没能直接落在刘义脸上,但是扬起的粉尘却把刘义呛得不轻,眼睛流泪,嘴里咳嗽,鼻孔里、眼睛里好像给烟熏了似的,火烧火燎的。等刘义意识过来以后,在心里骂了一句,龟孙的,生石灰,下三滥的手段!这个时候,老头和青鬼已经撒腿朝荒坡深处没命地跑了起来。刘义等生石灰带来的那股子难受劲儿过去以后,愣在原地前思后想,很快回过味儿来,原来这些鬼全是人装的,再看看手里被他抓下的那团红头发,在头发末梢,还连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就像戏台上戏子变脸用的面具一样。刘义顿时气结,在嘴里骂了一句,撒开腿朝那两个家伙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那小女孩儿还在两个家伙手里呢,怎么也得找回来。既然他俩不是鬼,也要不了那么多顾忌了,撵上去揍他龟孙的!据刘义当时估计,这一红一青两只“鬼”应该都是人扮的。红鬼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儿,青鬼应该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因为拳头打在青鬼身上,那痛叫声比较稚嫩,这个时候,刘义借着月光还能勉强看他们两个逃窜的身影,可能因为红鬼老头儿的缘故,他们逃跑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刘义深吸一口气,在后面追了老头和青鬼能有一里地的光景,终于撵上了他们。俩家伙见刘义撵上来,吓坏了,青鬼想转身和刘义玩命,被老头儿一把拉住。老头儿一回手,又朝刘义撒了一把生石灰,不过刘义早有提防,用衣服的前襟遮住整个面门,把生石灰给挡了下来。这一停顿,被两个家伙跑出一段距离。刘义一咬牙,又追了过去。这一次,眼看差几步就要撵上两个家伙的时候,突然间,从刘义身边一团乱草里传来小孩儿的哭声,哇哇的,哭的很惨。刘义忍不住扭头一看,月光下,在他身后右侧的一个草窝里,慢慢站起一个小黑影,哭声正是小黑影发出的。刘义仔细一看,觉得这小黑影分外眼熟,好像正是之前被“红鬼”抱走的那个小女孩。刘义这时候追那两个家伙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孩。刘义立刻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因为距离比较近,也就六七米的样子,隐约看到小黑影头上梳着个羊角辫。不是那小女孩又是谁?刘义立即打消了追赶两个家伙的想法,快步朝小黑影走了过去。等走到小黑影跟前,拨开乱草一看,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站在草窝里,头上梳着个羊角辫,身上穿着一个小短裤,光着脚,一双大眼睛无助的看着四周,哇哇大哭着,一张小脸儿已经让眼泪挂花,正是刘义之前看到过的那个被鬼附身的女孩。小女孩这时候哭的挺可怜,刘义弯腰把她从草窝里抱了起来。小女孩明显吓坏了,任由刘义抱着,也不挣扎,只是一直哭个不停。随后,刘义扭头朝两个家伙逃跑的方向看了看,在心里直咬牙,不过这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俩家伙了,已经跑远了,要是再想追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再说刘义现在抱着个孩子,不说跑起来不方便,就是追上了,和那俩家伙动起手来,这孩子怎么办。刘义一边抱着哄着小女孩,一边沿路往回走。大概走了能有半个时辰,刘义走出了荒坡,当他回到三王庄村东南头的时候,刚好听到他朋友打更声。“邦——邦邦!邦邦!五更天咧,鸡叫起床……邦——邦邦!邦邦!五更天咧,鸡叫起床……”已经五更天了,这个时候,小女孩哭累了,躺在刘义怀里睡着了。刘义抬头看了看月色,天空中玉盘西坠,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荒坡地里折腾了一夜。这个时候,刘义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村口回头朝那片荒坡看了看,他朋友的打更依旧回荡在耳畔,他心里却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寒意,他觉得这些孩子的失踪,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或许只是一场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奏……进了村子以后,刘义一路不停,首先来到村长家,敲开门后,把自己这一夜在荒坡遇上的这些事儿,一点不拉跟村长说了一遍,最后,他请村长马上去办两件事:一、报官,因为这已经不是鬼怪作案,这是人为的装神弄鬼,目的是拐带孩童,应该交给官府查办,最好能让官府派出官差衙役,搜查荒坡那一带,说不定就能在荒坡那里找到些蛛丝马迹,或许还能间接找到其他孩子失踪的线索。二,看看昨天晚上谁家五六岁大的女孩儿丢失了,找到她的父母,让她父母把孩子领回去。三王庄这位村长,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年龄在七十岁左右,跟刘义的师傅李守道交情莫逆。他听刘义说完以后,二话不说,当即喊醒他几个儿子,让他几个儿子报官的报官,敲锣打鼓在村里吆喝领孩子的吆喝领孩子。最后,村长问刘义,这个小女孩儿现在咋办?刘义说,俺先抱回家,等孩儿醒咧,俺还想问她点儿事,要是找到她爹娘咧,就叫他们到俺家抱孩儿吧。随后,刘义抱着孩子离开村长家,回到自己家,把小女孩放在了刘念道的小床上。这时候,刘义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孩,一时间触景生情,竟然想起了刘念道和蔡清君,在心里寻思着,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就把他们母子俩从娘家接回来。荒坡地里折腾了一夜,这时候回到家,刘义整个人从里到外松懈下来,他累坏了,坐在小床旁边的大床上,感觉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又困又累又饿,而且身上还有好几个地方疼的要命,这几个地方都是被两个家伙打伤的,当然了,那两个家伙比刘义伤的更重,身上更疼。刘义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从床上站起身,到厨房弄了点吃的,又拿出一瓶烧酒,坐在客厅吃喝上了。这时候,村里可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一边敲,一边吆喝着,“昨天晚上,谁家的娃儿丢啦,到刘义家抱你家娃了啊……”直到刘义吃饱喝足,外面的吆喝声依旧没有停,刘义人虽然憨厚,但他不傻,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感觉这小女孩可能不是本村人丢的,要不然外面敲锣打鼓折腾这么许久,早该有孩子父母找上门抱孩子了。刘义把碗筷收拾了一下以后,就想出门找外面那些敲锣打鼓的村民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到附近的几个村子再喊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里屋传来孩子哭声,小女孩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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