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回到周家庄已经午夜时分,周胜骑着金国战马站在村口正冒雨等他。不需谢易询问,周胜马上开口道:“谢大官人安排的事项都已完成,五十名乡兵已经准备完毕,只等大官人回来实操。周家庄周围只剩下这条通道,其他地方都已阻绝无法通行,我带大官人绕过陷马坑回祠堂。”
周家庄村口两侧挖了大型陷马坑,中间的路上多了一个六尺多高,三丈多长的大型路障,它是三根巨大的原木组成“人”字型阻塞在周家庄的街道入口,即使几十人也无法推移挪动。这就是谢易根据《武经总要》设计出来的“拒马”,拒马竖立起来的一端捆扎上密密匝匝削尖如枪头的雷竹,枪尖指向村外。
谢易对周滨的工作非常满意,只要在拒马后布置陌刀队和弓弩手,即使有百十个骑兵也很难闯得过去。
街道上的青石板已经拆除,道路被大雨积水泡久,粘性土壤泥泞难行。二人来到祠堂外,在屋檐下有几十个庄客正怀抱农具静静地等着。虽然经过半夜的劳碌,每个人看上去都显得疲倦,但为了自己家园的生存出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家人活下去的希望,让他们内心充实,精神状态都非常亢奋。
“村口的陷马坑还不够,你带着他们在拒马前再挖一些陷马坑,挖出来的土把临街的房屋门窗堵死。”吩咐完周胜带人继续施工,谢易牵着两匹马走进祠堂前厅的天井中。精神抖擞的五十个年轻力壮的庄客马上聚拢过来,每个人都用期待的眼神凝视着谢易。
谢易走到天井中央的案几旁,拿起一把陌刀,将刀刃上裹着的油布拽开,马上显露出尺寸骇人的双面刀锋。
用陌刀做了一组劈杀砍刺的动作后,谢易顺势做了一个潇洒的收刀式,他环顾庄客们大声道:“大唐陌刀,长一丈二,刀刃六尺,重30斤,刃狭长锋利,可刺可砍,专为对付骑兵设计。史书记载,陌刀曾一刀将突厥骑兵连同战马劈为两截。”
庄客们神往地看着陌刀,有些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有十把陌刀,谁能擎握?”谢易大吼一声。
“我能!”九斤分开众人,昂首挺胸站在谢易面前。
谢易和九斤对视片刻,便将手中陌刀递给九斤道:“只要有杀敌之心,陌刀定不负你。”
九斤深深一揖,接过陌刀道:“大官人放心,我绝不负陌刀,也绝不负你。”
此时天井陆续又走出大汉报名,很快,十人组成的陌刀队就组织起来。谢易又挑选了十个参加过乡兵训练的人配发了唐朝横刀和明光铠。
他拍了拍马背上驮着的两个硕大的皮囊道:“其他三十人为弓弩手,配发神臂弩和十支弩箭。如有损坏或弩箭射完,可以找周胜索取。”
谢易先教弓弩手如何操作神臂弩,传授了击发技巧后,又分别教授陌刀队和横刀队的实用的劈杀动作,看着大家努力练习,谢易大声道:“御敌战术很简单,敌军来袭只能从村口一条路进来,一百二十步时用弩箭射杀,金贼战马跃起翻越拒马时用陌刀砍杀战马,敌军跌落马下后,横刀队趁敌未起身之际,杀之。”
在不厌其烦督导半个时辰后,乡兵们的技战术动作已经熟练,谢易看到周滨冲他招手,便下令全员休息片刻。
刚走到天井院子一侧的回廊里,周滨关切地递给他一壶热茶:“有劳官人了,不知官人对老奴还有何吩咐?”
谢易端起紫砂壶,对着壶嘴喝了口茶道:“我们只有两个时辰可以练习,清晨还需在实地再次训练,看来大战之前没时间休息了,请安排专人在寅时为乡兵准备一天的饭食送到村口即可。”
周滨叹口气道:“老奴有个建议,能否安排男丁专门护送受伤的乡兵返回祠堂治伤……”
谢易摇摇头道:“他们本来就人数少,轻伤不能退,只能咬牙坚持,重伤的乡兵即使抬回来也因为无医无药可治,只能眼睁睁看他死,因此没有必要这样做。只要乡兵有一口气在,就要留在战场上。”
想象着惨烈战斗下哭嚎的伤员,周滨眼眶有些湿润了,他颤抖着声音问:“请教大官人,没有参加乡兵的男丁该怎么办?”
谢易平静地说:“优选三十人作为预备队,前方乡兵伤亡过大时,他们需要及时补充进来。其他的男丁携带竹枪埋伏在祠堂内,如果有冲进祠堂的金兵,就需要他们合力歼灭之。”
周滨叹口气转身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回头又问:“大官人,如果天不遂人意,你们在村头都……,我们该怎么办?”
谢易笑了笑:“如果我们与金兵交锋全体阵亡,金兵冲进祠堂之前,就请大管家纵火烧掉祠堂,推倒后墙掩盖暗道洞口,保护妇孺不受伤害。不需要一天,金兵就会退去,老弱妇幼皆可保全。到那时,请大管家找到我的尸体火化,并派人将我的骨灰带回南少林交给觉知法师,也算我答应朋友的事有了始终。”
周滨老泪纵横不能言语,默默冲着谢易躬身施礼后掩面而去。
当天空开始朦朦亮起,大雨逐渐变成小雨,但依然大雾弥漫,寒气逼人,五十步之外难辨景物,只能听到不远处树梢上乌鸦鸣叫几声,天地间一片肃杀景象。
谢易骑着马立于村头,看似正闭目养神,其实他正仔细分辨四面八方微弱声音传来的信息。
突然谢易睁开了眼睛。
大雾中逐渐出现一个全身镔铁盔甲的金将,此人身高过丈,膀大腰圆,在马鞍上横担着一条令人胆寒的狼牙棒。
当这位金将看到浓雾中谢易的身影,双手警惕地握住了棒杆,操着生硬的大宋官话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不是周家庄?”
谢易点点头道:“这里是周家庄,我自然是周家庄里的人了。请问军爷来此有何指教?”
那位金将打量着一团和气的谢易,看他温文尔雅并且身上并无武器,似乎放下心来:“我来是调查昨天失踪的六名军士下落……”但当他看清谢易骑着的高头大马,手又握紧了棒杆,皱起眉阴沉着脸问:“你骑的马是哪里来的?”
谢易抚摸着战马的鬃毛笑道:“昨夜这匹马忽然跑到庄子里来,我看并无主人,于是就先骑着试试,果然是匹好马。你觉得呢?”
金将猛地竖起狼牙棒指向谢易大喝一声:“大胆,这匹马是金国勇士的战马,你哪里配骑乘,还不快快滚下来!”
谢易还未搭话,金将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马哥奔,稍安勿躁。”
金将背后的大雾里又闪出单人独骑,这位身穿皮甲的金将,三十多岁年纪,长长的络腮胡须,头戴锥形兽皮帽,灰白相间的兽毛垂于两耳前分外醒目。他腰胯弯刀手执马鞭,看神情似乎是游山玩水的闲散,而不是即将踏入战场的狰狞。
这位金将越过马哥奔来到谢易的面前,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青年,面无表情地问:“昨天在石梁河方向连续出现了金兵失踪,我推测不是宋军所为,从上游向下的村庄只有周家庄位置最有可能是袭击者藏身之地,以我判断阁下不是凶手就是凶手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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