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记》第八十八章·传承

    子夜时分，扶风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扶风披上衣服，打开了房门，见应仁钧站在门外，“怎么了？”
    “你爷爷和朱雀他们刚办完事回来，他让你带着白灵去见他。”
    “好，我跟红岩说一声就出来。”
    跟红岩打过招呼，扶风带着白灵来到了地极宫的大殿。这时殿门已经关上，大殿里坐着祖龙、朱雀、蜃龙。应仁庆和应宁也站在祖龙的身后。
    白灵跟出来后，一直紧紧挨着扶风，久违地又露出一副胆小的神态，“风，这三个人都很厉害。”
    “别担心，中间那个是我爷爷。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扶风也感受到了祖龙三人故意释放出的威压。
    祖龙看了看说，“师妹，你觉得怎样？”
    朱雀现在是人身，倒还看不出有什么伤势。朱雀说：“像是阴阳兽。”
    “什么是阴阳兽？”
    “那是仙灵时代留下的远古传说了。”祖龙说，“传说此兽无父无母，不分雌雄，天生地养，感阴阳二气而生，受极阴极阳之灵方能现形，诞生条件很苛刻。上溯到麒麟纪元，也未听说有此兽现世。现在在灵兽大陆，也只有九色鹿一族还代代流传着阴阳兽的相关传说。”
    “白灵，这都跟你有关的，你要认真听。”扶风对白灵说。
    “嗯，白灵知道了。”
    “九色鹿跟阴阳兽有什么渊源吗？”扶风问。
    “阴阳兽以鹿身现世，鹿族以之为神，仅此而已。应该没有什么血脉关系。根据九色鹿一族的传说，阴阳兽可化身天地万物，善用水火两种灵能。阴阳相合可化风，阴阳相击便成雷。水、火、风、雷是阴阳兽所能使用的四大灵能。九色鹿一族里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阴阳兽现，则天下大治。”
    扶风自然能感觉到白灵的特殊之处，从它的阴阳眼，也大致能明白它与水火两种灵能的关系，只是体悟还不深刻。按这种说法，白灵显然是没有同族了。
    “天赋虽好，终究还是太过年幼。”祖龙说着站起来，来到了大殿的中央，“扶风，你让它来攻击我，让我看看它的实力。”
    扶风闻言，便嘱咐白灵把所有本事都展现出来，倾尽全力去攻击祖龙。
    祖龙在这大殿四周设下了灵壁。白灵踟蹰片刻，就在这灵壁之内，对祖龙展开多种攻击，忽而冰柱、忽而火球；一会儿化烟，一会儿分身合攻。都未动祖龙分毫。
    白灵倾尽全力进攻了半刻钟，也有些无奈。
    祖龙从指间打出一个光柱，伤了白灵，白灵就一溜烟飞进了扶风的身体，说：“风，不是他的对手。”
    “你没事吧？”扶风问。
    “好害怕。”
    “一会儿就没事了，快吸收一下我的灵能。”
    祖龙撤下灵壁，哈哈笑了笑，坐回了椅子。
    朱雀说：“攻击力太弱，也就元婴期修士的水平。”
    “防护力应该还可以，灵清境修士应该伤不了它。”蜃龙说。
    “这么好的天赋，跟着扶风真是可惜了。”祖龙说，“怎样？你们两个谁想要这个徒弟？”
    “让我教它吧！我可以教它火系和风系功法。”朱雀说。
    “它的身法如烟似魅，又能分身，我觉得还是跟着我合适些。”蜃龙也想收白灵为徒。
    “你擅长的是光系幻术，它不能用作主力攻击。临阵对敌的时候，它是派不上大用场的。”
    “师叔此言差矣！它现在还小，武极山不少人都教得了它。”蜃龙说，“师叔这天梯山一片荒凉，你觉得它能待得住吗？”
    “杂学无用，它现在得跟我好好打基础。”
    “看来你们都想要这个徒弟。那不如一起教吧！”祖龙说，“扶风，你让它出来问问它自己的意见。”
    扶风也是去年才能勉强和白灵进行交流，对白灵不甚了解，教它功法的事更是无从说起。如果有朱雀和蜃龙两大高手给它做师父，那是再好不过的。
    “它叫白灵！”扶风说着，把白灵叫了出来。
    “白灵，这位是朱雀前辈，这位是蜃龙前辈。现在他们都想收你作弟子，教你修行，你愿意吗？”
    白灵抬头看看扶风说：“白灵要跟风在一起。”
    “我没法教你修行，你现在应该要有个师父了。”扶风说，“你看，这是我父亲，这是我三叔，这是我姑姑。他们都在武极山，他们会帮我照顾你的。你要不先跟蜃龙前辈去武极山吧！”
    “我不想去！”白灵还是不太愿意。
    “明天我也要去武极山了。”扶风说，“明天你先跟我去武极山看一看，好不好？”
    “白灵跟着风。”白灵说着就飞进了扶风的身体，不肯再出来。
    “白灵好像不是很愿意，到了武极山我再劝劝它。”扶风说。
    “蜃龙，你现在就去跟九色鹿一族通个气。让它们事先安排几只九色鹿去武极山。”祖龙说。
    “好！”蜃龙说着就离开了。
    “师妹，明天还有法会，你和仁钧他们也下去休息吧！”祖龙说，“扶风留下，你今晚跟我。”
    “要一整晚吗？”
    “对。”祖龙说。
    “那我先进去跟我屋里的人打声招呼。”
    回到屋子，白灵也从扶风身体里出来了。
    红岩正在练七元诀等扶风。扶风来到床边，说：“红岩，我今晚不能陪你了。祖龙让我今晚跟着他。”
    “你爷爷？一整晚吗？”
    “嗯！他明天就飞升了。一年多来，也没跟他好好聊过天。他大概有些话想跟我说吧！”扶风说，“你第一次来这天梯山，又吃了雪莲果，应该瞌睡了吧！你好好休息，明天天亮时，我就回来了。”
    “那你自己注意。”
    “白灵，照顾好红岩。”扶风向白灵传去心语，“明天我再跟你解释。”
    “白灵知道了。”
    回到大殿，祖龙又带扶风去了山顶。
    “要在这山顶等天亮吗？”扶风说，“不会是舍不得去仙界吧？”
    “你这说话的语气，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扶风笑了笑，“不好意思了，爷爷。”虽然深夜里看不清祖龙的脸，扶风莫名觉得他有几分落寞。
    “这一年多修行得怎么样？”祖龙问。
    “其它也没什么变化，就是音系灵能结婴了。炼成了几个新的攻击招式。我还蛮开心的。”
    “什么新招式？”
    “是行云仙人留下的一本空间系灵能的修炼笔记。我能感应到空间系灵能，最近练了几招，攻击力还挺强的。”
    “行云仙人？”祖龙说，“攻过来，试一试。”
    扶风闻言便取出玄元剑，倾尽全力使出了空噬、钻龙枪和次元斩。这些攻击自然是连祖龙的护盾都撼动不了。
    “确实不错！”祖龙说，“行云仙人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物，无论是武道还是世俗功绩，这一千多年来，尚无人能超越他的成就。你其实和他也有点渊源。”
    “我和行云仙人？”
    “行云仙人有个女弟子，俗名叫丽君，到死也没有取道号，你的奶奶就是她的弟子。”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扶风说，“听小姑说，祖母生前是位医师，原来丽君前辈离开木族后，钻研的是医道。”
    扶风依然记得她对“我们当服从于真理，更甚于服从人。”这句话的精辟见解。可惜还是死了。
    “我明天就要飞升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祖龙说。
    扶风想了想，该了解的他也了解的差不多，说：“还是不给你添堵了！爷爷叫我来这里，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过了一会儿，祖龙抬起头说：“你知道天上有什么吗？”
    扶风转而抬头看向深邃而神秘的天空，“我不知道。”
    “罡风层已在我们脚下，罡风层之上有冰魄层；冰魄层之上，有真空层；只要修士飞过真空层，马上就会降下天劫。只有舍弃了这个肉身，我们才能飞过更上一层的天劫层。”
    扶风想象着天上的冰魄层、真空层和天劫层，说：“好像一个巨大的牢笼。”
    “先师武极仙人一生都在问一个问题，孤独的万物生灵有何存在意义？他说，如果我们如此看重的生命，不过是和风云、流水一般的能量涌动。那生命还有意义吗？”
    如此狂悖之语，却是仙人级大宗师之所言。扶风一生都未触及这类问题，实在无言以对。
    “没有人能在绝对的孤独里找到自身的存在意义。绝对的孤独就像绝对的封闭，万物生灵做再多的事，也不过是在这座孤牢里，把石头从这里搬到那里而已。这种感觉不太好吧？”
    这话倒有点像禅宗的空色论。
    扶风想，禅宗的空色论、太极门的有无观、再加上武极山的这种“孤牢论”，为何这些大宗派的思想观念如此一致地指向了虚无？
    秉持着这样的观念看待世界，稍有差池，便会铸下大错。
    轻则走向虚无，在享乐中度过余生；再次，是离世隐居；更次，便不再珍惜生命；一旦走向极端，便是毁世灭世。
    从禅宗与太极门门徒的行为来看，其实已有不少人走向了离世隐居的消极道路。
    “智慧出，有大伪。”扶风试探着说，“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不是哪里有错，只是大多数人都未曾面对这样的绝望而已。”
    两人就此站着，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浮生如蜉蝣，有何意义？
    向死而生，有何意义？
    在孤牢里搬石头有何意义？
    必死的人生有何意义？
    风云流水般的能量涌动有何意义？
    ……
    扶风就此陷入了思想的漩涡。
    “这座孤牢没有出口吗？”扶风问。
    “有啊！在天上。”祖龙说，“只是一般人触及不到。也正因为触及不到这样的出口，才会因为一些眼前的小利，而发生纷争。”
    “有些小利对他们来说，其实是生存的必须条件。爷爷如此解释纷争，或许有失偏颇了。”扶风说，“而且普通人应该也有一个出口，那就是生命之河。空间或许有一座牢笼，但时间是没有牢笼的。”
    “死亡把生命都带走了，这对普通人也算是一个出口？”
    “野兽或许没有，死了就回归自然了。但人不一样，人有传承。有了传承，就算肉身死了，意志却还会在人世里活下去。”
    “有些道理，这也是你们作为人的好处。”祖龙如此感叹着，“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的意志都会被传承就是了。”
    “我们都会记住爷爷的。”
    “我也不知道你继承了什么意志。不过，你不管做什么，都是要有本事的。”祖龙说着拿出两本书，从手上摘下一个乾坤戒，“这两本书，这个戒指就留给你了。”
    “这乾坤戒合适吗？”
    “其他人都给了，这里的东西，本来就打算留给你的。”
    “那……谢谢爷爷了！”
    “身外之物不重要。”祖龙说，“那两本书才是好东西，别看走眼了。”
    扶风拿出夜明石看了看，一本是是《天璇卷》，一本是《天权卷》。
    “这是什么书？”
    “都是功法书，可惜不是全本。《天权卷》是我师父留下的。”祖龙说，“雷东你见过了吧？人族里，我就收了他一个弟子。他人老实，有机会和他多交流。”
    “嗯！我知道了。”
    “他没有亲人，师友也死了。隆裕又经常欺负他，如果他以后不想待在武极山，我让他到天应山找你。你看如何？”
    “雷东是云雷之体，我师父肯定愿意收他做弟子。这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