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孤鸿》第一四三章 请客有学问

    有了检察院的取保决定书，看守所办手续很顺利，不过余群诚有个会要开，他自己没有亲自来看守所，是他的助理和一个同事出面。上午十一点多，一切搞定，众人就出了看守所的大门。雷雅果然是梅芳无暇的铁杆，不仅开了一辆车过来跑前跑后的，从内到外，帮梅芳无暇带了一套全新的衣服，还在看守所门外放了一挂五万响的鞭炮。
    不过这种事很常见，每位从看守所出来的人，来接他们的家人，都会带一挂鞭炮，炸炸晦气鬼，看守所门口的保安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有人去管雷雅。
    可惜，尽管梅芳无暇和雷雅竭力挽留，两位检察官死活不肯一起去吃饭，无奈，雷雅拿出三个红包递给关峰，由关峰送了出去，两名检察官和开车的司机客气了几句，也就收下，然后在方老太太的千恩万谢中开车离去。
    进来的人能平安离开看守所，这是好事，红包不大，就是图个喜庆，意思一下，每个人都沾沾喜气，谓之散喜。这是规矩，几千年来一直如此，从来没人说过什么，一般也没人拒绝，谁会嫌自己喜气多呢。
    “关峰，等下一起吃饭啊，给无暇洗洗晦气！”
    检察官不肯吃饭，这是人家做事的章法和规矩，不好强留，强留估计也留不住，而关峰，雷雅就万万再不肯放过。
    按惯例，这顿饭，关峰是不能不吃的，他自己也高兴，这是自己凭借鄂斯界正常手段得到理想结果的第一个案子，是个好兆头啊，确实应该庆祝一下。
    一路无话到了豪万家酒店，星城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之一。雷雅早就定好了一个双人房间，梅芳无暇进去洗澡，从内到外，把所有的旧衣服都换掉，装进一个红色的袋子里，老太太拎着袋子，特意来到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把袋子扔进垃圾桶，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唠叨了半天，关峰听不清老太太在念叨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他也可以理解老太太此刻的心情和感受：天下的父母心，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无论是鄂斯界，还是鸿蒙仙界。
    等回到房间，梅芳无暇刚刚收拾的差不多，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一身红衣的梅芳无暇，化了淡妆，比在看守所的会见室，果然精神了很多，颇有点容光焕发的味道。
    “我敬关总一杯！感谢关总的大力，我先干为敬。愿关律师早日成为华夏第一大律师。”
    四人来到早就订好的包厢坐下，包厢不大，是一个八人小包厢，看来雷雅确实准备请检察官吃饭，不是瞎客气。不过现在坐了四个人，也不显得空旷，酒菜上齐，梅芳无暇第一个站起来，举杯向关峰敬酒。
    “呵呵，分内之事，这是我们律师的本职工作。干！”
    这杯酒，关峰喝得很坦然，当然，也很痛快。
    紧接着，方老太太和雷雅也分别敬了关峰一杯，关峰也痛快的喝完，然后关峰又分别回敬了一杯，众人谈谈说说，渐渐地，梅芳无暇的情绪有点小激动，酒喝得有点快，声音也哽咽起来：从一个大公司的财务副总监到一名犯罪嫌疑人，看守所的衣食住行先不说，嗯，基本上不存在行的问题，那叫放风。仅仅是住几十个人的大通铺，梅芳无暇从小到大就没经历过，确实睡不习惯，而且她一个读书人，姑且算是读书人吧，在看守所里，估计受了不少欺负，和委屈：看守所里面，又能有几个好人了。
    不过，三个女人说得热闹，其实是两个女人，方老太太，她基本不说话的，关峰却感觉有些尴尬。一开始，梅芳无暇和雷雅刻意照顾关峰，话题他还能插几句话，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她们喝的是红酒，架不住喝得又快又多，眼看雷雅和梅芳无暇酒越喝越高兴，话也越来越多，话题，也变得越来越私密，越来越女人化，关峰，被华丽的无视了。
    “怨不得律师也讲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个闲聊的天赋，真的学不来。”
    关峰摇摇头，起身去了洗手间，也好趁机，抽根烟：方老太太呼吸道不好，他一直没好意思抽。
    “关总，恭喜发财！”
    等关峰回来，梅芳无暇却站起来，不是敬酒，而是双手递过来一个，红包。
    “哈，还有我的，梅女士太客气了，谢谢。”
    几百块钱小红包，关峰也懒得客气：他也想沾沾喜气啊。
    “嗯！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把红包拿在手上，关峰却愣住了：红包里面不是几张纸币，而是一张，银行卡。
    “呵呵，关峰，不好意思，我和无暇都是刚知道。阿姨不清楚行情，一万块钱，连请余检吃顿饭都不够吧，这是我的银行卡，里面大概有10万块钱，你先拿着用，办个案子，总不能还让你自己贴钱，……。”
    雷雅看向关峰的眼神，有点异样。她显然喝得有点多，脸上红扑扑的，额头冒了一层细汗，包厢里空调效果很好，她一进门就把外套脱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紧身低领羊毛衫，胸前白花花的一片，颤巍巍的，晃得关峰眼晕。
    “我艹，雅姐，你先等一下，我去给余检打个电话。”
    关峰一拍脑袋站了起来，把红包放在桌子上，拿着手机走进洗手间，隐约听见雷雅在说，上次就是这样之类的话，当然，还有两个女人略显诡异的笑声。
    如梅芳无暇这样的情况，定罪没争议，不同意取保，谁也不能说检察官不对，当然，同意取保，问题也不大，但承办检察官毕竟还是担了一定的风险，特别是自己批捕的案子，说出去，免不了一点小尴尬。也就是说，梅芳无暇取保，余群诚确实给了关峰很大的面子，于情于理，关峰都应该第一时间上门表示一下，至少，打个电话是基本的礼貌。
    其实吧，雷雅给余群诚准备了一个大红包，但很可惜，余检察官有会，没露面，也许是，他有忌讳。
    关峰本来也想好了，要找机会和余群诚吃个饭，这不是，忘了吗：他第一次把人从看守所带出来，有点，小激动。
    孙亚是当庭释放的。
    果然，余群诚接了电话，很爽快的答应了晚上的饭局，估计是，早有准备吧。
    不过，挂了电话，关峰又，傻眼了。
    吃饭的地方很简单，人间烟火就不错，档次不低，又不显眼。不过请人喝酒，他在鸿蒙仙界有经验，在鄂斯界，以前，没干过啊。类似的饭局，他参加过不少次，但都是作为陪酒的，配角，自己请客，还是第一次，总不能就他和余群诚两个人吃饭吧，而要谁来陪客合适，关峰就，有点抓瞎。
    不懂问题不大，三人行必有我师，关峰可以请教别人，但向谁请教，又是个新问题。按说，关峰可以打个电话给苏静云请教一下，她经验丰富，但是，万一苏静云提出也要参加，合不合适呢？其实不是万一，关峰可以肯定，只要苏静云晚上没有特殊紧要的事，她一定会来吃这顿饭：余群诚，在星城，对刑辩律师而言，那是大神级的人物啊。
    关峰有一种直觉，以苏静云一贯的强势，自己要她来陪吃饭，一定会冲淡晚饭的主题，余群诚，也未必高兴。
    想来想去，关峰决定，还是问问邱杰敏更稳妥。
    “哈，峰哥，老话说得好，酒菜易备，客人难请，这事啊，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其中有很多讲究，你现在说话方便不？”
    “我靠！关峰连这种事也是小白？这不会是他第一次请两院的人吃饭吧，这律师做的，潇洒。”
    接到关峰的电话，邱杰敏，困惑的同时，又有点小小的惊喜：能参与领导的私事，那是一种信任啊。
    “方便，你讲！”
    关峰索性走出洗手间，来到包厢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包厢里的两个女人，也没注意到他。是两个女人，方老太太不会喝酒，已经自己回去了。
    “峰哥，这个吧，关键要看你怎么想，……。”
    邱杰敏果然请客和被请的经验都很丰富，而且多年下来，他还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他也不对关峰藏私，一五一十的详细讲了起来：请客吃饭这种事，可以大胆在电话里说，不怕人听见，估计，也没人感兴趣。
    按照邱杰敏的理论，正式、完美的饭局，和写文章一样，也讲究一个突出主题，如果关峰想认真的交余群诚这个朋友，那这一顿饭，就以感谢、交朋友为主题，先把两人关系的基调定下来。那么，这次就不适合喊太多的同门师兄妹。同门喝酒，可以再约下次嘛，正好，再聚的借口也有了。
    至于陪客，找一个和余群诚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作为主陪，再加几个有趣、热闹的酒友，也就差不多了，而关峰作为主人，陪客中一般不要有各方面都明显强于自己的人物，免得客人忽视了主人的存在，比如苏静云之流，是断然不合适的：叫上苏静云的话，那这顿饭，到底是谁请客啊。
    而且，按照关峰的说法，余群诚对关峰的感觉也不错，邱杰敏估计，余群诚只会带一两个同事，很可能就是他处里的得力干将，这样的话，陪客也不必多，三四个就行，显得亲热，双方也都不会有太多的顾忌，毕竟大家是第一次吃饭，又在敏感的行业讨生活，彼此有点戒心，是免不了的。
    当然，如果关峰不太在意，只想简单的应付一下，那就无所谓了，阿猫阿狗，随便多喊几个，热闹就行。
    “老邱你可以嘛，请人吃个饭，也一套一套的，我当然是想认真结识一下这个余师兄，要不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邱杰敏说的是一般情况，特殊的情形，自然另当别论，不过关峰仍然觉得受益匪浅：这也是规则啊，而且，在书上找不到，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这才是真正的规则。
    可惜，光有理论不行，这个主陪，关峰一时间就没有合适的人选，总不能喊尚云彤吧。
    嗯，不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邱杰敏不就很合适嘛！
    “呵呵，我没问题啊，不过，峰哥，说句难听的话啊，你要是真当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律师，我去吃饭，可就是邱局长了，这个，酒桌上，就要有个局长的样子，……。”
    邱杰敏晚上其实有安排，但关峰既然说了，他也只能，有空，而且客观的说，分局局长陪市院的处长，身份正好合适，关峰这一次的突发奇想，不算太不靠谱。
    “哦，你肯定是邱局长啊，我本来就是个律师，今晚，必须是个年轻的，正儿八经的合格律师，……。”
    关峰瞬间明白了邱杰敏在顾忌什么：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在关峰面前，邱杰敏从来不是局长，当然，那都是私下里，在客人面前，如果邱杰敏还是一副狗腿样，不仅有点惊世骇俗，特意让他去陪客，也失去了意义。
    “哈，峰哥，既然一起吃饭了，那我就再多问一句，余检饭后的活动，你怎么安排的？”
    邱杰敏大大的怀疑，关峰，安排饭后的娱乐，也没有经验，甚至，都可能想不起来这回事。自己既然是主陪，那，就要陪到底，陪吃好，陪喝好，陪玩好。
    “我艹！这个，要不，大家就随便唱唱歌吧。”
    关峰果然没想这么多：怪不得雷雅说，1万块钱，可能连吃顿饭都不够。
    “第一次吃饭，唱唱歌就很不错。这样吧，峰哥，我带一个兄弟去，你呢，一个人行，再喊个兄弟也行，能带个小女朋友更好，这样，饭后玩起来，余检也放得开。另外，等下何三把订餐信息发给你，你转发给余检，后面可以加几个字，比如女朋友自备什么的。表明你对这顿饭的定位，也给余检选择的时间，他带什么人来，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他对峰哥你的定位，……。”
    关峰明显并不傻，但做事简单粗暴，往往有异想天开之举，有时候表现得非常幼稚，缺乏基本的常识，某些想法和坚持，更显得非常可笑，却偏偏沉得住气。个人身手好得出奇不说，整体实力也让人感觉非常的，诡异，隐隐符合传说中的某类人物，自己既然有幸遇上了，那就可能是今生最大的机缘，邱杰敏心一横，索性大大的赌上一把，全心全意的替关峰安排各种细节。
    其实，邱杰敏也明白，有时候替领导做主，甚至乱出主意，无论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是很犯忌讳的：你是怀疑领导的智商吗？但他这不是，赌一把吗。
    “哈，行啊你！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老邱不错。你让何三定个包厢，楼上也留一个包厢，早点发给我。”
    “靠，女朋友自备，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是叶涛要看我笑话呢！”
    在周末，烟火人间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招呼晚了，往往订不到位子，关峰也希望早点告诉何三一声，免得他到时候为难。至于关峰自己为什么不给何三打电话，这不是，懒得再解释一遍了吗：包厢的大小、酒、菜的品种、档次、价位什么的，何三肯定要问个清楚，可惜，关峰对这一套，不擅长啊，那就，一事不烦二主，都交给邱杰敏好了，他是高手，至少是个老手。最后关峰来签单就是。
    关峰在人间烟火吃饭，一样要付钱，当然，有优惠，成本价，还可以签单，最后一起结算。
    不过，邱杰敏和余群诚都有小弟，关峰就不肯做孤家寡人，他本来想喊柳心柔，但考虑到要让余检“放得开”，又觉得不好，叶涛吧，回岳州了，别的人，他也认识几个，但仔细想了想，也都不大合适，最后心一横，给郭德赞打了个电话：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是自己第一次作为一个律师请客，要争取做到最好。
    “我艹，细腰，你这个点打电话，要我万里迢迢的跑过去，就吃一顿饭，你这，还真是照顾老哥们啊。”
    郭德赞周末也有安排，不过不太紧要，就是几个朋友，没事干喝喝闲酒，吹吹大牛，实在有必要，他跑一趟星城还来得及，但，关峰这边，听上去也不过就是一顿普通的饭局，这样兴师动众的，真的好吗？来回高铁票不要钱啊！
    “少废话，晚上全套，嗯，双飞，房间都开好了，来不来吧你！不是怕小雨点拿刀砍我，我早就喊坦克了，哪能轮到你个胖子哼哼唧唧的！”
    对郭德赞，关峰就没什么忌讳了。
    “靠！坦克干这活哪行啊，我就为朋友两肋插刀，牺牲一次色相。把地址发我，我自己去，坐地铁，不要你接，……。”
    郭德赞本来就是开开玩笑，关峰坚持，必然有他的理由，那就跑一趟呗，谁让自己交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朋友呢。坐高铁，很方便的，至于别的，嘿嘿，随缘啦。
    终于一切搞定，关峰放下手机，感觉有点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伸手去端茶杯，抬头发现梅芳无暇和雷雅，已经喝完了第三瓶红酒，在桌子边傻坐着，就那么，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好像自己脸上长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