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的气氛不同,此刻的多云山庄内,人人神情凝重,好似等待着重要时刻的来临。
议事厅内也不比已往,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彭莹玉今日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衣,从次座上站起身向徐寿辉道:“袁州起义失败,导致我的大徒儿周子旺不幸战死,就都是因为我准备不足,导致孤立无援后才酿成的祸事。从那以后,我便日夜筹划,精心准备,势必要将元廷一举推翻。你们都是我座下的得力弟子,为成大业,我才提前遣座下的得力弟子散到各处发展,只待今时今刻,一同揭竿而起,打元廷一个措手不及!”
徐寿辉和倪文俊也站起身,等待彭莹玉为屋内众人一一介绍。
“他叫李普胜,乡人多称他为‘李扒头’,水上功夫了得,一身翻江倒海的本领无人能及。”
“这是赵普胜,因善使双刀,人送外号‘双刀赵’,其武功之高为我座下弟子之首。”
“项普略,我于兵法一道的本事多被他学了去,其才可领一方之兵。”
“欧普祥,善使机关,能为巧匠,若逢攻城略地,方可见到他的长处。”
“陈普文,读书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大事将起,户籍钱粮的调度,可尽付于他。”
“丁普郎,勇猛刚毅,场上逢敌鲜有敌手,若为先锋,定可直捣黄龙。”
“杨普雄,是北宋杨家将的后人,忠勇过人,文武双全,镇守一方不成问题。”
“邹普胜,通晓天文地理,术数阴阳,若论运筹帷幄,其能毫不逊色于我。”
“至于况普天,虽然天资一般,不像他的师弟们精通于一道,但能取众家所长,补己能之短,倒是与我最为相像。”
听彭莹玉介绍完身侧的九个得意弟子,徐寿辉抱拳道:“久闻各位大名,今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
倪文俊附和道:“既然来了,大家便都是兄弟,可都不要拘束!”
徐寿辉见彭莹玉有如此精密的筹备,又带来诸多好手,不禁大喜过望。寒暄过后,握着他的手道:“有彭祖及各位兄弟相助,何愁大业不成?若不是彭祖不愿收纳我这样愚笨的徒儿,徐某早就想拜在彭祖门下,也像各位好汉一样习得一技之长。”
彭莹玉面露笑意,眯着眼睛道:“我却另有东西送予你。”
徐寿辉有些惊讶,问道:“哦?不知彭祖所说是为何物?”
彭莹玉却不急着回答,陈述北边明教的情况道:“韩山童意外身死,北边的明教却并未因此溃散,反而在刘福通和杜遵道二人的带领上,愈发壮大,自颍州而起,大破阿速卫军,给元廷以迎头痛击。”
徐寿辉赞同道:“不错,刘福通确有领兵的才能,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能让红巾军有如此声势。”
彭莹玉反驳道:“刘福通虽然不是泛泛之辈,但红巾军发展如此迅速,却并不是他一人之功。明教虽然看上去声势颇大,实际上却是危机重重。”
倪文俊也对红巾军的情况非常了解,明明已经大破了元军,士气正盛,又怎会危机重重?于是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彭莹玉知道他会有此问,分析道:“虽然看上去刘福通是因韩山童之死才不得不迅速起兵,但时间上也是在韩山童将所有大事铺垫完成之后,在此期间又适逢元廷变钞失败,强征民力大举治河,此为天时。韩山童此人确为一世枭雄,明教选在河南颍上起事,占据了中原命脉,义旗高举,八方义士必然相投,此为地利。近几年饥荒、鼠疫、蝗灾、水灾同发,百姓无路可走,面对元廷忍无可忍,退无可退,面对有活路有饭吃的义军,怎能不为所动?反观元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干的尽是强盗的勾当!此为人和。冥冥之中,刘福通将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元军此败是必然之事。”
倪文俊听后更加疑惑,追问道:“既然如此,他们面对元廷不该是占尽了优势才对么?为何又会危机重重?”
彭莹玉一笑,耐下心继续解释道:“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气运时机无时无刻不在转变。元廷能压制汉人这么多年,自有其底蕴在,岂是那么容易便被覆灭的?刘福通倾尽所能,才能博来此胜,而元廷却始终尚未真正将其放在眼中。而且他们虽然占据了中原要地,却无据守之能,元兵如若大举镇压,四面进攻,步步为营,届时该当如何?且义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战力与蒙古铁骑相比还是差距太过悬殊,若元廷换了得力的将领来统率,凭借着兵甲不全的民军又该怎样对付兵精粮足的官军?”
“这……”
“本以为形势一片大好,听了师父分析,才知道原来竟然尚有如此多的隐患存在?”
“那我们到底还应不应该响应刘福通啊?”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都生出了危机之感,倪文俊也陷入了沉思。
徐寿辉却始终颇为平静,朗声道:“既然要推翻元廷这个庞然大物,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便免不了要赌上身价性命,这点困难又有何惧?”旋即看向彭莹玉道:“彭祖既然已经看到了此中难处,想必已有解决之法吧?”
“我曾说过多次,若想完成复汉的大业,就得让各地势力联手才行,否则孤军奋战便只能被元廷逐个击破。”
徐寿辉保证道:“彭祖放心,我们与刘福通联手已成定局。”
“既然如此,那么只要将其中利害考虑清楚,这些危机对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徐寿辉恭敬道:“还请彭祖赐教。”
彭莹玉侧过头向徒弟们问道:“官军大败,朝局必然动荡,若你们是那个大权独揽的中书丞相脱脱,会选择怎样做?”
“精心挑选将领,收复被攻占的县城!”
“停止治河?”
“想办法安抚民心!”
……
听着几个徒弟的意见,彭莹玉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然后分析道:“脱脱主张的变钞一事已经失败,朝廷的财政已经陷入窘境,若治河工程再耽搁,便会有更多接踵而来的灾患和灾民,若是治河成功与否是关键,脱脱就算舍弃了其他的利益也不会允许此事有失。而且与安抚民心相比,对现在的脱脱来说,恐怕取得更多贵族门阀的支持,支撑自己的政务才更为重要。虽然现在晌午动静,但再次派军镇压是早晚的事情,不管刘福通此战胜败,都势必要牵扯元廷的大部分精力……”
徐寿辉接话道:“若我们借此时机出兵,元廷必定无法腾出精力大举前来镇压,各州县的防备也会弱了许多。”
彭莹玉笑着点了点头。
徐寿辉继续问道:“那依彭祖之见,我们该选择在何处起兵?”
不等彭莹玉回答,一旁的邹普胜出声提示道:“徐大哥不是对曾经的天堂寨念念不忘吗?”
“你是说……”
彭莹玉赞同道:“不错,此时脚下的多云山庄,便是最佳地点。”
“这是为何?”
“此处距蕲州路很近,起兵后可立刻攻取罗田县城,以此为基础径直攻取蕲州等地。”
“为何将蕲州看得如此紧要?”
“徐大哥,你想想看,我们若在蕲州附近立身,北方便是刘福通为首的红巾军,会替我们抵挡大部分的元军兵力。其次,蕲州地处湖广行省的水陆要冲,既然元军骑军战力最强,我们便可建立水军,若元军来攻便扬长避短,以巧取胜。另外,此地北可进兵陕西行省,西可派一支精兵入川,南可退至江西行省,东可与刘福通互为犄角,共同防御。”
徐寿辉也赞叹道:“如此说来,看来我们地利之盛更优于明教啊!”旋即又问道:“彭祖可想过,水军一事又该如何组建?”
听其所说涉及自己的长处,赵普胜和李普胜出列抱拳道:“您放心,师父早已教授我等如何训练水师,预先便遣我们二人在无为州营建水寨,只待起兵之日,我们便至巢湖为您操练水师。”
“好!”徐寿辉大喜,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然后感慨道:“有彭祖和诸位助我,何愁大业不成啊!”
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有人道:“咱们这不也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吗?”
“哈哈,说的不错!”
“咱们一鼓作气,将这元廷捅出个窟窿!”
倪文俊出声问道:“彭祖,您老还没说到底要送给徐大哥何物呢?”
彭莹玉长长地出了口气,看向徐寿辉眯着眼道:“我要送你‘三笔两字’。”
“这是何物?”
彭莹玉没有应声,却突然跪下身子。
徐寿辉大惊道:“彭祖快请起来,您有什么吩咐我必定竭尽全力做好,如此大礼要我如何承受得起?”
彭莹玉涕泪纵横,激动地道:“元室愈发颓弊,致使天怒人怨,灾况频出,我料定元室危矣,还望明君挺身而出,带领我等恢复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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