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第201章 渗透之前

    要是说起蒙古喀尔喀部和建州女真之间的仇恨,真是由来已久,这其中还牵扯到满洲当中的叶赫那拉部族。
    在辽东还出于李成梁实际统治的那个时代,女真人的生活凄惨的很。李成梁打鞑子是打鞑子,可始终是手下留情,不肯把鞑子灭了。就是有这个机会,也会放弃,甚至明打明的放过鞑子。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军功。李成梁割下一部分人头,请了赏钱和军功之后,就给鞑子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过一阵子再来收割,如此周而复始,确实是女真人参不堪言。
    努尔哈赤年轻的时候,差一点就儿就被明军把脑袋拿去换了军功,逃到了叶赫那拉部的地盘,不仅抱住了一条小命儿,还把叶赫那拉部族领的女儿娶做了老婆,这个女人就是皇太极的母亲——叶赫那拉孟古。
    虽然有这么嗲姻亲的关系,和爱新觉罗和叶赫那拉之间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努尔哈赤致力于一个统一的女真部族,自然是要征战各部,和叶赫那拉部之间的战争进行了十几年,一直没有决定性的战果。
    努尔哈赤一边:明,一边试图统一女真各部,一直到了皇太极时代,这种情况才有所缓和。
    从正根子上来说,叶赫那拉族是一个介于蒙古和女真之间的部落。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皇太极不可能放弃统一,不过手段更加多样化。
    因为有亲的关系扯着,叶赫那拉部族当时的领就是皇太极的亲生舅舅,皇太极以次为契机,采用了军事打击和联姻双重手段。
    在大军压境之际,派人提亲,希望把:己老舅舅的表妹嫁给代善,这样的话,就把这一代的叶赫那拉人和爱新觉罗联系在一起了。
    可就是这个节骨眼上。赫那拉部领地女儿。也就是皇太极地表妹。跟着蒙古喀尔喀地领私奔了。
    在大草原上。虽然也讲究媒聘婚嫁。没有中原那么严厉。开放地民风民俗似地男女之间更加随意。只要男女双方自愿。基本就算是公认地夫妻关系。
    皇太极地小表妹跟着蒙古喀部地人这么一跑。大战立刻开始。在剿杀叶赫那拉部之后。皇太极斩了自己地舅舅。把这个部落并入八旗之中。然后趁此机会联合科尔沁部猛烈攻打蒙古喀尔喀部。
    蒙古喀尔喀领战死。新娘子也被代善抢了回去。偏偏这个新娘子也是个脾气刚烈地。当天就自尽了。
    喀尔喀部不得不一再西退。放弃了世代居住地家园。沦为三等小族。和建州女真之间地仇恨也就不可化解了。
    因为地缘和实力地原因。喀尔喀部还不可能真正把现在地建州女真怎么样了。可要是收拾一下科尔沁这个帮凶。还是可以做到地。
    强大的科尔沁已经没有以前的实力,给科尔沁撑腰的清廷也熄火塌架自顾不暇,蒙八旗也灭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吴克善的科尔沁轻骑兵,在关内被赴死军全歼。喀尔喀部早就憋足了劲儿准备报仇呢,还能放过这个机会?
    前几个月和山西的姜联合的时候,就斩杀了代善的儿子。世人多以为是姜杀了代善的儿子,其实就是喀尔喀下的手。
    要说科尔沁这样的蒙古大部族,实力还是有一点儿的。可那点仅存的力量连保护他们的草场都成很大的问题,当赴死军的先锋部队杀过来以后,根本就不够看的。
    于是乎,大草原上再一次掀起腥风血雨,连个部族之间各自席卷了亲近的部落,展开一场混战。这一场大战和以前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当年被迫背井离乡的喀尔喀部得到了赴死军这个强援,当年强盛的科尔沁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多少了。
    夹杂了几代人的恩恩怨怨,还有失去家园之后的怨恨,再加上痛打落水狗的心理,让这场战争更加残酷,也更加血腥。
    关二爷带着他那走口外的大队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多日之后了。草原上的天气要比京城里头凉快的多,当然蚊子也要多的多。
    天高地远,一片苍茫,很让众人不适应。
    当时出来的时候,家里的女人和娃娃都送出去老远,就是拄着拐棍儿的老人也跟着送出城外。当时的情形就别提了,简直就好象生死离别一样。好似这些男人不是去做生意,而是要进鬼门关一样,一个一个都哭成泪人儿了。
    好在关二爷有办法,大提特提口外的银钱如何如何好赚,这一次出去就是去捡银子的。有了银子的激励,人们也就有了动力,女人也不哭了娃娃也不闹了。男人们也不心软了,把心一横,就跟着关二爷跑了出来。
    在京城的时候,满眼眶子都的人,可一出了口外,见到人的机会就很少了。尤其是深入草原之后,几天几天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子,至于村庄、集市、货栈这些想象中的东西,也仅仅是存在于想象中而已。
    大伙儿这才明白,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可既然已经出来了,断断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都是俩卵子的大老爷们,要是这样的回去了,还不叫人笑话死?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看出关二爷的能耐来,里里外外一百多口子,再加上马夫、帮工、小工,归拢起来三百多口子,硬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一路上也不算很安静,这么大老远的路程走下来,还能不出点这样那样的事情?
    可关二爷的手面儿实在是神的远,面子也足,虽然也碰上几起呼啸而来的马贼,可关二爷三言两语的对了几句切口,也就打走了,并没有把大伙儿就真怎么样了?
    “二爷好本事,刚才马贼过来的时候,吓的我腿肚子都转筋了,想不到二爷几句话就打,二爷就是二爷。”
    关二爷笑道:“这不算什么本事,都是江湖道儿上的朋友,谁还没有用到谁的时候呢?在这条线儿上,我也认识几个惯家子,这种事情,就是讲究个不看僧面看佛面,人托人还能摸到天呢。这些马贼我也不认识,可相互之间的名头都听过,谁也不能把路走绝了不是?真要是遇到和我相熟的那些个马贼,别说抢咱们,他们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几天哩……”
    没有被马贼抢了,可不是因为大伙儿少了高高的香头子就运气好了,而是因为关二爷这个人。
    关二爷一辈子就是好个义气好个朋友,三山五岳三教九流的朋友有多少。只要到了京城,不管认识不认识,到了二爷家里就可以推门就进坐下就吃。要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关二爷比办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
    也是因为这个,偌大的家产都让关二爷败光了。
    现在大伙儿想知道了,这可不是败家,是在广结善缘,是在为将来铺路呢。
    要不
    几十年的铺垫,这口外之路能走的这么顺畅?
    虽然不说,可大伙儿都知道是沾着二爷的光呢。
    自从遇到马贼之后,人们反而更加胆儿壮了,不就走走口外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马贼怎么了?要是再遇见马贼了,还能去马贼窝子吃喝呢。
    直到进入了草原深处,人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远,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望无垠。扯地连天都是起伏的大草甸子,满眼都是这种微黄带绿的颜色。到了这种地方,别说是人,就是牲口也难得遇见几回。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明白京城的方圆之地是如何狭小,才知道天地之大。
    对于很多人来,这也算是长了见识,等到几十年之后,也是对儿孙吹嘘的资本。这些人的长辈,在年老之后,能够炫耀的只有当年的力气和饭量,来到这里一遭,就已经算是强爷胜祖了。要是再能带着大把的银子回去,可就真是十全十美了。
    当再一次遭遇“马贼”的时候,伙儿就有点乱了。很明显,这次遇到的不是马贼。
    粗大的子,半敝的皮袍、带流苏的帽子,细长的弯刀,已经进退有据的整齐,无不显示着这不是什么马贼,而是地地道道的蒙古骑兵。
    大伙儿这才明白过来,蒙古人还在仗呢,已经走到了战场的边缘。
    会不会让人家把脑袋下来?会不会被捉去扔进大锅里和羊肉一起煮熟了?在人们想着这样那样的古怪念头的时候,关二爷成了众人的希望之所在。
    要不怎么还说是关二爷呢,本事就大,手眼都通着天呢,又是几句切口暗语。那些个杀气腾腾的蒙古骑兵不仅没有为难大伙儿,反而客客气气的帮助京城的老少爷们儿推车挑担子,然后带着大家往前走。
    “我是真的服了,二爷的朋友就多,连蒙古人都知道二爷的名号。”小德子面带敬仰之色:“这些蒙古人对二爷都这么客气,想必也受过二爷的照顾吧?”
    “屁!”二爷哈哈大笑:“我的手面儿就是再广,也够不到这大草原上来,咱们过来就是和他们做生意的,咱们是他们的主顾,他们还能不客气着点儿?”
    敢情是走到地头儿了。
    一直这么往北边走,走出来到底有多远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走了四十多天。大伙儿谁也说不清楚到底要走到哪里才算个头儿,现在好了,终于到了地头……
    跟着前头的蒙古骑兵,一直走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这才算是真正到了地头儿。
    等到了之后,大伙儿可都傻眼了。这里可不是什么集市,绝对不是,而是战场。
    帐篷都被点着了,腾腾的大火比晚霞还要红艳,地面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断刃残枪扔的到处都是,箭矢撒的都不知道哪儿跟哪儿了。
    满耳朵都是苦寒惨叫之声,那些蒙古骑兵正从一个又一个帐篷里拽出男男女女,牵羊一样驱赶着……
    很明显是刚刚生了一起大战,这是在清理战场呢。
    大家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要不是有二爷的名声在这里震着,这些人都得吓哭了。可在一部分人的心里,未尝就没有一种冲动。
    战争,也只有战争才能让人财,而且是一不可收拾,绝对是挡也挡不住的大财头子。
    “遥远之地过来的朋友,给我们送来了宝贵的盐巴和茶叶,让我们可以享受腾格里长生天的馈赠。给我们送来了鲜艳的布匹,让我们的女人更加美丽……”一个梳着四条粗大辫子的蒙古人象是在唱歌一样,表达对这些人的欢迎。
    关二爷并不急于交易,而是和蒙古人互相寒暄着。
    行,二爷真是个懂行的,蒙古人急需这些货物,最好不要表现的那么着急了,要不然卖不出好价钱。
    等篝火点起来的时候,陆陆续续过来了其他几个走口外的商队。
    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大战争财的绝对不仅仅是只有关二爷这一拨,蒙古人也不会只有他们这一个交易伙伴。
    这本就是一个常识,大伙也不认为就怎么样了。反正关二爷在这里呢,没有亏欠吃。
    要说蒙古人,还真是热情好客,点起熊熊篝火,和众人坐在一起,上了散着怪异味道的酒,和外焦里嫩的烤肥羊,这才开始谈生意。
    外面还不时传来惨叫,这是人在濒死时候才会出的那种叫声,这是蒙古人在杀俘虏呢。还不时有逃跑的人被抓了回来,拖在战马后头狂奔,不大的工夫就拖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在这种环境之下谈生意,确实让很多人心存战栗。
    好在二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也不怎么在意这个,照样是谈笑风生,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跟没事儿人一样。
    二爷是扛旗掌舵的人物,他都不怕,别人也就不怕了。
    “二爷,咱们带的东西可不少,要是不赶紧卖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就在耳边,大伙儿哪里还有吃喝的心思,都盼着赶紧把带来的东西卖了,顺道捎带着蒙古这边的货物回去,这一来一回的,利润也就出来了。
    别的商队都在争抢着和蒙古人商议价格,要是别人都把东西卖了,大伙岂不是白跑一趟?
    关二爷是半点儿也不着急,坐的稳稳的,正拿着蒙古人的小刀子和一片羊肉较劲,看了众人一眼,嘿嘿一笑:“都是小鱼小虾,没有多少油水,咱们爷们儿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可不是为了赚那么一瓶子醋钱。等着吧,压轴的都在后面呢。都安稳着点儿,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进货,我心里头有数儿。”
    几个年岁大一点儿的街坊心里也是在打鼓,不过不想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二爷这么一说也就不着急了:“你们这些嘴上没毛的,就是压不住阵势。二爷什么不知道?都他娘坐安稳了,等着数银子吧……”
    稍微的一阵子鼓噪之后,众人也就安稳下来,看着其他的几个商队和蒙古人谈生意。
    羊毛、毡子、皮货、还有让人眼红的珠宝玉器,就这么直眉直眼的堆积起来,好像就是土坷拉一样,很快就已经易手,转为蒙古人需要的盐、茶、布匹等物。
    “二爷,这是要干啥?”小德子和大伙儿就坐在二爷身边,眼珠子不住的四下观瞧,忽然看见一大队蒙古孩子被牵了出来,在帐篷旁边站好,按照个头儿的大小分成两拨儿……
    “别问,也别看。”关二爷冷冷的说道:“当心看了之后做噩梦。”
    关二爷见多识广,知道蒙古人的手段和传统,和旁人就没有他这么门儿清了。看着这些古怪的事情饶有兴致呢……
    忽然之间,就是几刀,那些个头稍高的孩子立刻就砍了脑袋。
    人们当时就出一声惊呼。
    人头滚
    是距离如此之近,仿佛能够嗅到那股子血腥的味道。
    对于敌对部落的孩子,高过车轮杀,这是大草原上千百年来的传统。在众人看来,实在是血腥恐怖,其实早沿袭了不知道多代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大草原上的战争,从来就不仅仅是战士之间的事情。双方的族人都会成为战争的一分子,就算是这种战后的屠杀,也没有什么不妥,更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杀光敌人部落中所有的男人,抢走他们的女人,杀死高过车轮防止其复仇,然后把剩下的孩子作为奴隶,这也是大草原上的战争规则。
    当年喀尔喀的很多部落,就曾遭受这种劫难,现在只不过的报复回来而已,实在一件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就是这种很正的事情,让京城的这些老少爷们几乎个个都干呕而来,引得周围的喀尔喀人不住侧目……
    剩下的那些个孩子则被牵了众人面前,四条辫子的蒙古头人还是用那种好似唱歌的腔调:“飞过高山大河的雄鹰,你们是我喀尔喀族人的朋友,愿腾格里长生天永远保佑你们。这些都是上等的科尔沁奴隶,喀尔喀族人从来也不会亏待朋友,价格方面……”
    “两个奴一匹粗绢……”一听这口音,就知道来自江南。这些江南的商帮不仅贩卖货物,而且贩卖人口。当然在这里不算是贩卖人口,奴隶不算是人。
    这些孩子虽小,却能吃苦耐劳,虽然不能做什么繁重的体力活儿,可丝捡线的时候能用的上。关键是这种奴隶价格便宜到了离谱的地步,和江南雇工的价格比起来,划算到了天上去。
    贩卖奴隶到江南的作,这种事情一直就有,只不过规模很小,而且不引人注意。随着大草原上的战争再起,很多人都嗅到了铜钱的味道,如蝇附血一般不远万里而来,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贩运奴隶。
    因为奴隶不必支付工钱,还可以随转卖,这让奴隶在江南的价格一升再升。以猪羊一般的价格买这些孩子回去,倒手一次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在金银的威力面前,没有什么生意是不可以做的。
    借助战争的机会贩人为奴,这事情也就偶尔能听一耳朵半耳朵的,今天可算是实打实的见到了。
    在这里,人命最不值钱,一个这样的奴隶,仅仅值半匹粗绢。在京城里头,这样的价格还不够在酒楼点俩像样的菜肴呢。
    对于喀尔喀人,更看重的是皮革毡毛这些货物,至于奴隶,完全就是可有可无的物件儿。能卖几个钱拿是最好,卖不出一刀杀了也不心疼。
    人就好像是野草一样,杀了一茬还会长出一茬嘛。
    眼看着旁的商队都心满意足的完成了交易,关二爷还是一幅稳如泰山的模样,直到那个说话象唱歌一样的蒙古人过来问:“尊敬的客人,您带来的是什么货物?”
    “盐巴、茶叶、布匹。”
    这些东西是北边最寻常的货色,根本就没有出奇之处,也正因为是寻常和必须,才是最容易销出去的那种,至于利润嘛,就没有那么丰厚了。
    不过这些跋山涉水的商帮们从来也没有指望带过来的东西能赚很多,真正的赚头是那些带回去的货物。无论是皮革还是毛毡,甚至是金银玉器,这些东西才是利润的最大来源。
    “不知道尊敬的客人想换皮革还是毛毡?”
    金之物在大草原虽然通用,可真正的硬通货还是货物本身,这里绝大部分交易都是以物易物,货币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也正是这种货物互易的方式,造就了商帮的利益源泉。
    关二爷把架势拿足了,才慢悠悠的说道:“换什么不换什么都好说,我的货分量大,只怕你做不了主,最好是让你们的领出来,和我单独商谈……”
    关二爷的队伍看着是不小,又是挑夫又是马夫的,可能走出这么远做生意的,哪个的规模就小了?关二爷带了多少货物,有多少车马,虽然不知道准确的数字,可这个蒙古人也是久做这个接待的勾当的,还能不知道个大概了?
    “尊敬的客人,如果您的车上只有盐巴茶叶和布匹的话,我绝对能够做主,除非你的车队送过来的都是丝绸……”丝绸,从来就是大草原上的奢侈品,价值不菲,是真正的大宗交易。
    “嘿嘿,不是丝绸,绝对比丝绸值钱。”关二爷从怀里摸出个物件儿,塞进这个蒙古人手中:“我送过来的是这个东西,你给估个价儿吧,看看能换多少皮子多少羊毛,要是你们还有奴隶的话,也能换……”
    这个蒙古人和关内的汉人接触的最多,不仅汉话说的好,也颇为精通一些经营之道,一看手里的“货物样品”,脸色立刻就变了:“尊敬的客人,这个东西我确实不能做主,也不知道价格。需要我族里的大人能够决定,请您稍后,我去去就来。”
    知客的蒙古人急急忙忙的进了最大的帐篷,想是去找领商议价格。
    旁的商帮都不清楚关二爷拿出的什么玩意儿,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个玩意一定是奇货可居,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京城的老少爷们虽然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可也知道这一回是逮住肥的了。看那个蒙古人的架势,就知道这一遭是来着了。
    “还是关二爷呀,还是二爷见识广,知道蒙古人需要什么,咱们的货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还用你说么?关二爷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这一回真要财了……”
    正在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那个蒙古人已经过来,以手抚胸行个礼节,还是那副唱歌一样的腔调:“尊敬的客人,我们大人请您到大帐篷商谈……”
    “二爷,我跟您去,可别卖贱了……”
    “我也去……”
    关二爷哈哈一笑:“你们去个屁,你们几个小毛孩子知道个什么,都给我好好等着,把口袋什么的都准备,装银子还要用哩……”
    那些个老成一点儿的汉子们已经在喊了:“瞎起什么哄?二爷办事儿你们还不放心?是不是怕二爷贪了你们的银子?”
    众人都讪讪的连说是,纷纷退开。
    这一遭买卖,都是二爷的尾,本钱也都是二爷出的,等于是白分给大家一样,大伙儿还能不放心了?
    大帐蓬里头火光熊熊,还点着儿臂粗细的大蜡,这玩意可不便宜,就是在京城里头也不是小老百姓能用的起的,运到这边儿,价钱得翻好几个跟头。
    步代活上看到关二爷进来,微笑着拱拱手:“远来的朋友是哪个营的?李大帅身体还好吧?”
    桌子上放着的就是关二爷拿出的那个物件儿,一尺多长,一把粗细,黑黝黝的闪着耀眼的光泽,正
    军独有的大杀器—铁黄瓜。
    一看这东西,就是傻子也知道了关二爷的身份,肯定是赴死军中的人物。
    “托您的福,大帅好的很。”关二爷以京城爷们儿独有的那种腔调客套着:“我也想着进赴死军,可人家看不上咱。”
    “你不是赴死军?”
    “也不能说不是,和赴死军扯着点儿关系,可也不能说是,嘿嘿,就是这么个身份。”关二爷嘿嘿一笑:“因为有这么点儿小关系,也能弄到点儿东西……”
    这么一说,步代上还真摸不透关二爷的底细了:“你真不是赴死军?那这东西……”
    “嘿嘿,我说了嘛,说我是赴死那就是,说我不是那就不是,这位大人何必追究这些?”关二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去过:“赴死军里头也有我的关系,顺便鼓捣点儿东西出来还不算太困难。至于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您就不必问了,因为这是我吃饭的家伙,不能告诉大人您。”
    “我听说正在打仗,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需要这些物件儿……”
    对于关二爷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代活上一时还真吃不准关二爷到底有多大的能水儿。不过人家既然不想说,再问也是白问。
    “要是你们需要呢,就给价钱。要是价钱好了呢,以后就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咱们也做个长久的买卖。若是你们不需要呢,我估计科尔沁那边肯定是需要的……”对于这种场合,关二爷最是拿手,如何应对如何说辞,早就准备的烂熟。
    喀尔喀和科尔沁正打仗呢,不可能这个汉人把这样的大杀器送给科尔沁人。对于这一点儿,想必这个叫做什么关二爷的汉人心里也清楚的很,这更深的一层意思就是:要是你们的价钱不好,这就是一锤子买卖,铁黄瓜这样的东西以后就甭想再买到了。
    蒙古人之间的内部战争,一般是让族人骑马互冲。通常情况下,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使是胜仗,也折损极大。
    尤其是喀尔喀这种部落,族人本就不是特别多,就算是眼前占据着主动,也不可能进行长久的战争。眼前的这种杀器的威力怎么样,全天下人都知道。对于喀尔喀来说,铁黄瓜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哈哈,我也不管是赴死军还是别的什么身份了,既然能把这东西送过来,就是我们的朋友。喀尔喀人从来就不会亏待朋友,价钱嘛,你一定会很满意的。”说着客套话,步代活上把话头一转,切入到这个问题的实质部分:“喀尔喀的朋友,这个东西你究竟带过来多少?”
    “两百个。”
    对于铁黄瓜这种一次性的消耗品来说,两百个不是什么大数目,问题的关键在在于这事情的持续性,关二爷能不能保证这东西的持续供给。
    “两百个,很好,这是我出的价钱。”步代活上顺手拎出一个黑布口袋,把口袋里的金玉宝石倒在桌子上:“我还想要更多,原来的朋友能不能送过来?”
    无论多么珍贵的金玉,不管多么稀罕的宝石,都没有喀尔喀族勇士的生命更加宝贵,这样有了铁黄瓜,勇士的战斗力就能成倍提升,至少不必再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敌人的生命了。对于步代活上这种心存天地的人物,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比谁都分的清楚。
    关二爷不是没有见过钱,也不是没有使过大钱,可乍一见到这些亮闪闪的宝石,呼吸也是为之一窒。也仅仅是如此罢了,眼神中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不再看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确实稀罕,可也得分什么情形。既然咱们是要长久的买卖,就要有个长久的说法儿……”
    “哈哈,好,果然是个做大事儿的,我喜欢你这种生意人。”步代活上哈哈大笑着把那些金玉宝石扫到桌子底下,如丢弃碎石尘土一般:“说吧,你想怎么个长久法儿?”
    关二爷笑不叽儿的说道:“其实也很简单,你们喀尔喀部的买卖只交给我,无论是皮革还是毛毡,就是那些个奴隶,都不要再给别人了,统统给我一手。价钱嘛,再慢慢商量……”
    “你吃不下,”步代活上脸上露出最善意的微笑:“我们喀尔喀部眼看着就要战胜科尔沁,还要统一大草原,羊毛堆起来比天上的白云还要多,奴隶比草原上荒草还要多……”
    “吃不吃得下是我的事情,大人您就不必替我担心了。”关二爷做出几分张狂的姿态:“有多大的本钱我还能不清楚了?能不能吃的下我心里有数。要是大人不愿意,可以先在这里建个货栈,先把这里的货都吃了……”
    关二爷这么说,可真是够胆儿肥的。
    现在还在打仗呢,谁胜谁负还言之过早,要是喀尔喀人打败了,别说的货栈,就是命也得留在这里。
    步代活上盯着关二爷,实在说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本钱,沉吟半晌说道:“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把铁黄瓜送来,什么都好说,我的意思你明白没有?”
    “你还需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有一万个我也买的起。”
    关二爷哈哈大笑:“大人您是说笑了,这东西又不是盐巴茶叶怎么会有一万个?下次还是两百个吧。”
    “两百?你也莫担心我出不起价,你真要是能多弄些过来,楚虎大人就能打得下中右旗,到时候你就全拿了我喀尔喀的生意,也不是没有可能。”
    “嘿嘿,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初的章程是有了,双方还都是“满意”。
    关二爷刚一出来,步代活上就招手唤人:“仔细查查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飞马去中右旗那边,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楚虎大人。”
    外面的老少爷们儿们还在等着呢,看关二爷笑眯嘻嘻的出来,就知道生意做成了,七嘴八舌的询问细节,究竟能赚多少……
    “都他娘找地方睡觉去,能赚多少明天才知道呢。明天想法子把咱们的货卖了,再进点皮货回去,就能分银子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众人散去,关二爷也进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里一个挑夫早就在等了:“怎么样?”
    关二爷一叉手:“我看喀尔喀人是在吹牛,楚虎还在中右那边呢,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这边喀尔喀的胜利也是做给咱们看的,是想着要大帅赶紧出兵呢!”
    “嗯,我也看了,这边大概有四千人马。喀尔喀拿不出太多兵力来,这边才是真正的主力。楚虎那边兵力单薄,肯定指望不上,明天回去一部分人,把这个情况告知大帅吧……”
    “是!”关二爷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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