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了醉剑山庄府邸,大门敞开着,已有附近的百姓提着水桶纷至沓来。六人踏进门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场面,数十名家丁倒在血泊中,惨状异常。血迹还在石板上流淌着,触到了季无争的鞋底,她踮起脚,惊呼道:“这…这怎么回事?!”说着就拽紧了季明昭的衣袖。
季明昭轻拍她的小手安慰着:“别怕,哥哥在。”
秦梦修捂着口鼻,左手散着烟雾,道:“火势不大,血迹还是新的,显然人刚走。”
季明昭环视一周,说道:“附近都是居民百姓,即使人刚走,我们也难追。”
秦梦修赞同他所言,也跟着环视了一周,却疑惑道:“怎么没见陆庄主?我去里边找找看。”
“秦姑娘,我同你一起!”东方翊第一次见这么惊骇的场面,心中发怵,却还是想略尽薄力。
茗萧俯身,拨弄着死者的伤口,眉头微紧。
“季公子!季公子!”东方翊呼喊着,众人闻言都大步流星迈了进去。
到了后堂,发现了庄主陆朝已经没有了气息,可一旁已经被秦梦修拥在怀里的陆柔止却尚有鼻息。
东方翊激动地站起身来,喊道:“陆姑娘,陆姑娘还活着。”
茗萧率先上前把住了她的脉,侧头说道:“东方公子,劳烦你去其他厢房寻寻看有无药膏之类的物品。”东方翊正要转身却又被叫住:“且慢,我这有药,就劳烦公子打碗水来。”
茗萧这才想起之前灵烟托付过来的“九死回魂丹”,将药瓶拨开取了一粒送入陆柔止口中。随后便抛给了胡士榛,说:“你也把它服了。”
见陆柔止的喉咙滚动,茗萧这才在其身上点了几处穴道,然后细细地把了会脉,才缓缓站起身来。
东方翊上前,面显焦急,道:“如何?陆姑娘能活下来么?”
茗萧用方巾擦拭着手掌,叹了口气,道:“药已经服下,能不能活,看她自己的造化。不过…即便活了下来,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也是个废人。”
东方翊皱眉道:“废人?此言何解?”
“她筋脉多处被挑断,以后难再练武。一个习武之人练不了武,无法替家人报仇,不是废人是什么?况且,以她现在这样的状况,能不能行走都两说。”
“所以,她这一生都要缠绵病榻?”东方翊言语中有些焦急。
“听天由命。”茗萧不再多说。
东方翊看向陆柔止,听闻她乃“钟灵三秀”之一,没想到首次见面却是这番景象,不禁心生怜悯,垂头脉脉地注视着她,五官生得周正,尤其是眉眼,尽管紧闭,都能瞧出若是睁眼便可勾人心魄,纵容身体被血浸透,都掩盖不住佳人皮肤的白皙。
东方翊看得痴,突然又使劲眨眼回了回神,暗自羞耻道:“现下这种时刻我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火势已灭,把陆柔止挪到其闺房之后,六人围坐在厅堂内,点了盏明灯。众人都没说话,却齐齐看向了茗萧,仿佛真相长在她身上。
茗萧大抵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不慌不忙道:“倘若你们费点心思查看下他们的伤口,就不会来盯着我看了。”
季明昭却含着笑意,道:“在下是想听你有何见解,并无他意。”
“我适才仔细看过,他们的伤口由刀,剑,爪,三种兵器造成。刀的伤口深浅不一,切口也不平滑,和罗刹比起来,此人太显钝滞。若罗刹行完凶而来,我们应该能察觉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可是并没有,若他是和我交完手再来杀人,显然时间不够。最紧要的是,这群人的武功路数均不是危月宫,且危月宫也并没有善用爪器之人。”
茗萧说完喝了口茶水,接着道:“我这么说并非因我乃危月宫出身,而是,这就是事实。”
季明昭点头附和道:“我方才也仔细观察了他们身上的伤,看不出武功路数,但推断出行凶之人应该有四人以上,能把陆庄主杀掉,把陆姑娘打成重伤,可见功夫不低。”
秦梦修也点头附和着他。东方翊问道:“陆姑娘现在已昏迷不醒,庄内尸横遍野,我们该如何安顿她为好?”
听到这话的季无争扯扯季明昭的袖子,微声说道:“那个陆姐姐好可怜”
季明昭自然知道自家小妹的意思,但他是男子,小妹又年幼,只怕不能照顾周全。
秦梦修看到他们各有所思,便也思考了良久,才说道:“几位公子自是不方便的,现如今,只有待我取回解药,带她回铁檀帮好生照料,再做打算。”
东方翊点点头,道:“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那就有劳秦姑娘。”忽又转眼瞥到这一路来寡言少语的胡士榛,不禁询问道:“胡公子此番寡言,可是有心事?”
只见胡士榛目不转睛地盯着茗萧,眼神复杂,茗萧也回望他,不明所以。良久,他才开口,却语出惊人:“你当初领着人灭门的时候,也是这般么?”
“什么?!”茗萧眉头骤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当初你灭人满门的时候,也是这般毫无人性么!”胡士榛终于提了口真气,怒目相对。
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其余四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气氛凝结,静得只听见了彼此的呼吸声。
茗萧转了头,没再看他,咽了口气,这才说道:“我们说好对以前绝口不提的。”
“是,可是一想到你以前所为与今日这般无异,我就心惊。”胡士榛语气逐渐弱化,眼神四处游离。
“啪”,茗萧右手往桌上一拍,站起了身来,朝着胡士榛大声喊着:“我以为和我在一起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很清楚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我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危月宫赋予我的,我无法改变。况且,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听从命令之人,杀人而言,于我,于他,都没有区别。”
东方翊看到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急忙出来调停:“二位!怎么平白无故就争锋起来了,咱们正在商量这醉剑山庄的事呢。”
茗萧连带着瞪了他一眼,声音留在了身后:“你们商量吧,我回客栈了!”
“诶,这…”东方翊臀部已离了座椅想起身追赶,可又觉得不合身份,便又缓缓坐下。
“罢了,随她去。”胡士榛也赌气道。
季明昭看到此番情景也不好再言语,便也起身告辞带着季无争离开。
“我在这看顾陆姑娘,你们也回去稍作休息吧。”秦梦修道。
“不,我也留在这。万一那群贼人知道陆姑娘还活着又来袭击,担心你一人应付不过来。”东方翊道,秦梦修浅笑,点头应允。
季明昭将季无争送回了客栈,又不假思索地朝醉剑山庄的方向去,他踏进了门槛,看到方才他们所在的房间亮着烛火,闪着秦梦修和东方翊两个人的身影,但他并没有前去找他们,只是圈转在这些尸体旁察看着。
虽然是行凶后纵火,但他总觉得这股烧焦的味道怪怪的。终于他注意到了一具面部发青的尸体,蹲下身来查看着他的伤口,并没有直接用手触摸,而是折了根树枝刮下了些许他的血肉,凑到了鼻尖。
“是毒攻!”季明昭暗自惊道,可是再细细闻了一遍,发现还有烧焦的味道。
他站起身环顾着四周,暗想着:“失火处并不在这些尸体存在的范围,所以这具尸体上的烧焦味不是来自后纵的火,这样一来,应该是行凶那人自身的武功所致。”
他又托着腮想着:“火脉武功江湖上什么人研习这类武功呢?”
正想得入迷,发现秦梦修所在的房间有了动静,他看到影子正要开门,急忙使了轻功纵身一跃,跳出了围墙,他来此只想私下解除心中疑惑,所以并不想惊扰他们。
另一边回到客栈的胡士榛已经在房间内踌躇了良久,半晌过后,终于转身出了门。
“叩叩叩”
“茗萧…是我,我…”话音未落,门被打开,茗萧一身杏色深衣,发丝垂于肩上,转身回屋,不曾看他一眼。
“我…之前是我语气不好,对不起。”胡士榛眼含波光,语气温柔。
见她置若罔闻,又说道:“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旧事重提了,我发誓。”说着便举起了右手。
茗萧见状把他右手拍了下来,狠道:“若发誓有用,都不知你应誓多少回了!”
胡士榛终于展颜,之后正色道:“今日之事你心中有怀疑的人么?”
茗萧沉默片刻,做思考状缓缓说道:“他们的武功路数我有些熟悉,但没有头绪。单凭几把兵器,也不好猜测,一切,也许等陆柔止醒来便能知晓一二。”
胡士榛也抿嘴点点头,然后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坏笑,挪步走到了茗萧身后,将她环抱住,鼻息拂过她的颈项,轻声道:“不生我气了,嗯?”
茗萧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地浑身一颤,手抚上了环于她腰间的手,想要拨弄开,却被胡士榛环得更紧,“茗萧…我错了,别放开我。”
茗萧耳垂被他的呼吸弄得奇痒,不禁放软了态度,声音微颤道:“你以后再如此,咱们就一刀两断。”
“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胡士榛说完便将她身体摆正,覆上了她的唇,烛光荧荧,旖旎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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