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山河之两宋》第四回 查家底考校军政 机关尽高宗病亡3

    第五节
    “惇儿,你真的打算重用武人,放弃祖宗的既定之策?你就真的不怕家国倾复?”太上皇听完赵惇的打算,只觉得眼前一团团金星直冒,脑中锣鼓金钹乱七八糟的响成了一片,但心事无论如何也放它不下,还是支撑着病体问道。
    “不错,制约武将的国策我的确打算放弃,但现在的体制却并不是彻底推翻。三院两府之制虽然造成了冗兵,也造成了‘兵无常兵、将无常将’,但历经了多年战事,它分权制横的优点也很明显,我仍然打算保留,只是要好好的改革一番,为我所用。”赵惇看着太上皇脸上的惊骇之色,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决心,便索性将自己所思和盘托出,一字一顿的说道:“昔日王安石变法之时,曾言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孙儿今后之为,也可概括成:‘祖法为今用、上天从吾意、大势顺民心’。”
    “你!”
    太上皇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真的没有想到,赵惇不要说遵守儒家礼教中“三年不改父道”,就连自己当年对王安石变法误国的定论也要推翻!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赵惇真的这样去做,失败了大宋只怕有亡国之险;就是成功,赵惇定会成为一代圣主,而自己的下场就是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心中不住的懊悔,为何当时糊涂了心思,选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为继承之人!
    一时按捺不住,太上皇居然拚命抬起早已无力的头颅,一手勉强抬起,颤抖着指向赵惇:“你、你……你只知道建功立业,却不把祖宗的基业放在眼里!若是因你而毁了祖宗的江山,你百死也难赎其罪!”
    “无需百死,如果真的失败,一死还算好的,很有可能我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惇依然保持着平静,但并不是没有把太上皇的话放在心里,他想起了自己的外祖父、自己的母后,还有无数为了大宋奉献了毕生的吏民百姓,喉咙中似乎梗了什么,难受之极:“天下人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园拚命,我又有什么不可以舍去的?不要说区区一个皇位,就是一姓尊荣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皇祖父不必心中后悔,就算你立了皇兄也没用,为了完成无数先辈的心愿、为了我汉人无数百姓,违天背理我也在所不惜!难道,我还会怕所谓的物议和指斥吗?!”
    听到这里,太上皇终于坚持不住,头晕目眩,再次倒了下去。
    在一旁一直呆呆的听着祖孙对话的天子赵昚,本能的伸手想扶住父皇,却停在了中途,他附身看着父皇苍白、干枯的脸,心中实在不是个滋味。
    自从被父皇收养在身边,他对自己实在是尽了父亲的教养之心,自己对父皇也一直敬重有加。虽然皇后和身边的重臣都曾经提醒过自己,父皇为了权力和保住赵氏的尊荣,是什么都能够牺牲的,但自己却从来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一片孝心换来的是父皇的欺哄,是爱妻被他施展种种手段逼死!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可看着父皇现在已经是将死之人,还被爱子气成这个样子,天性善良的天子赵昚心头却又着实有些不忍,一时间心中尽是茫然。
    寝殿中的三人没再说话,沉入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内侍小心翼翼的走到关闭着的大殿门口,低声禀告:“皇太子殿下,处置使刘谓求见,有急务通报。”
    “我知道了,让他等候一会儿。”赵惇从沉思中醒来,身体微微一动,开口吩咐了一声。
    “你去吧,朕的话已说尽,以后之路,由着你自己走,朕也管不了了。”已经躺回床上的太上皇淡淡的开了口,声音安详,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争执。
    “多谢皇祖父的体谅,孙儿还想问您一声,是不是让刘公公早些回您身边来?他为您做了这么多,也该休息了。”赵惇开口谢了太上皇一声,但还是坐在原处未动,轻声淡语的问道。
    “你早就发现刘公公是我的人?”太上皇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猛的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赵惇。
    “不是我,是母后。从一开始,刘公公等数十人由隆佑太后派给母后之时,母后就在查他们的底细,而证实这件事的人是秦桧。”看着太上皇震惊的表情,赵惇淡淡的解释:“这既是外祖父为人的影响,也是您太低估了秦桧。他可不会有什么忠君之心,他为您背了黑锅,自然也不会看着您好过。最后,秦桧还是帮了母后一把。当年臣子们联起手来,集体逼着您退位,就是因为秦桧交出了您挑拨臣下关系的证据,吓到了他们。”
    太上皇呆愣了一下,脸色越发的难看,但却没有开口,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帝后身边的事他并不能全部知晓的原因了。
    “您借用孟太后之手将刘公公派到母后身边,是为了控制母后,怕是还有到了紧急时刻,就要把危险直接扼杀的任务吧?在母后身边时,刘公公没有派上最终的用场,只怕也是因为母后过早的离世。”赵惇看着脸色变得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太上皇,心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不忍,继续说道:“母后虽然顾着父皇和自己一派的臣子,在大宋这个传统和规据大于天的地方,无法、也没有那个可能直接与您对抗。但并不代表母后不能防患于未然,尤其关系到自己爱子的时候,她早就把此事告知于我。现在,我还不想莫名其妙的完蛋,可不敢再让他留在身边,还是让他回来服侍您的好。”
    “把危险直接扼杀!原来,灵妹说的没有错,至亲骨肉也敌不过天家的权力。”天子赵昚的脸上露出了苦笑,眼泪却顺着脸慢慢的流了下来:“惇儿,你走吧,让我和你皇祖父最后说几句话。顺便让刘公公过来,我有事要找他。”
    “是,儿臣遵命。”
    当天夜里,太上皇赵构终于归天,他的离去标志着大宋偏安江南政策的最终结束,从汴京失陷前就一直争斗不休的主和、主战两派终于决出了胜负,大宋未来的轨道开始缓慢却坚定的变向。
    服侍过太上皇的数位内侍和宫女,因为太上皇亡故而自尽,大宋宫廷重新整顿一新。
    第六节
    太上皇的丧期还没有过去,国家权力正在交接的重要时刻,天子赵昚却又病倒,朝中重臣皆都十分担心,无论是属于太上皇主和、偏安一派的老臣子,还是主战一派的大臣。
    主和派大臣自是担心掌政的皇太子赵惇会立刻进行改革,夺取大权、整军备战;主战派却又担心,皇太子虽然天资聪慧,但年纪尚轻,成为皇太子的时日过短、经验太少,未必能压制的住那些老臣。在这样的时候,国家动荡,会给金人以机会,也会使黎民百姓受难。
    和兄长赵适一起守在父皇的床边,赵惇的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父皇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孝心被欺骗,无法承受这无情的真相才会病倒。对一直心地善良、重视亲情的父皇来说,感情上的创伤大过任何一种伤害:“父皇,不要太过自责了,这些事并不是您的错。”
    “朕不是自责,而是知道了自己根本不够格当皇帝。”天子赵昚闭着眼睛微微喘息着,由于高烧脸色通红,额上大滴的汗珠不断滚落:“亏朕还以中兴之君自许,不要说比不上儿子,连被人们称为‘昏君’的父皇也比不了。”
    “父皇……”
    “不要做小儿女之态,朕一时还死不了。”天子经历了妻亡、父死之后,似乎已经想通了,反而安慰着难过的爱子:“你尽管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有父皇给你撑腰,我们父子一起去完成你外祖父和母后的心愿。等父皇要去见他们的时候,不至于没脸相见。到时候,也可以对你皇祖父说说,你最终做到的事。”
    “那父皇一定要保重身体,儿臣可不想大业将成的时候,还要为父皇守孝,结果没法和大金开战。”赵惇看着父皇轻松的神色,知道他已经真的想开,调皮的心思又来了,故意板起脸说道。
    “这孩子!哪有这样没忌讳的,要让那些老臣听到,又要说你不懂规据了。”天子赵昚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实在是没办法,怎么教他都没用,好象聪明过人的他就是没办法记住礼法,只会把那些讲究礼法、规据的老臣们给气死。
    “不懂就不懂,这种无聊规据我懂它干什么?!”赵惇才不会在乎那些讨厌的儒家士大夫说些什么,如果真能直接把他们给气死,他还真的想试试:“儿臣可是大宋的皇太子,指斥君主?是那些老家伙不懂规据,干我何事?!”
    天子赵昚和赵适父子俩对视一眼,也只好摇头。
    最后,天子提起了传位之事:“惇儿,等朕病好了些,就按先祖们的做法,把皇位传给你,也好让你放开手脚。”
    “不好!”赵惇却拒绝了父皇传位的意思。
    天子和肃郡王赵适疑惑的又一次对视,都不明白赵惇因何拒绝:“惇儿,你早已是大宋的皇太子,正式继位可以让你不受束缚,为何不好?”
    “父皇,如果你真的传位于儿臣,你会怎样做?”
    “退居后宫,等你有需要的时候,朕再出来帮你一把。”
    “那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赵惇耸耸肩,双手一摊:“儿臣继不继位,父皇都会全力支持我,可是如果儿臣马上继位,按我朝惯例,适哥却得退回王府,不得再参与朝政。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少了适哥的帮助,对儿臣反而不利。”
    “惇儿,你难道还想让适儿参与朝政?”天子赵昚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素来喜欢我行我素,但亲王不参政是为了防止出现兄弟圉墙的悲剧,长子赵适参与政务的时间远远长过赵惇,而且在文臣中的支持率一直很高,就算他自己怎么想摆脱都不可能。
    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下,赵适继续参政,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
    “适哥帮着父皇和母后打理朝政多年,无论是从政的经验和能力都是有目共睹,尤其是在调和众臣的争斗上比儿臣还强。只是,适哥为人太过善良,镇不住那些奸滑的家伙,这才是那些臣子总想着立适哥的原因。”赵惇并不是没想过自己皇兄继续参政的利弊,而是有自己的考虑:“中兴大业所需时间、人力都十分的庞大,而且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适哥既然随父皇、母后多年从政,儿臣也能够信任适哥,当然要用。至于兄弟相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各凭实力吧。丑话说在前头,儿臣决不会手下留情。”
    一边的赵适给赵惇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想跪下去,却被赵惇拉住了:“适哥不要多礼,我这也是就此一说,若我真的疑心适哥意欲夺位,就不会再让适哥插手朝政,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出来。”
    “原来你早想到了,那朕也就不多说了,但愿你们兄弟永远这样齐心协力,为我大宋江山和百姓尽心。”天子赵昚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心里甚是安慰。虽然宋朝历代皇室成员的关系远比过去要好的多,但还是限制亲王、宗室干政。自己的儿子们不仅能够和平共处,而且还能互相帮助,作为父亲当然高兴。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已经过世的皇后,是她教育的好,孩子们才能这样明白、懂事。
    “多谢惇弟的信任,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父皇、母后的教导。”赵适被自己弟弟感动的热泪盈眶。
    “今后,朝中局势定然会有很大的变动,适哥在士林中的名望远高过我,以后主要就得帮我平衡局面。”赵惇笑着眨眨眼睛:“我唱红脸、你唱白脸,让那些老儒、旧臣摸不着头脑,玩死他们。”
    等肃郡王赵适告辞出宫,天子赵昚看了看赵惇:“为何现在拒绝继位,还要让你皇兄接着参与朝政?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吧。”
    “父皇明鉴,儿臣也就不隐藏了。既然决定开始整顿,所需时间不是一天、两天,就必须考虑万一在这其中,儿臣出现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赵惇淡淡的回答:&适哥本性虽然过于良善,但却明辨是非、重情重义,只要他认为做的是对的,就一定会坚持下去。让他一直参与朝政,如果儿臣有了万一,有适哥在,就算是为了父皇、母后和儿臣未了的心愿,适哥也绝不会让这改革停下来,大宋的未来就有了保障。”
    “惇儿,你……”
    看自己父皇难过的表情,赵惇却反而笑了起来:“您别这样啊,儿臣这也是预防万一,所以才不在适哥面前提起,否则他又要不安心了。事前有备,真有了事也不怕。再说了,儿臣喜欢到处跑,有适哥帮忙撑着,儿臣就可以溜号了,一举数得。”
    “这孩子!”天子赵昚除了这几个字,也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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