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山河之两宋》第一回 人情恶誓不退缩 承大业初理国事1

    第一节
    大宋隆兴十五年,正是二月的天时,大金大名府吴村后面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松柏树上的雪还未花尽,但叶子还是那样的青翠。
    在大山环抱中的虞允文大人墓地早已整修一新,虽然没有如其它名臣陵墓一样的有卫兵把守,也没有用什么高级的石材进行包装,但那高大的坟头上整齐划一的柏树却在肃穆中透出了庄重。
    暖暖的阳光照在那高大的墓碑上,更为大墓增添了几分夺目的光芒。
    离墓前有数十步的一棵柏树下,围着一圈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正自聚精会神的在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着什么。
    那老者已经有六十多岁的年纪,发须花白,身上那件深棕布袍早洗得褪了色,精神却很是健旺。他抬手捋着自己颌下长须,正在讲述着这座大墓的来历和大墓中主人的事迹:“要说这忠肝义胆的忠义郡王父女,那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杰,兼有一身的本领,才成就了大宋如今的荣光。只可惜忠义郡王英年早逝,否则收复失地、直捣黄龙又有何难。”
    这时,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接了口:“忠义王不过是大宋的一名臣子,就算他本领再大,碰上昏君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恢复大宋江山、直捣黄龙又谈何容易。”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从村子那边走来了三个年轻人,身着宋人服饰,年纪都在十多岁的样子。刚才那句话,就是走在前面的那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少年人说的。
    这名少年长的十分俊俏,眼神灵动,嘴角上带着俏皮的笑容,脸色粉嘟嘟的如春天的桃瓣;身材中等,生就一副风流身段,看上去如同一个银娃娃一般的抢眼。只是,那行为却显得有些过于随意,此时手中居然还掂着一根树枝在那里甩来甩去。
    那名老者一看到此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张口结舌的站了起来,手指着他直哆嗦:“你、你是……”
    “侄孙赵惇,见过叔祖。”那名俊俏少年丢了手中的树枝,抢上几步,来到老人跟前,恭恭敬敬的向老者深施一礼,后面的二人也跟着行了个大礼。
    “赵惇……”老者喃喃的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突然惊讶的抬起了头:“你是水灵的儿子?”
    见少年人笑着点点头,老者抬脚跨出了人群,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叹道:“难怪水灵在信里说你长的像你外祖父,不过,比起当初正值壮年的虞大人,你的长相还要俊美许多,更加引人注目。”
    “我可不喜欢自己这张过于柔弱的脸,常常被人取笑。”赵惇摸摸自己水嫩的脸,撇了撇嘴,做了个不以为然的怪样儿:“总让人看成个女娃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长的象你外祖父,可这性子却更象你母亲,难怪她也在书信之中报怨你过于任性、淘气,难以管教,比当年的她还要麻烦。”老者听了他的话,再看看他的怪样,不禁失笑:然后压低了声音埋怨:“你这孩子,如何这样大胆?毕竟你是大宋皇子,又是水灵唯一的骨肉,若是让金人知道了把你扣留,岂不是自找麻烦!”
    “叔祖多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皇子,又非大宋的继承人,金人扣留我做甚?!”赵惇伸手扶住老者的胳膊,笑嘻嘻的回答,然后又仔细打算着面前的大墓:“这就是我外祖父的墓吧?我和两位师兄弟特地前来为外祖父扫墓,也是代父母亲尽一下孝心。叔祖,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兄刘文卿、师弟林森。”
    “见过叔祖。”两个年轻人重新向老者、也就是一直为虞允文大人守墓的原大宋御医何雨见礼。
    对于这位放弃了荣华富贵,坚持在这偏僻之地为忠臣看守陵园,没有半点后悔和不甘的义士,众多后辈都是十分的佩服和敬仰。
    “不必多礼了,还是先给大人上香吧。”何雨客气的回话,然后指点着三名年轻人将祭品摆上,伤感的说道:“水灵这一下又有近二十年没能来为大人扫墓了,从听到她成了大宋皇后的消息,我就知道,她只怕再无机会前来,人生总是这样身不由己。”
    “父皇和母后都很想来看看外祖父,只是总有事拦着,不能成行。”赵惇恭恭敬敬的上完了香,认真的行过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扫视了一遍墓前满满的香火和祭品:“这都是附近的百姓们来扫墓时留下的吗?”
    “附近没那么多人,哪能留下这么多东西。”
    何雨拿起靠在一边松树下的扫把,将香灰又向两边清了一下,直到把墓前打扫干净,然后才直起身体说道:“自从大家知道这里安葬的是虞允文大人之后,常常有从千里之外赶来上香、祭扫的,就连不少女真人也来为大人上香。人家也是敬重忠臣之心,我自然是不好拒绝,这里现在是常年香火不断。这几日因为临近大人的祭日,到时候会有不少金人的高官、王爷前来,本地官府开始禁止其它地方的百姓过来,所以今天上香的人才这样的少。”
    “怎么?那些金朝的贵人每年都会来扫墓吗?他们有这样的好心?”将祭品摆到墓前,清理好祭台的林森听了何雨的话,抬起头惊讶的问道。
    “有的人只是来上一、两次,有的则是常年都来的。比如说金主,年年到这个时候,就会派官员前来祭扫并修整墓地。”何雨看墓前已经整理妥当,这才将扫把放回了原地,转过身来:“来的最多的是越国王兀术,他基本上每年都会来个两、三次,总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村头那座新大宅就是为他修的。”
    “看来,他还真的对外祖父很有感情,难道他不恨外祖父和母后挡了他的功业吗?”赵惇觉得这位大金主政的兀术王爷还真的很有意思,尊重忠臣也就是了,怀念自己的敌人,还是战胜了自己的对手,这也太大度了点儿吧?!
    第二节
    “他啊,是后悔当年没能真正明白你外祖父的话,滥杀无度,结果失尽了民心,才导致了今天金宋对峙的结果。兀术过去专门以杀戮残忍为本事,以为可以凭暴力来压服人心,连你皇祖父都认为他不会有什么大作为,至少太上皇这点说的没错。”何雨摇摇头,想起当年虞允文在世的时候和兀术的相处,不由的感慨:“如果不是大宋接连出了几个昏君,借着辽朝灭亡、金人残虐、百姓思定的机会,早就一统天下,成就不世的功业了。”
    “这话也只能在这里说说,您可别忘了,我皇祖父现在可还是甚得朝野敬重,”赵惇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脸上很明显的出现了讥诮之色:“要说我皇祖父是昏君,就连我父皇也不会赞同,只怕这也是他和母后唯一认识不一样的地方。”
    “子为父讳,你父皇也是按礼法办事,不能怪他。”何雨叫围观的乡邻各自散去,随后领着三个年轻人向自己家走去,听到赵惇的话,顺口接了一句。
    “礼法?就是这混蛋礼法规据害人不浅!”赵惇一摆手,一脸的怨气不息,恨恨的咬着牙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去守什么鬼礼法、鬼规据,让自己难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雨惊讶的看着这个虽然年纪尚小、但言谈举止却已经没有了多少稚气,行为大方、洒脱的俊美少年,觉得他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奇怪。
    在大宋那样重视规据和传统的地方,公然说不会遵从礼法的人,还真的是大胆的过头了。
    “叔祖,阿惇是气恼大宋的那些老古板,只有拿礼法压人的能耐,却没有半点有利国家的本领。”年纪稍长的刘文卿看何雨疑惑的表情,知道他是不明白师弟的意思,便出言解释。
    “怎么说?”
    “还不是因为我们师姑的原因,她以皇后的身份参与朝政,那些老古板就觉得她是后宫干政、不守规据;陛下不肯再纳嫔妃,那些家伙又说是师姑擅妒所至,让大宋不能开枝散叶。更可气的是那个儒家的理学大师朱熹,两年前居然写了本什么《节义统论》上呈陛下,变相指责皇后干政有损大宋颜面、夫在改嫁是不贞无节。”
    林森气愤不平的解释,然后向走在前面的赵惇一指:“阿惇正好回宫探望父母,气的跟他大吵一架,把朱熹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下得罪了儒学一帮所谓的名士和那些讨厌之极的儒生。那些家伙明明知道,阿惇这些年都是在显庆观,和我们、还有师父长风道长在一起,他们却非说是国舅岳云夫妇指使阿惇对大师无礼,硬逼着国舅道歉,想借机对付皇后的娘家。结果,还是天子出面向朱熹赔礼,而且师姑还主动提出把阿惇过继给忠义郡王,这事才算过去。这种事早已发生过不止一次,阿惇怎么可能会对儒家、对礼法有好感!”
    “什么?惇儿过继给虞允文虞大人?那不就等于再也没有了继承皇位的可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没有水灵当年的努力,大宋能有今天?忘恩负义,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何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顿时气的全身都在抖。
    “我皇祖母舍不得我,坚决不同意,过继就没能办得成。反正我也不在乎能不能继承皇位,当皇帝太累,尤其是在大宋这种规据、礼法大于天的地方。”赵惇咬着牙,回想起母后的委屈和艰难,愤愤不平的接着说道:“但我就是受不了他们总是指责我母后,没事找事,母后怎么做都是错、错!就像义抚堂,母后请皇祖母她们出面设立它本来是为了养育那些失去了家庭的孤儿,给他们一条出路。可在那些老家伙的眼里,就成了母后私下施恩、收卖人心之举,在他们眼中,母后就没有好的时候。”
    “难怪你一开始会那样说,这大宋怎么永远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礼法难道比国家的存亡还重要吗?毛之不存、皮将焉附,没有了国家,这礼法、规据又能放在何处?实在想不通他们要干什么!看来这大宋除了昏君、佞臣,这些所谓的良臣、儒臣们也是碍事的东西。”何雨一直在摇头。
    当年靖康事变之前的大宋朝廷,那时节是典型的昏君、奸臣,现在可倒好,是一帮子儒臣、士林之人,还是所谓的忠臣、良臣,何雨不由得怅然叹息。
    “什么良臣?!不过是一群厌物,只会寻章摘典,翻乱故纸堆,几篇道德文章、几首诗词能济甚事?无病呻吟罢了。”赵惇冷冷的说道,想起母后为了父皇和国家忍辱负重、宽和仁慈的做人做事,却总也得不到认同,心中难过,向着南方一指:“现在我还没那个实力,拿他们没办法。给我等着,不要以为自己能够忘恩负义,有了所谓的士林支持就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总有一天,我会要那些没心没肺的老混蛋们好看!”
    何雨从他的两个师兄弟嘴中得知他是偷偷跑来的,水灵他们根本不知道,便劝他还是尽早返回。赵惇却打算一直住到外祖父的祭日过去再返回大宋,也希望能够有机会见到在大家口中凶暴、狠毒的越国王兀术。
    何雨再三相劝,可赵惇的拗脾气,比起当年的虞水灵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雨劝不动也只好由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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