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岛流亭国际机场,八大关别墅群,稼穑堂苗木场,三者构成一个几乎等边的三角形,从任何一个地方出发去另一个地方,距离大致相当。
今天是正月初七,下午3点姜见贤和征夫走出流亭机场,登上磐石琴岛分公司派来的接送轿车,不去八大关,直趋稼穑堂苗木场。
这是一趟姜见贤期待已久的行程。
自去年12月从衢城返回鹏城,姜盘选择上哪所新生种学校,是他一直都在思考的事。他问过大伯姜援的长子也即堂兄姜见山,后者同样是个新生种,目前任职华夏新生种管理总局副局长。
姜见山在京都的办公室里接到他的电话,先是为姜家意外添丁和增加一位新生种而感到高欣喜和兴奋,接着就说这个事最终还是要祖父来定夺,他的意见是天仓山新生种学院。
姜见贤知道祖父在华夏乃至全球新生种界都拥有广泛人脉,堂兄能够出任国家组建不久的新生种管理总局副局长,就是出自老人家的举贤不避亲。
他同样还知道,华夏新生种界以祖父为中心隐隐约约存在着一张巨大的网络,这张网并非透明公开的,只有身在其中和代表国家意志的若干人才能知晓一二,自己是老人家最看重的孙子,但因为不是新生种,与这张网天然隔绝,以致于网内气象难以窥探分毫。他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自己的岳父也是这网中的一环。
这也就是说,祖父在华夏新生种界纵然不说一言九鼎,事实上也不可能,因为从国家近年来出台的新生种政策来看,那是已经做出战略规划的,但备受尊崇则绝无疑问。
但这次祖父好像格外谨慎,在电话里只说让他再等等。上次姜盘觉醒,他第一时间告诉祖父,老人意外多出个重孙,固然欣喜,但对姜盘的觉醒却前后两次都只说再看看。几次三番下来,姜见贤却并不抱怨,因为他了解一直教导栽培并把他带到如今这种人生高度的祖父,做事一向讲究谋定而后动,对姜盘的择校迟迟不拿主意的原因,其来有自。
当初五那天上午,姜见贤接到姜心存的电话,让他初七飞一趟琴岛,他就知道姜盘的择校问题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择校问题解决,另外一件颇为让他头疼的事,还得硬着头皮去面对。
姜盘初八到鹏城,这件事姜见贤必须要告诉妻子姬颂和女儿姜抱珍。
薛雪的离世和姜盘的出现,虽然早已在家里说开,可他知道妻子的性格,也许最终还是会无奈地接受姜盘,但那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到底是多长,无从知晓。女儿他倒不担心,除了担心母亲之外,多出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她来说应该是件乐意接受的事。
果不其然,当初五那天晚上,餐桌上姬颂听说姜盘将在初八抵鹏,先是一言不发,继而猛然从餐椅立起,上楼回卧室,连女儿叫门都不应。初六一早,告诉女儿说要去趟雾都,看儿子,立刻就走。姜见贤父女阻拦不住,便也任由她藉由旅行来排遣心中的不快和从亲生儿子那里寻获慰藉。
接送轿车行驶大约40分钟,抵达稼穑堂苗木场,思绪万千的姜见贤收敛心情,与征夫一同下车。轿车没有走苗木场正门,而是沿着白漆木栅栏外部一条缓坡机耕路,直接开到姜心存所修建的那座院落附近。
由于苗木场后半部分切入景区,最深处的院落和四百米外的正门有着数十米落差,姜见贤下车的地方,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前望是花岗岩组成的牢山山体,奇峰突兀,怪石嶙峋,右眺碧波万顷,海天一色,左边才是南北走向的苗木场。
稼穑堂苗木场建成的五年多时间里,姜见贤来过不下十次,于此下车处每每都会流连片刻,就是因为这里等同一个绝佳的观景台。不过今天没有那份闲情逸致,下车后他和征夫直接左行十余米,穿过栅栏,进到苗木场内部,再沿花岗岩石铺就的小径往北朝上走数十米,便到了由半人高青砖围墙围住的院落前。
围墙有门洞,门楣有木匾,匾上有字:砥柱。
对于为什么题这两个字,姜见贤曾经问过祖父,但姜心存语嫣不祥,按姜见贤自己的理解,祖父于四十年前创立磐石,于十年前觉醒后选建的修炼和活动场所题名砥柱,看似合情合理,可二者究竟存在何种必然的关联,却猜测不透。
整座稼穑堂苗木场占地约十万平米,这处叫砥柱的小院落不超过一千,偏于东北角一隅。正因为面积小,外面有什么动静,里面的人容易察觉。姜见贤尚未入门,堂弟姜见龙已经迎了出来。
“到了,机场来的路上没堵吧?”
血脉至亲,常来常往,客套寒暄能免则免,姜见龙向堂兄问候一句,目光便转向姜见贤身后的征夫,“征夫,离八辟还要多久?我再过两个月,有可能突破到筑基,晋升战术级,你要加把劲了!”他和征夫也是熟人,开口就问修炼上的事,同样无须客气。
“路上还好。爷爷在里面?”姜见贤朝院内指了指,回应这位大伯的幼子说。
“练气八段,总还要半年吧,我不能和你比。”等姜见贤说完,征夫笑着说。
征夫所见过的姜家成员,无分男女,几乎都有两道漆黑的浓眉,这个强大的基因遗传可以说是姜家人的特征。过于浓黑的眉毛,可能会令女性感到烦恼,但对男性的容貌无疑是加分的,能让人显出英气来。眼前的这对堂兄弟除去这个特别明显的特征而外,身高也相差无机,但精神气质完全不同。整体上看,姜见贤富态圆融中显儒雅,小他几岁的姜见龙则是精壮如出鞘利剑,锋芒照人。
“爷爷哪闲得住,又去弄他的那一亩三分地了。你是休息一下,还是……”
“不歇了,快带我去见爷爷,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姜见贤十分清楚祖父出资办这个苗木场乃是出于多重考虑,其目的有三。
牢山景区方圆数百平方公里是灵气节点,灵气密度远高于其他地方,是冥想修炼不可多得的绝佳场所,此其一;其二,姜心存近年来想方设法,一直在做培育带灵气属性植物的试验;其三,苗木场地界和八大关比较,相对偏僻,姜心存访客众多,这一点尤为行事低调不喜张扬的老人看重。
所以苗木场建成后,只要身在琴岛,老人一般都把砥柱作为落脚点,八大关的别墅反而很少去。而伺弄那些花花草草,自然便成了他的日常功课之一。
“心情可以理解,毕竟突然多出个二十岁大的儿子来,将心比心,要是换作我,心态还不如你。”姜见龙笑着说,当前领路。
“我就不跟着去了,”征夫没有跟随上去,准备自行进去院落,“在这等你们回来。”
此行姜盘择校是主要话题,姜心存势必会问姜见贤一些极为私秘的话题,比如早年怎么认识薛雪之类的,所以征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跟去为妥。
姜见龙和姜见贤已走出数步,姜见龙回头招手说“去,一起去。我马上要去机场接姚叔,你不跟我去?”
“姚叔要来这里?我当然去!”征夫大喜,快速追上。
姜见龙口中的姚叔叔名叫姚学旗,是磐石早期创业元老之一,如今除了磐石控股股东的身份,还是民间新生种组织莲界的负责人,以及国家新生种管理总局直属学校校长。
“不会是赶巧吧,姚叔叔来这里和小盘择校有关?”姜见贤狐疑地问。
“你一向见事明快,姚叔叔接任天仓山新生种学院院长的调令年前下发了,和原来的院长舒长青对调,舒长青去总局直属修炼学校。听爷爷说,这次有博弈,我父亲也出了力。”
“明白了!”伯父任职国民大会,享受副国级待遇,事情牵涉到了伯父,想必其中涉及的博弈非同寻常,姜见贤不再多问。
除了姜见贤和征夫刚才来时的上坡小径,砥柱院外左边内侧还有一条同样的小路,通往苗木场各处的苗圃。姜见龙领着二人一路向下,来到一处沟渠边的岔路口。姜见龙朝北向指了指,“你看,爷爷在那,我和征夫就不过去……”略微停顿一下,笑着说:“爷爷说不定会训你几句,风流账啊,免得你尴尬,呵呵。”
姜见贤右手快速地挥动一下,做了个意味不明的举动,嘟哝着说:“我有心理准备,挨训就挨训吧。”
三人自此分开,姜见龙和征夫朝苗木场南边正门走去,取车去机场接人。姜见贤沿着水渠折向西北,去见姜心存。
琴岛地处北温带季风区域,属温带季风气候,冬季干旱寒冷,二月份的平均气温在两三度左右。春节期间,整个苗木场都见不到几个人影。姜见贤接连路过数垅栽种着各种苗木的地块,高矮不一的苗木无一例外,树干下截部分全都缠着稻草,裸露部分则早在冬季来临时便已涂白;他身边水渠的水流引自牢山山泉,此刻倒是潺潺不息。
接近姜心存所在的地块,姜见贤突然驻足不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
斜阳夕照之下,可以看到立于土埂间的祖父不断弹动手指,随着他的动作,一条条细如游丝的光线,带着对阳光的折射,以极快的速度没入前方的苗圃花草当中。
姜见贤知道这是祖父会的一项新生种技能,祖父曾说过这种被命名为“冰针”的技能很普通,许多新生种都会,所以他不觉得惊讶,让他感到惊异的是祖父连续不断发动这项技能的速度,几乎没有间隔。彼未消、此已生,彼未落、此已至,由此便在半个篮球场大小的苗圃上方凭空造成了一片色彩炫丽的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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