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天空中的“虹之翼”梅利希姆,每次与她相遇时都会被一种**所驱使。
非但不会感到厌烦,而且在每次见面时的那份感激跟感动都会积蓄起来,并逐渐扩大。
(伴随着喜悦,今天也积蓄了一些……在我眼前的,你的身姿。)
他尽管向下俯视着那位女性,但却并非用鄙视性的目光来看她。飘舞着火粉的炎发和艳丽的灼眼也只能算是那充满力量和意志的容颜的一小部分,但已是那么的绚烂、那么的华丽。
(与火焰和瓦砾多么相衬的女性啊……燃烧、破坏、简直就是能动的化身。)
黑色的披风加上下摆稍长的衬袄,腰带上没有佩剑,只穿了一件单衣作为铠甲。黑色的长靴上是闪闪发亮的马刺。虽说是一身看起来是一种出于实用性的简素打扮,但是从她全身散发出的是让对手感到“不能与之为敌”的完美姿态,有一种压倒性的尊严和存在感。
(仅仅用美丽这个词,不足以形容这个女人。)
她就是被任何一个人——包括“红世使徒”——都公认为是当代最强的,“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的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玛蒂尔达·圣米露。
渴望再次听到久候之人的声音,梅利希姆说道:
“真没想到你会把‘天道宫’抢来干这种事啊。没想到那有名的‘髓之楼阁’戈比达,居然在这种时候失了手呢。”
“是吗?我可认为时机刚刚好啊。”
玛蒂尔达一边装不知道,一边率直地开始了战斗。作为习惯,她用白瓷一般的——然而充满了生命力的——左手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长发。在华丽地飘舞着的火粉还没消失的瞬间,就迅速有力地把手往旁边伸出。
(这就是与我面对面的姿态么。)
在这个梅利希姆所熟知的,赏心悦目的动作的结尾,还是有一个让人感到不快的东西映入了眼帘。
在伸展开的中指末根上闪闪发光的是一颗镶嵌有精心雕琢的黑宝石的指环。这就是用来表达“红世”的真正魔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意志的神器“克库特斯”。
指环跟戴在手背上的装饰带随着手的动作闪着光芒,而在她张开的手掌中,涌现出炽红色的火焰。火焰渐渐变成一把大剑的形状,然后被她有力地握住了。
玛蒂尔达像是在确认剑的形态那样挥了一挥,然后从上到下的轻抚了一遍,点了点头:“好!”在那旁边,她轻轻地举起右手,产生出同样的火焰。
这次火焰圆圆地扩展开来,固定在胳膊上。那是一个能遮挡全身大小的一个园盾。
“我们要上啰,亚拉斯特尔——”
“嗯。”如同远雷一般低沉的魔神声音从“克库特斯”传出。
这个对话中所包含的信赖以上的某种“东西”,让梅利希姆的**变成了愤怒。
“——!!”
就算是旁观者也立刻可以看出来他的态度的急剧转变,“甲铁龙”伊路亚尼卡看到那个样子也不由得苦笑。
(怎么好像小孩子一样。)
虽说不能马上明确判断出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但[葬式之钟]引以为豪的“两翼”中的右翼“虹之翼”梅利希姆的心,却完全被他的宿敌“炎发灼眼的杀手”玛蒂尔达所俘虏了。
而且,对梅利希姆来说,一直以来与宿敌之间的激烈交锋和这种心情似乎并不矛盾。就算是剑锋交错的时候也不过是他们两人——他完全无视亚拉斯特尔的存在,所以说是两个人——交结在一起的一种形式,他曾经这样断言过,让周围的人吃惊不小。
实际上,他是很认真地在战斗,这一点从他的一举一动就能明白地看出来,所以谁也没有对此说过半句闲话……恐怕能真正理解他的心意的人就只有“棺柩裁缝师”亚西斯了。
(虽然我不是玛蒂尔达·圣米露,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战争。)
伊路亚尼卡留下梅利希姆,自己把巨体往下滑去。
(而且不光是那两个人,还有“我们”之间的战斗啊!)
厚厚的胸甲因吸气而又再次膨胀了起来。
“呜嘎哈啊啊啊啊——!”
用尽全力发出的“幕障壁”,这次却并没有扩散开来。后面喷烟的动力推动着硬化的前端,那是有着最大硬度的弹头和压倒性速度的炮弹。目标当然就是站在“天道宫”前的玛蒂尔达。
但伊路亚尼卡的这一击,其实并不是冲着她发起的。这一击,一定——
纯白的缎带——
一条纯白色的缎带轻飘飘地飞舞在玛蒂尔达面前。
最初的半秒钟还在优雅地飘舞着,但是突然间,缎带呈螺旋猛烈地旋转起来,其表面的樱色自在式也开始闪闪发光。
逼近而来的“幕障壁”的喷进弹被卷入了缎带的螺旋之中,接着整个都被轻松地扭曲了前进方向。喷进弹沿着那个歪曲的方向,朝着不着边际的方向飞去,最后落在山上爆炸了。
尽管拿手的喷进弹被弹开,但伊路亚尼卡却狰狞地笑了起来。正如梅利希姆的宿敌是玛蒂尔达那样,分配给他的敌人,是在背后守护着“炎发灼眼的杀手”的火雾战士。他说道:
“前几天受你照顾了啊,‘寡言和战机无双’……”
一个女人突然背靠背地出现在玛蒂尔达的身后。
“受了那么重的伤才仅仅过了五天,就已经恢复了么?”
绢丝衬衫的上衣,刺绣着叶子花纹的细长裙子,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搞错了场合的盛装贵妇人。这个自然地掌握了奢华但又不落俗套的风格的女性,就是有着战机无双之美誉“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接着,从她戴在额头上的镶嵌有宝石的装饰带状神器“persona”中——
“贺愈礼服。”传出了简短而又冷淡,但又带有一丝开玩笑口吻的话语。那正是赋予她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梦幻冠带”蒂雅玛特。
抵挡住伊路亚尼卡“幕障壁”攻击的白色缎带是缠绕在她肩膀到elbow的装饰带的末端。若是一般的“使徒”或火雾战士的防御·反射的自在法,“幕障壁”的炮弹可以将其连人一起打碎。而她却在还没有准备好战斗的时候轻松将其避开。
虽然,威尔艾米娜也明白他并没有使出全力。作为宿敌,双方通过确认对方战技纯熟程度就如同一种代替问候的行为,不,应该说那就是他们的问候方式。
清楚地明白这一点的玛蒂尔达,笑着问道:“怎么?我们专程来到天下闻名的布罗肯要塞拜访,难道来招呼我们的就只有熟识的两个人吗?”
她用灼眼毫不疏忽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状况一边说道。
清楚明白这一点的男人——梅利希姆笑着答道:
“我们只是负责出迎的,到时候肯定会隆重招待你们——但是……”
同样,他也一边警戒着那女人的举动,哪怕是手指的轻轻一动,一边说道:“比起这个——”
(梅利希姆?)
伊路亚尼卡感觉到盟友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安的东西。
虽然伊路亚尼卡信任着他,但是今天的战斗跟以前的小规模冲突贺局部战不同。[葬式之钟]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棺柩裁缝师”亚西斯的“壮举”实现的时刻已经近在眼前,这正是一个关乎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
在山麓的两军对峙也演变成一个难以判断哪一方面更占上风的乱战状态。不论趋势如何,从全体的形势看来,都没有任何开玩笑的余地。
(……明明是这样的状况,难道他还……)
果然不出所料,梅利希姆说道:“那天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玛蒂尔达一时间不知其所谓何事,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而背后与她紧贴着的威尔艾米娜的肩膀则马上僵硬起来。
“……!”
正如梅利希姆那样,她也显露出隐藏在心里的某分思念,并作出渴求。
以一种很不快的语气作出回答的,是在玛蒂尔达手指上的亚拉斯特尔。
“你说的约定,就是指那句愚蠢的胡话吗。”
听到只言片语也不想听到的声音,梅利希姆马上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皱起眉头。他极其讨厌介入他们之间碍事的人。而在这种人之中,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男人”。
看到他们的样子,玛蒂尔达不禁觉得可爱,噗哧的笑了。
“啊啊,说起来——我记得是‘赢的一方可以任意处置输的一方’,是这样子吧?”
“那么,主人……我也差不多该去了。”
“唔……”在天井被打穿了的“首塔”顶上,一个自在法正开始启动。
接受了房间中央熊熊燃烧的“棺柩裁缝师”亚西斯的青色火焰后,“大拥炉”摩洛说道:“加利大人,虽然‘两翼’那两位应该不会发生万一的情况,但是,如果万一真的有变,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他全身的骨头都在急躁地嘎吱嘎吱的颤动。从华丽的礼服之中,骨头哐啷的一声掉到了天秤的大秤盘里。在骨头弹起来又再度接触地面之前,就变成了黄色的火粉在空气中薄薄地扩散开来。他散开来的身体渗透到远处贺近处的空气中,开始构筑自在法。
被他那样嘱咐的如人类般大小的蛋卵——“凶界卵”加利,也不正经回应他,还是那副老样子,那三副颤动着的面具用敷衍的语气说道:
“经常拿这个盾来面对敌人呢!”“代替我受了伤呢!”“今天会发挥多大作用呢!”但是,那三个声音里却确实地包含了对他的回应。
摩洛不是用那副只有骨头的寒酸脸,而是在呼吸中掺着笑对下一个人说:“琪尔诺伯格大人,我的‘拉比林托斯’发动以后,就马上把你传送到‘那一边’。请你尽量妥善处理……”
“快停止你那种像临终遗言一样的口气吧,瘦牛!”
黑衣白面的女人,“暗之水滴”琪尔诺伯格从途中打断了摩洛的话。
这个牛骨的宰相,把那种东西——那种自己虽然也感觉到,但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表现得太过露骨了。
他们藏在心底的东西,就是恐惧。
亚西斯想要实现的“壮举”,尝试开创一个完全崭新的时代,正因为如此,他们[葬式之钟]不仅要面对火雾战士,甚至还要面对在这个世界本身所引起的反作用力贺抵抗力,甚至会被其吞噬……对这样的一种避无可避的东西产生的恐惧。
与他所拥有的实力不成比例的是,摩洛异乎寻常的胆小。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比其他的任何人都更能严肃地接受这份恐惧。
跟其他的“九垓天秤”不同,在危急时刻能以自己的力量突破重围的强者的轻松心态,跟他是无缘的。他到现在为止担任的都是一些战争时期外的组织强化和弱化敌人的工作。而且,在那个方面,他还是极其有能力的无人能代替的存在。宰相“大拥炉”摩洛并不是作为强者,而是作为贤者而为讨伐者们恐惧的为数不多的“魔王”。
即使是那样的他,也会遇到无法应付的情况,正因为这样,才必须做好事前应对的准备,尽管时常保持着优势,但是却涌现出无数的敌人。
被壮大的梦想所深深吸引的他们,是决不会退让的。
这样的激烈冲突,绝不会得到平安无事的解决。
即使他们深深理解了这一点,他们还是要往前冲。
为实现亚西斯所期望的“壮举”,作为其必要条件的“都食”与“小夜蹄鸟”的争夺战,还有现在正进行的“大战”……在这过程中,长久以来在一起共同作战的同辈们都被一个接一个歼灭了。因为大家都希望向前迈进,所以谁也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
然后到了现在,这种缺落感,与即将迎来最后阶段的“壮举”相呼应,要进一步加速增长起来。这并不是像预感那一类暧昧的东西,而是从过去的积蓄中获得的,时间的实感。
摩洛在害怕,并不只是胆小的表现。只是用他聪慧的头脑来把握着一切会把自己卷入其中的情况。而这种感觉,会随着胆小程度的增加而变得更为明显。
琪尔诺伯格非常讨厌那样的他。
老是比别人多一份心眼儿,多考虑一层,对可以看到结果的无能为力的事实感到害怕……为什么只有他要遭受这种痛苦呢……不是太可怜了吗。
所以她说出一句隐含着“不要太在意”这种意思的话语。
“就算是一丝不苟的人,认真过了头只能让人感到厌恶。只要我们赢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虽然她选择的用词却完全不同。
但摩洛自然是按照她所说的字面意思来理解。
“确实是那样,但是……”
如同与他那消沉的声音相呼应一般,又一根骨头掉落下来,变化成自在法,飞散开来。琪尔诺伯格觉得这就好像是倒数着永别之前的时间似的,气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以为那种严峻的表情是对自己的责备而惶惶不安的摩洛,终于再次转向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主人的化身——那团鲜艳的青色火焰。
“主人,为了不再让‘天道宫’作出任何奇怪的举动,我要将‘拉比林托斯’扩大成往常还要巨大的规模。我会尽可能地争取时间,但是……”
“不需要再说了,我的宰相。”
亚西斯也忍不住打断了这位爱操心的好助手的话语。
“行动,要快。”仿佛要把自己的声音付诸行动一样,他向鸟笼注入了更多的力量。这时蹲伏着的“小夜蹄鸟”身上的图纹,已经延伸到脖子上了。
“在我们的壮举完成后,更需要像你这样的男人。”
“对于您的厚爱,我感到不胜荣幸。”
声音里掺杂着一丝丝喜悦,摩洛把身体低低地曲了下去。虽然本人好像打算要鞠躬,但他已经没有可以用来弯腰的腰骨了。不仅如此,随着身体向下屈曲,肩膀上的骨头连同整件礼服都掉落到了大秤盘上。最后只剩下一个头浮在半空中。
“王用语言和行动向你表示感谢。”“率领俘虏们上吧!”“尽早回来呀!”
在加利好像喝彩一样的嚷嚷声中,摩洛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鸟笼里的少女。
“我希望你,也能对我们的‘壮举’……”
他对成为宝具以来,第一次被当成伙伴来对待的“小夜蹄鸟”说道。
“……我希望你对这个打破倦怠时代的‘壮举’也能表示赞同。”
他隔着从被运进这里以后就一直出于全开状态的鸟笼上的小门说道。
“我希望你并非作为一个道具,而是作为同志来主动选择协助我们。”
他对那个既不回答也毫不动弹的“使徒”继续说道。
“然后,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意志和双脚从那里走出来。”
这次也跟刚才一样,少女仍然以无言和无反应来回答了他。
少女无礼的态度和摩洛对少女的真挚,让琪尔诺伯格勃然大怒:
“瘦牛,你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说个没完好不好!”
“是、是的,那我走了……”
“啊——”非常干脆地,摩洛最后的骨头——头骨也掉了下来,化成了黄色的火粉,消失了。
琪尔诺伯格把源自心底的愤怒表现在嘴上。
“——哼,这头迟钝的牛!”虽然已经无法跟他对话,但是他就在这里。不一会儿工夫,他启动了自在式。
女人为完成男人分配给她的任务,用力地闭上眼,然后说:
“主人,我也去了。”
亚西斯明白她受伤的心,所以这样回答道:
“就交给你了,去大闹一场吧!”
“没错!只要你同意就可以了!”
梅利希姆很激动地喊出了要把这位[葬式之钟]的宿敌拉拢进自己军团的如意算盘。
“我们的主人绝对会允许的……不,他可能还会为此而高兴呢。也绝不会让其他的‘九垓天秤’说什么闲话的。”
他从苦笑着的伊路亚尼卡的头顶上缓缓下落,发出了至诚的誓言:
“让我们的剑都指向相同的敌人——”
然后立起剑尖,
“要是我打赢了的话。”这是以战斗为前提的求爱。
在玛蒂尔达发现体内的魔神对于他这种热情感到很不高兴,于是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她明确地回答道:“没问题。但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好!”
梅利希姆燃起欲望,注视着玛蒂尔达这个他一定要得到手的女人。
除了与她一决高下所必要的东西以外,其他的一切已经不能进入他的视线了。
不用说,当然也包括站在她后面的另一名女性的可爱装扮和美丽容貌。为什么,那个人没有从一开始就穿着“万条巧手”的战斗装束呢,为什么没有带上面具呢。
就算知道这些,他也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中。
把他戴在头上的伊路亚尼卡虽然知道那个理由,但是他并不像他的盟友那样稀奇古怪而又性格傲慢。尽管对毫无表情的“女性”抱着一丝怜悯,但是比起这些——
(他到底明不明白啊,我们现在所处的状况——)
正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梅利希姆用长靴的马刺“哐”的轻叩了他的额头一下。同时——
(宰相大人正在展开“拉比林托斯”,在构建完成之前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无声的极其冷静的声音在脑中回响起来。
(嗯——?)
从布罗肯要塞的“首塔”传来点点力量的脉动。作为盟友才会知晓的自在法的触感,让大家明白了牛骨的宰相的企图。那是绝不轻易使用,但是至今仍无人能破的,“大拥炉”摩洛屡试不爽的自在法“拉比林托斯”发动的气息。
(什么?)
在这种急迫的形势下,知道了不冷静的人原来是自己的伊路亚尼卡,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羞愧。梅利希姆现在虽然为自己的恋爱而热衷,但也并不代表他是沉溺于其中而不顾一切。其实想一下就知道,他是希望打败“炎发灼眼的杀手”玛蒂尔达·圣米露的。
必须舍弃胜负以外的一切,才勉强可以抓住时机——缺乏这样一种面对最强又最糟糕的敌人时所必需的心理准备的人,竟然是伊路亚尼卡自己。
(老人经常慢人半拍,么……)
(这也是废话啊,上啰,战友!)
互相都没有改变表情,“两翼”开始了战斗。
伊路亚尼卡让巨大的身体乘着风,向站在“天道宫”的边缘的两人落下。同时,从张开的翼喷射出“幕障壁”,把自己背后设置成一个不可侵的无敌领域。比刚才的喷进弹增加了数十倍大小的巨大重量,正以惊人速度发起突进。
作为其突击前端的,是站在龙头上、背上出现了“虹之翼”的梅利希姆。从冲着前方举起的佩剑,施放出没有任何先兆的一记“虹天剑”。那华丽且具有非凡破坏力的光芒,毫不迟疑地径直奔向那两人站立的地方,爆炸开来。
从爆炸的火焰中,飞过来一束炽红色的光辉。
向着那束光辉,梅利希姆咧开嘴笑了。
(来吧,火雾战士——!!)
这时,随着一阵毫无来由的马蹄声响起,一匹悍马带着随风飘舞的豪壮鬓毛狂奔而来。
鬓毛也是炽红色,马的身体也是炽红色,马具也是炽红色,马的喘息也是炽红色,从狂奔的马蹄所飞溅出的火花也是炽红色。
骑在上面的是,炎发灼眼的女性。
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露出了笑容。
从正面袭来的[葬式之钟]的“两翼”。
任何描绘英雄的绘画,都不可能有如此华丽与英勇的姿态。
玛蒂尔达·圣米露见到这十八年来交战过数十次的宿敌,燃起了斗志。在这种一着不慎全盘皆输的交战中,以及只有在这种状况下才会出现的危及性命的时刻里,那种自己的一切都得到磨炼的充实感,实在让人有说不出的痛快。
当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被世界剥夺了的,名为战斗的选项。
而现在这个选择权则充分掌握在自己手中,甚至可以尽情地发挥。
可以战斗。这是多么美妙的现在啊。
“——嘿呀啊啊啊!”
玛蒂尔达把自己力量的一小部分、驱策着炽红色火焰构成的悍马,在空中狂奔。手里的火焰大剑在她一挥之下变成了一支矛枪,然后被夹在她的腋下。她的身姿,看起来甚至跟勇敢与龙对抗的圣乔治很相像。但却没有那种尊贵的气息。所谓的圣者乃是真挚之人,绝不会沉溺于欢乐。
而她现在就完全沉溺于战斗的欢乐中,爆发式的笑了起来:“哈哈!”
面对其重无比的巨龙和破坏力惊人的剑士——她在枪尖无法碰到对方的位置上,往矛枪凝聚了更强劲的力量,然后有如烈火一般往前刺出。
“呀啊!”
同时,在她刺出的那根枪周围并列地出现了一排同样的枪,形成一列枪林。枪尖群在疾驰着的她前面急速向前延伸,又再度变得密集,形成巨大的一击向“两翼”袭去。
“唔——!”
梅利希姆一动也不动的挥了挥佩剑,施放出“虹天剑”。其放出的光芒毫不费力地把像箭一样射过来的炽红色的枪林打了个粉碎。但是,在那个阵列被打破而空出来的空间里,并没有目标的身影。
(是上面么!)
在被自己的火焰所染红的烟雾中,格外显眼的炽红色悍马跳了出来。骑在马上的玛蒂尔达把长长的矛枪高高举过头顶——
“伊路亚尼卡!”
“在此!——啊啊啊!!”
感觉到危机的伊路亚尼卡一边抬头看着正上方,一边吐出了“幕障壁”。
巨大化的炽红色矛枪重重地刺在被搭建起来的防御壁上。惊人的爆炸卷起一阵无烟的烈火,灼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如果是人类的话,大概一定会被这一阵余波震得飞起来吧。在这股火焰之中,伊路亚尼卡那以甲壳和钢鳞为铠甲的身体悠悠飞起。他绕开凝固在空中的“幕障壁”,张开了下颚,准备把仍然停留在上空的玛蒂尔达咬个粉碎。
注意到这一点的玛蒂尔达则扣下一下马镫,让马跑了起来。然后以手里的矛枪带着火焰向他奔去。这次她准备直接把矛枪刺向他。但是——
“啊?”
梅利希姆并不在龙头上。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纯白色的缎带缠上了她的手,把她连马一起拽了开去。
“哇——!”
半秒前她所站的地方被从正后方袭来的“虹天剑”贯穿了过去。
“可恶!”
在伊路亚尼卡的相反一侧回转的梅利希姆在空中不满地咂了一下嘴。
被缎带甩上了半空的玛蒂尔达迅速调整好马的平衡,感谢道:
“谢谢!”
漂浮在她旁边回应她的,是面戴隐藏着表情的面具、浑身飘舞着有如鬃毛一般的无数缎带,身披战斗装束的“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
“你这次比以往的攻击都要着急是也。”
“性急。”
和她订立了契约的“梦幻冠带”蒂雅玛特也同样以稍带谴责的语气接着说道。
玛蒂尔达一边苦笑一边与“两翼”拉开距离。
“至少希望你们说那是快而马虎啊……”
她本来是想一口气直向上飞,直接冲进那个大概是布罗肯要塞的中枢的巨塔(她们不知道“首塔”这个称呼)里去的,但是面对梅利希姆这个使用不会因距离而减弱威力的“虹天剑”的对手,拉开过远的距离无疑是自讨苦吃。伊路亚尼卡也跟他在一起的话,从远距离进行的不准确的进攻就会被“幕瘴壁”所阻挡,肯定不会奏效。跟“虹之翼”和“甲铁龙”这“两翼”战斗的时候,不能靠太近也不能离太远,只能在相互的必杀距离上互相斗智斗勇。
“要攻来了!”
亚拉斯特尔简短的提醒道。
“嘿啊——!”
这两人之间并不需要回答。玛蒂尔达踢了一下炽红色悍马的马腹,跃向了一旁。
“虹天剑”就紧追在她后面。他自由自在地挥舞着一条直线横跨天空的彩虹的样子,从旁人看来,简直就是如奇迹一般的鲜艳华丽的光景。
当然,作为当事者的他们,是没有这份闲心来细细观赏的。
玛蒂尔达让疾驰的悍马按照弯弯曲曲的路程来行进,拼命躲避着这毫不留情的攻击。在她旁边的斜右后方,是还被刚才的缎带牵扯着飞在空中的、宛如风帆一般的威尔艾米娜。就像刚才回避攻击时一样,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罪恶感。
(我好像尽是让你做这种辛苦的事呢。)
自从十八年前偶然在一起并肩作战以来,她们就一直在一起……是她独一无二的好朋友。
这样的她——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喜欢上了“虹之翼”的梅利希姆。喜欢上他,但却一直以和玛蒂尔达不同的想法和接触方式,想让他能注视自己。这就跟刚才的盛装一样,经常只是瞎费功夫,唱独角戏罢了,但是她决不放弃。
她在实际战斗的时候也有过跟他交手的时候,但是结果都一样。她作为讨伐者的力量和特性,使得她并不适合跟具有绝对破坏力的“虹天剑”过招。只是被他三两招就敷衍过去,被他逃掉而已。就连进行对话的机会都没有。尽管如此,她也决不放弃。
一边作为火雾战士与他战斗,一边又想让梅利希姆这个“红世魔王”注视她。
这种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玛蒂尔达却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其可行性。于是,这就成了威尔艾米娜跟玛蒂尔达一起行动的动机……也是她怀有的,直到现在也毫不动摇的目的。
(但是,那也马上就会结束了。)
经过这场战斗,会不会让她好受一点呢。
如果把一切都一笔勾销的话……玛蒂尔达这样想着,踌躇了。
(这样做是不是会给她添麻烦呢……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威尔艾米娜比谁都清楚,“炎发灼眼的杀手”是离手下留情这种概念最远的人。两人在这场战斗上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所以当然不用说,是决不能有丝毫退缩的。选择了最痛苦的道路的人,是她自己。
(不如赢了梅利希姆,然后让那家伙和她……)
玛蒂尔达跟梅利希姆一样,先是打着如意算盘,然后马上又改变主意了。
(我这样会不会是多管闲事啊……但是,我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
不知道她是不是希望我这么做。
就算她希望,她会不会因此得到幸福呢。
就这样想着、考虑着,可是还是得不出任何答案。
(火雾战士的幸福……么?)
“幸福”,玛蒂尔达·圣米露想到自己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的其他人的表情,不禁有一点点心生厌恶。玛蒂尔达是一个异常的火雾战士。她确信着作为讨伐者而生存的自己是最幸福的。
通常,火雾战士是以希望向“红世使徒”复仇的人类作为器皿诞生的。
其存在的出发点就已经是消极负面的,因此跟它的诞生原则相应,其行动原则也只能是以悲壮的复仇为唯一依据。在年长的火雾战士当中也有相当稀少的人因使命感的钝化而让精神得到升华,但即使如此,也绝对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身为火雾战士是一种幸福。
大部分火雾战士的生死观为——“在无止尽的战斗中生存,不久就将落得身心疲惫被敌人大败而消亡的下场”。而玛蒂尔达就是一个从根本上将这样的生死观颠覆的异类。
到现在为止,她一直理所当然的把有着这样想法的自己展现在其他火雾战士面前。但是,那些火雾战士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的想法。开朗聪慧如皮埃托洛·蒙特贝迪、以胆大著称的佐菲·萨伯莉淑、最古老的火雾战士之一的卡姆辛、探究一切事物真理的亚摩比……即使是火雾战士当中有着最坚忍意志和最强力量的他们,当玛蒂尔达一脸喜悦地说出——(——“能战斗不是很幸福吗?”——)这种话时,他们全都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沉默不语。
到最后,能完全理解玛蒂尔达·圣米露的,在这宽而广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
至于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与其说是理解,倒不如说只是比他人更能坦然接受她的所作所为。当然,即使是这样,她也为此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在讨伐者和“红世魔王”当中很大部分人,对她这种生存方式多有非议,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有人把她当作疯子来对待。
玛蒂尔达虽然从来没有为这种对待而受到伤害,但是也因此理解到有着这种想法的自己在火雾战士中是压倒性的少数派。
(我应经这副样子了,如果还去考虑威尔艾米娜的幸福,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其实平时的她,就经常被威尔艾米娜责骂“你这个没常识的家伙,为什么老是要这样乱来?”之类的话了。
(说到底,恋爱这种东西就像我跟亚拉斯特尔的关系一样,旁人无从插手,只能顺其自然了。)
如果不是身处战斗中,不是身处这样的最后关头,也不会对此感到特别困扰。但是,不知为何,玛蒂尔达的周围的事情总是会跟激烈的战斗扯在一起。
(亚拉斯特尔明明就是当事者的其中一人,但在这种时候却完全不可依靠……)
(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吧。)
就在玛蒂尔达为这些事分心的时候,“虹天剑”惊险地擦掠过她身下的马蹄。
“哎呀?”
(好险好险……不管怎样,一切都是赢了以后的事。)
“声音还是传达不到么?”从指环传来亚拉斯特尔的声音。
“大概还太远了点吧。”
玛蒂尔达一边回答,一边用灼眼对周围的情况再次进行确认。
她本打算一边调节着与下方的“两翼”之间的距离,一边慢慢地接近布罗肯要塞的上部,但眼前的两人绝非等闲之辈。
如果鲁莽地一味上升高度的话,“虹天剑”就对回来抑制她的攀升。反之,如果采取绕弯前进的战术,搞不好就会被“幕瘴壁”把自己和要塞隔开。双方攻来躲去浪费时间的结果,反而是“两翼”那一边渐渐逼近了与玛蒂尔达她们的距离。
面对这两个强敌中的强敌,玛蒂尔达振奋精神,对他说道:
“真不愧是他呀,今天似乎格外有干劲呢。”
“这一点我们也一样。”
她朝着给她掷地有声的豪气回答的魔神笑了笑,然后进一步计算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因为被“两翼”阻挡的缘故,她们只不过到达了那覆盖整个平缓山顶的巨大冠状物——布罗肯要塞的中间附近的高度。
(大概已经进入了传说中的“拉比林托斯”的有效范围了吧。)
那是以坚不可摧而闻名天下,使[葬式之钟]得以在这个地方固守数百年之久,在此之前保护自己度过了千年放浪生活的,“大拥炉”摩洛的自在法,有着将成千上万的敌军困于其中的巨大威力。
玛蒂尔达她们在之前的战斗中一直等待着这个对方迟早会发动的陷阱——
(还不发动吗……快把我吞进去啊!)
玛蒂尔达甚至感到了一丝焦躁。
将计就计,让“两翼”也同时被“拉比林托斯”吞入,然后再在这个迷宫里想办法攻陷敌方要塞,这就是她们的作战方针。她们早就清楚,无论采取如何谨慎的潜入战术,对方最终还是会发动“拉比林托斯”。而如果不能突破这个就无法到达亚西斯的所在地。与其这样,不如尽早让他们发动,然后再加以攻破,这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她们之所以要让“天道宫”送自己到这里,也是因为想尽早被“拉比林托斯”吞入,从而得以侵入要塞。
只要她们能够进入“拉比林托斯”,就不用担心“两翼”会出现在战场上,因为能与她们正面对决的唯二的两人,不得不为给予她们最后一击而保存力量。
我方一旦攻入要塞,“两翼”就只有和眼前的我们进行战斗这个唯一选择了。但是在战斗初期能造成这样的局面,也可以算是运气好的了……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要是没有这样的运气,使肯定办不成的。)
最重要的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浓雾那边的远方战场里,可以窥见火光和听见厮杀呐喊声。
在那里战斗着的人们,都把自己的一切托付于自己,而拼了性命为自己争取时间,担任着牵制大军团的艰难任务。
在这些战友们为自己争取时间的期间,必须完成讨伐[葬式之钟]的首领——“棺柩裁缝师”亚西斯的重任……最低限度也要阻止其暴举的实现。聚集在这里的讨伐者,包括她自己和威尔艾米娜,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战的。
被“使徒”们称之为“壮举”的亚西斯的企图,就是具有这种程度的危险性。
要使这个企图实现的话,就会在厌倦了人类这个存在的“使徒”之间,产生一个最糟糕的行动指针。这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加以阻止的。
崇尚以最少人数完成任务宗旨的火雾战士们,这次却以前所未有的人数来参加战斗。这已经足以证明他们对这件事的危机感有多大。不光是为世界平衡担忧的“红世魔王”,就连作为其容器的火雾战士们也对这个暴举所意味着的事实感到恐惧。
玛蒂尔达也是,亚拉斯特尔也是,威尔艾米娜也是,蒂雅玛特也是,无一例外地有这样的感觉。
这一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膨胀。
(还不发动吗……以“两翼”为对手,我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玛蒂尔达忽地向上看去,一个没有天花板的塔顶映入了她的视野。
可以看到里面反射出鲜艳的光芒。
“——青色。”
这是以前为“使徒”所恐惧的火焰颜色。果然,那里就是[葬式之钟]的中枢部,也就是放有宝具“小夜啼鸟”的地方。
亚拉斯特尔激动地说道:“声音能传达到么?”
“我试试!——呼——!!”
马背上,玛蒂尔达挺起背,并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到肺部能容纳的极限后,以足以响彻整个战场的凛冽声音,向“首塔”里面,用最大的音量叫道:
“——这是戈比达的传言!他说‘多纳特已经对我说了!’——”
朗朗的铿锵声音穿过夜空,穿过浓雾,传达到了目标人物那里。
“——!?”
位于“首塔”顶部的亚西斯的火焰,犹如受惊般地摇晃了一下。
与此同时,至今为止不要说是只言片语,就连动也没动过的“小夜啼鸟”的少女,在听到玛蒂尔达的话后,也突然微微张开的双眼。
在亚西斯的火焰中,开始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但是——
这时候,玛蒂尔达眼前的光景突然都破裂、崩塌了。
“——唔……哇!”
正当玛蒂尔达大吃一惊的时候,一条缎带紧紧缠住了她的手腕。
“玛蒂尔达!”
“确保!”
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为了不跟她分散,用几条缎带缠住了她。
“是‘拉比林托斯’!”好像以亚拉斯特尔的声音为信号似的,周围的景象四分五裂,互相交混。在分不清上下左右的混沌之中,她们落入了最深处。
在雾气弥漫的布罗肯山顶处,呈现出异样的景色。
那是宛如蹲伏着的牛一般,闪烁着浅黄色光芒的巨大自在法。
这个自在法,将尖尖的王冠状的布罗肯要塞,以及位于邻接其下的山腰上的“天道宫”,还有山顶的一部分,都从上倒下覆盖住,如同吞进了“牛”腹内一般。这就是在空间操作自在法之中也能以其非同寻常的覆盖范围自夸的,“大拥炉”摩洛的自在法——“拉比林托斯”。
以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极目远眺的贝露佩欧露,轻轻吐了一口气。
“哎呀哎呀,看来‘大拥炉’的‘拉比林托斯’也顺利发动了呢。”
在眼睛依然紧闭的赫佳特所在的神舆另一侧,修德南稍微把帽沿往上抬了一下,然后观看着飞人类之力所能为的奇观。
“这个魔神的手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善于出人意表呢……没想到,她们竟然从那位老头子手里抢来了‘天道宫’。”
那位老头——“天道宫”本来的主人“髓之楼阁”戈比达,跟以他们三柱臣为首的[化妆舞会]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疏远。因为“化妆舞会”的根据地不是别的,正是由戈比达所建造的跟“天道宫”成双成对的移动要塞——“星黎殿”。
他以跟“某个怪人”交往为契机,和原本有合作关系的[化妆舞会]分道扬镳,据他自己所说,那以后应该一直在过着“隐居”的生活。他应该是借由“秘匿圣室”隐蔽起来的天道宫以及无需持续消耗“存在之力”便得以维持存在的自缚水盘“凯纳”这两个宝具隐藏行踪,而流离于世界的某处。
而现在,那个“天道宫”已经落在“炎发灼眼的杀手”手上,这就意味着——
(被干掉了吗……那个老头子……)
修德南这样想着,不由得感到些许悲伤(当然修德南并没有听见玛蒂尔达在“首塔”附近所说的话)。他一边看着“拉比林托斯”一边说道:
“但是,凭‘大拥炉’一人之力操控这么大规模的空间控制自在法,并不能维持多久吧。而且‘棺柩裁缝师’已经把全力倾注在‘小夜啼鸟’之上,也没有余力对‘大拥炉’施以援手吧?”
巨大的牛型自在法,连有着城寨般大小的“天道宫”都吞进了腹内。因为不能降敌人的移动要塞放在外面置之不理,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处置。但尽管如此,以一人之力来处理,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勉强。
此外,作为同类型移动要塞的使用者(天道宫和星黎殿功能相同)看来,应该不能轻易从“秘匿圣室”侵入其内部。潜伏在那里面的火雾战士别动队(那两个人也不是会乐观到认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攻陷要塞的傻瓜吧)在“拉比林托斯”内引起一时的骚乱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些状况,身为参谋的贝露佩欧露当然推算到了,但是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仅仅是指示出己方的应采取的行动方针。
“不管怎样,既然‘拉比林托斯’已经发动,就不用担心他们的大本营会很快被讨伐者们攻陷,我们的努力就不会白费了。这样的话就可以毫不客气地将[葬式之钟]逼入绝境了。”
[化妆舞会]的实际指挥官这样说着,把那从肩膀缠到胳膊的锁链,在空中揭开。正是她要出动的信号。
“哎呀呀,你也真够阴险的呀。”已经知道她作战意图的修德南,一边半愉快办苦涩地笑着,一边再次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我没有采取跟他们敌对的行为,也已经是很仁慈的了——奥尔冈。”
“在!”回应了贝露佩欧露的,是一个阴森的声音。
伴随着这种声音,旁边的地面上燃起了诡异的青绿色火焰,火焰中间,一个细长的身影往上伸展。那是一顶有羽毛装饰的帽子,和长长的披风,这就是他的外表。他是直属于贝露佩欧露的“红世魔王”,能自由自在地操纵纸片般的军队“军团”的“千征令”奥尔冈。
“[化妆舞会]现在开始撤退,收起本阵。还有,殿后部队也交给你了。”
“是!”
在奥尔冈那阴森的声音里渗透着一丝喜悦的语气,接着他用只有手套的手行了个礼。
为撤退的军团掩护殿后是最困难的军事行动,因此被任命做这些事是身为武者的光荣。对于平常自认为是战争能手的奥尔冈来说,这是最值得自豪的命令。
当然,贝露佩欧露也是知道部下的微妙心理后,才作出这样的部署的,同时也不忘利用其他的部下来煽起奥尔冈的好胜心和对抗心,所以作出了如下部署。
“加普。”
“是的,军师大人!”
与刚才奥尔冈的现身形成对照,这时在地上快速地燃起了浅葱色火焰。在火焰中现身的是带领着一大堆木偶,作大兵装扮的武装修道士。他跟奥尔冈一样,是直属于佩露佩欧露的“红世魔王”,在跑速上无人能及的“道司”加普。
“拜托你传达命令。向在战场上奋战的‘岩凯’传达我们撤退的事吧。”
“明白了!我马上就会回来,请您不用在意我,放心地迅速撤退吧!”
加普拍了一下修道服的胸口,稍显啰嗦地接下了命令。插在腰里的剑稀里哗啦地晃响着,跟他的声音一样刺耳。在他身旁的其中一个人偶用手指指向远方的战场——乌利克姆米奋战的方位。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火焰迅速无比地消失了。果然名不虚传,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滑过了夜空。
“哼!”
对同辈话里包含的刺耳的言下之意——“如果你能掩护大家快点撤退的话,就试试看啊。”——奥尔冈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他举起一只手,用自己的力量发动“军团”。
以赫佳特的神舆为中心展开的本阵帷幕已经落下,在其外侧显现出一大堆纸片军队。那是由一些画在纸上,如同古老木板画上的等身大的兵士组成的军队。
“神舆应该怎么处理呢?”
奥尔冈用阴森的声音,向自己心悦诚服的军师询问道。
在赫佳特的周围有四个纸骑士护卫着,这是在奥尔冈的“军团”中特别精锐的“四枚手札”。在布阵之前,这四个骑士被委以搬运神舆及护卫赫佳特的光荣任务。
贝露佩欧露轻轻地回答道:“让其他人做吧。‘四枚手札’还是用于殿后部队比较妥当。如果看到我方撤退的话,杀害同胞的家伙们会误以为形势有利而权力追杀我们。请你尽量避免我军的伤亡。”
“是!”
“你要让我观战吗?难得为完成御命来到这里,这样子拿着枪等结束也未免太寂寞了吧。”
修德南一脸不满地举起了枪。贝露佩欧露对他说道:
“现在稍微忍耐一下吧。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警戒以及别人的追查,我希望能尽量避免三柱臣的参阵。如果有死缠烂打的追兵的话,到时候就拜托你来处理吧……奥尔冈。”
“如果有孤身突进的讨伐者,我就把他们引入本阵,切断他们跟后续部队的联系,通过诱导把他们孤立起来。”
“就这样办。去吧!”
“是!”
奥尔冈把只有手套的手摆在身体前面弯下腰,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如同空中漫步般,从贝露佩欧露面前退下。
包围着赫佳特及神舆的“四枚手札”,也把剑放在眼前行了个礼,然后跟着奥尔冈离去。周围那些像幽灵一样的纸片“军团”也一起拿着枪赶赴前线。
贝露佩欧露将她三分之二的视线依次在奥尔冈的军团,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赫佳特,以及包围布罗肯山蹲伏着的“拉比林托斯”三者之间游移。然后在围绕于身旁的锁链中笑了笑,低语道:
“好了,就请你们尽情而盲目地启动那久候的‘愚举’吧。”
看到这种杀伤力超强的,嘲笑无知的视线,修德南不禁默默地对被贝露佩欧露嘲笑的对象表示同情。
(确实,那样的行为对我们[化妆舞会]来说,除了是“愚举”之外什么也不是……不过不管怎样,还真是值得同情啊。)
被我们的军师“逆理之裁者”盯上的话大概除了悲叹自己倒霉之外就无能为力了吧。修德南这样想着,用枪“哐哐”地敲打了一下肩膀。如同为某人奏响丧钟般。
只有赫佳特一人始终不动,身处神舆之上。
“哎呀呀……这就是‘拉比林托斯’吗……”
在数秒之前还在要塞之外飞翔的玛蒂尔达,不知道何时一屁股摔在阴暗的石造走廊上。被炎发灼眼照亮的那个地方,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迷宫(拉比林托斯即labyrinth,意为迷宫)。
(果然还是跟‘两翼’分开了……骨宰相那家伙,想要先行消耗我们的力量,然后让那两人保存实力吗……不过,无论是对敌方还是己方来说都是意料中的事了。)
除了在身旁用缎带跟自己绑在一起的威尔艾米娜之外,玛蒂尔达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大概因为被用自在法强化过的缎带互相绑在一起的关系,两人并没有被分开。
(‘虹之翼’那家伙,被打断了战斗,现在一定在生气吧。)
她苦笑着朝走廊望去。这个走廊大概是为了适应具有各种体形大小的“使徒”,设计得非常宽敞,天花板也高。点燃在走廊烛台上的微弱火光,却反而更加衬托出阴暗的深度及其寂寥感。虽说如此,但是这里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炎狱以及酸海等等,在地上也没有人骨以及腐臭的物体。
“照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不。”
“只是看上去是那样是也。”
蒂雅玛特和威尔艾米娜相继说道。她的面具已经掀至额头,而且伸展飘舞的鬃毛缎带也已经收回,看上去像是幕间休息的演员一样。
亚拉斯特尔闻言,向前方确认了一下,说道:
“唔,的确如此……你们看里面。”
玛蒂尔达用灼眼凝视着走廊深处。在光芒勉强能及之处,她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那种感觉,跟“使徒”的存在已及其使用自在法时带给自己的感觉相似,而且实际上也以肉眼能看到的形式而存在。
一直往里延伸的走廊,在半路开始扭曲。遍布走廊墙壁上的烛火,看上去就像形成了一个漩涡。一个弯过后,后面再度向相反的方向扭曲,在中途形成一个拐角。
“难道酩酊大醉的巴拉曹·导卡莱来了?”
“如果是的话,作风也稍显低调了一点是也。”
两人一边拿擅长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画风景画的画家名字来开玩笑,一边站了起来。站起之际,感到脚下的地板正在微妙的弯曲,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玛蒂尔达调动包括眼睛在内的所有感觉器官探索着周围。
“这并不是要直接对我方施以打击,而是利用自在法操纵内部空间吗。”
“似乎如此。没想到规模甚至比整个要塞还大。”
听到亚拉斯特尔的赞叹后,另外二人平静地接道:“这样就可以形成对被吞进内部的敌人不利,对己方有利的地形,然后让双方在这个条件下进行战斗是也。的确,如果我们跟‘九垓天秤’一起困在这种地方的话……”
“坚不可摧。”
“再加上,现在的这种气息……”
在“拉比林托斯”之中充满了恐怕不仅限于现在这个地方的强大的“红世魔王”气息,而且己方无法像平常那样敏锐地感知敌人的气息。
“这是在‘大拥炉’自己的体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看到玛蒂尔达露出像是咬着一块过于有嚼头的肉的表情,亚拉斯特尔在认识到严峻事实的基础上回答了玛蒂尔达。
“虽然听说他并不擅长战斗,不管怎样……终究是‘九垓天秤’的一角啊。”
说着,玛蒂尔达用炽红色火焰凝聚成轻便的大剑和盾。
“不过这也在计划之中。早就预料到会有一场苦战的了。”
“是啊。总之,我们只要能坚持到亚西斯的所在地就行了。”
“……”“……”
沉默了数秒之后,玛蒂尔达才终于注意到自己触怒了威尔艾米娜她们了。
“啊!”她心想糟了,马上回头一看,只见“万条巧手”已经戴回了面具。
玛蒂尔达正对着那个面具,稍微低垂着灼眼说道:“……对不起。”
“你在为什么事道歉是也?”
“既定事项。”
事实上目前的状况正如亚拉斯特尔所说,全部都是预料之中的事。不仅是在这的四人,包括火雾战士兵团在内的所有讨伐者们,都在按照“炎发灼眼的杀手”和“天壤劫火”制定的某个计划,在各自的战场奋战着。
一切是为了制止亚西斯的暴举。
(——“能够不浪费时间,以一击取胜的,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玛蒂尔达回想起自己最初说出这个计划时威尔艾米娜的表情,并将其重合到如今她带着的面具之上。
现在面具之下的是跟那时相同的表情。玛蒂尔达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
威尔艾米娜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这一点从跟她初次见面到现在,一点也没有变过。平常的面无表情,和作为讨伐者战斗时的面具,都是她拥来掩饰保护自己的盔甲。
当时在玛蒂尔达说出计划后,经过了片刻的无表情,威尔艾米娜开始慢慢地询问。
(——“如果能够迅速消灭‘九垓天秤’,并且能够不费大力气解决‘两翼’的话……那么在面对‘棺柩裁缝师’之时就能保持一定余力,……即使‘棺柩裁缝师’利用‘都食’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我们也能有一线胜机吧?”——)
她自己也已经与“两翼”交锋过数十次,也非常了解“九垓天秤”的可怕,当然也知道亚西斯的强大。因此,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假设而已。
但是,即使如此,这也是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所能找到的唯一希望。
虽然,她们当时没有对玛蒂尔达和亚拉斯特尔制定的计划表示任何赞同之意,但是她们却赌在这仅仅万分之一、甚至是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上,跟玛蒂尔达一起来到这里。
她知道,在嘴上反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即使想要以实力使其屈服,也完全敌不过她。
即使动之以情,也只会被断然拒绝。
如果放手不管的话,她肯定会一个人去。
在深刻了解这些事情的前提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和蒂雅玛特如今站在了这个地方。
如果玛蒂尔达·圣米露——“炎发灼眼的杀手”认为这是最好的手段,威尔艾米娜就不会有任何踌躇,即使必须为此耗尽自己的生命——
不,不如说,她不得不为此最大限度地燃烧生命——
她深信如果不这样的话自己就没有生存的意义——
即使因为没有这样做而残存下来,自己也不会饶恕自己——
实在是个拿她没办法的女性。因为想让她生存下去,就只有跟她一起拼死战斗,将这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可能性变为万分之二,亿分之二。
玛蒂尔达对做出这个选择的好友的情谊,只是以用默默紧抱的方式作为回应。特别是威尔艾米娜明知道可能会同时失去好友和所爱的人——虽然对此非常害怕,但她还是拼命地作出了跟自己在一起的决定,因此自己也没有加以辩解,或是放弃计划,只是默默地温柔地拥抱着威尔艾米娜,以此回报她的情谊。
在这样的她们的面前,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那种听起来很不负责任的话,玛蒂尔达对此感到非常后悔。虽然后悔,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踌躇。哪怕一点点也好,她为了尽可能接近她们的目标,开始迈出脚步。
“我们走吧。”
“明白是也。”
不知道是否应该说是凑巧,这一步恰好标志着战斗的开始。就在两人踏出脚步之际,从走廊的前后,传出乱七八糟的金属敲击声,与其回音混在一起,不断向这边逼近。
“……”
玛蒂尔达手持火焰大剑及火焰盾摆好架势,马上就要展现她真正的实力了。
“……——”
以一瞬间的闭眼进行集中,把从自己体内的魔神那儿获得的力量,以战斗军团的形态显现出来。
“——战斗开始,‘骑士团’!”
在她一声令下,从宽广走廊的地面上冒出了炽红色的火焰。
像漩涡一样狂乱飞舞的炽红色火焰,在数秒之内固定成型为一堆物体的大致形状。
持枪的人,张牙舞爪的猛兽,以及不属于这个世上的怪物。
它们包围着玛蒂尔达·圣米露,一起把手中武器高举过头。
它们以“炎发灼眼的杀手”为中心,开始朗朗地发出仅仅由火焰燃烧声构成的呐喊。
这些怪物跟随在主人身后,一起举着矛头、剑尖、爪牙等,开始了一丝不乱的整齐行进。这就是“骑士团”。
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玛蒂尔达,在这行进之中,将灼眼的视线滑过缠在自己持盾右手上的缎带,只停留了一瞬,又再次转向前方。然后,向自己右后方的战友们寄予一句包含激励和恳求的话语。
“不要离开。”
“明白是也。”
“前进。”队友们回答道。
不能进行长时间战斗的“震威之结手”迎来了战斗以来的第三次退却。在利用这段时间进行队伍再编整的“岩凯”乌利克姆米面前,神速的“道司”加普飞降而下。
当加普报告来意之后,一个声音大叫道:“愚蠢的……!?”
又惊又恐地发出这声大叫的是位于黑森林之中,单腿跪坐的乌利克姆米……肩上的妖花。
率领着人偶得武装修道士加普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怎么第一句就拿愚蠢来问候我呀。我们的军师大人,已经得知贵军被侵入了城寨大本营,因此作出了贵军大势已去的判断。”
“可是我方大本营正依靠宰相大人的‘拉比林托斯’发动反击啊?”
妖花不死心地拼命反驳着,但一旁的乌利克姆米则对此视若无睹,沉默不语。在他那用厚铁板做成的身体中,可以看到因雷击而出现的洼陷和焦黑的地方。肩上还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大洞。
面对这样一个如同绘画里败军之将的形象,加普低头行了一个礼,以更浓的嘲笑之意说道:“军情我已经如实传达了。那么,祝你们好运。”
人偶的手指伸出,加普飞起。
然而半秒之后——
哐!
“呜啊?”沉重的撞击声和哀鸣声同时响起。
“什么?”
妖花吃了一惊。原来,无礼的加普想要从乌利克姆米肩膀的空洞飞过,却被铁掌拦了下来。这时,描绘在钢铁巨人身体上的双头鸟以低沉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举世闻名的‘逆理之裁者’大人所率领的[化妆舞会],其使者就是这样从人的肩膀穿过的无礼家伙吗——?”
“呃……唔呜!”
在空中踉踉跄跄的加普羞耻得连脸都歪了,然而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能说出来就飞走了。
“先锋……大将?”
妖花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大呼痛快,但是在那双头鸟的脸上,却有着只有她才能看懂的严峻表情。加普所说的的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即使如妖花所说,大本营那里正凭借着“拉比林托斯”发动反击,可是换句话说,就是身在战场上的自己完全不可能指望来自“两翼”及布罗肯要塞的支援。
现在己方的处境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想到这个事实,妖花不禁向乌利克姆米投以忧虑的目光。而乌利克姆米只是以下达指示来回应:“下一次总进攻——将会决定我们全军的命运——我们要以中央军——压制盘踞东边的‘极光的射手’——!”
“要把好不容易攻下来的北部就这样置之不理吗?”
乌利克姆米一边回答一边抬起巨大的身体,站了起来。
“保住中央军——让敌人的兵力分散到撤退的[化妆舞会]上——”
妖花的脸上绽开了喜悦的笑容。因为她的先锋大将还没有放弃胜利。似乎是为了回应妖花的心情那般,乌利克姆米大声向同胞们喊道:
“战友们——!再稍微坚持一下吧——我们主人的‘壮举’——正确实地进展着——!”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
“万岁,[葬式之钟]!”
“冲啊冲啊!把他们都干掉——!”
“乌利克姆米大将,万岁!”
“把杀害同胞的家伙们全都踩扁踏碎!”
[葬式之钟]的士气依然十分高涨。可以由此看出,他们的目标,他们的主人“棺柩裁缝师”亚西斯的目标——“壮举”,对他们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伤痕累累,身心疲惫的他们,把所有希望——由“红世使徒”们建立新世界的希望——都寄托在蹲伏于布罗肯山上的巨牛自在法上。
“秘匿圣室”的碎片就像是碎玻璃般散落各处,甚至在作为“天道宫”中枢部分的城寨内部也不例外。一个纤细的黑影,将这些“虹天剑”威力的见证——碎片无声地踏于脚下,前进在通往城堡深处的路上。
这个身披黑色毛皮大衣的纤瘦女性……正是“九垓天秤”的其中一角——“暗之水滴”琪尔诺伯格。此时她身负着莫洛所分配的任务,那就是压制进入“拉比林托斯”的“天道宫”。
作为一般的战术常识,这一次闯进来的不可能只有那两人。火雾战士的别动队一定也已经潜入这里,以协助她们两人的行动,并且发动对要塞的进攻和压制。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是初次进入这里的琪尔诺伯格,也很快就了解了这里的简单构造。
天道宫这个球体的下半部为大岩石构成的虚拟大池,中央断面则是平地。在周围有数条水沟围绕,水边则耸立着围墙。当然,这一切对于“红世使徒”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装饰。在其内侧,则建起了一排完全说不上任何实用性的城郭。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净是华而不实装饰物的城堡……兵器库呢?兵营呢?陷阱呢?都在哪里?)
尽管眼前的事实和她脑中想象的“移动城堡”的印象实在相差甚远,但她还是无声无息地向着城堡深处前进着。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没有打算对摩洛交给自己的任务敷衍了事。
(……?)
此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几乎占据满整个墙壁的大门。
(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似乎还没有到达城堡的最深部。)
她一边慎重检查是否有自在法在发动或者陷阱之类的存在,一边轻轻推开眼前的大门。
虽然门很大,但在推开时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门轻松地被打开了。
(这难道又是装饰?)
琪尔诺伯格看着门内的东西,有点吃惊。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两侧各排列着两排圆柱的巨大五廊式的伽蓝殿。与连接圆柱之间的拱廊融为一体的天花板上,展开着一幅画满了狂乱舞动的火焰的壁画。不,正确来说,画的并不是火焰,而是“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之间的斗争,但不巧的是琪尔诺伯格既没有欣赏艺术的天赋,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会否妨碍到她的任务,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她一边在柱子中确认是否有机关陷阱,一边向前走。但是,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虽然到处都放置着雕像,但却并没有任何火雾战士潜伏其中。
她不禁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真的只有那两人来到这里?)
光凭一腔热血单身赴险这种愚蠢之举,应该是离那两个[葬式之钟]的宿敌最遥远的事。曾经跟她们数度交锋的“暗之水滴”对此再清楚不过了。既然跟她们有关,却又出现这种状态的话,这里面就肯定潜藏着某个阴谋。
(必须加以调查确认才行。)
说起来,把自己送到这里来果然是明智的决定。琪尔诺伯格想到这里,不禁产生一种满足感。但是,她的表情和行动依然保持着冷静,小心翼翼地向天道宫深处前进。
过了不久,她终于走到了大伽蓝的尽头。那里摆着的是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墙壁的豪华祭坛。
琪尔诺伯格看到这个,不禁又觉得有点奇怪。
建造这个移动城堡的是一个叫“髓之楼阁”戈比达的“红世魔王”。他极为热衷于制造城堡,住宅,武器以及道具等各种各样的宝具。这个移动城堡被称为他的技术集大成之作,却怎么会出现像祭坛这样为依赖虚构概念而设置的道具呢?
(说起来,瘦牛曾经说过,人类也曾参与这个城堡的建设。)
她一边想,一边开始探索起必定存在的,通向更深处的路。
于是,她粗暴地伸出钩爪在祭坛上乱翻一通。一下子就发现了那个开关——就是个特意用重石和齿轮加工过的开关。
(为什么不用自在法呢?)
身为“使徒”的她虽然对此感到可疑,但还是伸手拉下那个开关的控制棒——那个与祭坛相连的,伪装成管风琴把手的物体。
随即听到一种类似锁被打开的声音,连接着重石的旋转轴开始旋转,紧接着齿轮也开始转动起来。随着复杂装置的转动,高大的祭坛开始移向一边。在祭坛后边墙壁上出现的,是刚才的华丽建筑无法比拟的,看起来十分简陋的洞穴般的入口。
琪尔诺伯格探头往里边望了望,这个洞穴里面几乎没有任何装饰,里面敞开着一个近乎无洞的空间。
(接近目标了。)
兴奋和喜悦突然涌上琪尔诺伯格的心头,她终于找到了真正的中枢——杀害同胞的那些家伙的藏身之处,可能还有各种陷阱的场所。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十全十美地完成摩洛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当然,同时她也带着紧张和不安。
她极力地隐藏气息和避免发出声音,踏进了那奇怪的房间。但是,随即她就看到了一个被布缠住的东西,放眼一看,在那不算宽广的空间里,到处都立着同样的东西。再深重地仔细一看,原来那只是石像而已。其他的看来也是同样的石像。
(难道这又是戈比达的爱好?……雕刻石像有什么乐趣的?)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不觉中,终于,这次真的是终于了,她走到了最后出口处。
在被布包住的雕像群中,可以看见一个火焰的光亮。
(那是什么?)
至此,琪尔诺伯格脑中顿时冒出大大的问号。
(怎么回事?)
她一直都以为在最深处的那个强大气息是杀害同胞的“红世魔王”的。但是——
(那个火焰的颜色——)
眼前那个火焰呈大理石般的淡乳白色。而据她所知,这个颜色不是别人——
(……正是“髓之楼阁”戈比达的火焰颜色。)
实在是莫名其妙。
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戈比达一定是被那两个讨伐者消灭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戈比达隐居了,但身为一个“红世魔王”,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讨伐者言听计从,把自己一手建造的城堡像炮弹一样乱碰乱撞。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她怀着惊讶,到达了发出那种光芒的入口。位于城堡最深部的这个地方,和刚刚的大伽蓝不一样,没有任何宗教的色彩。
天花板是石造的圆形屋顶,围成同心圆的两重柱列,向中央洼陷延伸的石阶……在其最底部,也就是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能使“使徒”无需消耗“存在之力”便可以在这个世界停留的自缚水盘“凯那”。
而它的上边,那作为光源的乳白色火焰中,有一个肩上扛着大铁锤,有着六只手臂的合金盔甲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盘坐在那儿。
“噢噢,果然还是你来了啊,‘暗之水滴’。”
这时候,一把苍老的男声传来。这把声音不是来自盔甲里边,而是盔甲自身发出的声音。
琪尔诺伯格面对这种难以置信的状况,不由得脑里一片混乱。
他,真的,在这里。
这个盔甲状的东西正是“红世魔王”——“髓之楼阁”戈比达。
戈比达似乎发觉她的疑惑,于是主动张开根本不存在的口说道:
“你吓了一跳吧。嗯,这也难怪。”
“就算是我,在一个星期前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卷入这样的事当中啊。”
听到这里,琪尔诺伯格突然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戈比达以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另一双手玩弄着大铁锤,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最后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我拜托了那些家伙帮我传话,作为报酬,我把她们送到这里来……就是这么回事吧。”
当然,琪尔诺伯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为了先获得必要的情报,她进一步问道:“是谁给谁传的话?”
戈比达摸着下巴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没有表情的面罩向上抬起。
“我的朋友——某个纯情老头儿想对我的另一个朋友——某个害羞的小姑娘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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