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判·似男孩之彼女
回忆片段·男孩
那是不能称作屋顶的残缺。
形态各异的木条,被毫无规律的堆叠在一起,构成了看似屋顶,实则不然的物体。
阳光从木条的缝隙之中射入,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投射出藓菌般病态的光斑。
在阳光所形成的光柱周围,漂浮着的尘埃,似幽灵般环绕着。
这样的光芒,只是让这恶劣的环境更显得残破不堪。
然而,这一道道的光柱,在男孩的眼中,却闪烁着神圣的光辉。
那是代表果断,可以制裁一切的圣洁光枪。
然而,这不过是男孩眼中的幻象,那仅仅只是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光辉而已,并不存在于任何地方,除了他的想象。
灰蒙蒙的天空,是废旧的抹布,用阴影笼罩一切,飘浮着的,那比起云朵这种洁白的东西,更像是香烟中飘浮出的黑灰色的云状物,没有形状,却又近于形状,在空中构筑出一具具死尸般的哀伤意象。
男孩脑中的光辉,让他免受这份死象的折磨。
亦或者说,他的大脑,为了保护他,给了他这道光辉,让他从现实中逃离,以逃避,来寻求苟活的生机。
那是现实中的廉价阳光,是男孩眼中的圣洁,是谁都可以轻易触碰,却又是谁都触碰不到的希望。
男孩脖颈上的箭头印记,指向天空,却让这份向上的精神,显得滑稽可笑。
这是不能称作体育馆的废墟。
[为什么不动了?]
体育馆的残垣断壁,仿若交错着的犬牙,交互着叉向天空,对着天空吼叫。在这残砖断瓦的环境之中,并看不到除了男孩以外的任何人。
[为什么不动了?]
然而,这苍老的声音,就这么凭空出现了,没有出现的方向,也没有声音的来源,似乎是来自周围的每个角落,又仿佛是直接在脑海中生成的一般。这是以自身的存在感压倒一切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力量与威严,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遵从。
而听到了这句话的男孩,就像是接收到了命令的机器,得到了主人吩咐的仆人,作为一个连一点自由都看不到的,甚至比奴隶还要低等的存在,乖乖的,毫不抗拒的动了起来。
那,确实是,只能用,在动来形容。
因为,除了用[在动]来形容以外,没有更贴切的形容方法了。
在什么时候,事物会被用[在动]来形容?那是当他们已经被认定为,不能再动,没有能力再动的时候,才会被这么形容。
身上,甚至连一点点遮羞的布片都没有的男孩,全身赤裸的倒在地上,以正面着地的姿势,倒在地上,手脚,病态的抽搐着,毫无规律的乱颤,这时候应该产生[怜悯]还是[疯狂],这幕景象让人歇斯底里。
而男孩,固执的,艰难的,以下巴顶着地面,看着前方,看着除了废墟以外,什么都没有前方。
他正在为了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光辉而在坚持着。
[为什么,不动了?]
只为了执行命令而存在的男孩,是远不及西藏农奴的将熄烛火,而这烛火,正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曳着,想要多发出一点火光。
哪怕只是一点点。
仅仅只是为了对这句无理的要求作出回应。
男孩,将要毁灭的傀儡,已经可以看到散架的落幕终景。
[站起来。]
那股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如同没有看到男孩的状况一样,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做出了命令,不带一丝怜悯,不带一分感情,甚至连让水面荡起涟漪的波动都没有。
男孩的身体,一阵哆嗦之后,机械般的抖动起来,仅仅只是为了去执行[站起来]这个命令而去调动四肢。
残破的双脚、小腿、大腿上,满是受伤之后,再次长出来的,暗红色的肉,与原本的皮肤间隔相邻,让人作呕的菌状图案。
这已经是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却又依然会被人类认定为人体的枯朽身躯,用没有一寸像是人类的碎片,勉强拼凑起来的[人类]。
这样的双脚,支撑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让这个作为[男孩]而被人们认知的身体,站了起来。
保持站立的姿势,那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甚至,不让人认为他曾经站起来过。
那是初生羊羔尝试着站起的笨拙,却又远比这生命的光景来得残酷。
他的双脚背叛了他,他的手在以疼痛向他的身体施虐,他的头毫无保护的撞上了地上的碎砖,暗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却已经无法再去染红那早已吸满了血液的砖石。
他一动不动。
[站起来。]
这声音,失去了人性一般,重复着。
[站起来。]
男孩的身体,着魔般的,猛烈的抽动的着,身体畸形的扭动,让人已经无法再去相信,这个男孩确实是作为[人类]的生物。
再一次,站了起来,黑红色的血流过了男孩的眼,压下了他的眼皮,最终盖上,让他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黑色的一片硬皮。
比上次保持站着的时间还要短,男孩再一次,以断线木偶的姿态,在地上散作了一堆,人体四肢与躯干的拼凑物。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即便如此。
[站起来。]
这个命令,这股声音,已经夺取了他身体的自由。
他是被训练着的怪物。
他是被操控着的玩物。
他是不曾见过荆棘的刺鸟。
他是什么都没有的奴隶。
在这不能称作[体育馆]的废墟中,这个不能称作[男孩]的病态生物,被强迫着进行了不能称作[训练]的惨痛折磨。
这是不能称作回忆的碎片。
回忆片段·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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