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火山,鲜血。
这里本是一个金壁辉煌的大殿。
汉皇居中而坐,数位重臣分坐于汉皇两旁,玉阶之下,分立着文武百官。
一道道目光不断传来,落在我与宁珂的身上。
但我最觉得自己是处于废墟、火山、鲜血的中央,分毫感觉不到自己的方向。
“没有一个结局,是注定的……”我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低头看着殿中巨大的地砖,却变成了令人心生畏怖的、无穷无尽的云涡。云层尽在脚下,如一片深灰色的大海,时时有巨大达几十米的狰狞面孔从云里浮现出来,旋又消散了。
张国师看上去五十余岁年纪,他身长九尺三寸,浓眉大脸,肤色黝黑,红顶绿眼,鼻子高挺,眼睛有三个角。垂手过膝,有浓密的胡子,龙行虎步,十分威武。
他身份似乎超然无比,来到殿中也不言语,只是一个稽首便径直坐在白玉阶前一个座位之上。上至汉皇下至文武百官却司空见惯,毫不见怪。
汉皇脸色阴沉,扫了殿中文臣武将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到张国师身上,缓声道:“如今太师遭邪魔毒害,邪魔逞狂,北方战事又吃紧。不知张国师有何妙策,还请不吝赐教。
张国师睁开一直闭合的双眼,徐徐站起,向汉皇一拱手,道:“杨太师应劫而生,与本朝气运息息相关,到底是何来历,陛下比贫道清楚。然杨太师只关乎天下气数,一向与正邪相争无甚牵连。依贫道来看,这此次邪魔妖物先是加害太师,又闯太师府,必置太师与死地,其用心险恶无比!”
汉皇沉吟一下,已知他言中之意,当即怒道:“好大胆子!国师可曾知晓这些邪魔妖物聚积在何处,又有多少妖魔鬼怪?若要尽数剿灭这伙妄为之徒,又需发多少军马?国师不必顾忌,尽管道来!”
张国师不急不忙地道:“据适才宁珂姑娘所言,此次事关明教。即是圣火魔教也,他们立基于昆仑山光明顶之上,教众却遍布天下各处,其中也不乏被蒙蔽之良民。委实可谓人多势众,极是不易对付。至于将其剿灭之事,乃为兵事,恐怕还要劳及太师府。”
汉皇脸上惊喜无限道:“天师可是有法救得太师?”
张国师摇头道:“此时太师即便有天界金仙在此,恐怕也与事无补。更何况贫道只是精通天文地理河图洛书,擅丹鼎之事,却法力低微之极也。”
汉皇如遭冷水淋面,沉声道:“那国师所言劳及太师府,又是何意?”张国师突然把目光投向我和宁珂这边,微笑不语。
“难道?难道是……,难道是他们?”
张国师抚着浓密的胡子,微笑道:“不是他们还有谁人?两人来历皆是非同寻常,其中命数连贫道也猜度不透。陛下可曾记得史册记载的铁骑北征之事?”
汉皇点头讶道:“可是史册上精灵向我朝求援,我朝遣百万雄兵征伐矮子王国之事?!”
张国师当即颔首道:“正是!此事可溯源三千年而有余,贫道不敢妄言天机,但那三十乃万世将才却是无疑,恐怕天下命数多半要系在他的身上。”
汉皇喃喃道:“万世将才?万世将才?!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当真如此?”
汉皇又将探询目光投向身边的小桂子,只见小桂子似早已明了,只微微点了点头。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大汉啊!”汉皇双眼放光,直直盯在我的身上许久方道:“你师承杨太师,也算独孤府之人,有何良策尽管速速道来。”
我虽得桃花仙尽心救治,已安然无恙,但仍觉膝腿整日酸痛,将那残余真气暗运时,右肋下便会隐隐鼓涨,进而浑身血脉不畅,让我烦厌欲呕。
但对此我此刻完全没有意识,从入得皇宫便陷于恍惚之中,虽知道殿上君臣谈及何事,可是奇怪的是,其中内容完全进牵动不到自己一丝情绪。心中反复响着的还只是那一句“没有一个结局,是注定的……”
既然结局未曾注定,其圆又如何成圆?圆不成圆,此世如何轮回旋转?到底又将行往哪里?
我越思越觉得心中疑惑难解,只如重重迷雾之中,思绪也逐渐的慢下来,仿如昏昏欲睡的感觉。然而就在将睡未睡之际,我腿上肌肤上某一点忽然一紧,就似被一枚利针给刺了一般,刹那间使我清醒过来。
我向身边宁珂歉意一笑,步出伏地便拜。
汉皇道:“起来罢!走近让朕看仔细。”我躬身前走几步,慢慢抬起头来。
汉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更听得身边的德亲王不由地“啊”了一声,只觉眼前的这人漂亮异常,一张雪白的面庞上不带丝毫杂色,在柔和的阳光下,竟如晶玉般微微透明,更衬得一双飞目神光流动,不可方物。但目光流转间,却仿若浩瀚冰河破堤而出,又如波澜大海澎湃咆哮,豪气无边,竟令人有不可平视之感。
“你叫三十?”
“是。”
“你随你师父多久了。”
“几天而已。”
“哦?”汉皇一阵失望:“你有何良策尽管细细道来,既是国师称你为万世将才,朕绝不将你埋没。”
“是,谨遵圣命。”
我拜了拜,沉吟片刻道:“魔教既然修得魔功,便需杀诛正道为助其魔功之法。且魔教其中甚多便是魔物临世,深恐天下不乱。如今之计,当绝其外援,断其枝叶,斩其茎干,断其根脉,如此方能永绝后患。圣上承天之运,本朝气运正隆,已传万载。魔物纵想使得天下大乱,也只会落得个境花水月,乃妄想尔。只是如今大势,对魔教必缓图之……”
我后背上肌肤突然象被一枚利针给刺了一般,一阵剧痛。我不去理会那宁珂,又接着道:“事有缓急,当前之急,急在北方,先出兵支援北方,以安社稷为重中之重。当然,也不能任得魔教如此张狂,否则本朝颜面何存?还请张国师周游四方,延请四处高人,以助朝廷一臂之力。以待时机一到,便永绝魔教这一后患,小子狂妄,还得请圣上格外恩准几件事。”
“说来听听!”
“其一,太师府一向由我师尊一力承担,师尊天人也,自是能当。然如今还请圣上恩准天师府广选天下良材美质,以实国用。其二,师尊推算出大劫将至,地脉动荡,有波及国运之危……此事想必国师也有所觉。”张国师脸上已不似刚才那么轻松,一脸凝重对汉皇点了点头。
“因此需布一个江山社稷阵,以佑本朝之运。只是太师府人单力薄,阵眼又非固定一处,有可能位处深山大泽,也有可能潜在闹市华都,甚而有可能在当朝某位大人府上,故斗胆请圣上恩准可在各处随意征地之余,尚请国师下道号令,令正一道门人前来相助。”
我此言一出,满殿文武皆默不作声。各自盘算不休,只是此事虽大致关己,大义凛然之极,那江山社稷大阵从名字上来听便知关乎本朝气运,谁又敢多言一句?
汉皇也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江山社稷大阵,好名字。万事以社稷为重,此事准了!只是如此就烦劳国师了。”
张国师微微一笑,道:“区区小事而已!三十果真高才,贫道佩服的紧啊!”
“这第三件就容易得多。我只需携带京军五千,便可北上将北蛮一扫而平。但需令各道观备符炼丹,各出弟子参军,各方设募兵处,募玩家入伍。其中需要财帛也委实不少,一旦开战花钱便如流水,望圣上给予恩准。”
“五千京军?”满朝文武顿时议论纷纷,前线危在旦夕,区区五千能当得什么?但又一思,此人出之独孤府中,必有过人之能,即便有那杨太师一半本事,恐怕一人一剑便足以将北方战事消于无形了。
“三十大人,恕我冒昧,您真的是杨太师的弟子吗?”一个声音突然质问道。
殿中突然静了下来,众大臣全把目光投向说话之人。一名年轻将军走将出来,向汉皇大礼参拜,急道:“启禀圣上,杨太师一向独来独往,从来没授徒的传闻,怎能断定他是杨太师的徒弟?再说行军作战并非儿戏,他半步也未上过战场,又怎能带军出征。”
我回头看过去,那人一身武将打扮,看起来高大威猛,剑眉虎目,英气逼人比我还要高出一个头,长手长脚,走路的时候虎虎生威,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此刻他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看。
汉皇不禁踌躇,把眼光投向张国师,张国师此刻却又坐会座位,双眼合闭似未听见一般。只得道:“吴将军以为如何才好?”
“独孤剑术奥妙无双,大殿中也宽阔的紧,臣愿向他请教一下……”
说到这里,他用眼角扫了我一下又道:“若是胜过微臣,微臣便负荆请罪,杀刮由他。如若输给微臣的话,呵呵,臣愿率大军赶赴前方以解危局,不过刀剑无眼……”
我慢腾腾地起身,道:“圣上英明,正所谓刀剑无眼,吴将军心中之虑乃为国为民,无愧国之栋梁也。臣愿以指代剑讨教一番,也好以解诸位大人心中之虑。”“以指代剑”言下之轻视之意,再是明显不过,但此傲慢言语出之杨太师之徒口中,又是不同,众人丝毫不觉有何不妥,皆颔首称是。
“好!独孤府中果然又生出栋梁之材,本王看此事可行,不如陛下救准了他们,我与各位同僚也观个热闹。”德亲王目光闪烁一旁道。
汉皇竟也被激起了兴趣,脸上几丝红润道:“也罢!既然事管国体,也只得如此。来人啊,取木剑出来。”
宁珂缓步走到我身边,将腰间木剑解下塞到我手中冷冷道:“吴六奇,点苍剑法。”
我将手中剑打量一番,又递将回去:“万年玄木剑,持此灵物即便胜了他,也坠了独孤的名声。”
宁珂哼了一声,却不接过,我只得将木剑先插在背上。
我两个人站到大殿的中心,众大臣早已远远避开。吴六奇脱去了宽大的外袍,露出了里面的武官劲装,越发显得虎背熊腰,英雄气概。
我们相隔十尺对面相望,他躬身一礼开口说话,声如闷雷,有一种振动脑门的感觉,“得罪了。”
我微笑还礼,道:“吴将军不用客气,请!”
吴六奇一震手中的木剑,提起,竖于眉心,双眼慢慢张开,瞳孔已彻底化成紫金色,似有隐约的火焰流动。再不多言,人剑合一,向我当胸刺来。
剑上幻起了千道剑气,整个空间忽然之间泛起了一阵暖意,似乎温度平空上升了几度。
难得的是,剑气却在大殿内凝而不散,只看他这一剑的威势,已有武者的修为。
不过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就在吴六奇挥剑扑上的同时,我忽如失了重量一般,若一片絮纸随风而动向前飘出一步,这一步看起来仿佛是往他的剑上凑了过去,大殿内一片惊呼。然我这一步,却正好将他所有剑势能够施展的空间全阻断了。
换而言之,在他发出这一剑的时候,原本是准备到最后一霎那才将剑势完全展开,但是由于我向前跨了一大步,使两个人之间的空间突然缩短,导致他的剑势变得闭塞,有一种被压抑的感觉。
吴六奇不禁倒退三步,将手中的木剑收回胸前,道了声:“好步法!”接着又一剑就指往我的身上刺过来。挥臂之间,剑气挥动,远远看去仿佛是一股狂风。
我怡然丝毫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就这样看着快速袭来的剑尖。
就在吴六奇剑尖袭来前的一霎那,我突然向后飘了一大步,那剑气就正好停留在我的胸前,再向前刺一分也是不能。
吴六奇怔了一怔,原来,他这一剑的剑势正好只能到如此而已,我正是在最后一刻无法变招的时候退了这一步,使他连应变的机会都没有。
我突然一笑,右手在空中一指,轻喝一声:“剑!”一招破剑式应声施出。独孤九剑重心悟而不重体悟,饶是那桃花仙医术玄妙无比,但怎奈我当时骨骼筋脉被震的一塌糊涂,也只得在床榻之上躺了一天两夜。这一天两夜里,我彻底沉浸在独孤九剑妙诀之中,数次生死之劫,也让我领悟菲浅,短短时间了让我剑法突飞猛进。再配合上妙绝的凌波微步,区区一个武者哪能放在我心上。
一眨眼之间,一道剑痕化空为气,带着淡淡的劲气扑面而去,无息地撞在了吴六奇手中的木剑之上,力量不大,却恰正值他前力已尽后力未生之际,时机妙到了极致,“喀嚓”木剑应声断为数节……
下一刻,我手指顶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一切突然静止。
吴六奇瞠目结舌地望着放在眉间上的手指,眼睛瞪得滚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此时的我,脸上闪烁着冷厉的光芒,与刚才的神态完全不同。
但是就在这一霎那之间,我忽然脸色一变,收起了手指,脸上又重新变的毫无表情:“得罪了。”
说着,我从后背上抽出木剑,慢慢地踱到宁珂身边,将木剑交给了她。
这时,众大臣才反映过来,纷纷赞叹:“独孤剑法!真的是独孤绝学!果然是杨太师传人啊!”
汉皇也欢喜无限,道:“吴将军,现在你还有什么怀疑吗?”
吴六奇俯倒在地,泪流满面道:“微臣不敢!适才三十大人所用剑术正是独孤剑法。且适才一战,三十大人处处料敌先机,又出击果断无比,深得兵法之要义。吾皇洪福齐天,大汉有福啊!”
一番话得体之极,连拍带打,把适才鲁莽行事化成忠君爱国之事。
汉皇果然大悦道:“吴将军真乃国之栋梁也。”
随即道:“拟旨:命独孤三十为征北将军,各大营内挑选精兵五千不日北上。下诏各道观皆备符炼丹,十日内各出弟子百名参军,各方设募兵处,募玩家入伍。一切有需要财资器物之处,户部一概照批无误。”想想又道:“小桂子便为监军罢。”
我拜倒在地,道:“圣上如此隆恩,破敌自不待言。待得诸事谋定,需得三年时光。三年之后,即是扫平宵小魔物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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