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的异界奇妙物语》第一百二十三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既然诺亚能过胜任编制梦境这一工作，它就理所当然地拥有心电感应的能力。因此，希尔达并没有在明面上作出指令，这位大管家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思，又安排了几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从地底基地中搬了一套桌子和椅子出来。这些小机器人外貌憨憨的，有着最最基本的人体结构，但都是由洁白色的球状物体构成的，脑袋正面是电子投影，能够投射出诸如“大笑”“无奈”之类的简单符号表情。他们没有手指，所以大雄推测应该是电磁吸力让它们能够抓住这些看上去就很笨重的家具。
    在麦田中央清理出一片空闲的地方，将桌椅安放好后，小机器人们纷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表示高兴和幸福。希尔达对他们微笑了一下，这些小家伙就一齐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二位请坐吧。”希尔达稍微整理了一下华袍的边角，确保每一个褶皱都弄平整了方才坐下，对礼仪的追求似乎已经成了她本能的一部分。
    “刚刚这些小家伙是……”
    “哦，他们？”希尔达回头看了一眼小机器人们的背影，他们的行进速度非常快，这才几分钟，都已经快和平原本身融为一体了，“这些都是由卡拉星科研人员设计出来的家用智能机器人，可以帮你打理家事，建设领地，做一些繁重或者精细的活儿。每个公民的领地里都有。他们的微型正子脑中被铭刻了特殊电位，当主动或被动帮助人类时，这些小家伙能体会到一种类似‘喜悦’的情感。”
    “哦……”
    “顺带一提，大雄。”希尔达有些骄傲地伸出手，对他介绍道，“这片朱厌麦田也是他们在定期管理。别看他们笨手笨脚的，实际上干起活来很灵巧，播种、人照光、田园规划之类的工作也全都是他们在负责。”
    “朱厌？”
    “就是卡拉星上的一种植被，是我们粮食的主要来源。”希尔达淡淡地说道，“十万年前，冰河解冻，卡拉星人重新回到这颗星球。（该段剧情衔接剧场版《大雄的南极冰冰凉大冒险》）这之后的岁月中，对太古冰霜巨人的研究使得整颗星球气候再度发生变化，有向‘雪原星球’转变的趋势，好在，这一次……我们有所准备。基因工程在同一时段被提上日程，除了将卡拉星人进化成抗寒体质外，我们还必须找到一种可以耐受严寒，且照样能保持产量的粮食。
    在那个年代，各种各样的作物都被尝试过，但经历过基因改造之后却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唯有朱厌挺过无数次复杂的基因手术，从而成为卡拉星文明公认的农作物，被大肆播种到冻土上，生根发芽，快速结出一茬又一茬的粮食。
    于是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一切都顺理成章……通过研究远古冰霜巨人，卡拉星人实现了旷古绝今的技术突破，一步步走入正轨。我们很早就得知了阿尔坦维的存在，但出于文明公理的安全考虑，卡拉星没有主动和其接触，而是一直龟缩在自己的星系中，从没有踏出过一次。对外隐藏自己是卡拉星的基本策略之一。直到三万年前，他们主动找到我们，并声称要联合成一个更大的善意联盟。”
    ……
    “行了，这些都是宇联发展的基本史，想了解的话可以去找子文明的教科书里查，肯定都有。”阿兰·瑟唐突地打断了希尔达的叙述，“很抱歉，希尔达女士……看起来你和大雄之间还有很多事要说。但我们今天不是来听故事的，宇联委任我们二人作为使者，是想向你递交一份文明质询书。”
    三只眼睛同时放出光，再次于半空中投射出那张文书来，这毫无疑问是用宇联官方文字书写的。
    “阿兰先生，刚才你已经向艾格尼斯出示过这份质询书了吧？”希尔达不慌不忙地从华袍后口中取出一份纸质版的文件，轻声说道，“他已经上传至诺亚系统并打印出来了。按理说，这份纸质的文书同样具有法律效应，可视作宇联法令的延伸，我们就用它来讨论。”
    “……”阿兰·瑟见状，默默地关掉了投影，将文书从希尔达手中接过，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一遍，确认无误后方才说道，“可以。那么，按照宇联法令，请允许我开始文明质询环节。”
    他随即换了一个腔调，坐直了背，用字正腔圆的口吻说道，“希尔达·N·卡拉女士，请您起誓：在接下来的文明质询和政治质询过程中，您必须以文明领袖的身份无条件回答我的问题，不得偷换概念。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在案，并送至元老会进行审查。质询结束之后，您必须在三十个天文单位内做出决断，改变现状。否则，宇联高层将再次召开集体会议，讨论卡拉大星云是否应该被移出元老文明。”
    “我发誓。”希尔达仍旧微笑着，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还不够严重似的。
    ……
    大雄一下子傻眼了，阿兰·瑟事前可没跟他说过还有这么个环节。照这个情况看来，这场质询会早在一开始就是定好的，可他去问完全不知情……放佛就是被拉过来凑数的。
    只好静观其变了。
    ……
    “这层名为‘天神加护’的行星护罩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计划是在二十年前，但真正竣工、并且完全调试无误，则是在五年之前。”希尔达看上去应对自如，“在此之后，安眠时代计划就正式启动了，政府开始给每个公民无偿发放安眠仓。”
    “这样规模的防御工事，已经大大超出宇联限定标准……卡拉大星云有宇联的建造委任书吗？”
    “没有。也不需要有。虽然加入宇联，卡拉星仍然是主权独立、高度自主的文明，有权力自己规划自己的发展道路。安眠时代计划在公民会议中以压倒性的高票数通过，而作为计划的一部分，建造行星级防御工事是必然的。公民的合法诉求必须得到尊重，因此，我并不觉得必须要让宇联高层审批这项工程，卡拉星人可以为自己做主。”
    “这么做是脱离集体。”
    “阿兰先生，据我所知，你现在仍然是星环竞技场的实际拥有者。毫不夸张地说，在你的带领下，竞技场已经从一个宇宙内的黑暗娱乐机构转变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文明。经济、政治、军事、文化……各方面都趋于完备，自成体系，甚至还发展出了强而有力的远征军队。那么你是否也脱离了集体呢？或者说……你对脱离集体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
    阿兰·瑟无法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她，只能绕开去，换上下一个话题。
    “请问，你如何从文化上评价安眠时代计划？”
    “群体对绝对自由的追求造就了这一切。”
    “……绝对自由？”
    “卡拉星人一直都追求自由！我们发展出高度发达的文明，究其根本还是希望借助高技术来实现这一点，这是我们的文化根源所在。”希尔达以很小的幅度摇了摇头，“然而，越是追求，我们却越是发觉这不可能……只要你仍处于物质世界中，你就是不自由的。你在自己的领地也无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时间够长，你的心情总会沉寂下来……在那个时代，虚无主义的思想高度发达，大家都渴望自由，但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绝对的自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在现实世界中是如此。
    那么，在虚拟世界中呢？
    因为是梦，所以可以不讲逻辑，天可以在地下面，太阳可以是绿色的，宇宙里可以漂浮着无数面食。因为是梦，所以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扭转一切，控制一切。你可以是一个流浪在剑与魔法世界的弓箭手，可以是一个太平年间的吟游诗人，可以是正开着飞船企图与对方同归于尽的驾驶员……在梦中，你能够享受到现实世界中永远企及不到的快感。”
    “这，就是安眠时代计划的真正起源。”
    ————
    很是震撼的理由。
    不知道阿兰·瑟听了之后是什么反应，反正大雄挺震撼的……希尔达口中所说的高等文明，竟然会是这样一幅死气沉沉的状态！这和大雄脑补出来的二十二世纪完全不同。
    “嗯……我了解了。”阿兰·瑟继续问道，“下一个问题。一切正常的话，你们就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了？据我所知，现在进入安眠时代的，只有你们卡拉星，也就是母文明。但已经有不少位于卡拉大星云的子文明受到你们的辐射，纷纷发起了类似的运动，逼迫辖区政府满足他们陷入‘沉睡’的愿望。”
    “这是不可避免的。作为星云战神，你也知道元老文明的辐射能力有多强大。”
    “那么……这项安眠时代计划，有尽头吗？”
    “有。”希尔达肯定地说道，“在全民安眠的同时，诺亚系统仍然分出一部分计算冗余开发新型安眠仓。预计技术奇点将在二百年之后到来，届时，会有更加高级、更加先进的安眠仓出现。所有公民届时会被强制唤醒，更换安眠仓，并进入下一个安眠时代。”
    “最后一个问题。希尔达女士，请问，你会在某个时间点进入安眠吗？”
    “不会。进入安眠会给人的大脑带来超负荷，一般来说，当他从梦境里醒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现实世界会无法适应。我可能会在下一个安眠时代开启时进入冬眠，即——单纯将身体冰冻起来。待到第二次技术奇点来临时，诺亚系统会唤醒我。届时卡拉星将组织全民公投，表决接下来的行动纲领。”
    希尔达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据保守估计，第二次技术奇点是四百年之后的事……”
    ……
    不出意外的话，这之后，安眠时代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身为宇宙的裁判长，卡拉星人早已厌倦了终日不止的政事，厌倦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子文明。和新生的麦加托比亚、艾洛卡不同，卡拉要休息了。（卡拉星文明史为十万年，仅次于阿尔坦维）”希尔达平静地说着，橘红色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下来，在这种环境下，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墓志铭，“阿兰先生，请务必将我的意见转交给宇联高层，让他们知道卡拉星人的真正意向。”
    “我一定代为转达。”阿兰·瑟稍事停顿，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希尔达女士，艾格尼斯为什么会袭击大雄？”
    ……
    “他将大雄视作了某种危险生物。”希尔达如此回答道，“阿兰先生，或许出于某些原因，大雄对你有所隐瞒……所以你并不知情。”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契约者，已经和未登记在案的高次元怪兽缔结契约。”阿兰·瑟也没多想，顺着希尔达给出的答案就说下去了，“而这一点……则被艾格尼斯用镜面检测到了。”
    “你不该瞒着我。”他有些责备地转过头看了大雄一眼，“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大雄心虚地连连点头，忙着称是。
    “是啊，大雄……”希尔达意味深长地笑道，“隐瞒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