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第四百四十三章 他乡、故人

    天佑知道仙佛势力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并不算奇怪，毕竟他可是振远上仙的记名弟子，姬瑶以为这些秘辛都是振远上仙告诉天佑的，因此并未在意。
    带着三分考校的意图，姬瑶又问了很多有关仙门应该如何应对佛门的问题，天佑倒是没有藏拙，一一给予解答，听的姬瑶点头不已。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直对天佑的表现充满兴奋的姬瑶忽然就冷却了下来，似乎是突然就失去了谈话的兴趣，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借口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将天佑打发了。
    姬瑶的喜怒无常总是会让天佑感觉疑惑，就像之前在中立区的诡异行动方式。不过至少目前为止她的行动都还算是为天佑着想，所以天佑也未对她有什么怀疑。
    和姬瑶分开之后天佑也没在屋子里呆着，而是叫上了柒小妹和虎妞她们一起出去转了起来。
    天佑出来有自己的目的，不想闷在屋里只是其一，更重要的事情是了解一下楚国的情况。虽然对楚王的位子并不感冒，但那不代表天佑就能躲过这个身份。而且，说实话天佑其实并不反感继任楚王的王位这件事。一来那毕竟是个王位，各种好处自不用赘述，尤其如今天佑一直苦于无法寻得夕颜下落，有这王位带来的主办权力，发动整个楚国的力量帮他寻找总强过他一个人努力。
    这二来吗……楚王本身就有修为在身，寿数自不能按普通人计算，因此短时间内天佑其实也就是多了个身份而已，并不需要真的考虑去继承大统之类的事情。
    至于其三，还是天佑对嬴颖的那点小心思作祟。在这不知平等为何物的神洲大陆，没个显赫的身份他还真不好和嬴颖这个女王预备役有点什么过分的关系。当然，现在他是紫霄宫的门人了，又得到振远上仙等一众仙长的赏识，倒也不算低人一头，但嬴颖毕竟是秦国九公主，未来更可能继位为女王，若是自己只有个草民的身份，天佑自己都感觉似乎矮了一头。
    晃悠着离开住所，门口立刻有侍者上来询问他有什么需求，得知他只是随便逛逛侍者倒也没拦他，还细心的告诉了他这附近有哪些好的去处，并提示天佑万一迷路了该如何找回来。
    说起来这龙牙堡好像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但其实它却是前村后店的典范。因为本身龙牙堡周围在百姓和过往客商的努力下已经建成了一大片规模可观的居民区，而北边的龙船渡与东南方向的大兴镇都是规模很大的聚居区。三地之间的边界甚至已经出现了轻微融合的迹象。
    天佑倒没打算去大兴镇，而是逆行去了龙船渡。之前船上的吊车装置天佑可还惦记着呢，在这渡口应该是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才对。
    楚地重商，这一点和秦国有很大不同。秦国也有渡口，但就没有哪座渡口有龙船渡这么繁华。感觉就像是整个大陆的商人都集中到了这小小的龙船渡一样，在那纷乱的码头区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货品和商客，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高鼻梁、蓝眼睛一头卷发跟金毛狮王一样的西域商人。
    “老骗子……”正行走之间，天佑却是突然指着远处大喊了一声。
    一名卷发碧眼的西域商人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一把夺回面前客人正在看的商品撒腿就跑。
    天佑这边比对方反应还快，没等对方开跑就已经撒腿狂奔了起来。
    街市上人很多，两人行动都不太方便，但那西域商人背着个大箱子，天佑却是两手空空，加上他本就身手矫健，在人群中左闪右避速度倒也不怎么受影响。
    事实上有人动作比天佑还快。那西域商人刚刚冲出街道准备避进一条夹巷，却忽然看见一青衫女子打着旋如初落凡尘的仙子一般从天而降，刚刚好截住了他的去路。
    “这条街，封了。”胡青玄面带微笑的吐出几个字来，那西域商人却是惊慌失措的换忙转身打算重新找路逃跑，然而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是正好看见了天佑的一排大白牙。
    “哈哈……原来是天佑啊。能在这种地方碰上老朋友，真是让我阿凡提万分的开心呐。”瞬间换了副表情的阿凡提热情的上来就要和天佑拥抱。
    天佑却是一点之前的样子也没有，也是笑着张开双臂和他拥抱，然后用老朋友见面一般的口气说道：“哈哈，真是想不到，天下这么大，这样都让我们再次重逢，真是让人开心呐。说实话刚刚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呢，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我的老朋友阿凡提。这次你可千万不要着急离开，我可是要好好和你谈谈生意的啊。”
    阿凡提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汉语强笑着应和天佑，“是啊是啊！我们好好的谈谈生意。你是我阿凡提的老朋友了吗，我一定会给你个最公道的价格的。你放心，我阿凡提对朋友一直是真心真心的。”
    天佑也不反驳，反而附和着他说道：“嗯嗯，我当然知道我们的老阿凡提老爹的人品的，在你这里买东西我最放心了。”说着他还拉了一下阿凡提然他跟着自己走，一边说着：“你放心，这次不坑你，我付钱。”天佑说着还拿出了一锭金元宝在阿凡提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又将那差点把阿凡提眼珠子一起粘下来的金元宝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看到金锭，阿凡提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至少现在不用天佑拉着走了。
    其实说起来两人还真的是老朋友，甚至于天佑其实还和阿凡提一起住过两个多月。当然这是天佑的想法，阿凡提觉的那不不叫一起住，而是他照顾了天佑两个多月，毕竟那时候的天佑才三岁多，按正常人的标准那不就是带个孩子吗？
    阿凡提的身份其实很明显，他是个西域商人，专门从西域带进来一些神洲大陆没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处贩卖。当然他也会在神洲大陆各处收集一些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在遇到价格合适的人的时候适当的卖出去。天佑在加入紫霄宫之前掌握的那些说不上该该叫化学还是药剂学亦或可以叫做炼金术的东西，其实大部分都来源于眼前这位年纪不小的西域商人。
    要说人，阿凡提是真不算坏人，甚至算是难得的有善心有良知的好人。但这老头就是各种小毛病不少，喜欢喝酒，而且一喝就多，还有点不修边幅，偶尔还有些坑蒙拐骗偷的小毛病，总之说好人是真好人，说坏人也能算个坏人。
    不过天佑虽然觉得阿凡提还算是个好人，可人家对他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在阿凡提眼里天佑就是个小恶魔，是应该被天神他老人家惩罚的恶魔。这小子美其名曰照顾自己生意，其实总是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他这里换取那些珍贵的材料和药品，虽然后来证明了天佑出售给他的东西也确实是有价值的，但这些东西往往难于脱手，而且价值极不稳定。总之虽然没让他吃亏，却总是搞得他不上不下的难受的要死。
    所以，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凡提是不告而别的。他偷偷在天佑喝的酒里掺了两滴千日醉，害的天佑一觉睡了三天，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让着老家伙给卷走了。好在老东西还有点良心，卖给天佑的货品确实是留下了。不然现在看到天佑他就不是钻小巷逃跑而是直奔码头随便找搜出港的船先爬上去再说了。
    天佑他们下榻的地方不适合阿凡提出现，天佑也不想让自己过去的生活过多的暴露在姬瑶面前，因此他没有带着阿凡提返回住所，再说那儿也稍微远了点。
    他们就在附近的街边找了家客栈包了个雅间，反正龙船渡这种地方来往客商无数，最不缺的就是谈生意的地方了。
    这客栈就是专门给人谈生意的地方，所谓雅间，其实本身就带点会议厅的意思。屋内分成了两间，靠门的一间是吃饭的地方，里面还有个更大的房间。这房间里也没其他东西，就一张大方桌而已，椅子都在墙边摆成一排，特意空出中央区域就是给大家展示货品用的。
    进了房间，天佑先点了些吃的让柒小妹和虎妞她们在外面先吃着，自己则是和阿凡提一起进了里间。胡青玄有些好奇，没在外面坐着，而是跟了进来。她之前常在人世间混迹，倒是对这些酒店的饭菜不太感兴趣。当然，最近总跟着柳媚娘学艺，连胃口也被养叼了大概才是主要原因。
    “来来来。让我看看这次你都带了些什么。”天佑一进屋就张罗着让阿凡提把背上的那个大箱子放在了桌子上，而且自己就开始动手帮他拆箱子了。
    阿凡提赶紧一把护住自己的箱子，有些担心的问天佑：“你这次真的付钱？”
    咚……天佑财大气粗的直接把一定金元宝排在了桌子上，“起开起开，小爷现在有钱了，不抢你的。”
    以前那是真穷，天佑也是没办法。再说他又不是明抢，每次给阿凡提的东西其实也都能卖出钱来。只是他这种以货易货的方式却会让阿凡提多跑很多路，外加多耽误不少事情，所以才搞的阿凡提有些不大情愿做他生意。毕竟像他这样的行脚商人，自己的生活费也算是重要成本之一啊。
    “来来，让我看看这次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天佑一边问一边自己动手就打开了阿凡提的背箱。
    阿凡提的背箱乍看上去就个盖着块破布的背篓，但其实这东西却是内有乾坤。
    掀开上面的破布，打开顶部的盖子，然后将背箱的背板向两边拉开。不大的背箱立刻展开了一层层繁复的框架，而在每一层框架上都密密麻麻的吊挂着几十个小小的布袋子。
    没错。这些布袋都是无忧袋，但不是完整版，而是等级为残次的次品无忧袋，比吕萌给天佑的那个残次品还要更次很多的超级次品。
    吕萌给天佑的那个无忧袋好歹还有8格空间，而阿凡提的这个背箱中的无忧袋，最大的也不过只有三四格空间而已，甚至于绝大多数都只有一到两格空间。
    但，哪怕只有1格空间，无忧袋毕竟还是无忧袋，容量依然依然可观。
    标准无忧袋的每一格空间的容积大概是0.25立方，这是残次品，每格空间实际只有0.2立方左右。听着好像不是很大，但换算一下就会发现其实空间真不小。
    我们都知道人的比重和水非常接近，而1立方水的重量刚好就是1吨。由此可以反推出，一个体重100公斤的大胖子，实际体积也才0.1立方左右。当然就算是柔术大师也不可能真把自己团成0.1立方的正方体，这个只是人的绝对体积，不是外尺寸。换句话说就是对无忧袋这种无需考虑空间利用率的装备来说，0.2立方的空间其实足够塞进去两个人的。这还是按体重100公斤的大胖子计算的，要是纤细的小姑娘，足够塞进去4个人。
    有了这个数据，就不难想象这种残次品无忧袋的容积有多大了。基本上这一个小无忧袋就能顶的上一个大号登山包，有的可能还不止。
    然而，阿凡提的背箱中并非只有一个这种无忧袋，而是密密麻麻的挂着至少上百这样的无忧袋。不考虑其中有个别4到5格的稍微好一点的残次级无忧袋，即便只按照最低标准，假设每个无忧袋只有1格，这一箱子无忧袋的容量也起码顶的上一只标准集装箱。而且，因为集装箱需要考虑货物的尺寸问题，不可能严丝合缝的利用内部的每一寸空间，而无忧袋则是完全根据物体的排水量计算体积，所以实际上阿凡提的这一背箱所能装下的东西不但远超集装箱，甚至可能顶的上一艘小型驳船。
    虽然这个背箱相对阿凡提这窘迫的造型来说好像有些过于奢华了一些，但换个角度想想，人家一个西域人，不远万里穿越可怕的蛮荒地带来到神洲大陆，如果真的只带着有一只普通背箱，那他就算不被妖魔鬼怪吃掉，也一定会死于贫穷。毕竟如果按普通背箱的体积计算，他这一趟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一些。就算是他卖的东西再奇货可居，怕是也无法依靠普通背箱的容积来满足他的盈利需求，起码得有一支数百马车的商队才有盈利的可能。
    所以，阿凡提的背箱其实才是他能成为西域商人的关键。
    “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好货。”
    天佑正要翻动货箱，忽然就被阿凡提一把推开了。
    “你别乱动，要什么和我说，我要有就拿给你看，这次我可进了不少危险品，可不能乱动。”阿凡提像宝贝一样的护着背箱，生怕被天佑弄坏了哪里。毕竟这种事天佑可是有前科的，不得不防啊。
    天佑跟本不理他，一边用力挤开阿凡提一边说道：“哎呀，别那么小气嘛。放心，弄坏了我陪你。”说着他就强行夺回了背箱的控制权，然后熟门熟路的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其实阿凡提这家伙看着邋遢，实际上却是个很讲究的人。他的衣服看似破烂却洗的非常干净，之所以觉的脏兮兮的，主要是因为外面的罩袍太破的原因。做为一个走南闯北、餐风宿露的西域商人，而且是那种单干的行脚商。阿凡提能保持如今的样子，应该说他非但不邋遢，反而是极为注意仪容才对。不然就单凭他每日在外奔波沾染的泥灰就绝不是如今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爱干净的人做事往往很有条理。阿凡提的背箱里东西虽多，却都是分门别类暗招一定规律分类过的。例如说药品和材料都有专门的区域，还有武器、铠甲之类的东西也有专门的摆放位置。想要找什么只要按照分类打开对应的无忧袋看看就好，甚至有些无忧袋上面就直接挂着块平安符一样的小牌子，上面就写了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天佑迅速找到了材料专区，手指顺着一排无忧袋上的绳子滑过去，很快点中一只无忧袋取了下来。小心的拉开袋口，从背箱下部的插槽里抽出一只长柄镊子，探入无忧袋中，小心的夹出了一朵暗红色的花蕊来。
    这花的花瓣生的很奇怪，不像一般花瓣那么大，而是有些类似菊花，每一片花瓣都生的极细，而且密密麻麻的有很多花瓣，行成一个半张开的南瓜形花骨朵，看着也不漂亮，倒是有些丑陋。
    不过，虽然这花长的不好看，天佑却是极为欣喜的看着那花朵，然后小心的对着花瓣吹了口热气。
    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随着天佑的呼吸吹过花瓣，那含苞待放的花朵瞬间便跟随着气流舒展开来。原本暗褐色还带着黑斑的花骨朵就像是通上了电一样，整个由外而内的亮起了朱红色的荧光，其上的黑斑更是好像星星点点的星光一般亮的刺眼。
    “好正的曼珠沙华。这东西你哪儿搞到的啊？”天佑说着忽然斜眼看了阿凡提一眼：“你会是刨了谁家祖坟吧？”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传说是生长在黄泉路两岸的亡者之花，故而得名彼岸花，意为生死彼岸所生长之花。
    当然，以上都是传说。实际上这东西神洲大陆还挺多，但也不是那么好找。因为彼岸花喜阴，对血气、阴气、煞气有特别偏好，因此这东西最常见的地方就是死人堆里，最好就是那种阴暗潮湿的山涧底下或是死了很多人的天然溶洞之类的地方。不过以上这种地方通常会伴生亡者之魂，也就是俗话说的闹鬼。考虑到阿凡提的个人实力，天佑可不觉得他会去那种地方采集彼岸花。而如果排除那种地方的话，唯一能安全获得高质量彼岸花的地方，大概就只有那种年代久远的古墓了。
    “和你说多少次了，在哪进货是我的商业机密，告诉你我还怎么做生意？”阿凡提挤开天佑，抢过那夹着彼岸花的镊子，然后小心的将其放回了无忧袋中。“要买就买，不买就别乱看。沾上了你的生气我还怎么卖出去？”
    “行行行，你开个价吧。”之前下百兽谷抓火狐的时候最后一瓶月神泪也用完了，天佑确实需要补充些曼珠沙华。“我可跟你说，我也算是行家，你直接给我个实在价，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讨价还价了，你看行吧？”
    阿凡提想了想，最后一咬牙伸出四根手指。
    “一共4两银子？嗯，这个价格还是挺公道的。”
    阿凡提慌忙摇头，“不是一共4两，是一朵四两。”
    “什么？一朵四两？你怎么不去抢？”
    两人显然都不傻，一个死咬价格不放，一个拼命往下杀价，简直就像吵架一样。不过最终还是天佑稍稍厉害一点，成功将价格压到了1两银子1朵。
    这个价格买一半的曼珠沙华是有些高的，但阿凡提这次带来的这些都是品相超好的稀罕货，按市价2两一朵也是能买的。天佑砍到1两一朵绝对已经是底价的底价了。估计阿凡提赚肯定是有得赚，不然他就不会卖了，但估计赚也就是赚个辛苦费而已了。要么说他不愿意和天佑做生意呢。这小子太精，跟他做生意只能赚个辛苦费，实在是没啥油水。要不是天佑给他的东西偶尔还能爆个冷门让他大赚一笔，他还真不想搭理天佑。
    “这包我都要了，回头一起算钱。”天佑直接取下那个装着曼珠沙华的无忧袋就往身上塞，结果被飞扑过来的阿凡提一把攥住了手上的无忧袋。“这一包曼珠沙华才卖几个钱，你还想坑我个无忧袋啊？”
    天佑假笑着连忙客气道：“哎呀。失误失误，把这茬给忘记了。”这家伙笑的那么假，阿凡提当然一眼就看出了他是故意的。不过知道也没办法，又不能真和他打一架。再说现在天佑加入了紫霄宫，阿凡提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天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