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第四百四十章 姬瑶的本意与登船

    短暂的插曲并未影响到车队的正常行驶，姬瑶也没有提醒任何人，仅仅是一出一进，这片荒山野岭之中便多了几具无名者的尸体。
    之后的几日车队一直处于这种高速的奔行状态之中，偶尔停下也仅是为了补给一下饮水与食物，而后便又开始飞奔。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出行的第六日傍晚，高耸如城墙一般矗立的东界山已经近在眼前，脚下狭窄的泥路时不时的就会与林间拐出的某条岔路汇合在一起组成更宽阔的大路，随之而来的则是愈来愈多的行人。有庞大的联合商队，也有三五成群的游商，当然神洲大陆这种地方哪儿都少不了提枪带棒的各类武人、修士，甚至于还能看到一些国家武装的人马穿着制式铠甲穿行其间。
    在中立区那危机四伏、渺无人烟的浩瀚林海之间提心吊胆的穿行数日乃至数月，如今看到了东界山遥遥在望，以及周边逐渐汇拢起来的人群。正常人的反应都是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就连行走的速度都开始变得缓慢了下来。
    然而，天佑他们的车队却是鹤立独行的非但没有减速，反而愈发疯狂的进入了一种冲刺状态。
    庞大马队奔驰起来的声音不算震耳欲聋却也足够开道之用，于是天佑他们的车队就像是水面上飞驰的战舰一般，破开行人的浪花，在仓惶躲闪的路人之间飞驰而过，只留下身后一片惊叫怒骂之声。
    对此，天佑早已习以为常。这几日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昨日打头的那位侍卫统领甚至还秀了把骑术，单骑冲锋，整个人都斜挂在马身侧面，抢在车队前面捞起了一名在路中央玩耍的幼童并准确的扔进了其母的怀中。若不是他反应快，等车队过去……
    然而，即便如此，姬瑶仍然没有丝毫减速的打算。天佑甚至听到侍卫统领主动询问过是否减速的问题，但车队现在依然在飞奔，甚至比之前更快了。姬瑶就是打算宁可撞死人也绝不减速，而这么做的原因……天佑已经大概有些了解了。
    最初的两日天佑一直不明所以。他不过是下山的时间迟了一些，姬瑶就险些没控制住情绪。即便不是亲妈，这点小错误按说也不该惹的姬瑶这样的修为有成之人大动肝火。之后等天佑上车，车队那忽快忽慢的速度也是让天佑疑惑不解。直到那晚，姬瑶亲自出手干掉了几个悄悄跟踪车队的不明人士，天佑才终于猜到了姬瑶这么做的原因。再然后便是嘲风的大范围侦查，配合外围潘朵拉的帮助，总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原因。
    姬瑶不是神经病，她让车队忽快忽慢的改变速度，原因只有一个——她在想办法摆脱追兵。
    倒不是说有人威胁到了姬瑶的安全。她的实力，没有那些名门大派的大佬亲自出手，就算来上三五万杂兵也休想伤到一根头发。就算是那些二线门派的掌门、长老对上她，胜负也不过是四六开，姬瑶还是胜算较大的那一方。所以说，她不是怕被袭击，而是在担心车队中的某些消息泄露出去。而这个姬瑶担心的“消息”，天佑想来想去，唯一可能的就是他自己了。
    为了这个猜想天佑甚至还小小的感动了一把。当然，对姬瑶的观感不会那么快改变，这不过是让天佑觉的姬瑶至少还有一点做母亲的自觉而已。
    振远上仙之前就帮天佑分析过，他的王子身份一旦暴露，夜神殿为了自己的名誉，必然是要出手补单的。这么浅显的道理姬瑶自然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她希望保护这个秘密，不让别人察觉这个事情。至少让别人知道的晚一点也好。
    为了这个原因，所以姬瑶安排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认亲之旅，甚至没给天佑告别的时间。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姬瑶才会因为天佑耽搁了大半天时间而险些控制不住情绪。至于之后车队的奇怪步伐，也不过是在已经被盯上之后采取的反追踪措施而已。直到那晚姬瑶突然出手灭了所有眼线，车队便开始加速，一路疾驰，试图彻底甩开追兵。
    当然，他们不可能彻底躲过有心人的眼睛，因为她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姬瑶出行只能是去楚国，神洲大陆这操蛋的地形决定了除非姬瑶打算一路飞回去，否则就只有那么几条路可选。
    对于敢于盯梢姬瑶的势力来说，同时堵住这几个路径点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过，姬瑶的目的也不在于不被发现。就算有人看到天佑，一般人也想不到他的身份。姬瑶这么做仅仅是杜绝一种可能。她要减少天佑出现在有心人目光下的时间，以便于尽可能降低天佑身份被发现的概率。
    只不过天佑虽然能理解姬瑶的想法，却不太赞同她的选择。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其实什么都不做，就像平日出游一样带着天佑直接光明正大的返回楚国才是最安全的做法，现在这样反倒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然而如今姬瑶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天佑想明白的时候也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所以他干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对姬瑶的态度却是稍微好了一些，至少这个便宜老妈有为他着想的打算，这就值得稍稍改变一下对她的态度，起码不能总是之前那么生分了。
    车队一路冲进东界山的狭窄隘口，在接近檀香村的时候速度终归还是慢了下来。
    檀香渡毕竟是东界山上仅有的一处通行渠道，中立区的整个东面几乎就只有这一处适合大宗货物和人马通行的口岸，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繁忙。也就是神洲大陆交通不便，贸易不发达。这要是以现代地球的标准，这处通关口岸对外的通路就算修成双向二十车道的高速公路，估计也照样得堵成停车场。
    不过即便以神洲大陆这么低的贸易通行量，檀香村到檀香渡这条山谷之内依然堪称是车水马龙。就算是夜里都是人潮涌动，到了白天，那几乎是能比得上春运期间的火车站的。如今傍晚时分，正是一天之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能看到东界山的旅人都会估算时间，尽量赶在傍晚天黑前进入檀香村这条山谷，所以这个点山谷里就尤为的拥挤。
    姬瑶虽然是抱着撞死人了也不减速的打算而来，面对这种情况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车队跟着人潮慢慢前行。
    就这么一直晃到快半夜了，车队这才总算是到了檀香渡口。
    王妃出行，当然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什么都等到了地方再准备。事实上也根本无需提前租用船只什么的，姬瑶在此有一艘专用的楼船一直在常备着，这边提前有侍卫过来打个旗号，立马就会靠岸等待他们登船。
    不得不说王家的气派就是非同一般。姬瑶的这艘楼船靠在码头上看着就像在水里修了座花楼一般，甲板以下都不看，单是三层船楼就竖起来五六丈高，顶上还有船桅和望楼，高度怕不是得有十丈。甲板之下同样惊人，看着就比旁边的民船高出一丈多，居然还在侧面开了大门，打开之后直接放倒作为跳板架在了栈桥上。可惜岸边的基础设施不配套，这门高出栈桥太多，放下的门板仰角超过60度，别说马车，就算空人都得手脚并用才能勉强爬的上去。
    知道姬瑶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因此天佑也没有贸然下车浪费姬瑶的布置。此时他正从车帘挑开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看到那高出栈桥一大截的舱门天佑就知道马车肯定上不去的，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问问，马车却忽然又动了起来，竟然就这么摇摇晃晃的上了栈桥。
    随着马车的靠近，不远处的楼船甲板上两根长长的木架逐渐竖起并转了过来，在那木架之下还吊着一块巨大的木板，看尺寸刚好能容得下整辆马车。
    天佑没想到这船不但有侧门，居然还有起重设备。王家的船果然是非同一般。
    随着车队靠近，那块吊板也被放到了和栈桥持平的高度，然后打头的第一辆马车便开了上去。
    甲板上，几十名船工一起转动着巨大的绞盘，带动绳索将装上了马车的吊板吊到与侧面舱门等高的位置上，有船工在下面用前端带钩子的长棍勾住木板上的铁环，将其拉向船身使之与船舱甲板齐平，而后两根粗壮的横木从舱门下面一点的位置伸出，刚好从吊板下方穿过，此时上面的船工再略微放松吊绳，吊板便稳稳的落在了两根横木上。
    天佑挑着车帘看着船上的一系列操作，心中却在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船只的设计者。
    来神洲大陆这么多年了，这是天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机械工学设计。不要小看这简单的吊机与横木，现代机械的起源其实尽皆来源于此，差别的只是精度与结构的复杂度而已，本质上它们其实没有多大区别。身为穿越者的天佑懂这些并不奇怪，但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神洲大陆人，能设计出这样的力学结构设备，那就相当了不起了。
    船上的这套设备虽是人力驱动，但楚王手下显然不会缺人，所以在人数足够的情况下效率着实不低。很快第一辆马车便整体被纳入了船舱，而上面的吊机则腾出空来放下第二块木板。
    天佑他们的车紧跟着开上了木板，然后在一阵吱吱嘎嘎升中被吊进了船舱。
    尽管是晚上，马车进入船舱，天佑眼前还是立刻暗了下来。神洲大陆的技术毕竟还是没法和地球比的。木船怕火，船舱里也没法用火把照明，仅靠一些蜡烛实在是没法产生多少光亮。尤其这艘船还不是一般的大，船舱里就更显昏暗。加上神洲大陆没有污染，月光出奇的明亮，所以就更突显的这船舱内昏暗。
    不过，黑暗对天佑的视力并没有任何影响。如今已经进了船舱，天佑也没有必要再做隐藏，干脆挑开车帘走了出来。
    眼底闪着淡金色的光环顾周围，这船舱内的景象便尽入眼底。
    这楼船的船舱就像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没有水密隔舱，全由一根根的立柱撑着上层甲板，中间可以说是一览无遗。天佑一眼就发现了仅有的六座楼梯，毕竟的月光很是明亮，通往上层甲板的楼梯口此刻一个个都像是沐浴在圣光中一样，相看不见都不行。
    前面马车上姬瑶也走了出来，立刻有侍从放上台阶式的车凳。天佑他们这边也有人搬着同样的车凳过来，天佑却没等他，直接一步就蹦了下去。又不是久居深闺的大小姐，哪用得上那玩意？
    听到天佑落地的声音，前面姬瑶也转过头来，向着天佑伸出手来。天佑立刻会意的小跑了过去，然后便被姬瑶掺着手走向了楼梯处。
    天佑初时还有些不适应，微微挣了一下却没挣开。姬瑶毕竟不是单纯的王妃，她还是紫霄宫的碧游仙子，天佑的力量在同阶之内堪称无敌，但面对姬瑶这种等级的就还差了一大截。加上天佑本来也没不是那么坚定的要挣脱出来，所以很轻松的就被拉走了。
    上了台阶，他们并没有出现在甲板上，而是直接就在之前看到的船楼之中。
    这艘船上的船楼特别的高大，而且占据了整个甲板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可以说除了船头和船尾，整个甲板都是船楼。
    这一层的舱室看起来像客栈的客房一样，除了中央过道，两边都是房间，而且数量还不少。
    天佑被姬瑶拉着就直接上了二楼。这里和一层就明显不一样了。靠近船头的一段是带顶棚的露台，可以观景、纳凉，也可以召开小型宴会。中间一节是封闭的大厅，功能应该也类似宴会厅，只不过和前面那段不同，这是封闭的室内宴会厅。
    最后面还有一小段区域，结构倒是和楼下类似，应该也是卧房，但从门的分不来看尺寸比楼下要大的多。
    姬瑶没带天佑去三楼，而是直接拉着他来到了后面的那几间客房外。天佑扫了一眼房门就确认了这里只有6间房。姬瑶将天佑安排在了右舷中间的房间，楚非凡就住他对门。跟着他一起来的柒小妹、虎妞与胡青玄分别被安排在他的左右两间客房，其余的房间并未安排人员入住，想来是等级不够，还住不上这么豪华的房间。
    虽然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赶路了，但船工和一路护卫而来的人并非一拨人，所以也没必要休息什么的。等人都上了船，楼船也即离开了港口沿着河道向下游而去。
    跟着天佑他们一起来的人都被这一路疯跑累的半死，几乎是上了船就睡下了。但天佑一直在马车里静修，一点都没觉得劳累，自然也不想睡觉。等船上逐渐安静下来，天佑便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王妃的座舰自然不能和民船一样，楼道两边都站着侍卫，天佑刚出来就被发现了。他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侍卫也知趣的没有出声。
    轻手轻脚的走到楼梯口的那名侍卫身边，天佑小声询问：“船上有厨房吗？我有些饿了。”
    “有的，公子。您请回房稍待，卑职这就去让他们送些吃食上来。”
    天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告诉我在哪儿就行了，我自己去取。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想到船边看看风景感受一番水天夜景。”
    侍卫立刻表示可以引路，天佑也没再拒绝，跟着下到船舱下面。
    其实厨房就在他们最初下车的地方不远，毕竟楼船再大也是在船上，不可能真的和地面建筑群一样修的那么分散。
    随便拿了些能吃的糕点，天佑就来到了甲板上。谢绝了侍卫的陪护，天佑一个人在甲板上闲逛了起来。
    他当然不是来体会什么夜景的，更不会在意什么大船。楼船再大能和现代地球上的万吨邮轮比吗？穿越前他自己的那艘私人游艇都不比这艘楼船小多少了，天佑自然不可能真的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坐一次大船就兴奋的睡不着觉。他是来打探消息的。
    在甲板上晃晃悠悠的天佑就找到了一个在船头忙活的船工，起先这家伙还挺拘谨的，毕竟天佑是王妃带来的客人，还是住在二层的，再看他一身的紫霄宫标准套装就知道这是位修士。两人的身份和阶级地位可以说是天地之别。就算是喊了不知道多少年人人平等的地球上，还照样有人见了大人物就心虚胆颤呢，更何况是这部分地区甚至还保留着奴隶制的世界呢。
    不过，船工虽然谨小慎微，天佑却是个聊天达人。把自己进入紫霄宫之前的经历一讲，立马就拉紧了两人的关系。要不是甲板上还有巡逻的侍卫，而且地放也不太对，这俩估计一会就能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了。
    混熟了之后很多话就好出口了。当然天佑没傻到直接问，而是故意以话套话，旁敲侧击的搞点信息。
    两人聊的时间不长，天佑搞到的信息却不少。
    从船工的话里天佑不但搞清楚了楚国的大概国力情况，还重点勾勒出了楚王的大致信息。虽然船工对楚王的了解应该较为片面，但至少也算个参考。
    除了从船工那里了解了一下楚王的情况，天佑还顺便询问了一下这艘船的事情。这方面船工了解的倒是不少，不但介绍了这艘船上的各种特殊装置，还告诉了天佑这艘船的生产地点。可惜船工并不知道那套绞盘起重设备是出自何人的设计，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船厂所在，想来要查出那名设计者应该也不难。
    知道了想要的信息，天佑也就没再留在甲板上，晃悠着回到了自己房间。不过他才刚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屋外却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小，若不是耳力惊人应该根本听不见才对。
    天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外面的人敲的是对面楚非凡的门，而且还伴随着侍女刻意压低的呼唤声。
    过了一小会，对面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想来是楚非凡出来了。那侍女刻意压低声音又和楚非凡说了什么，天佑能听到对话声，但因为音量太小又隔着门，所以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不过几句话之后楚非凡便出门跟着侍女上了三楼，听着脚步声天佑就知道多半是姬瑶有事召唤楚非凡。只是天佑想不通，能有什么事情让姬瑶这三更半夜的召唤楚非凡过去。
    不过不管有什么事，天佑都没打算去关注。听着脚步声远去，他也躺回了床上，双眼一闭，脑中画面立刻切换，变成了高空俯览大地的视角。这是嘲风的视角，天佑只是在共享嘲风的视力。
    之前姬瑶一路疾驰甩开了那群来历不明的观察者，但檀香渡这个地方实在太明显，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的。天佑知道对方肯定会在这里重新盯上他们，区别的只是对方会否有所动作而已。不过不管对方只是想打探消息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天佑都不喜欢处于被动中的感觉，所以，他提前放出了嘲风，让他在高空盘旋，看看到底是谁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