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第四百七十章 临安大乱

    丁大全被胁迫着，带着一群拿刀持枪的御龙直兵将，闯进了枢密院，却没有见到贾似道。
    枢密院就在皇城一侧，直线距离不过一里路，按照常理，轮值的枢密使不应该不在值房里。
    但他去了哪里，黑灯瞎火的又找不到人问，御龙直的军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是来抓人的，人不见了，只好把枢密院中一群战战兢兢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吏们扣下来，取了大印虎符，防止有人调兵平乱。
    此时此刻，随着王坚那枚升空的焰火，许多地方都乱了起来。
    首当其冲的，是各处城门，临安不经战事已经很久了，谁也想不到在这大后方的京师重地，会突然出现反叛。
    虎翼军是临安卫戍军队，一般情况下，里面的士卒军官都是从禁军中择优选取的，战斗力在整个禁军系统中，是首屈一指的精锐。
    不过，那是几十年的事。
    连年久屯安乐窝，虎翼军早就没了大宋初年那严兵厉马的煞气，其中充斥着为了图一份俸禄讨一份差事的二世祖、纨绔子弟，这些人连马都骑不溜、弓都拉不开，却心安理得的躲在军中，吃空饷拿好处，充当南郭先生。
    再加上此次禁军外调，不少军中不敢打仗不会打仗的人通过各种关系，紧急调防，只为留下来不去当炮灰，那么负责京城防御不会擅动的虎翼军，就成了这些人最好的去处。
    长久养成的散漫习惯，是改不了的，再加上虎翼军早已不复当年勇猛，这些人一参合，就更加的不堪。以至于巡哨当值，都漫不经心的松松垮垮。
    临安城门，共有旱门十三座，水门五座。
    每座门，按照规矩，随时都有两百人轮值守卫，水关要少一些，也有一百人。
    其中北面武林门，是较为热闹拥挤的一座，因为这边临江岸，码头密集，每天清早，还是漫天星辰漆黑一片的时候，挑着担儿进城送鱼的小贩就坐在门外等天亮了，鱼是鲜活的货物，可不能耽搁了，否则卖不出好价钱。
    守卫这座门的军将，还不到规定的一半人，来的人也是懒散得很，站在门边立在城楼，吹牛打屁烤火取暖没个当兵样，不少人连兵器都随手放在一边的门洞里，拢着袖子聚成一堆嬉嬉笑笑。
    至于另一半，早就被上面的人吃了空饷了。
    四周万籁俱静，远处传来城中莺歌燕舞处的丝竹之音，大兵们纷纷侧头过去望一眼，目光中都是羡慕向往，然后回过头来发牢骚骂娘。
    那朵在皇城上空炸开的焰火，也吸引了这些兵丁的注意力，大家朝那个方向稀奇的看了一阵，发现没有后续，也就慢慢的不在意了。
    多半是皇城附近那个无聊的人放的吧。
    众人有开始聚在一起，围着放在城门洞里的火盆，嬉嬉笑笑的谈着带着荤腥的笑话。
    一片闹嚷嚷中，一群做渔夫打扮的人在夜色中慢慢靠近，也就无人察觉了。
    一直到了很近的距离上，才有人惊讶的看到，不过这也并不出奇，武林门本就是渔民进出频繁的城门，有渔夫出现不奇怪。
    只是时间有点早。
    “呔，你们这帮打鱼的，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城门开启还早得很，回去搂着婆娘睡一觉再来！”
    有兵大声呵斥着，想赶走这班人。
    渔民们没有搭话，反而靠得更近了。
    脚下也越来越快，甚至开始跑了起来。
    等到兵丁们察觉不对，站起来的时候，这些穿着破烂却身材健壮的汉子，已经接近到了咫尺之遥。
    当头的一个壮汉，跳了起来，飞扑到最前面的一个虎翼军身体上，只一个照面，那兵丁连喊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壮汉起身，手掌中一柄短刀还在滴血。
    余下的虎翼军还在懵逼，个别警惕性高的即使喊出了“他们是贼党”之类的话语，也来不及了。
    飞虎、龙骧都是长孙弘从北地招募的锐卒，就算两军对垒也是虎翼军不能抵御的强敌，何况这种有心算无心的偷袭，眨眼的功夫，拿着简陋利器的蛮兵们就轻易的夺去了武林门的控制权。
    城门下的几十个兵都屠杀怡尽，城楼上的人却还毫无察觉。
    领头的壮汉满意的四下里看看，一面低声招呼几个伙伴收拾残骸，一边捡起虎翼军遗落的兵器，带着人，悄悄的朝城楼上摸去。
    整个临安的十八座城门，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袭击。有些城门悄无声息，有些城门喊杀震天。
    事态渐渐的严重起来。
    大街上来往奔跑的兵丁差役，越来越多。
    很多地方，冒起了火头，西面有一处的火头，甚至映红了半边天。
    各处衙门值守的人员有惊慌失措的，有胡乱奔走的，凤凰山下权贵聚居的各处深宅大院，不断有人急匆匆上去拍门，烛火在宅院密室中点起，形形色色的人面容惊诧的听着外面来人的报告。
    夜市还未停歇，瓦肆勾栏里流连忘返的恩客还在酒香中当神仙，但是很快的，临安府的马快们从街上一纵而过，厉声高叫的声音可以让每个人都清醒起来。
    “城中有贼子作乱，闲杂人等各归各家，闭门不得出入，违令者以忤逆论处！”
    乱贼？！听到这消息的人莫不变色，自从高宗时临安城发生过一次忤逆叛乱后，这座大宋陪都已经安宁了上百年了，今晚难道又发生了这种事？
    街上的人惊魂未定之时，不过旋即又有骑马的禁军士兵纵马而过，他们喊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城中百姓各安其事，不得上街奔走，违令者杀！”
    两帮人喊的内容大同小异，但有心人稍稍分析，就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别来。
    官府和军中发出的声音，竟然有所不同，这代表着什么，一思量就更加令人恐惧，城中于是愈发的混乱了。
    不少达官贵人从睡梦中惊醒，听到街上乱哄哄的情况之后，纷纷发出疑问：宫中怎么样了？枢密院呢，禁军在做什么？
    枢密使贾似道，正在大理寺。
    他没有呆在枢密院的值房里，无意中捡了一条命。
    大理寺此刻，戒备森严，上千号人聚在里面，听着他的部署。
    “大门口要设橹盾，这我上次就讲了，一定要多备些人，防着长孙弘的手下冲进来抢人。”
    “不要大意，这人在京中有暗中布置，谁知道会有多少人帮他。”
    “房顶上的弩手弓手安排好了吗？”
    “这边，还有这边，都要有刀斧手，明日拿人是在断事房，布置在那里的人一定要身手好一些的，长孙弘是个厮杀汉，手上有硬功夫，我和官家到时候都会在场，让他狗急跳墙暴起伤人就来不及了，一定要稳稳的将他扣住。”
    贾似道事无巨细的亲自查看着，一一指点，每个细节他都要安排妥当，大理寺签事刘宗申不住的点着头，领着一票大理寺官员跟在他身后，仔细记录着，不时按照贾似道的吩咐，安排人手下去。
    “砰！”
    天空中炸响的那朵焰火，出现在头顶的时候，贾似道等人正好走到了风波亭。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那朵火花，心头没来由的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