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簪缨》第三十章 提醒

    阊阖门外不远,一众朝臣多数都有家仆驾车在此等候他们下朝,萧赜也不例外,只是在此等他的并非他府中的杂役奴仆,而是尹略。
    此时已有许多朝臣三三两两的从里面走出来了,尹略眼望着别人都已乘车离开,却还是不见萧赜踪影,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便从牛车辕座上跳下来,走到阊阖门前朝里面张望,这才远远望见萧赜从里面那道应门内走出来。
    然萧赜步伐迅速,走路好似生风,有着一副上阵杀敌的架势,尹略愈发不安了,便走近去迎接,再一看,萧赜竟紧皱眉头,满脸怒意,尹略怯怯的问:“殿下怎么了?”
    萧赜未停下脚步,只道:“去永修县侯府,孤要杀了谢徵!”
    尹略怔住,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萧赜从他面前走过,迟疑了两句话的功夫,而后又紧跟上萧赜,问:“殿下怎么了,这好端端的,为何要杀谢徵?昨儿她不是还给殿下献计了?”
    萧赜不答,径直走出阊阖门,登上牛车,尹略不便多问,只好驾车带他往侯府去。
    而彼时谢徵却并不在侯府,而是在青溪之上,站在淮清桥上,与玉枝远远观望位于桥东的东府城,听桓陵说,明日太长公主将要在此办寿宴。
    萧珩是东晋会稽王司马道子的王妃,那司马道子原是琅琊王,自摄政以后,便改封地会稽,且在秦淮河与青溪交汇之处建造府邸,名曰“东府城”。
    这里是萧珩的家。
    几日前便有不少宫娥前来清扫东府城,这两日便有三四趟守卫到此把守,可这三四趟守卫加起来,似乎也不到半百之数,谢徵轻轻皱眉,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玉枝轻声问:“娘子在看什么?”
    谢徵长舒了一口气,“这东府城的守卫,似乎不大对劲。”
    “娘子是说这里的守卫不够森严?”连玉枝都已看出端倪来了。
    “明日寿宴,陛下定然也会来此,若不出意外,宫里头的那些稍有脸面的贵人娘娘们都会跟着过来,还有诸位亲王和郡王也会赴宴,如此大的阵仗,仅用这三四十人来保护,未免太过轻率了。”
    玉枝思忖着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是。可明日陛下出行,定还会再加派人手的。”
    “话虽如此,但东府城这诺大的府邸,就这么些人把守,实在说不过去,你看那些王公贵族,哪个没有百十来号府兵?你想明日他们要在此办寿宴,到时固然会加派人手,可建康鱼龙混杂,难道他们就不怕有人提前混进府中,等待明日行凶么?”
    玉枝听罢自然认同,言道:“如此一想,的确反常。”
    谢徵又道:“明日就是寿宴了,时间如此紧迫,可你看那儿,除了把守的北军,一个宫女厨子都没有,哪里有要办寿宴的样子。”
    “娘子的意思是,明日寿宴根本就不在东府城办?”
    “这只是我的猜想,”谢徵脸上带着愁容,玉枝又道:“这件事,咱们回去问问县侯不就知道了?县侯的舅舅是御史大夫,要想打听宫里的事,该是有些门路的。”
    谢徵笑了笑,言道:“早就传要东府城办了,这天大的事,官家不会随随便便改主意的,怕的就是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在宫外做寿,只拿东府城当个幌子,虚张声势,调虎离山。”
    玉枝听到这儿,已是恍然大悟,道:“奴明白了,陛下要在明日的寿宴上对太子有所动作,可他又担心太子早有准备,便放出消息,要在东府城给太长公主做寿,好让太子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东府城,到时他再找个借口,说东府城这边办不了寿宴了,只能换到别处去,杀太子一个措手不及!娘子,奴说的对么?”
    “如今种种,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说得清了,谢徵仍远远观望着把守在东府城外的那几个守卫,继而说道:“羽林监负责皇宫宿卫,由卫尉和羽林中郎将调遣,而陛下在宫外的安全,皆由北军负责,陛下出行,太尉陈显达可调动北军全程护送,明日定也不例外。”
    “陈显达这个人,刻板严肃,谨小慎微,他带出来的兵,必定是整齐严密,个个都训练有素,”谢徵说着,手指了指那些守卫,接着说道:“你再看看那几个,他们虽穿着北军的衣服,可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嘻笑打闹的嘻笑打闹,打盹犯困的打盹犯困,甚至还有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像是陈显达带出来的人。”
    玉枝问:“那他们是何人?”
    “依我看,他们倒像是羽林中郎将左青的人,若我猜的没错,这个时候,陈显达正带着北军乔装成羽林监,把守在皇宫里呢,明日的寿宴,极有可能会改在宫里头办。”
    “那此事,娘子可要知会太子,好让他早做准备”
    “不急,我昨日吩咐你给武陵王送信,今日早朝,太子想必已在他那儿吃了亏了,这会儿他下了朝,定会到侯府来找我算账,所以,我们也不必去太子府拜访了,回侯府等着他即可。”
    谢徵没料错,萧赜这会儿确是到侯府寻她算账来了,牛车停在侯府门口,萧赜前脚下了车,后脚谢徵便回来了,二人就在门口碰上了。
    萧赜望见谢徵,浑身怒火丝毫未消,杀心倒消磨了不少,他来时这一路上,原已替谢徵想好了千百种死法,可一见她就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徵倒是挑衅起他来了,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跟前去,戏谑道:“看殿下这一脸杀气,想必是早朝时,在武陵王那儿受气了?”
    萧赜冷笑,这声笑中似乎掺杂着一丝苦涩,“果真是你给他通风报信?”
    “是我又怎样?”
    原以为谢徵被揭穿后还会为自己辩解,可萧赜未料她竟承认得如此干脆,他道:“孤早该知道,你是老五的人!”
    “错!”谢徵有些冷漠,“我不是武陵王的人。”
    萧赜未语,只是别过脸,不想再看谢徵,显然是不相信她。
    谢徵言道:“我早就说过,殿下若是想翻身,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就是杨鸣之,我之所以给武陵王通风报信,就是为了除掉他,他是武陵王最信任的人,殿下不妨仔细想想,今日在朝堂上,第一个说殿下与太史令勾结的人是谁,然后再来评判我的是非。”
    她面色极是冷淡,似乎也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下一说完,当即就转身往府内走,只想离萧赜远远的。
    待她和玉枝刚抬脚跨过侯府高高的门槛,她忽又回头,云淡风轻的说:“对了,有件事需得提醒殿下,明日太长公主的寿宴,恐怕要改在宫里头办,还请殿下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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